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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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躺在那张石床上,手脚都被铁链绑缚着,一晃动镣铐叮当作响,更不妙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被某种法术遏制住了,根本施放不出来。满心焦急间,忽听得“吱呀”一声,侧头一看,进来了两只蛟人。

“你们!”墨燃立刻急怒道,“你们这群疯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师兄弟呢?勾陈上宫呢!……喂!我问你们话呢!”

然而不论墨燃如何喊叫怒骂,双蛟皆是充耳不闻,他们俩一前一后,抬着一段红狐绒兽皮,瞧那卷起来的形状,里头似乎裹着个人。他们面无表情地把那红狐绒裹住的人放在了石床上。

墨燃气道:“你们俩小泥鳅——”

“吵什么吵。”其中一个蛟人总算说话了,声音十分轻蔑,“你可是木灵精华,亏不了你的。”

另一个蛟人也冷笑道:“哪里是亏不了你,分明是便宜你。”

墨燃气得要吐血:“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把我锁在这干什么?又拎了什么到这床上来?!”

“我们拎了什么?”一个蛟人反问。

“自然是你喜欢的人啊。”另一个蛟人道。

墨燃的指尖都凉了,极度惊愕:“……师昧?”

蛟人并不置否,冷笑道:“春宵苦短,你们有此良缘,今夜便让你们欢爱交好。事成之后,自会知道上神为何要如此苦心安排。”

言毕离去。

屋内一片死寂。

墨燃手脚皆被制住,动弹不得。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模糊,他很难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而且即使他奋力挣扎,手腕脚踝皆被磨破,却也无法挣脱钳制。

微微喘着气,扭过头去看身边裹着个活人的狐裘,那裘皮束得严实,那人从头到脚都被包住,唯独一缕墨黑长发从被沿露了出来,看得墨燃又是心动又是心慌。

他虽不知勾陈上宫那变态究竟为何要如此安排,但若真能因此而能与师昧一晌贪欢……

想到此处,却忽的想不下去了。

似乎再多一丝邪念,都是对那个美好之人的亵渎。

墨燃盯着石室的穹顶,呼吸沉重窒闷,似乎胸前压着块沉甸甸的秤砣,明明是渴望了那么久的事,但真有机会去做了,竟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都不自在。

万念浮沉间,最初那龌龊肮脏的兴奋慢慢消退,他逐渐冷静下来。

勾陈上宫如此设计,总归是凶多吉少。若是于自己不利,也就算了,若是无端连累师昧,那如何能忍?

更何况此事是他人强迫,师昧自己并不愿意。他墨燃虽然人渣一个,可是,对于喜欢的人,他是想保护,而并不想伤害的。所以无论勾陈上宫用什么邪法,待师昧醒来,他也决计不会欺负人家。

很长的静默后,他忽然感到了身边有人微微动了一下,身边的人终于醒了。

墨燃忙转头看去,哑声道:“师——”

昧还没说出口,硬生生在舌尖打了个旋,又囫囵吞了回去,喉结猛地滚动一番后,吐出了后半个字。

“尊?”

师尊?!?

前一刻还信念执著,目光坚定的墨小仙君,在看到狐裘里露出来的脸时,只觉得多少高屋建瓴尽数坍塌,胸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堞防线顷刻间夷为平地化为碎片,噼里啪啦裂了个干净。

那些什么保护啦,什么不会欺负人家啦,什么绝不玷污对方啦,一个巴掌扇在脸上比一个巴掌响。

墨燃脸都青了。

他现在终于确定,这金成池底下住着的,以勾陈上宫为首恶,全他妈是一群睁眼瞎!!

他喜欢楚晚宁?

呸!

那狐狸也好,蛟人也罢,真不知道那些家伙是通过什么认定他墨微雨的心上人是楚晚宁的。难道是看出了他曾经睡过,如今也依然想睡楚晚宁吗?简直荒唐!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跟他上床吗?

墨小仙君义正言辞地在心里怒吼。嘴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呆呆地盯着楚晚宁缓慢睁开了那双凤眼。

……

要命了。

他好像听到咔哒一声,脑海中有什么断了。

过了须臾,又有什么腾地从心口的废墟里焚烧出来,散发着腥臭,黑灰,还有扭曲的热度。

好烫。

像是死寂的暗夜陡然游过一只吐着灼焰的恶龙,像是沉默的深渊里蓦然爆发出奔腾的岩浆与滚滚烈火。

那些说好的理智,冷静,都在这欺天的火光中,化为了难辨的焦影……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楚晚宁那双往日细锐凌厉的眼眸,带着氤氲朦胧的睡意,显得慵懒而恍惚。好像竹林里下过一场雨,万叶千声都是湿润的。

他缓缓坐起来,从那张脸庞的神情看来,他似乎被什么控去了意识,红色狐裘自肩头滑下,他什么都没有穿,于是裸·露出大片紧实的肌肤,而那肩背上青红交加,尽是情爱痕迹——

怎么……会这样……

墨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是谁做的?

是谁对他的……他的……他的师尊,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可是楚晚宁啊……

每一寸骨骼都在细密地颤抖,恨的血液都在嘶声吼叫。

那可是楚晚宁啊!

是谁动了他的人!

是他的——

墨燃那么恨,甚至不再考虑到楚晚宁这辈子根本还不属于他,不属于任何人。他眼中只看到楚晚宁结实匀称的肉体,还有那熟悉身躯上并不熟悉的淤痕。

“师尊!!”

楚晚宁却似乎听不到他嘶哑扭曲地低喝,而是落下睫帘,犹如受人摆布的木偶傀儡,俯过身来,抚过墨燃的脸庞,与他对视片刻,而后闭目挨近,带着薄透水光的嘴唇, 住了墨燃的双唇。

他极少被楚晚宁主动亲吻,一触之下,四野枯焦,眼前是疯狂又绚烂的色泽,心脏狂热地搏动。

楚晚宁也许是着了冷,身子很凉,但唇齿交缠的激烈却丝毫不逊色,墨燃仍因他受辱于人而极度痛苦嫉妒,可妒怒中又被这个再熟稔不过的男人引诱,更是刺痛与刺激并生。

一吻结束后,墨燃粗重地呼吸着,睁开眼睛,但见楚晚宁眼眸润亮,皮肤透着薄红,竟是情·深重的模样,不禁血流湍急,忍不住想要去捧住他的脸。

然而他被枷锁捆缚,手脚皆不能动,楚晚宁看了那铁锁一眼,并不言语,而是跪坐而起,骑乘在上。墨燃喉头攒动,吞咽之下,向他投去目光,却见楚晚宁匀长修劲的腿间,有男人都明了的粘稠随着动作缓缓淌落……

他登时双目赤红,目眦尽裂,猛地弹坐起,却被铁链勒回,重重跌落在了床榻上。

“是谁……”

再也忍不住,墨燃近乎失智的喝嗥着,如笼中困兽。

“到底是谁这样对你!!!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管他是勾陈上宫还是天王老子,是神是魔是鬼是佛——他是踏仙君!楚晚宁是踏仙君的人!就算如今他困在这具少年时代的躯体里,他骨子里仍是人界帝君,是谁碰了他的——去你妈的师尊,是谁碰了他的人?他墨微雨,他踏仙君的人!!!

“墨燃!”

似乎有人在叫他。

可无尽的怒火烧的他耳目昏聩,他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见。

“墨燃!!”

……都杀了吧。不可容忍,见鬼呢?为何失去了灵力,为何无法召唤见鬼——他要失心疯了。

奇耻大辱,深仇大恨——奇耻大辱,深仇大恨!

何人敢碰楚晚宁?前世他与楚晚宁在一起后,就算有人多看晚夜玉衡一眼,他都能把那人眼睛抠出来让他自己吃下去!晚上再把楚晚宁搂在身下 ·弄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为止,可是这一世——

“墨微雨!!!”

到底是谁在喊他,如此纠缠不休。

可是这声音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对。

好像,在哪里都能时常听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陪伴过他,走过无尽的岁月……

“墨微雨,你给我清醒过来!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

墨燃陡然睁开双眼。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见密室牢房外,一袭白衣湛然胜雪,眸色凌厉,神情焦灼,眉宇间剑拔弩张,尽呈杀伐之态,不是楚晚宁又是何人!

“师尊!?”墨燃失色道。

那他床上的是——

猛一转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几乎能把他吓死!这哪里是楚晚宁?分明是一只人身狐脸的死妖物!

说死妖物,这个死,并不是用来聊作修饰的。

他身上趴着的,刚刚与他热情接吻的,真的是个死物。

这狐妖双目空洞,皮肤青白,已无半点生气。

墨燃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在障眼法的蛊惑之下,亲了这样的一个东西,差点没直接吐出来,脸色差到了极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晚宁在牢房外,两指间夹着一枚咒符,再看死狐妖此刻全然不再动弹,便知道这符纸是千钧一发间,楚晚宁隔空施法,从狐尸身上拔来的。

他一发狠,那符纸陡然涌出大股黑红的血,随着一阵苍渺惨叫,符纸顷刻间化为了点点焦灰。

楚晚宁摊开掌心,那些飘散的焦黑缓慢聚于他手中,逐渐凝为了一枚乌黑的棋子。他盯着那枚棋子,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果真是珍珑棋局……”楚晚宁喃喃道,倏忽抬起眼,盯住墨燃,“你生病的时候,师明净最常给你煮的是什么?说!”

“啊?啊……”墨燃短时内受了太多次冲击,此时头脑中一片混乱,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晚宁厉声道:“快说!”

“……抄手啊。”

楚晚宁这才神色稍缓,但眉心却丝毫未展,他道:“墨燃,你听着,那个勾陈上宫是假的,不是万兵之神本尊。此人善用虚像,且掌握了三大禁术之一的珍珑棋局。因此我不得不小心,担心你也是他造出来的幻象。”

墨燃都快委屈哭了:“我要是幻像我被锁着做什么!”

楚晚宁:“……我这就救你出来。”

墨燃连连点头,又问:“对了师尊,师昧和薛蒙呢?”

“也和你一样,中了酒水里的迷药,被关在别处。”见墨燃神色,楚晚宁又道,“你不必担心,他们都已经没事了。不过这里危险难测,我令其在外面等候,出去之后,你便能瞧见他们了。”

至于珍珑棋局,楚晚宁没有更多解释,也不必解释。

修真界最强悍,也最臭名昭著的三大禁术之一。

顾名思义,珍珑棋局,指的就是拿他人作棋子,替自己布局。施术者往往不会亲身出现在战场中,而是居于暗处,面前铺下棋盘, 控棋子相对的躯壳,使得世间活人死鬼走兽飞禽替自己卖命效劳。中了珍珑棋局的生灵会为施术人效忠至死,若是死物,则会拼至粉身碎骨。

不过,根据施术人法力的不同,能够驱使的东西也不同。最容易的是驱使刚刚死去的人或者动物,然后是死去多时的那种,再之后,则是活着的走兽飞禽,修炼到最高境界时,便能 控得了活人。

这世上能将珍珑棋局练到极致的人少之又少,但在墨燃称帝的那个时代,他已经把珍珑棋局练到了如臻化境的地步。当年,和楚晚宁的生死一战中,他铺下百尺长卷,泼墨为棋盘,撒豆成兵。

那一战,数十万枚棋子同时落下,于是雀羽遮天,金鸦西沉,蛟龙破水,沧海翻涛。墨燃召唤了无穷的走兽飞禽, 控了无尽的活人大军。那般场面,纵使修罗地狱亦难一见。

眼下这具狐尸明显就是通过珍珑棋局 纵的,但除了珍珑棋局之外,还有另一层法术——障眼法。

相传,青丘狐族的始祖死后,留下的皮毛被制成了七七四十九块大小不一的狐皮法宝。只要取了某个人的血,滴在狐皮上,再拿皮毛随便蒙住什么东西,哪怕裹着根烂木头,都能变成那人渴慕对象的模样。

这具狐尸外面包裹的正是这种法宝,不过它的变化仅仅在鲜血主人眼里才能看到,在旁人眼里,是什么依然还是什么,不会有丝毫改变。

解救墨燃并没有耗费太大功夫,成功把人弄出来之后,楚晚宁也差不多把事情缘由和他说了清楚。

墨燃最大的不解是:“师尊,你怎么知道勾陈上宫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玩的游戏是,用输入法打进各个角色的首字母,看输入法能跳出啥来!

楚晚宁:宠物鸟(???)

墨燃:没人(没人什么?没人喜欢么哈哈哈)

薛蒙:下面(饿不饿,少主下面给你吃)

师昧:s·m(……为什么我输入法这么不纯洁?)

梅 雪:蛮好笑(有什么好笑的!掀桌)

叶忘昔:用微信(真洋气……)

薛正雍:写作业(哈哈哈哈伯父好惨)

王夫人:潍坊人(不要给王夫人乱定出生地啊喂!)

什么破输入法,可以卸载了,挥手

第42章 本座有点方

楚晚宁道:“若是真正的勾陈上宫,又怎么会只能驱动死物,却不驱活人?此人法力虽然不差,但定然与始神不可同日而语。”

这倒是很有道理,不过墨燃仍然存疑:“师尊是看到这只……这只死狐狸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是冒名顶替的吗?”

楚晚宁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就看出来……”

楚晚宁:“你可还记得这个勾陈出现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什么?”

墨燃略一思索,道:“似乎是问了你武器如何?”

“不错。”楚晚宁说,“我身上神武气息未曾收敛,稍加感知便能觉察。但作为万兵之主,他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我有两把金成池的武器,而当我只有一把。我当时心中存疑,但事关求剑,也不便多说,只是接下来凡事都留了个心眼,是以没有着了他的道。”

“可是……”墨燃道,“他若不是勾陈上宫,又怎么会锻造神武?”

“第一,勾陈铸剑只是传言,从来没有人真正清楚这个湖底为什么会沉没着大量兵器,所以神武未必就是勾陈所造。第二,此人只是拿了神武库现成的武器给你们挑选,谁都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他的。而且,我方才仔细看过了薛蒙和师昧的那两把兵刃——皆是伪赝。”

墨燃闻言一惊:“西贝货?”

“嗯。”

“……”墨燃呆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那见鬼……?”

楚晚宁道:“见鬼是真的。但他的目的绝不只在于把武器给你。”

“那他是想做什么?”墨燃说着,嫌恶地看了一眼瘫在石床上的那一具诡谲狐尸,“先是大费周折把我们关到密室里,又弄了这么个东西来恶心人。图什么?”

楚晚宁道:“图你。”

“啊?”

“方才,你只说对了一半。那个勾陈,他大费周折关的人不是我们,他最终想要的是你。”

“他图我做什么?”墨燃干笑两声,“我不过就是个蠢货嘛。”

楚晚宁道:“我没见过哪个蠢货可以一年之内就结出灵修的。”

墨燃待要再说,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怔住。

——楚晚宁这是在……夸他吗?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怦然加快,睁大了眸子,盯着楚晚宁,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向赛过逞强的厚脸皮,居然微微地泛了红。

楚晚宁却没在看他,而是兀自沉吟着:“另外,天问和见鬼,似乎与庭中那株柳树有着些许联系,我曾在古籍中读到,当年勾陈上宫下凡时,从天庭带了三段柳枝。但那古籍失轶得厉害,勾陈拿三段神柳做了什么,我一直不得而知。”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若是传闻属实,眼下看来,或许天问、见鬼、庭中老树,就是那三段柳枝。两段成了神武,一段扦于金成湖底,成了勾陈武库的强大守卫。”

墨燃说:“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晚宁摇头道:“怎么没关系,是你唤醒了见鬼。”

墨燃叹息道:“我就说嘛,真的是见鬼!”

“我猜测他最终所求之事,与庭中柳树有关。但以眼下所知的看来,我只能推测到这一步。更多的,暂时想不到了。”

这些虽然大部分都是楚晚宁的猜测,但墨燃觉得楚晚宁那么聪明,他那么想,总归是八九不离十的。

一边如此思索,一边在幽暗的水底密道快步疾行。通过七拐八弯的甬道,又走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出口处,他们趁来回巡查的蛟人不备,脱身逃离。

地下暗室的洞口设在栽种着巨柳的那个院子里,一出来,眼前的景象就让墨燃猛然吃了一惊。

只见巨柳前停着四口棺材,其中一个是空的,另外三口棺材里,却分别躺着楚晚宁,师昧,薛蒙三人。

墨燃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晚宁道:“这是祭尸棺,你看那棺木边沿,有一道藤蔓攀附着,另一头与巨柳相连。假勾陈需要的只有你,他对我们下药之后,让蛟人把你带去了密室,而把我们三个放在了这种棺材里。通过祭尸棺,他可以将棺内之人的毕生灵修都渡到巨柳里面。就和吸血一样。”

见墨燃脸色难看,楚晚宁道:“你宽心,师昧与薛蒙均未受伤。当时我佯作昏迷,伺机除了那三只看守棺椁的蛟人,此时你瞧见的三个人,其实是那些妖魔的尸体。”

他说来简简单单数句话,但墨燃却不由掀起睫毛帘子,偷偷看了对方一眼。

金成池内的蛟人修为有多深?楚晚宁所谓的“伺机除蛟”,必得在一击之内将三只都悄无声息地了结掉。

这人的身手该是有多好……

太多年没有和楚晚宁旗鼓相当地好好打过一场了,以至于墨燃听到这句话,瞬间都有些恍惚,眼前似乎闪过前世风霜朔雪中,那个惊天动世的身影,面目微侧,眸如辰星。

楚晚宁见他出神,便问道:“怎么了?”

墨燃猛然惊醒,忙道:“没什么。”

“……”

“只是觉得奇怪,师尊是怎么把蛟人变成这样的。”

楚晚宁冷笑道:“区区障眼法,那个假的勾陈上宫会,我难道不会?留下假身在这里,省着被那些泥鳅发现。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墨燃:“……”

此地危险,二人不便久留,稍作停歇后就立刻离开了。然而当他们跑到与薛蒙二人约定的地点时,却见那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墨燃脸色刷的就白了:“师昧呢?!”

楚晚宁的神色亦是微动,他并不答话,而是撩起无名指,指端浮上一层金光。上旭映峰前,他曾经在三个徒弟身上都别了一朵海棠花,正是作追踪之用的。

片刻后,楚晚宁低声暗骂,收了光芒:“许是这里也发生了变故,大概是为了躲来回巡视的蛟人,那俩人已经逃出这座宅邸,去了集市方向。走,过去看看。”

这二位身手都极好,很快就躲开了所有巡视的蛟人,飞身翻出了高耸的院墙,朝着白日里勾陈上宫带他们转过的集市掠去。

水下本应该无昼夜晨昏,但是金成湖却与别处不同,能感知到日升月落。此时,长夜已破,旭日东升。

墨燃遥遥看到金成池早市已起,闹市处熙熙攘攘一片人头攒动,不禁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师昧他们无恙,不然此处不会仍是如此太平景象。

楚晚宁的神情却不知为什么不是特别好,但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把墨燃拉过来。

“师尊?”

“过来。”

“怎么啦?”

“别走远。”楚晚宁声音似乎透着些自责,尽管他沉冷如旧,“薛蒙和师昧已经走丢了,我怕我再不小心,你也……”

墨燃见楚晚宁脸色有些苍白,竟似在担心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不知怎么想的,心中竟是隐隐一动,开口安慰他:“我不会丢的,走吧师尊,我们快去找人。”

他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反过臂腕,随意就拉住了楚晚宁的手。

“……”楚晚宁的指尖似乎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过那一下太快也太轻微了,墨燃心中挂念着师昧,便也不曾细察,只道是自己的错觉。

“鱼血馒头,刚刚出笼的鱼血馒头。”

“率然蛇的蛇蜕,顶好的衣裳材料,最后三尺了,卖完就要等奴家下次蜕皮咯。”

“卖乌贼黛子啦,本少爷今天早上刚吐的墨汁,拿着黛子描一描是再好不过了呢——哎哎,小娘子别走啊。”

集市间叫卖声不绝于耳,奇景异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墨燃笑嘻嘻地拉着楚晚宁走了两步,陡然间,也忽的明白了有哪里不对劲,脚步猛然刹住,瞬间瞪大了双眼,血像是在瞬间冷透。

不对劲!

这里不对劲!

他环顾一圈,果然……

一个无头鬼坐在摊子前卖着梳具脂粉,一双点着鲜红豆蔻的长指甲拿着角梳,把自己血淋淋的脑袋搁在膝盖上,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轻柔道:“上等的骨梳,客倌带一把去吧。”

果真如此!

果真是这样!这个闹市里,每个人的动作,每个人的话语,每个人的神态,都和昨天勾陈上宫带他们来时,一模一样!

墨燃骤然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楚晚宁怀里,他立刻抬头,哑声道:“师尊,这是?”

楚晚宁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节,但亲眼确认时,他的心仍然沉到了谷底,他捉紧了墨燃。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海市蜃楼吗?”

楚晚宁摇头,但思量片刻,忽然缓缓道:“墨燃,你想过没有,金成池多异兽生灵,他们中不乏有一些,见过真正的勾陈上宫。那么,对于这个假扮的,他们为何会认不出来?”

墨燃脸上毫无血色,有些悚然:“的确……如此。”

楚晚宁道: “我再问你,如果是你假扮勾陈上宫,蛰伏在金成池,你该如何让别人说你想说的话,做你想做的事,唯命是从,替你演戏?”

墨燃猛然间明白过来了。

珍珑棋局啊!

黑白子落,天下归心。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禁术的威力。他差点脱口而出,但瞥见楚晚宁的目光,又立刻打住了话头。

十六岁的自己,怎么可能轻易就能联想到三大禁术?

于是墨燃道:“这个很难。”

“不。”楚晚宁说,“这个很简单。”

他顿了顿,而后道:“只要都是死人就好了。”

第43章 本座是祭品???

墨燃未及说话,就忽听得身后一个尖利刺耳的嗓音喊道:“让一让,让一让!先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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