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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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碧也不防如此奇变,转眼望去,宁不空右手掌心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圆球,对准日光,华彩逼人。

“天火珠。”仙碧冲口而出。

宁不空突然收起火珠,掠上戏台,一发力,折下一根支撑戏台的木柱,大喝一声,向阴九重掷去。此时阴九重专注于运转水甲,救那画像,冷不防木柱撞来,当即运起一道水剑。这道水剑来自他附身之水,一击之下,足以将台柱击得粉碎。刹那间,木水相交,轰然巨晌,台柱迸出千百火光。

阴九重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呼,倒退数步,撞上了身后的大门。他衣裤尽毁,簌簌飘落,浑身赤条条的,道道流水交织成网,有如贴身铠甲,从脸至足流转自如。这层水正是阴九重倚仗的“无相水甲”,只需这层水流,刀剑火器,均不能伤。

“好一个木中藏火,力碎千军!”仙碧露出惊畏之色,“宁师兄不愧为火部奇才,竟练成了失传百年的‘木霹雳’。”

宁不空掷出台柱,倒退数步,盯着阴九重,呼吸浊重不堪。他方才借“天火珠”聚光成火,点燃画像,逼得阴九重运转附体之水灭火。但凡水部高手,必有附体之水作为水引,引动天下之水。附体之水一动,“无相水甲”必生破绽。宁不空折柱掷出,木柱中蓄有火劲,乍看无奇,一遇外力,火劲迸发,木柱炸裂,势如天雷轰击一般。

这引火、断柱、蓄劲、掷木,寥寥数下,包含宁不空平生武功智能,若然无功,有死无生。

阴九重身周的水甲越转越快,清亮的水流却渐渐变成红色。仙碧心头一喜:“伤着他了?”水甲变红,正是鲜血入水所致。宁不空不由吐了一口气,他方才有意示弱,隐匿“天火珠”与“木霹雳”神通,正是待这致命一击。如今一击得手,已立于不败之地。

阴九重既悔且怒,目光阴戾。众水鬼忽地拖着步子,齐向宁不空奔来。

宁不空又折断一根柱子,注入火劲,奋力掷出。这柱子撞中一名水鬼,顿时化作满天火雨。水鬼倒下一片,宁不空取出“天火珠”,引燃前厅。火部神通尽得于火,旁人遇火避之不及,火部高手则是火势越强,越是如鱼得水,以火为剑,足以焚杀诸天。

一时间,四周的屋宇树木均被点燃,化为了一片火海。阴九重水甲被破,身受重伤,“水魂之阵”全凭他的内力才能运转,此时自然大打折扣。之前水强火弱,宁不空备受压制,此时阴九重一着不慎,反被宁不空占了先机。虽说水能克火,可一旦水弱火强,火亦能克水。宁不空引火为剑,火光纵横,织就道道火网。一名水鬼着火,身周的水鬼无不随之燃烧,只因神志已失,唯有呀呀哀号,情状惨不可言。

仙碧只觉身周急剧增温,心知火部绝学一经展开,燎原焚林,威力之大更胜水部。虽有“坤元”护体,仍觉炎气逼人,当即叫道:“陆渐,快走。”

陆渐却叫:“阿晴,走吧。”姚晴也知形势紧迫,拉扯父亲的衣袖道:“爹爹,走吧。”不料姚江寒仍是喃喃自语:“下一招,下一招是什么?”

他一生苦练剑法,此时所有的剑招突然忘记,如此剧变,就是天崩地坼也不足相比。四周纵然水火交煎,他却只管苦苦沉思,无论姚晴怎么拉扯,总也一动不动。陆渐上前相助,姚江寒忽地一声大叫,挣脱二人,反向庄内奔去。

姚晴虽恨父亲信任宵小,令母亲沉冤多年,但终究父女连心,情急间也随之奔出。却见姚江寒神志混乱,竟向火势最盛处奔去,一道火光凌空扫过,姚江寒浑身浴火,发出凄厉惨叫。

宁不空以火为剑,抵挡水鬼,但凡活物近身,立刻引火焚烧,忽觉姚江寒近身,当即发出一道火剑。这火里蕴有他的“周流火劲”,一星一点,足以致命。姚江寒浑身火光熊熊,扭曲数下,扑倒在地。

姚晴见父亲被焚,尖叫一声,飞身扑上。忽觉身后一凉,一股湿意沁入后心,她登时浑身发软,头脑迷糊。但觉有人抱住自己,一股热流循头顶注入,体内那股湿意微微消散,头脑略清,欲要叫喊,却又无法出声,只听陆渐急道:“仙碧姐姐,她怎么了?”仙碧叹道:“她中了水毒。”话音来落,姚晴心头又是一迷,昏了过去。

仙碧不料节外生枝,姚江寒被烧死,姚晴又被“水魂之剑”击中,眼看陆渐眉眼通红,不禁喝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哭啼啼。”

陆渐被她一喝,按捺心情问道:“姐姐,如今怎么办?”仙碧道:“土能克水,如今之法,唯有送她去昆仑山,求家母救治。但当务之急,却是先出庄子。”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纳入姚晴口中,说道:“这是‘亢龙丹’,可以激发她自身的潜能抗拒水毒,再以我的内力护持,或许能够挨到昆仑山。”

陆渐心下稍安,但想若是无法解救,姚晴就会变成那些水鬼一般,想到这儿,只觉无比揪心。

仙碧见庄门紧闭,石墙高耸,换在平时,越墙而过不在话下,而今内外俱伤,此法不可再行,当即探了探墙角,寻一块土壤松软之地,运气凝神,双掌按地,锐喝一声:“开。”掌下泥土应声旋转,露出一个大洞。仙碧“喀”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喘气道:“陆渐,你和姚晴先走。”

陆渐心知情势危急,但那地洞只容一人,唯有拖着姚晴前进。地道长约丈许,通到庄外,陆渐跳出地道,仙碧也随后钻出。

远处人声鼎沸,不少乡人拥在庄前,捶打大门。但因姚家庄近海,修筑之时,为防倭寇海贼,门墙修得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故此大门紧锁,反而阻挡了救火之人。

众乡人只在门前喧闹,未曾瞧见三人从地道里出来。陆渐正想招呼,仙碧忽道:“陆渐,别声张。”陆渐不解,仙碧道:“人心险恶,我和阿晴均是女子,又受重伤,若是遇上歹人,一定无法自保。”

陆渐只得带二人闪入一片草丛,方才坐定,仙碧惊觉道:“陆渐,你瞧见北落师门了么?”陆渐四面瞧瞧,摇头道:“没见到!”仙碧变了脸色,哆嗦道:“糟糕,我只顾逃命,竟把它丢下了。”话来说完,已是泪眼模糊。陆渐自与她见面以来,从未看见她如此惊惶,忙道:“它一定是先跑出来了。”

仙碧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北落师门若非迫不得已,必会与我同生共死,不会独自离开。”说到这里,欲要挣起,奈何伤势太重,又以“坤元之术”打通地道,此时几近脱力,站了一半,忽又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陆渐一转念,说道:“仙碧姐姐,你代我看护阿睛,我去找北落师门。”仙碧道:“不成,庄内险恶,你连武功也不会,一旦进去,如何自保?”陆渐不答,起身向庄子奔去。仙碧欲要阻拦,苦于浑身无力,只得勉力按捺心神,运转玄功,力求恢复。

第三章 浮槎渡海

陆渐钻过地道,只觉灼浪扑面,酷热难耐,地上遍是焦枯尸体,阵阵恶臭,中人欲呕。

陆渐唇舌干枯,心跳如雷,今日所见所闻,真如神魔相斗,就是祖父胡吹的海上奇遇也无法与之相比。但仙碧屡次冒险相救,恩义深重,陆渐见她伤心,甚觉不安,是以虽怀恐惧,仍是拼死前来。

他不知庄内情形,不敢贸然闯入,唯有缩在地道尽头。此时火势已弱了不少,只是烟雾弥漫,不知北落师门身在何处,忽听有人笑道:“阴九重,还要斗么?”

陆渐听出那是宁不空的声音,又惊又怕,赶忙伏在地道口偷偷望去,只见烟火中若有两道人影,一站一跪.遥遥相对。突然一阵风来,烟光散去,那站着的正是宁不空,跪着的却是阴九重。

阴九重已不复先前威风,浑身赤裸,那层光彩流溢的水甲消失无踪,肌肤之上布满烧灼痕迹,他双手撑地,喘息道:“宁师兄,大家都是八部中人,你今日若念香火之谊,放过小弟,师弟我感激不尽。”

宁不空“哦”了一声,淡淡地道:“你这副样了,拿什么来感激我?”

阴九重道:“水部的祖师画像如何?”

宁不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阴九重又道:“再加山部的祖师画像呢?”宁不空一怔,阴九重不待他说话,急道:“若还不成,加上泽部的如何?”

宁不空沉默半晌,忽而笑道:“阴师弟好本事,没想到八部之中,竟有三部的祖师画像在你手里。”

阴九重笑道:“阴某这点儿伎俩,比之宁师兄远远不如,但不知师兄对这些画像有无兴趣?”

“兴趣倒有!”宁不空笑了笑,说道,“师弟一丝不挂,又哪来什么画像?”阴九重叹道:“小弟纵有百十个胆子,与‘火仙剑’宁师兄交手,也不敢将画像带在身上。要是一把火烧了,岂不晦气?”

宁不空道:“阴九重,你又来跟我耍花枪,你是不是想说那些画像还在昆仑山的水部老巢?”

“小弟不敢。”阴九重笑道,“方才师兄命小弟现身之前,小弟便将画像埋在东北墙角之下,宁师兄大可去取。”

宁不空眼珠一转,摇头道:“一事不烦二主,师弟埋下的,仍由师弟取出的好。”

阴九重知他谨慎,亲自转往墙角,埋首片刻,挖出一个包袱。宁不空道:“解开瞧瞧。”阴九重解开包袱,果然是三卷画像,纸质泛黄,色泽古旧。

宁不空微微一笑:“还有我火部的呢?”阴九重一呆,忙道:“是,是。”火部画像他一直攥在手里,恶战已久,竟尔忘了,当下与其他三幅画像放在一起。

宁不空点头笑道:“阴师弟果然是守信之人,若然不弃,你我不妨携手同心,将其他四幅画像弄到手如何?”阴九重喜道:“多谢师兄。”继而又道,“仙碧已知你我行踪,回去一说,天、地、风、雷、山、泽六部必定高手齐出,咱们势单力薄,怕是难以应付。”

“她有伤在身,不会走远。”宁不空道,“待会儿我赶了上去,将她连带那对少年男女一并杀了。”

陆渐听得浑身发抖,越发不敢动弹,心中自怨自艾:“你这个胆小鬼,自告奋勇来找北落师门,怎么事到临头却只会躲在地道里装死?”他不断自责,仍是没有爬出地道的胆气。

阴九重笑道:“宁师兄,这些画像请先收好。”说罢,双手捧上。宁不空笑笑,手中接住画像,袖间火光一闪,阴九重忽地发声惨叫,身上腾起滚滚烈焰,凄声叫道:“宁不空,你出尔反尔?”

宁不空倒退两步,望着阴九重浑身浴火,失笑道:“蠢材,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你不过落了下风,来行缓兵之计,待你缓过气来,岂有不杀了宁某、取回画像之理…”正要转身,忽听阴九重牙缝里发出咝咝之声,身子充气似的鼓胀起来,转眼间变成一团火球,向他迎面滚来。

宁不空脸色剧变,拼力后跃,忽听“砰”的一声,阴九重全身化为满天血雨,夹杂点点火光冲来。宁不空身在半空,被血雨火光罩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陨石般掉在地上。

陆渐瞧得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半晌,见无动静.这才从地道中爬出。他四面瞧瞧,学着猫儿叫了两声,可是没有回应,正觉丧气,忽听高处传来一声猫叫。陆渐大喜抬头,只见北落师门踞在一棵燃烧的大树顶上,下方烈火熊熊,眼看就要烧到树梢。

原来,北落师门终是兽类,天性怕火,一见火起,立刻蹿到树上躲避。不料混战之时,大火点燃树木,自下直烧上去,北落师门弄巧成拙,只好越爬越高,以至于无法落地。

陆渐急道:“北落师门,快跳下来。”北落师门只是不动,陆渐又叫两声,北落师门眼见火焰烧至,避无可避,忽地纵将起来,尾巴直竖,当空落下。陆渐抢上两步,将它一把接住,连声道:“好猫儿,好猫儿…-”

正欢喜,肩上忽地一沉,搭上一只大手,陆渐心头涌起一股寒意,忽听宁不空哑着嗓子,慢慢说道:“小子,你来多久了?”

陆渐没料到他还活着,心头寒意更重,颤声道:“我…我刚来。宁不空吐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柔和:“是么,仙碧师妹呢?她在哪里?”陆渐正要回答,忽又想起他说过的话,不由寻思:“他说了要害姐姐,我怎么能让他知道姐姐在哪儿?”当下说道:“仙碧姐姐巳经走了。”

宁不空叹道:“小家伙你哄骗我么?北落师门还在,她怎么会走?你是不是听到我方才说的话,以为我要害她?”但听陆渐沉默,心中益发笃定,笑道,“我与仙碧师妹交情极好,她不也叫我师兄吗?那些话都是我编来骗阴九重的。再说了,仙碧师姊受了重伤,若是没我救治,难以治愈。”

陆渐将信将疑,心想仙碧的确伤重,不由得信了八九分,说道:“她在庄子外面。”宁不空道:“很好,你带我去见她。”陆渐便向前走,但觉宁不空的手始终搭在肩上,心中一时七上八下,走到地道口,说道:“从这里爬出去。”

宁不空涩声道:“爬出去?哼,忒麻烦了,小家伙,围墙还有多远?”陆渐心中奇怪:“墙有多远,你为何问我?”当下用脚伸量:“比一步多些,比两步少些。”宁不空又道:“墙有多高?”陆渐估了估:“比两个人高些,比三个人矮些。”

宁不空忽地抓住陆渐,飞身纵起,陆渐只觉耳边风响,身子飞快上升,眼见离墙顶不远,忽又遽然下沉,只听宁不空闷哼一声,手臂陡长,五指扣住墙顶,将二人悬在半空。

“小子,”宁不空喘气道,“你说的高矮不对!”陆衙更觉奇怪,心想我便说错了,你自己不会瞧么?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偷看,这一瞥,不禁心神大震。宁不空的脸上血肉模糊,难辨五官,陆渐不由心想:“莫非…莫非他瞧不见?”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陆渐欲要再看,忽听宁不空喝声“起”,一个跟斗越墙而过,飘落在地,说道:“仙碧在哪儿’”

陆渐心中忐忑:“这人善会说谎,那个阴九重就是被他骗死的,若他要害仙碧姐姐,岂非大大不妙?”他懂事以来,便与陆大海相依为命,陆大海本是个说谎精,每次输钱之后,总能编出许多幌子,陆渐被骗得久了,也琢磨出了一套法子,试探陆大海话中的真伪。姚晴虽也哄骗过他,但一则手段高明,二来陆渐情根深种,对她言无不从,从来不疑有他。

此时他瞧这宁不空,只觉处处可疑,譬如双目失明,却不肯直言道出,这其中分明有诈,当下心念数转,说道:“你随我来。”

他迈开大步,有意绕过仙碧的藏身之所,向东走了三里多路,在一棵大树前停下,定了定神,大声说:“仙碧姐姐,宁先生来了!”

宁不空呵呵一笑,也说道:“仙碧师妹,为兄瞧你来了。”陆渐心想:“敢情他真的瞎了。”宁不空说完这句,久久不闻回答,不觉笑道:“仙碧师妹,你怎么不说话?”陆渐心念疾转,忙道:“她伤得重,说不得活。”

宁不空“哦”了一声,忽又问道:“我的眼睛怕是被血糊住了,有些模糊,离我五步的那个是她么?”

“不是。”陆渐硬着头皮说,“她在前方十步的大树下面。”心中却想:“知他真是一番好意,我骗了他,过会儿再向他道歉:”

心念未绝,宁不空轻笑一声,喃喃道:“十步么?”衣袖一抖,退出一根木棍,忽地掷出,正中大树树干。暴鸣声中,木屑乱飞,“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干从中折断。

刹那间,陆渐浑身的热血涌到脸上,心中惊骇之余,又觉兴奋莫名。惊骇的是,宁不空果然满嘴谎话;兴奋的是,自己将计就计,试出了他的真假。

宁不空掷出木霹雳,不听有人惨叫,微觉不妙,忽地手上一紧,厉声道:“好小子,你敢骗我,”陆渐吃痛叫道:“你要害姐姐,我才不带你去见她。”宁不空怒道:“小子讨死。”手上加劲,陆渐剧痛难忍,大声叫道:“你杀了我好了。”

宁不空心机深沉,怒气一涌,又按捺下去,心想:“只怪我事到临终,疏忽大意,不防阴九重使出‘败血之剑’。如今我伤势不轻,更坏了双目,也不知有治无治?如果不治,又容仙碧逃走,消息一旦传出,别部高手势必齐至…”想到这里,又冒出一个念头,“不好,仙碧、阴九重能发现我的藏身之所,其他五部高手只怕也在路上…”想到这里,自度双目已盲,留在此地,无异砧上鱼肉,略一沉吟,笑道:“也罢,仙碧的事就算了。小子,如今给你两条路走:要么我一把火将你烧成枯炭,要么你做我的眼睛,”

陆渐怪道:“做你的眼睛?”宁不空笑道:“你能想出这个法子骗我,必然知道我看不见东西。如此你便做宁某人的眼睛,但凡道路人物,我瞧不见的,你代我去瞧。”

陆渐听得发怔,怀中忽地一轻,北落师门被宁不空拎了过去。陆渐急道:“把它还我。”宁不空却不理会,抚着那猫幽幽叹气:“北落师门,多年不见了!”猫儿懒洋洋的,只是闭眼打盹。

宁不空忽又笑道:“小子,你若欺我瞧不见,乱指道路,或是想要逃走,这猫儿怕是再也见不着它的主人了。”陆渐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咬牙道:“好,我给你做眼睛,你别为难北落师门。”

“小子挺讲义气。”宁不空笑了笑,“一言为定,你若乖乖听话,我就不为难它。”当即命陆渐向东南走。陆渐如他所言,无奈向前,宁不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走了几步,陆渐回头望去,姚家庄红光冲天,烧成一片火海,他想到姚晴、仙碧,眼眶一湿,落下泪来。

走到海边,宁不空又命陆渐沿海行走,至晚方歇。宁不空不肯住栈,偏要栖宿岩穴,他双目虽盲,取食却有奇法。让陆渐告知丛林方位,再以“天火珠”聚光成火,燃烧林木,惊起林中鸟兽。而后听声辨位,掷出“木霹雳”,无论巨兽飞鸟,无能幸免。这法子果了二人之腹,但却大有弊端,一来杀戮过滥;二来猎物中往往嵌有细碎木屑,吃在嘴里,颇不是滋味。

傍晚时,宁不空找到一处泉水清细伤口。他退得及时,伤势并不致命,唯独双眼为血箭溅入,毁了两个瞳子。

宁不空眼痛难忍,夜里不绝呻吟,陆渐听在耳中,几乎无法成眠。一想到姚晴身中水毒,他不由心如刀绞;又想仙碧身负重伤,也不知能否带着姚晴前往昆仑山;最后想到祖父,唯有求神拜佛,盼望姚家庄遇劫之时他已被赶出庄外。

陆渐思绪纷纭,想到难过处,忍不住低声抽泣。他哭声一起,宁不空却止了声,直待他平静下来,才又发出呻吟。呻吟声、哭声反复交替,直待东方发白,陆渐才缓缓入睡,睡不多时,又被催起南行。

姚家庄地处山东、淮扬交界之地,二人向南行走,渐入苏境。沿途海风凄凄,船舶绝迹,唯见悠悠远空,日月升沉,令人平生出天地广大、身世渺小之感。

走了大半日,宁不空忽道:“小子,前面有人?”他已适应了失明,专注于锻炼耳力,听声辩位,无有不中。

陆渐应声止步,宁不空又说:“在礁石后面,你去看看。”陆渐爬上礁石望去,但见一抹碧蓝海湾,崖耸沙白,状若弯月,一艘狭长海船泊在岸边。沙滩上围坐了十几人,个个矮小精悍,锦袍宽大,袍子纹花绣雀,异常华美,其人额头光亮,脑后盘着古怪的发髻。

那些人说说笑笑,用小刀将生鱼切成薄片,蘸酱生吃,说话的语调平板怪异,陆渐听了半晌也听不懂一句。宁不空沉吟道:“这是真倭。”陆渐道:“什么叫真倭?”

宁不空道:“近年来倭寇祸乱东南。但倭寇之中,又分真假,来自东方倭国的岛夷是真倭,真倭虽少,但残忍嗜杀,刀法凌厉,官军闻风丧胆,故而许多华人海贼也常常打着真倭的旗号行事。其中汪直、徐海、陈东、麻叶并称四大寇,又称假倭。假倭人多且杂,危害胜过真倭十倍。听你描述,这群人光头和服,言语平板,当是真倭无疑。”

陆渐自幼听乡人说起倭寇,均是状如魔鬼,无恶不作,而且精通各种妖术,不意此时见到,顿觉胆战心惊。

宁不空又问:“共有几个倭人?”陆渐数了数:“十七个。”宁不空沉思一下,说道:“你引我去见他们。”陆渐吃惊道:“他们是倭寇呢!”宁不空冷哼一声,喝道:“他们是倭寇,我就是倭祖宗!还不快去?”

陆渐无法,只得绕过礁石,向那群倭人走去。倭人谈笑正欢,忽见来人,惊得纷纷起身,待得看清只有两人,一个年少,一个眼瞎,才又放下心来,相顾而笑。

一名蕾满络须的矮胖倭人走上来,操着生硬的华语说道:“做什么?滚得远远的,要么的送命!”

陆渐一颗心咚咚乱跳,忽听宁不空笑道:“区区是位相士,与敝外甥流落江湖,算命糊口。足下可想算上一卦,问一问运程?”

倭人好不惊奇,向来华人见了自己,避之犹恐不及,这二人不但不避,还来兜揽生意,登时来了兴致,笑道:“你的会算命?好呀,你算大爷的命好不好。”

宁不空掏出三枚铜钱,他双目已盲,掷钱之时,以手指触摸反正,六次投罢,摇头叹道:。足下命犯离火,有些不妙,只怕顷刻之间便有火光之灾。”

倭人双眉倒竖,骂道:“你的胡说,我的好好的,怎么会有火光的灾?”啐了一口,“死瞎子的骗人,你的滚开。”话音未落,身后的同伴纷纷叫起来:“鹈左卫门,着火了,着火了。”

倭人转身道:“着火?着什么火?”陆渐一瞧,果见倭人身后衣裤火苗上蹿,倭人感觉灼痛,哇哇乱叫,舞着双手向同伴跑去。众倭入围上来,扑救不及,索性将他抓起,齐发一声喊,奋力扔进海里。

待到爬上岸来,倭人臀背附近的衣衫均被烧破,屁股被火灼得通红,同伴围上来大声询问。那人神色茫然,半晌摸了摸腰间,忽地眉飞色舞,对着同伴们连说带比,看上去十分激动。

众倭神色古怪,不一阵,拥到宁不空身前,鹈左卫门说:“你的厉害,算准我身上的打火袋会走火。”

宁不空笑道:“区区一介相土,算命糊口,若算不准,岂不要饿肚子?”众倭人无不惊奇,陆渐却知道宁不空是玩火的大行家,这点儿小火不过雕虫小技,可笑这些倭人竟被唬得一愣一愣,看来传说中这些倭寇有如魔怪,实则也与常人无异。

倭人叽里咕噜交谈一阵,鹈左卫门说:“大伙儿想考考你,你的算到了,重重的有赏。”宁不空笑笑:“请便。”

倭人脱下和服,围成一圈,须臾散开,却见和服层层堆积。鹈左卫门说:“这和服下藏了一样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宁不空不觉莞尔,这覆盖猜物之术,古人称之为“射覆”,在华夏流传已久。汉武帝曾与东方朔射覆取乐,唐代李商隐也有诗云:“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射,即是猜测的意思;覆,便是覆盖之物。筵席之上,宾主尽欢之时,一人将席上之物偷偷用绢帕杯盘覆盖,是为覆;另一人用蓍草、铜钱起卦,推算覆盖何物,是为射。精通易理者,往往十射九中。

宁不空心想:“倭夷小国,不知我华夏智术精深博大,这等射覆小道,也来难我?”便笑道:“各位多此一举了,鄙人双目已盲,盖不盖衣服都是一样。”众倭恍然大悟,纷纷咧嘴憨笑。

宁不空占了一卦,说道:“这一卦为泽火‘革’,‘九四’为变爻,正变兑卦,且互巽互乾。巽为木,乾为金,兑也为金,离为火。是以一卦之中,一木三金一火。故而覆盖之物,木短金长,中有烈火。”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若我料得不错,正是一支贵国的鸟铳。”

众倭哗然变色,鹈左卫门揭开和服,赫然就是一支鸟铳。鸟铳即是火绳枪,传自西方,后经佛郎机人(按西班牙或葡萄牙人)传入倭国种子岛,遂成利器。能洞铠甲,可穿钱眼,飞鸟在林,也是一击而落,故名鸟铳。宁不空火道巨匠,精擅天下火器,故而对这火枪并不陌生。

陆渐见那鸟铳前有细长铁管,后有粗短木柄,果然应了“木短金长”的预言。倭人不服,又覆了几样物事让宁不空猜,有倭刀、珠宝、竹簪、象牙,均被他漫不经意一一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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