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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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南风随手落下一子,慢悠悠道,“好喝吧?”

“没见过人这么品茶的……”

“我是仙,自然不能和你们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南风下子如风,气定神闲,他看似轻佻虚浮,棋算机巧竟是综错万端,赵永陵好容易识破一步,下一步又被绕进死局,他不甘心的蹙起眉,心道,若要扭转局势,势必把握好时机,究竟该包围中心还是堵住右下方呢?正欲落子,手却在半空中让南风拦了下来,“且慢。”

赵永陵一怔,“怎么了?”南风微微一笑,“你是想下在右下角小目吗?”

赵永陵大凛。

“即便是想堵住右下方的局势也没有用,我只要在这里……”南风悠然落子,“你就输了。”

赵永陵神情一变,指尖方向微移,却听南风继续道,“就算你下在九行八列也无济于事,中心的黑棋虽看去布局混乱,可若是白棋贸然落子,我小角的三方棋就可以趁势将你围困,你岂非输得更惨?”

赵永陵提起一子,久久不落,只觉棋盘中纵横杀伐,败局已定,叹道:“师父棋艺过人……”

南风将两人棋缸位置换移,“你执黑,我们继续。”

赵永陵眉尖微蹙,“黑局大势所趋……”

“大局未定,没什么大势,”南风捻起白棋,落下,他的神情已非初见那般懒散,眸中坚定的意味颇浓,赵永陵定了定神,跟着下子,丝毫没有因为局势的大好而懈怠。

“你很在意我的攻势。”在赵永陵一子下落前,南风突然道,“总在试图揣测我的意图。”

赵永陵心中一跳,“师父棋法精深微妙,我若不事先想出应对之策……”

“老三你看,只须在此处,放下一子,自绝生路,放弃一大片棋子,反能再开生机。”南风信手落子,“对弈讲究步步为营而非步步赢,为每一子的失算懊恼,又誓要争得下一步的优势,你不会利用棋子化解我的攻势,也不懂放弃棋子,过分拘于小节,不识纵观大局,如此弥足深陷,本是是执子对弈却渐渐步入棋盘做了棋子,何能取胜?”

赵永陵面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神色,他知道南风在教他对弈精妙要领,但见南风执起白玉棋子,“所谓弈棋小道,弈国大道,谋人诡道,谋局霸道,皆同此理。坐在这小小的棋盘前也好,抑或是凌绝天下的棋局上,除了智谋,更需拥有吞吐天地的胸怀,只有如此,才能将目光透过现实迷雾,看清天下局势;才能不计较眼前得失,谋划布局,老三——”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眨眼突变,你既想着背负起那些沉重的过往,首先要拥得对弈天下的能力,不是去驾驭,不是去控制,不需颐指气使,不需天下无敌,”南风站了起来,负袖在后,“而是超脱。”

崖边山云翻滚,寒气蒸腾,山风将两人披在眼前的长发微微扬起,赵永陵却觉得有一股热气似延着浑身血脉涌动,他蓦然抬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思路在脑海中散了开来,良久,他慢慢地道:“师父,我问你一句,”顿了顿,“你既不愿我去复仇,何必告诉我这些?”

“若能放下自有另外一片天地,”南风斜了他一眼,“不过你们总是把固执当坚毅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来这醉峰。”

赵永陵道,“师父也很偏执,才会不做神仙。”

南风嘴角上扬,很难得的承认道,“这说明我是真性情啊,”转回身来,已是谈笑风生的模样,“你别想打探我的过去,我自从做了人就变得鼠目寸光心胸狭隘,被人抓了小辫子我会恼羞成怒的。”

赵永陵笑了起来,从醒来到现在,他笑过许多次,或者说他一直勉力在笑,南风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副皮囊原来真心笑起来能有这么好看,南风微微一笑,“你有自己的坚持,既然决定踏上了,就往前看吧,赵永陵已经死了,他生前事,不必计较太多。”

“是啊,他都死了,”赵永陵站定,不去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那我是谁呢?”

南风哈哈看向他,笑道:“你要不要抓周取名字?”

幽谷清风吹散了芽叶,抛落在澄澈潺湲的溪流之上,迎着一轮新月消释的层层岚气,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叶闲,字长流。”他稍抬起头来,脸上笑意不减,“萝径萧然曲业存,闲云流水四无邻,师父以为如何?”

“嗯——你比老二的‘宁静致远风轻鸣’还文邹邹,你们可以去当兄弟,”南风挠挠鼻尖,“如此甚好,以后我们可以叫你闲闲或阿流。”

不知是否错觉,南风看到这老三——嗯,叶长流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师父……”

“我觉得要先通知下老四……”

“喂——师父……”

“舒子筠,有大消息,听不听?”

“诶?什么大消息?”

“……喂喂喂……”

……

这日,老三醒了,是夜,他说他叫叶长流。

很多很多年以后,叶长流的脑海里时常会回想起他重返人间,踏上归途的那天,他的师父师娘师弟在醉峰的高处挥着手绢高呼:

“小闲闲一路保重!”

“阿流师兄路上小心!”

“长流师兄要小心长长的小溪流喔——”

能够让叶某人泪流满面的地方,想来也只有醉风斋了。

不久后,商界多了一个浊世佳公子,短短几年生意做遍天下,其人富可敌国,却几乎无人知道他是谁。直到有一天,大雍瀛州出现了一位名叶闲的人,他散尽万贯家财助国征战,一夕间名扬天下。

然后,一步一步踏入皇朝的中心,直到这夜,踏进了灵隐寺。

当年有人执了黑子,弈动江山,掀起狂风巨涛;而今他捻起白棋,站在云端的最高处,冷眼俯瞰万里山河。

棋落,局起。

第十九局:廉王三叔(上)

皇宫东门,灵隐寺深屋处。

叶长流跪在孟熙烨跟前,颤声道:“三叔,我是永陵。”

随着这陌生的声音唤着那熟悉的称呼,孟熙烨浑身一震,宛若木雕一般僵坐在椅,半晌,方冷笑道:“这位大人装神弄鬼,不知陛下又有什么旨意?”

叶长流下意识的瞥见孟熙烨广袖下微微收拢的双手,叹了一口气道:“三叔当年不是说似陵儿这般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人中之龙,若上得战场决胜千里登得庙堂匡扶社稷就算丢到乞丐堆里也能成为丐帮帮主的么?怎么现在就在三叔面前还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要让三叔猜忌?唉,三叔如果当真不信那就出题考考陵儿吧,假如三叔第一次打陵儿是在三嫂二十七岁生辰三叔在醉红院查案因为陵儿的告密不仅让案子砸锅还让三嫂在府上砸锅,后来你一气之下就把我吊在树上打了屁股三下,看我晕了了您又吓破了胆——”

叶长流像少年时期一般唠唠叨叨起来,突地一呆,只见孟熙烨呼吸急促,手指痉挛的抓着椅缘,热泪夺眶而出,声音随身躯微微颤抖:“你,你……”

“我没有死。”叶长流缓缓的应了一声,双手轻轻的搭上了孟熙烨的手背,似要抚平那因受过酷刑扭曲的手指,“陵儿回来了。”

孟熙烨不可思议的反握住他的手,由于双目失明,另外一只手颤抖着摸着那张面孔,“你,你怎么会……”

“当年,”叶长流道,“腰斩麒麟的乃是父帅安排的替身,陵儿隐姓埋名这些年,一直在找机会与三叔一见。”他眼帘微微一垂,醉风斋的秘密自不能向任何人提及,三叔未曾亲睹当年惨况,这种理由虽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内。

“陵儿你……你居然没死,好,好得很……”孟熙烨紧紧握着他的手,想要将他扶起却使不上力,叶长流心中一痛,顺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眼睛瞥了窗外一眼,“侄儿来此不易,万事长话短说。”

孟熙烨点了点头,只听叶长流继续道:“当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叔,说御林军的那场逼宫恰巧救驾的您才是真正幕后主使;赵家满门后能够证明我爹他们的清白的证据之中亦有您嫁祸赵家的罪证;先帝大悔之余重病不起,七王爷重审冤案,发觉伪造我爹通敌密函之人正是您府上的谋士,您因此下狱,七王爷册封太子登基,天下人皆知您罪大恶极,陵儿此番,是来一问真相。”

孟熙烨因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震得浑身僵硬,静默须臾,他道:“你信不是我?”

“三叔你未必……”叶长流笑了一笑,“没有夺嫡之心,可倘若三叔真是幕后主使,又岂会笨到被人握了把柄?当年布局的人心思缜密,具体行事陵儿也只能猜出一二,不过——有些时要得悉真相也很容易,看看最后的得益者,很多答案就不难联想,不是么?”

“陵儿啊陵儿……我以为你会说你信我是因为情义,”孟熙烨嘴角一弯,却是苦笑,“原来是有理有据。”

情义?情义自然是有,只是单纯的因情义而信任,这样的人,也许赵永陵是,叶长流绝对不是。

“三叔,”叶长流缓缓道,“侄儿想知道,当年,七王爷也就是当今皇帝是如何加害于您,又何故将您囚禁于此。”

孟熙烨微微一叹,“你想知道这些……赵家已然沉冤得雪,三叔风烛残年,但求清净之所安身立命,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掘地三尺对谁都没有好处。”

“三叔说笑了,被害死自己的凶手赋以忠义的名声,每逢祭日还要被那些人佯装大义的祭拜,死去的亡灵会为此欣慰?或者——”叶长流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在眼眶周围投下一圈浓重的阴影,“就算死者已矣,可是我,我看到那些恶魔这样平安无事的活在这世上,永远也不会甘心。”

“陵儿……”孟熙烨身子一震,疲累地闭起了眼睛,“我已堕入空门……”

“出家之人不会自称‘我’,方才您顾左右而言他,表明您知道当年真相——”叶长流截住了他的话头,清澈的眼睛闪过毫无轨迹的流光,“您身为皇族,知悉真相对皇帝是多大的威胁,可他——为什么不杀你?”

孟熙烨空洞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喟叹,默然良久,终于道:“你比以前更聪明了。”

叶长流没有搭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七弟他……一直认定我有一股足以推翻朝政的势力,他以为当年我与太子明争暗斗,定然掌握了一些隐藏的可怕实力,也许是军队,也许是金库,亦或是其他什么神秘武器——”孟熙烨苦笑,“但我,什么都没有,又能给他什么满意的答案?”

“我相信这是您受刑的理由之一,”叶长流看着孟熙烨,“却不是您不被杀害的真相。就算当今皇上想拥有你背后的势力,可他绝不是什么耐心的人帝,你的存在对他造成的威胁远比那些势力来得大,他若当真想摸清你的实力,大可杀了你,再看看这皇城究竟有什么动作。可他不杀你,以仁义之名留下你,甚至,留在宫中,留在他眼皮底下,这太不合常理了,三叔。”

“永陵!”孟熙烨眼睛陡然睁大,瞳孔仍是黯淡,“我说过,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三叔,”叶长流一手搭上他的肩,“你不愿说,能否让我猜一猜?”

孟熙烨胸口上下起伏。

“皇帝不杀你,并非因为他仁慈,是被你要挟了。可我想,他是一国之君,能有什么会被你威胁而认栽?不会是金钱权利,更不会是亲人好友,想来想去,惟有一条命了。”叶长流低头看向孟熙烨的手腕,“你腕间有一条青色的疤痕,不像受刑所得,恰巧我听说北疆盛产一种蛊毒,以青蚕透过血液蛰伏于人体肉身之内,中了此蛊之人便会肿腹如瓮,七孔流血而死,不过……若是有另外一人用自身殷血相诱,这种青蚕便会一分为二,其中半只则从中蛊人体内进入那诱蛊者血肉之中,这样一来,只要诱蛊者不死中蛊者亦能活下,诱蛊者不远离,中蛊者自当安然。”

孟熙烨不可置信的抬头,然而任是他睁大了眼仍看不见什么,叶长流顿了一顿,道:“我听说皇上曾多番暗派人手去北疆办案,这些年常会请一些江湖郎中入宫,不知这是何故?今日见了三叔,我便自然的猜想,会不会是三叔下了蛊在皇帝身上,所以他才会为了保命留三叔一命?”

寒风透过门缝穿入屋内,凉意阵阵,叶长流见孟熙烨默然不语,索性起身点燃了炭盆,偶尔发出火苗“啪嗒”的声音。

孟熙烨双拳紧握,渐渐感受到屋内的暖意,过了一会儿,慢慢道:“你猜得不错,当年他恐我对他不利,便要诛尽追随我将臣的九族,我本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这些人,总是要保的。”

叶长流用铁条拨弄着炭火,“这些年过去了,皇帝早已把那些曾经信奉您的人归为己用,三叔却还在顾虑什么?您既然这么……恨他,大可自尽了事,你死了,皇帝也活不了,大仇也就报了。”

孟熙烨闻言笑了笑,“你居然怂恿你三叔自尽。”

“我只是好奇,青蚕蛊最多只能存活体内十五年,换句话说,到了第十五年,蛊毒不治而解,彼时你对皇帝失去了威胁,他不可能再留你,”叶长流手上动作未停,“若要说皇帝在乎他的江山他的命,可三叔你自己也说了,你本就没什么可失去了,你不怕死,你又想着他死,那为什么不自尽?”

“只怕我自尽了,也没什么用。”孟熙烨道,“七年前,我生过一场重病,已然呕出我体内那青蚕。”

“三叔是说,你体内母蛊已然离体死去,可皇上仍然无恙?”

孟熙烨点头,“这其中缘由我确是不知,可……”

“可他不知情,仍忌惮三叔,所以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叶长流见炭火烧的旺了,站起身,但听孟熙烨叹息道,“昔日仇怨流年逝水,我本想着在这灵隐寺里度过残生,今夜见了陵儿,更是了却心愿,死而无憾了。”

叶长流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三叔你……说谎从来都能这么动之以情,比真的还真。”

“你此话何意?”

“三叔,也许别人不知,可陵儿知道,当今陛下曾是您最为宠爱的弟弟,可他为了皇权,谗死了您最为敬仰的皇太子,毁了您视若师友的赵府,让您的父皇对你猜忌怨恨,更使你身败名裂遗臭天下,如今您说您已然了却心愿,死而无憾,三叔,既然你有这般博大的胸襟,陵儿想个法子找个死替替了您,再把您送出宫去,从此远走极西,归依佛门,岂不更好?”

孟熙烨被这似笑非笑的语气问得顿住,“我……”

“方才我一进来,您说得是‘这位大人装神弄鬼,不知陛下又有什么旨意’,”叶长流在室内踱了几个来回,“你怎么知道来找你的一定是位‘大人’?陛下又有旨意,那么之前他的旨意又是什么?”

孟熙烨猛然抬头。

“三叔您,当真是个可以为了将臣安危而放弃仇恨的人么?”叶长流看了一眼西边的夜空,眸中光芒难掩,“既然皇上并不知青蚕蛊对他失去了威胁,那么为防三叔哪天忽然想不开了跑去撞墙或是跳湖,他手中的筹码一定不止是三叔昔日的部属,或者说,能够让三叔纵容皇上的穷凶极恶,那筹码对三叔而言一定重逾生命,而三叔你——为了保护些什么,绝不会坐以待毙。”

“永陵,你变了很多。”孟熙烨的双瞳没有焦距,可他仿佛却在此刻捕捉到了叶长流的位置,定定的看着他,“你究竟想问些什么?我与皇上之间的协议还是皇上的筹码,或者是——我如何不坐以待毙?”

叶长流没由来地一阵心悸,他神色虽有愧疚,口气却是淡淡,“您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不会再透露半分,只是……三叔说永陵变了,三叔又何尝没有变?”

孟熙烨眉棱猛地一跳。

叶长流点亮桌上的油灯,“三叔可知皇上命我来这儿是为平南王府一案?”

孟熙烨沉吟了一下,“此案与我无关,慕容执不是我的人。”

“八王这案子全京城人都知道王妃娘娘是华国细作,三叔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与世隔绝,又怎知道慕容执才是此案关键?”叶长流眸色深如墨,偏又隐着万千色,“或者我应该这样问,慕容执不是您的人,那您的人是谁呢?”

“你……”孟熙烨扶着圈椅的手将檀木刮出痕,“原来你就是叶闲。”

叶长流调皮般的吐吐舌,“看来三叔注意叶闲很久了,所以当年你说得很准,像陵儿这种人到哪儿都那么瞩目耀眼——呵,玩笑话……”懒懒的靠在墙上,“我知道这案子未必是三叔挑起,可您洞悉真相仍坐视不理,若非我这个意外,最后的局面糟糕不堪,三叔是否就可以从中获得一些益处,为夺回皇上手中您的筹码赢取更多机会呢?”

孟熙烨默然一瞬,安寂的抬起头,道:“是。”

叶长流见他坦然承认,眼底闪过极深的悲哀,尽管嘴角仍是上翘,“昔日的三叔,决计不会为了私人恩怨,任由华国狼子野心毁我大雍的。”

随着他不紧不慢的话语,孟熙烨坐着的紫檀圈椅微微一晃,“原来你今夜来,却是对付三叔来着。”

“三叔言重了,侄儿本还有些事想告知三叔,此刻说了,只怕反成了您的负累——”叶长流整了整衣袖,“侄儿还想说一句,今后……若然三叔所为有损国劳民之嫌,叶闲不会手下留情。三叔,你说你没什么好失去的,可他,还有许多想得到的。”

孟熙烨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赵永陵也许会顾及情面,可叶闲不会,但至少在这一刻,侄儿是“我”,叶闲是“他”,站在孟熙烨面前的人是赵永陵而非叶闲。

孟熙烨微微闭目,强忍下眶间的湿意,说道:“三叔永远不会害你,陵儿……就算当真走到最后一步,我也会留你一命。”

叶长流胸口闷闷地一痛,他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自己今夜之行的目的究竟是获悉昔日真相还是追究皇族内幕?或许……都是吧。

最初的确是简单的怀着重见故人的心情,却在与三叔的每一句对话中飞快的转换着思路——事态究竟如何,而自己又当如何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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