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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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道:“红薯汤。穷人家里没别的待客,这个就是最好的点心了。我啊,在您这里,借花献佛。”

远安看看石头:“石头你有福气呀。”转头放下碗,叹了一口气,“哎,可惜我还没能抓到真凶,帮你们摆脱嫌疑。”

石头搓着双手,浓黑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小主子为我们费的心,我们都知道。能苟活三天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我们两个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一辈子也没啥遗憾的了,小主子你可别上火!我们呀,念您的好。”

远安听了这话就更加自责,动情地站起来:“可,可别说这样的话。这还没到日子。事情我还没查明白呢!

还有希望,事情没完呢!”

她又是出了一头的汗,只觉得心里焦急无比又没有办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娘留下

的珠花给碰掉地上了,远安拾起来,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抬头看看:“小玉,你再帮我想想,你那如月姑娘生前交往了什么人,送过什么信物?还有没有可能在哪里留存了什么证据?”

小玉咬着嘴巴,想了半天:“我们如月姑娘舞技超群,可她在千端阁卖艺不卖身,从没有过交往甚密的客人。可是……哎,我想起来了,就在她被害之前的几天,姑娘曾让我把一个盒子送到她相熟的首饰店去。”

“哦?”远安纳罕,“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玉仔细回忆着:“那是个玉石簪子,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平常,可是姑娘好像是格外的看重,满屋子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存放它的地方了。就,就跟我说,让我送到玉匠那里去,让他参考这簪子的样式,再给搭配一副耳环……可是后来姑娘出了事,也没有人再去把她的簪子拿回来了……”

远安闻言,心想无论如何这倒是个新情况,顺藤摸瓜能找到些新的证据也说不定,当下道:“与其在家里呆着,不如我出去找找线索,你送去的那家首饰铺叫什么?”

小玉答曰:“叫寒岫首饰店。”

远安正要走,又停住了,心想这么就去,白眉赤眼无凭无据的,人家怎么能把如月寄存的簪子给我呢……有了,幸好有他!

她蹦蹦跳跳地只去地库里面转了一圈,不一会儿上来,手上就多了个玩意,是个黑檀木烫

金字儿的腰牌,官家捕快使用的玩意儿,上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赵澜之。远安拿了,看看就乐,心想地库里的老家伙果然厉害,要什么就给什么,没有的也能三下五除二地给做出来,她把那腰牌拴好,这就打着赵澜之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去了。

三(6)重逢

就在远安骑着小马在街上四处撒目,寻找小玉说的那家寒岫首饰铺的时候,这个街面上,老大的一个煤堆旁,几个汉子过来搬煤。其中一人用铁锨铲煤,忽然碰到了个软乎东西,他不明就里,铁锨再往下戳,一个东西忽然跳了起来,竟是个浑身漆黑,一直趴在煤堆旁边的人!

汉子们起先还吓了一跳,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一边吵吵一边围着那个打:“哎呀!这怎么还有个大活人啊?!……是不是偷煤的?!……这还用问?这都不知道偷了多少了,看他身上都黑了……兄弟们揍他!揍他!给我揍!”

几个人拿着工具上来打那黑漆漆的东西,他只会跳跃躲闪着,狼狈可怜,懵懂懂闯进了一家店铺,未几又被好几个泼辣女人打了出来:”哪里来的黑去麻黄的妖怪!敢偷看老娘换衣服!打死他!打死他!”

黑东西往死里逃,好不容易躲过了铲煤的汉子们和泼辣的婆娘们,缩手缩脚地躲到角落里,蹲在地上,犹自惊魂未定,回头看见一小童牵着大狗。小童又白又胖,头上戴着软帽,身上穿着个红色的绸子小袄,手里拿着白糯米红枣的糕,看着那黑东西,兴趣盎然,他手里拽着的大狗却呲牙咧嘴。

小童喊道:“爹爹娘快来看啊!这儿有个猴!”说罢送了手里的大狗,命令着:“老虎,老虎,去咬他!咬他!咬这猴!”

大狗领命

,扑上去就咬,黑东西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只好交叉了两截手臂挡在脸前,生生抵挡——正在这时,远安从后面抓住了大狗的颈圈,摆弄着狗耳朵,大狗松了口。

远安摆出似六似八的手势,大狗居然温驯了。

小童傻傻地看着远安。

远安也直直地看着小童,向他伸出手来:“哎,把你米糕给我。”

小童道:“这是我的。才不给你。”

远安又道:“把你米糕给我!”

小童只想捍卫自己手里的吃食,他还不知道眼前的实际上是个混账,依旧回答说:“不!”

远安眯了眼睛,蹲下对大狗命令道:“上!”

大狗领了远安的命令,立时扑向自己的主人,小童大惊失色,哇呀呀哭着撒丫子就跑,扔了米糕,被远安笑嘻嘻地一把接住:“正好一口没碰。”

她眼见着那还才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的小童被大狗追着跑远远了,感觉很有成就感,自己很强大。她转过身蹲下来,冲着那黑东西拍拍手,但见他好像是更黑了,身上满是泥巴土块儿,精瘦精瘦,皮下面也没有什么肉,难怪那白胖的小童把他当成猴子——哎,这小黑孩被她从鬼市的人贩子手里救出来,可看上去混得还不如从前了。

远安道:“我说你认得我吗?”

小黑孩看着远安,思考着,戒备地,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她发出呜呜的声音。

远安笑笑:“对,没错,就是我,那天把你从人

贩子手里买下来,救出来的。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还是跑到这里来了?刚才一直被人追着打,是不是?我早就看见你了!”

小黑孩不响,毛茸茸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盯着远安手里的米糕,咽了咽唾沫。

远安道:“哦?想吃这个?这个好吃。给你。”

他立即接过来,大嚼大咬,远安看着就笑了:“好吃吗?”

小黑孩点头。

“爱吃吗?”

小黑孩又点头,眼睛看着远安,嘴上没停,仍在咬那米糕。

远安正中下怀,慢慢地劝诱着:“爱吃我还能给你买。不过你得听我说句话。

且不说那天是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你出来。

就说今天,要不是我来,你弄不好还得被那条大狗咬死了。

要不是我来,你也没有这个米糕吃。对不对?

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黑孩到底是停了口,似懂非懂地看着远安,那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不揉杂质的,仿佛要把人给看透了。

远安心想,这小孩子怎么这么看人呀?

她说得更和缓了:“我说的……听懂了吗?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才……”

小黑孩听到这句话,仿佛一下子被激怒了,忽然把嘴里的米糕吐了出来,几乎吐到远安身上。他随即又把手里的米糕扔了。狠狠地推了远安一把,把个远安跌坐在地上。远安“哎呀”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黑孩飞身越到墙头,蹿了两下又不见了。

远安起身,扑

打身上的灰尘,一看手掌还卡破了皮,远安气得够呛:“哎呀这个小东西!这么会跳!还真是收不住你了!等我忙完这一段儿,腾出手来,逮到你!剥你的皮,抽……”她忽然不想说得那么恶毒了,到此住了口,转头去办正事儿了。

远安不知道,小黑孩这一番却没走多远,只趴在个房顶上,躲在后面偷偷看着她。

远安穿过三街两巷,果然在小玉说得地方找到了那个“寒岫首饰店”。她掀了帘子进去,做出一副大喇喇的样子:“老板呢?叫老板出来。”

小二去叫,没一时,老板从里面出来,半弓着身子:“敢问这位爷,是有何贵干?”

“前些天,千端阁的如月是不是在你这儿存了些东西呀?拿出来给我。”

老板闻言一愣:“如月姑娘,听说如月姑娘不是被害了吗?她怎么会有东西存在我这里?您一定是弄错了!”

远安冷冷一笑,心想早知道会这样,果然无商不奸,这个以为人死了就能匿下人家的东西?好在自己早有准备。远安便朝他招招手,老板凑近了,远安把伪造的腰牌拿出来让他看:“认得吗?

老板吓了一跳,敬畏地:”……原来是,原来是县衙的赵捕头。”

“知道我来干什么来了?”

“……来查案?”

远安立着眼睛:“对了!还不去把东西给我拿来,把爷惹急了,你这生意不想做了,是吧?信不信我给你砸了?!

老板旋即点头如捣蒜,马上入内,不一时便拿了个匣子出来,交给远安:“您看,如月姑娘差遣丫鬟拿到我这儿来的,就是这个。”

远安打开一看,又马上把匣子合上了,她不明白了:就是这么个玩意?

三(7)遇袭

远安从那寒岫首饰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入夜了。她把如月留下的东西装在自己随身带的小行囊里,人有些蒙,马走得慢,渐渐地,渐渐地,进了一个没人的小巷子,忽然发觉自己身后有两匹马,好像已经跟了她好久了。

远安回头看看,那是两个黑衣人,看不清脸,骑着高头大马,就在她身后两个马身长的地方,已经封住了她后退的路,远安心里暗恼自己迟钝,这个时候才发现危险,没有退路,只好一夹马腹,加快前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可是后面的人也是越追越紧,那两个影子从后面笼罩上来,仿佛怎么都摆脱不掉,远安心里发虚,终于挥动马鞭,意欲飞奔,谁知马儿刚跃起来前蹄,却一下子向前折倒,她连人带马摔在地上,远安大惊:前面是两道绊马索!她被人埋伏了!

与此同时,刺客手持大刀,加速袭来,远安飞出骷髅手,抓住一旁树枝,骷髅手绳索收缩,远安躲开了刺客一击,落在旁边地上,眼见着那大刀擦过地面,迸出火花。远安心里暗叫不好,这是高手,她再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不听话地倒下去,脚踝剧痛:她刚才坠马时崴到脚了!远安疼痛钻心,装着证物的小包袱又恰恰掉在了地上,直到这时,远安仍有可能逃脱,可是她不能再丢失这好不容易找到的证物,便回身再去拾那个包裹,刺客再次

袭来,大刀寒光凛凛,直朝着她颜面过来,远安终于在这一刻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道:“娘亲呀,远安这回着了道儿,我去找你了!”

半晌没事儿,睁开眼睛,一团黑影已经与那两个刺客揪斗在一起。

远安定神,再仔细看看:哎呀,这不是那个小黑孩嘛!

但见他也没什么技巧,可是力气大,而且灵巧无比,任两个刺客使出什么招数,也都别他躲闪开,大刀光影,竟然也近身不得。一个刺客再不想与他纠缠,跳出圈外,想要夺取远安手里的证物,远安脚下受伤,手上却仍是灵活无比,而且打架斗殴,说到底,是讲究个气势,她此时知道自己有了小黑孩当帮手,并非孤单一人,气势也就上来了,刺客逼近,要取她包袱,远安从怀中嗖地拿出锋利的匕首,横扫两下,只听两声惨叫,那刺客被她活活削掉了两根手指!远安瞪着眼睛狞笑:“好呀,你再来!”

断了手指的刺客转身逃走,他同伴也再不与小黑孩纠缠,跳出圈外,在街道墙垛上疾行。

小黑孩回头看看远安,像是再问她后面要怎么办,远安扶着树站起来,一手叉腰:“别让他跑了!……哎哎,你回来!带上我!”

小黑孩过来,面对远安,两人你左我右,我右你左地比划半天,也没琢磨出来怎么法“他带上她”,眼见着那刺客都要跑远了,远安着急,小黑孩就蹲下身体

,把她负在背上,腾身而上,踩着墙垛追赶刺客。

两个刺客本来已经逃出去好远,可是小黑孩在房梁上纵跃,极为轻盈,仿佛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似没有重力一样,只这样蹦了几下,就逼近了前面的刺客,远安不由得惊讶,心想敢情那人贩子果然说的没错,这小黑孩果然不是凡品,他居然这么会跳!

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两个刺客了,远安已经把那骷髅手准备好,抡圆了,心想我捉住这两人就逮回家去,往死里逼供,案子也就破了!她正想得美,忽然那两人从墙上翻身而下,进了前面的宅院,再也不见踪影了。

远安飞出去的骷髅手扑了空,砸掉了一块瓦片,下面的街道上恰巧一队官兵经过,抬头看见了远安与小黑孩。

官兵喝到:“那是什么人?!”

远安与小黑孩连忙转到角落藏好,两人屏气敛声。

官兵查找一番,也没见什么异样,就便走了,而那两个杀手也不见踪迹了。

远安咬牙恼恨地:“哼,又有人害我,差点弄死我了!十有八九就是杀死如月的凶手!他们一定就是藏身于此!也罢,我这是找到他们老巢了!等等,这是什么地方?深宅大院的,怎么附近还有官兵巡夜?”

她探身看了看,前面大门处悬着匾额:裴府。

远安吓了一跳,眼睛和嘴巴又成了圆形:“啊!这不是尚书令裴大人的官邸嘛!”

小黑孩仍是看着远安,她说的“尚书令裴大人”或者“杀死如月的凶手”之类的话,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她给的那块米糕,或者她两次救他的事情来得具体明白。他等着她再说些明了的话,就像刚才一样,“你回来”,“带上我”。

远安也看着小黑孩,她就是再混账莽撞,也不可能在这个夜里杀到当朝宰相的府里逮人了,好在从那首饰店里拿到的证物还在,证物还在,就能逮到真凶!而自己刚才遇险,又被这个小孩给救了,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后怕,才觉得庆幸,那一刻她心里面对于小黑孩也有了亲近的心,当下笑嘻嘻地抓住他手腕子,也不顾及那上面的污泥土块:“刚才可是亏了你,要不然我可真要去见我的娘了!走吧!跟我回我家里去!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给你弄一大堆好吃的!走吧!跟我回家去!”

小黑孩也在品咂着远安,他那单纯的心里也在比较这个人:他不是在鬼市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昂的了,他也不是刚才拿了一块儿米糕就要什么主子奴才的了,他笑起来可真是没心没肺热情可爱,就好像真的是要把好东西给你,把全世界的好东西给你一样。

小黑孩不再犹豫了,认真地,重重地点头,随即团了身体,又把远安负在背上,任她指挥着,“回家去”。

他还不知道自己背着的是个女孩儿。

他还不知道她以后说什么,自己都会做什么了。

他们也都不知道,他们奇妙的缘分就此开始,与赵澜之及若干人等折腾了整个盛世大唐,差点没把自己给累死。

四(1)露出本样

话说远安把那小黑孩领回家中,把夏叔老妈妈石头小玉还有一众家奴都给唬了一跳:这是个什么玩意呀?小主子又把什么往家里弄呀?远安一边喝水一边解释不是猴,真不是猴,你们赶快烧水用肥皂把他洗干净了看呀!

家里好几个小厮一起忙活,足足用了三大锅的水,才算把这孩子搓出来原型。待他扎好了头发,穿好了短袍子小褂子被送到远安跟前,真个似换了一个人:但见他圆圆脸庞,弯弯眉毛,一双眼睛似寒星闪亮,睫毛卷卷活像小猫,鼻子尖往上翘,嘴唇儿厚嘟嘟的像衔着珠子,自己被远安打量着也打量着远安,想看又不太敢看,两只手摸摸自己前襟,又想碰一碰旁边的物件,就是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

远安看了他本样,嘴里面就像吃了颗花生馅的汤圆一样,就觉得顺顺的,甜甜的: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呀,五官里每一处都小小的,巧巧的,线条完美流畅,是宫里面画工笔的师傅最精心的杰作。洗干净了他也是黑,可是细皮嫩肉的,红彤彤的色儿从脸颊上透出来,那是血脉长得好。远安走过去,离近了比量一下,他伸直了身体,却比她还高了个脑袋尖儿,远安上手就掐了掐他脸,小孩晚她一步捂住了脸,吃痛了看她,看她也不说话。

远安又好奇又高兴:“叫什么?几岁了?从哪里来的?爹娘是谁呀?吃过什么,

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小孩没回答。

远安更乐了:“不知道是不是?以上这些都不知道是不是?”拍手笑,“那是最好了,知道了,我还得给你送回你爹娘身边去。不知道,你就留我这儿了!”

小孩还是没回答,蹙了眉头看远安。

“哑巴呀?”远安明白了,“哑巴也没事儿,我只把你当个小猫儿来养。”话说远安这人从小是没在娘前养大的,从来没习过女则女训,也不懂什么地位尊卑,男女有别,见到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就喜欢摸摸弄弄,见那小孩实在是黑里透红,俊俏可爱,心里面就像喜爱个小狗小猫一样喜欢的不得了,嘴里说着话,两只手又上来想要拉一拉他圆圆厚实的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只手还没上去呢,小孩一下子就又不乐意了,一下子就把远安推地上去了,远安本来就脚踝有伤,倒在地上,霎时疼得呲牙咧嘴。

石头等几个小厮正从外面端了食物进来,见小孩这么不识好歹立时就翻脸了,撸袖子上来薅他脖领子:“哟,小贼,跟谁撒野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道这是谁吗?收你住,给你洗澡,穿上好衣服还敢推主子,你找揍吧!”

说完了几个人就要围起来圈踢,远安赶快爬起来把他们拦住:“莫要动手,莫要动手!他突然使性子,十有八九是因为我说他是哑巴,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了便是……他刚来

,还不懂规矩,你们可别难为他。”

远安说完便把穆乐拽过来,自己亲自将餐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给他吃:“那,你肚子饿了吧,快来快来吃吧。可劲儿吃!”

那小孩也没客气,不管不顾地大嚼大咬起来。

远安抽身到一边,拉了夏叔吩咐:“住处安排好了?”

“回小主子,工人房没有铺位了,马厩旁边有值宿的小屋,让他先在那里住下。”

“嗯。那里暖和干净,倒也不错。”远安道,“把被子铺盖弄好了?”

“您放心吧。”

远安说罢回头看看那小孩,他吃的正香,她掩口一笑就走了,不知道男孩放下嘴里的鸡腿儿,好好地看着她的背影。

话说远安还有事儿忙着,她拿着如月的遗物下了地库,将那玉石簪子给地库里面的先生看,将自己怎么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差点被人抢去的,又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刺客跳进了尚书令裴大人的府苑里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远安说的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却见这位先生拄着头背朝着她半天不响,远安纳罕,绕到正面一看,他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远安大怒,随手在旁边抄起一个什么硬物就敲在他脑壳上,先生立时就醒了,吃痛捂着头还不知道自己被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远安道:“你看你睡得,脑袋撞了桌子都不知道!”

“是吗,我是撞到桌子上了?那你手

上怎么抓着我的旱龟?”先生还糊涂着。

远安一见,可不是,自己抓起来打人的就是旱龟,当下放在一边笑着说:“我给他挠挠痒……”转转眼睛,又发脾气,“你可真是,我这急得要命,想找你拿主意呢!你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先生摸着自己头,蹲下在抽屉里面找东西,像是跟远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找我拿主意……把我当什么了?当我是神仙……我怎么就什么都知道……?被杀手追又怎么了?活着就算是你好运气……再说了,都知道耗子洞在哪里了,不会蹲在门口守着?他们跟踪你,你不会跟踪他……?”

几句话被远安听见了,她仔细想想,像是被点化了,真的明白了些什么,转回了身往外走。

“喂!”那位先生在后面喊她。

远安回过身来,接过他抛来的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跌打损伤的药,你不是伤了踝骨吗?擦上就好。”

“哦,谢谢您。”远安伸长手臂,远远地拜了一拜便离开了地库。

先生摇摇头:“要不怎么办?孩子说到底心眼不坏,已经这么蠢了,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再瘸了吗?”

远安回了房,打开伤处一看,脚踝又红又肿,清洗之后涂上那位给的药膏,只觉得丝丝清凉,没一时便消了肿,一盏茶的功夫就疼痛全无,恢复如初了。她心里不禁赞叹,地库里的这位还真有些能耐,这人说的话也对,我呀,就照他说的办!

四(2)证据

清晨,尚书令裴大人府中。三四个洛阳城里最负盛名的裁缝在给公子贤雅量体。裴府与靖王府联姻的典礼在即,两家上上下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新起的宅院,新置的家具器皿,新招的奴仆用人,新购的绫罗绸缎……从钱塘送来的敬威罗刚刚从水路送到,那是专供男性贵族的上佳面料,暗暗的黑紫色,闪着奢侈的光。裁缝们躬了身,贪婪的用手指体会着那美好的纹路,彼此说,也只有这样的绸缎做出来的袍子才能配得上俊美的贤雅公子……只是公子最近这些天脸色苍白,身上也清减了,从前度量出来的数字都不能用了……

裁缝给贤雅测量肩宽的时候,仆人从外面进来,呈上一个纸条,贤雅接过来一看,脸上有微微的变色,他烦恼,犹豫,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脚而去。裁缝们被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城南抚远门的一间小茶社,门前有两株杏子树,最远的雅座,公子贤雅掀了帘子进来,一个人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正是洛阳县衙的捕头赵澜之。

他见公子贤雅到了,起身唱喏:“兄长!身上好些了?”

贤雅笑笑:“不碍事的。倒是你,澜之,你眼睛发红,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做我这门,岂不就是这样,有时候眨一下眼睛都怕案犯就那么借机跑了。”

贤雅道:“那我请问捕头大人,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非要我出来说话?”

赵澜之给贤雅的杯子里倒茶,看着茶水在杯中旋转,他慢慢说道:“昨日在府上,人多眼杂,后来郡主来访,有些事情我没有来得及说明白,所以特意请兄长出来叙上一叙。”

贤雅略略沉吟,饮了赵澜之斟的茶:“对,之前你说到,有两件案子同时在查。一个是走私私盐的案子。另一个是千端阁的舞姬如月莫名惨死的案件……就说到这里……”

“没错,”赵澜之接到,“说到这里,兄长手上的药都洒在地上了。”

贤雅抬头看赵澜之,略带笑意,他是有些准备的,不慌不忙地:“那我们就继续聊聊,这一回,我一定把杯子抓紧了。”

“好!昨日说到,千端阁的舞姬如月莫名惨死。我想问问兄长,可认识这个人?”

“澜之,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话?是捕头,还是我兄弟?”

“兄长,我若是捕头,为何在这里跟你问话?”

贤雅闻言,收了脸上的笑容,沉吟半晌,长长叹息:“我知道这事情瞒不了的。我知道……如月被杀死后,我在梦里见过她两回。哎……澜之,我与如月确实有些交情的。

她曾为我跳舞,我曾为她抚琴,我印象很深,我们每次相见的时候,月光都很好。

千端阁上的日子不好过。

她要跳舞,也要应酬客人,稍有不顺,也会被鸨母责打。

我曾想要把她赎出来,找一处宅院,让她好好安置。

不是我无情,二是她不肯。

我们都很明白,宰相家的公子怎么会给风月场的舞姬名分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留在千端阁上自在。”

贤雅说到这里,唇边仍有笑,眼中却带泪。

“我与如月,注定是一只鸟与一条鱼,没有办法成为夫妻……”

贤雅话音未落,一个人从外面进来,把他和如月的故事接着讲了下去:“可是不久之后,裴大人的三公子你与靖王府星慧郡主订婚了。你担心跟舞姬如月的一段情暴露出来,这事情会坏了你的名声,毁了你的幸福,于是痛下杀手!不仅如此,你还嫁祸给她的侍女小玉……这样你从前的放浪形骸,风流事迹,杀人灭口,吸食毒物,就痕迹全无!而你,你仍然是高贵的你,星慧郡主的官人,靖王爷的贤妹婿!你打的好算盘呀!”

公子贤雅大惊失色,腾地站起来:“你是何人?!”又看那赵澜之,“澜之你,你问我话,还带了个证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澜之也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进来戳穿公子贤雅,质问他的正是远安,她看着赵澜之冷笑:“哼,赵捕头,你以为跟我说鬼市药铺的账本丢了,就能把我给甩了?亏我还那么相信你!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因为这小匣子里的玉石簪子!”

远安说罢就把手里的匣子打开,让赵澜之看:“这是你的这个兄长送给如月姑娘的

礼物,也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证明。好巧不巧的,居然被我给找到了。结果昨天晚上,我就被人追杀,差点没死了!想要杀我的人就是你这个好兄长派来的。

我在他府邸墙头守了好久,终于跟他来到这里,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赵捕头,你们可真是好兄弟呀!

如果我猜得没错,鬼市药铺老板的账本上写的就是他的名字吧?

你还骗我说落入水中,找不到了!

你想不到我自己又追到这里来吧?!”

赵澜之冷静地看着远安:“证据还不充分,你不要瞎猜。”

远安大怒,一根手指指着贤雅:“杀人犯就在你面前,还想要什么证据?!”

这时公子贤雅把那个匣子拿起来,把簪子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啪地一下又扔了回去。

轻蔑地冷冷一笑:“小兄弟,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东西,口口声声‘证据’‘证据’的?这东西材料也不值钱,样式也拙劣,我才不会送给如月这种东西!”

远安笑:“对!这簪子不是你给如月的。你连认识都不认识她!可是否认没有用,说瞎话也白搭,我这就拉着你去见官!你要给如月偿命,还小玉清白!”

远安伸手要取公子贤雅,被赵澜之一下子挡开,远安闪了一下,难以置信:“你!你敢护着杀人犯?你是官差呀!你这是渎职徇私!”

公子贤雅仰头哈哈大笑:“这位小兄弟,你如此义愤填膺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能做什么事情。

如月之死,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不会相信,对不对?

可是即使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贤雅说罢,扬长而去。

远安想要追上,却被几个保镖挡住,每个人都是目露凶光!

四(3)飞鹰刺青

公子贤雅扬长而去,远安气结,回头怒视赵澜之:“赵捕头!赵捕头!你把杀人犯放走了!你把杀人犯放走了!

赵澜之却是理直气壮:”我说过了,这件事情证据不足。不能断定就是公子贤雅所为。叶公子,案子就还是交由我办理吧!”

远安冷笑:“你们,你们是官官相护!”

赵澜之大怒,一把抓住远安的小臂,把她扯到自己面前:“你骂了我几回了?你们家大人不管教你?你是不是以为你最了不起,最聪明,最正义?!别人你都瞧不起?我告诉你,你差得远呢!”

远安甩开赵澜之,气得忽然间眼含热泪:“不。赵捕头!我没有瞧不起所有别人!我只是瞧不起你!那天我跟你要了三天时间,我要证明给你看,小玉清白无辜,现在时间到了,我有证据,我抓到了人犯,你却不信!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仅要洗清小玉的冤屈,我还要抓到裴家三公子的把柄,我要他给死了的人偿命!”

远安说完,转头就往外跑。

赵澜之又被她一顿好骂,气得咬牙恼恨:“这个,这个小混账!”

赵澜之一个人从茶馆出来,心中好不烦闷。那日他与远安在鬼市的毒药铺子里抢来的账本上确实登记着公子贤雅的名号。他当时也是惊讶,但并没在远安面前表露出来,为了避免这个莽撞的家伙就此便认定贤雅是杀人凶犯,是他在过河刮风的时

候,故意设计落水,涉险假装丢失账本。他两次找到贤雅,就是要得到他这一方面的解释。可是之前在尚书令府中星慧郡主突然到访让他错失机会不能继续追问贤雅,这一次好不容易将他请出府来,打算仔细盘问,又被远安给搅了局。赵澜之心里暗恨远安是个愣头青,可是转念又想,若非此人真有一副古道热肠,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玉就这般尽心尽力。

赵澜之骑马穿过街巷,正寻思着这案子下一步要怎么办,忽然眼见前面起了乱子,前面好多路人争先恐后,围圈抢东西,街面上乱成了一团。赵澜之不解,坐在马上观望,但见众人之间有个家伙正当街撒钱,把些稀碎的银角子金叶子抛起来,同时嘴里喊着:“有金锭子,快点来捡金锭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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