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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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用少年的口气、故意以缅怀的过去、故意从关切的角度、故意晓明所谓大义,这一切下意识的故意,一步步布成语言陷阱,让孟熙烨越踩越深。

直到对方说出这么一句:“三叔永远也不会害你”。

如此有情有义的话,在叶长流的第一反应听来,竟是一喜——三叔一旦对自己留有余地,就算他日对立,也绝无胜机。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会在任何时候对着任何人试探、深究——仿佛,算计人心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而自己这么做,依稀也不是为了什么大局,什么家国。

或者,今日可以算计,明日便可以背叛。

叶长流咽下喉间的苦涩,话语出口噙满笑意:“如此多谢三叔了。夜凉风微,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侄儿就先回去了,下回再找机会来探望三叔。”言毕举袖为礼,却在转身双手搭上门闩的那一刻听孟熙烨道,“永陵,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情……”

“云水他,或许没有死。”

第十九局:廉王三叔(下)(叶闲图)

灵隐寺门院前,盘亘古榕之下。

白衣男子英气逼人,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青衣和尚一派安详的看着他——两人大眼小眼。

过了一会,少年和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木施主,这秋千是给孩童戏耍的。”

木揽风嗯了一声,诚挚的抬头,“我知道,所以小和尚的意思是——你要坐?”

少年和尚闲淡的面孔微微抽搐了一下,“小僧是说,这秋千,也许负荷不了木施主的重量。”

“没关系,我很轻。”木揽风无视他,少年和尚只得看着这人高马大却“很轻”的木施主,继续一荡一荡的晃着脆弱的秋千。

“砰”的一声,寺门叫人一把推开,两人均是一怔,但见来人衣袍蒙满浮尘,头发上、颈脖上甚至连眼睫毛上也都是,往日的清朗被月光照出苍白病容,木揽风站起身,恰好身后的秋千绳啪的一断,秋千架子摔在榕树上,“容大人?”

容辞颇有踉跄的往前一步,一把捉住木揽风的肩,冷声道:“叶闲在里面?”

木揽风微微一怔,总是一副风轻儒雅的容正卿,何曾有这般失魂落魄的神色?

“公子奉旨在禅房审人,容大人病体有恙,不如先行回府歇息,待我家公子查明真相,定会向容大人禀明……”

“他在审孟熙烨?”容辞直接打断他的话,“既是嫌犯,何必私审?他是不是……”

“喂,和尚!”这回轮到木揽风截断话头,他转头看向少年和尚,“你去问问我家公子这私审审得如何,既然容大人亲自赶来一悉案情,不该让大人久等。”

少年和尚心疼的看着秋千,又狐疑的掠了他们一眼,随即缓步穿过回廊,直至察觉不到附近有第三个人的气息,木揽风才扭过头,“容大人,都说隔墙有耳,方才那耳连块屏风都没挡,言多必失。”

容辞指节几乎白得透明,脸色更是苍白得可以,咳嗽了几声,方道:“叶大人既是奉旨查案,又有什么不能叫人听得的?”

“向来欲加之罪不得辞,容大人可别和我说什么清者自清。”木揽风冷笑道,“倒是大人,我家公子在此秘审,您又是从何处得来消息?三更半夜冒病急着跑来找我家公子,不知有何要事?”

有何要事?容辞脑海中几股影子刹那闪过,悲喜之情蓦然而来,他眉睫微微一动,“木揽风,你是从何时起跟随叶大人的?这些年他……他除了经商,有否做过其他什么事?你可知他从商前,是做什么的?”

木揽风将容辞的手挪开,皱眉道:“容大人……你风尘仆仆的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些?”

“不错。”

“那我只能回容大人四个字——无可奉告。”木揽风道,“我不过是公子的近身护卫,有许多事确是不知,容大人的后两个问题,您可以亲自去问公子,至于我是何时跟随公子——容大人您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容辞眸色清锐,“木字揽风成枫,你果真是当年的……”

“容大人,”木揽风声色无波,“您之前看中我的易容术,不正是认出我么?难为容大人还记得我这么个小小书童,可这与我家公子又有什么相干呢?”

“你既换了主子,之前的那位公子呢?”

容辞注视着木揽风,尽管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晃动,可凭着微弱的月光,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对方微微收缩的瞳孔,曾有个少年玩伴对自己戏言,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是人的眼瞳,就像从没有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心率是快是慢一般。

不待木揽风做出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朗笑,“哎呀呀,谁说我们家那根大木头换主子了?”

容辞听到这熟悉的语气,身形不禁震了一震,转眸间但见来人广袖随风一掠,飘逸舒雅的蓝绸衫让月光衬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仿佛整个星空的辰光都被他吸了去,只是两手插腰的姿势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容大人这话说得怪,我们家这笨木头由始至终都是跟着本公子,何来换主子一说?”

“再说了,”叶长流唇角逸出丝悠长的浅笑,“状元爷当年不是没有见过我的真实容貌么?您又是凭什么认定——我不是白染呢?”

第二十局:对面不识(白染图)

长藤缠绕,枝叶扶疏,高大的榕树俯视着灵隐寺的沉睡悠悠。

叶长流的这声似笑非笑让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寒风将衣袖吹的猎猎作响,乌云遮住了大半月光,叶长流看不清容辞的神情,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间身形一倾,竟让他一把拽住右腕。

“喂——”叶长流被这举措弄得有些发懵,“容大人,那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容辞秀雅的面庞没什么异样的神情,手下力气却大得惊人,“叶大人若不嫌弃,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长流很想吐槽,你这哪是商量的语气啊,我还敢说不嘛,嘴边却是笑哈哈,“可以的,那个……”已经被拽到门口时不忘转头对着木揽风唠叨,“木头,小和尚说你把他宝贝秋千坐坏了,留下来修好,完了在宫门前等我啊,别自己驾着马车走了……天气很冷我怕冷……”

木揽风无语的看着自家公子被一个病恹恹的人拉的越来越远,叹息了一声,回头看见少年和尚虔诚的盯着断了绳的秋千,余光时不时瞥向自己,只得无奈再叹,“这秋千断了绳,没绳怎么修?”

少年和尚下一刻从身后神奇的拿出粗绳,递给他。

木揽风不禁远目,公子啊公子,这小和尚当真是皇帝派来监视孟熙烨的?

喂喂,您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这里没人了容大人……”

不顾身后人嘟囔,容辞依然攥着那只手朝前行走,握的紧过铁钳,叶长流不由叫苦连天:“容大人,你说借一步说话这都借了多少步了?我知道我的身份让您受了点刺激,不过我现在又没有回来和你抢什么,咱们同朝共事互相照应互惠互利和睦相处才……”

他说了一遛见容辞没有半点反应,便也讪讪收了声,一边盘算着自己一会儿的说辞,一边看着容辞的背影,忽觉得他的掌心炙热如火,一瞬间依稀有些熟悉的恍惚。

强劲的风吹麻了四肢和脸颊,容辞走得很快,加之大病未愈又情绪激动,膝盖忽地一阵颤软,咬牙撑着摇晃了几步,竟是晕倒在了地上。

叶长流本在走神,见容辞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跌倒在地,呆了一呆,急忙蹲下身,扶着他的肩,“容大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容辞被他摇晃了几下全无反应,叶长流连忙伸手探他的鼻息,无奈根本察觉不到,仿佛吸不进气的样子,再推几下,见他眼睫低垂,毫无反应,蓦然的惊慌起来:“容辞容辞容辞!”

回应自己的仍是死寂般的沉默。

叶长流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莫非因为点檀中穴而伤奇经八脉?难道慕容执那一掌伤到了容辞的脏腑?还是容辞回府没有诊治?再不然是劳碌奔波赶来令他旧伤复发?

叶长流回想着容辞被慕容执伤的那一掌,竟是越想越心惊,手足无措的将容辞的背靠在自己肩上,竭力抑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一手运劲在容辞身周封住几处大穴,另一只掌抵在他的背心,恨不得将全身的内力都转输过去。

然而下一瞬,却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你的心跳的很快。”

叶长流愣住。

容辞撑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转头,微微一笑,“以前有个人告诉我,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是人的眼瞳,就像从没有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心率是快是慢一般,而叶大人现在——不论是眼瞳还是心率都告诉我,你很紧张。”

叶长流张了张嘴,半天没有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他伸手戳了戳容辞的脸颊,“你刚才都是装的?”

容辞微笑站起身,叶长流一瞬间感慨,原来再儒雅的人笑的再温和奸诈起来还是那么可恶。

“容大人,”叶长流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伸腰,“就算你为了试我也不该这么吓唬人,别看我平时一副泰山压不倒的样子,其实我胆子很小,受不起惊吓。”

容辞一瞬不瞬的看着叶长流,“怎地又客套了,方才我昏过去的时候,你叫我容辞的。”

叶长流抖了抖袖袍上的尘土,“容大人你该不会连这也计较吧,情急之下人容易丧失理智,要是容大人再装下去,什么容蠢材容白痴我都叫出……”

“那小容呢?”容辞突然道,“以前你们……不总这样叫我么?”

“小容”二字撞击着叶长流的耳膜,他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说道:“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日寿宴之上,你对王妃所说的那番话,我想了许久,却有一处不明,不知叶大人能否告知?”容辞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你说娘娘‘庐山云雾’这菜便少了分酒的烈性,无法下药,只得临时将软筋散投入‘珊瑚鱼羹’之中,为了掩去药味,倒让鱼羹增了三分醋意,失了原味,你明知这菜有问题也没有阻拦……叶闲,叶长流,你,你一个初次入京的商人,何时何地何曾吃过‘珊瑚鱼羹’,你怎知这菜原味如何,如果,不是因为你吃过,你怎么知道?”

叶长流浑身一震。

容辞继续道:“萝径萧然曲业存,闲云流水四无邻,不知叶大人的名字是否就是……取字此诗?”

叶长流眼神下垂,眼角却是轻轻飘移,若非容辞这时离他再近一些,一定会发觉他此刻心中剧烈地翻滚与绞动,容辞的面色依旧苍白,双拳却是紧紧握着,他道,“我曾有个挚友,他自小好习武好练功,最怕念书,每次先生让他背诗他准是结结巴巴,可这一句他总能读得很遛,因为他说,唯有这种懒步踏红尘的人,才能修到武学的至高境界。”

“叶大人你,面对逼供可以肆意调笑、初次面圣可以不卑不亢、就算对着天下第一高手慕容执亦可以镇定自若——恕容某愚钝,我不过与你见过数次面,不过同朝共事数日,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您这样天下第一商感到害怕、恐惧——担忧呢?除非是……”容辞哽了哽嗓子,“除非是,你是容某的故人,你曾经……把容某当过朋友。”

叶长流仿佛被他说动,僵硬的手慢慢放松,垂下袖子。

“我不了解白染,可你绝非一个能够漠视武林数千条人命的人。”容辞因握拳,指甲已深深嵌入肉中,他死死盯着叶长流,“我只想问你,你究竟是不是云水?”

叶长流怔怔站着,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恢复,半晌,回过神来,“容大人,原来你……以为我是赵云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容辞,“虽说我身份神秘了点,名字和那诗巧合了点,可赵云水不是已经在十二年前那战阵亡了么?”

容辞的面容呈现出冷玉一般的白,他踉跄了几步,突然一把抓住叶长流的左臂,将衣袖猛力向上掀开,上下仔细观察几遍,但光洁的皮肤除了一个极细的青色小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预想的痕迹。

不可置信的怔愕半晌,容辞仍不死心的扯开他右腕,可不论怎么看,依旧无迹可寻。

叶长流眼底闪过浓浓的悲哀,长长的睫毛再度抬起时,又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苦笑道:“容大人,天气好冷的,你看清楚了么?”

容辞慢慢的松开手,心中绞痛难以言喻,云水自小习武,身上伤痕不下七八,最严重的一次在战场上,左臂被敌人的长枪穿了一口孔,险些废了手,那种刻骨痕迹,不可能抹的去——叶长流没有说谎,他的的确确,不是云水,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幻想、痴心妄想罢了。

“珊瑚鱼羹,是江南的名菜,我以前是开酒楼起家的,自是熟悉。”叶长流叹了一口气,“容大人,我听木头说过,当年你和他那前主子有些过节,方才一时说笑,给容大人造成这种误会我很抱歉,至于我……如果你当真对我那么好奇,可以派人去德州顺平村打听看看,我打小在哪儿学的武,后来为什么弃武从文,至于这之后我如何经商,您可以去瀛州查查我的卷案,若你好奇我为何收留木揽风,江湖上自然有当年他前主子的江湖逸闻,那之后发生什么,凭容大人的心思,自然不难猜的出,不是么?”

容辞无言,叶长流又道:“当京都四少的名头我也有所耳闻,看容大人这般……想来你与那赵云水情义极深吧,我虽不知我究竟哪里像他,可我想容大人的朋友,不论是天上的,还是在世的,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为自己活着。”

隆冬的寒风阴凉刺骨,直侵人心,夜风之中衣袂飘飞。容辞怔然良久,逐渐恢复了往日那一派容和的神情,眸色却是黯淡无光,“其实……叶大人与我那朋友完全不像……容某的确奉旨查过叶大人生平,如今叶大人坦诚,本该是我多疑了。”

“容大人哪里的话。”

“适才容某鲁莽,误解叶大人的同僚情谊,还望叶大人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

容辞缓缓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气弱,听起来有些模糊,“既然是误会,过多的事容某不再过问……关于今夜秘审一事,叶大人查出了什么线索,还望如实相告……”

“理所应当,大人好好养病,过几日我自当亲自登门拜访。”

“另外……叶大人,我方才瞧见你腕间有一道青色的疤痕很是奇怪……容某曾在医书上看过,据说这……咳咳咳……”他说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叶长流心中一悸,上下看了他几眼,“你怎么了?”

“不碍……事……”容辞低低喘了口气,左手捂面,右手五指不自觉撑在叶长流臂膀上,眼神渐渐寻不到焦点,急促的换了几口气,眼前一黑,便即倒在叶长流身上。

叶长流受过一次教训,不敢大意,飞快摸上他的脉,但觉脉象虽弱却稳,不像晕厥却是疲极睡去,忍不住摇首:“这次弄假成真了,累成这样了还强撑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长流左顾右盼,发现周遭杳无人迹,他心中念着容辞的病,也顾不上许多,将容辞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背他起身,但听容辞口中仍毫无意识的道:“那道青疤……”

叶长流敷衍道,“好啦好啦,先睡吧睡吧,其他的事醒来再说,我又不会跑掉……”

容辞本是半昏半醒,闻言竟当真垂下眉睫,叶长流走出一段路,直到听他呼吸逐渐均匀绵长,才深深嘘出一口气,他抬了抬自己的左腕,那道青疤在月色之下泛着诡异的颜色,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毛骨悚然的意味。

就在方才,踏出禅房的前一刻,孟熙烨忽然问起自己,“北疆的青蚕蛊鲜有人知,相关记载亦是极少,陵儿你……岂会知道如此清楚?”

为何么?叶长流嗤笑一声,竟笑出几分悲狂之态,这世上为此所累的人只怕不止当今陛下吧,至少有些人远没那么幸运,能够轻而易举的逃过青蚕蛊长年累月的诅咒。

叶长流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忽闻背上人隐约低喃着什么,不觉凝神细听,“云水,华颜……”之后是一阵模糊的音节,“阿陵,阿陵,没关系,我来背你……”

叶长流胸口一窒,容辞这梦中的呓语火辣辣地穿入他的心口,他步伐放慢,嘴边习惯性的脱口损道:“笨蛋小……”又噎住嗓子,“容。”

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打马逸红尘,那几个少年时常会逃学跑来这儿,依旧是这条小径,仍踩着青石板路,会有两个比较顽皮的孩子不依不挠的往前跑,会有一个明明病弱却爱逞强的家伙往后追,追了半天赶不上,还常常隐疾复发,累得走不动路。

那时,这个文静的男孩总会乖乖得折返回来,拍着他的肩,安慰道:“阿陵,没关系,我来背你。”

那时候的天气好像总是艳阳高照,那些伙伴们也都是傲如骄阳。

只可惜物是人非,即便是天下最单纯美好的友谊,又岂能抵得过似水流年?

春来春去年年是,惟有韶华不可追。

纵使相逢应不识,这句话,何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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