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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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依次交给此三人,侯他们看完,将每人的意见附于卷后带回给朕。”

  邢子越应声遵旨便捧了卷筒退下。

  王禹元这才明白,原来誊抄卷子是为了隐去众皇子的笔迹。

  卫慕提德又将最后一个没写名字的卷筒递向身后。

  “你拿去放好,朕日后还有用处。”

  王禹元忙躬身接过,放进鎏金龙纹匣子里锁了起来。

  扰攘了大半日,卫慕提德已有些面露疲态,他搁下朱毫起身,负手踱回平素就寝的庆宁殿,趁着这会儿闲暇,跟在他身后的王禹元才敢开口,禀告一些琐碎事宜。

  “启禀皇上,德妃娘娘今早又召了数名四品官员家中命妇进宫。”

  “嗯。”

  “见完这几名外命妇之后,德妃娘娘还单独召见了阮居正的夫人。”

  卫慕提德脚下一顿,不为人察地皱了皱眉,俄顷方再举步,徐声道:

  “知道了,朕小睡一会,你过半个时辰叫朕起来。”

  王禹元应了声是,躬身趋前,为皇帝除下外袍,又跪在榻前,脱了皇帝足上的绣金龙团靴子,扶了皇帝双腿上床,盖好被子,垂下锦帐,他正待退身出去,忽然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隐隐可见锦帐中卫慕提德合目的平静面容,似在自言自语:

  “若玄隽还活着,今日应也在这殿试之中。”

  低沉语息压抑着一丝旧时杀意。

  王禹元心中惊怵,跪在榻前便不敢起来,半句也不敢应答,脑海里往事急剧纷呈,惶恐忆起皇帝当年至为喜爱的第四子,继而闪过那日龙颜震怒的情景,内廷被活活杖毙十七人,在玄隽生前居住的清仁殿里,血像河水一样滚滚流到殿门外,与宫墙一般猩红刺目。

  不提也就罢了,这一提起,王禹元的额头往外渗出丝丝冷汗。

  他匍匐在龙床前,忍不住全身微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半响,卫慕提德终于疲声道:

  “你出去罢。”

  王禹元颤声应喏,起身时双腿一麻,差点摔倒,他慌忙扶住足踏,稳了稳身形,手脚哆嗦地躬身退出殿外,片瞬不敢歇,迅疾无声掩上殿门,将自己隔离在外,一颗心方才落定下来。

  守在殿外的当值班头见他从殿内出来,才想趋步上前,就看到转过身来的总管大人面色灰败,情形明显不对,那班头原本跨出一步的左腿止在原地。

  王禹元用袖子拭去额头细汗,定了定神,侧首对班头道:

  “什么事?”

  当值班头赶紧上前,附唇在他耳边窃语。

  王禹元听完,目光转了几转,回头低声交代一众内侍:

  “你们在这儿小心侍候着,咱家片刻便回。”

  说完一掠拂尘,沿着高檐雄柱匆匆离去。

  走过殿前东侧的白玉斜阶,一路去到百丈远外的尽头,往里拐过几道宫门,沿后廊穿行至僻静的檐角处,便见一名作小厮打扮的青年从柱后探身出来,朝他深揖一礼。

  “小人周宣,今午被核准进宫访亲,受了主子嘱托,特来给王总管请安。”

  王禹元瞥了眼他手执的信物,确认无误,正是二皇子玄成的岳父,同时也是权势如日中天的当朝左相梁丘所有,周宣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金小匣,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这是主子千叮万嘱,交代小人奉给公公的薄礼,还请公公笑纳。”

  王禹元面上堆起笑容,却是反手把那金匣子推了回去。

  “贵主人倘是有事相询,咱家定知无不言,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周宣入宫前原本想过,王禹元可能会假意推辞一番之后才肯收下礼物,然而他千算万算,惟独算漏了这一点,王禹元竟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拒于千里,意外之下他便有些发急,强自要把贿礼塞入王禹元袖底,笑容满面的王禹元决意谢绝,两人推来让去,一时僵持不下。

  最后周宣明白到此举无望,只得住了手,他礼送不出,却不得不硬起头皮发问。

  “小的主子只是想打听一下,皇上对哪位爷的卷子更青睐一些,可否请公公示下一二?”

  王禹元左右看顾,确定四周无人,便压低嗓子,不加隐瞒:

  “皇上先是看了两份卷子,之后翻了翻其余几份。”

  周宣没想到他真会坦诚以告,当下大喜过望,飞快接口:

  “不知那两份之中可有——”

  “皇上阅卷时咱家站得远,看不清卷面所写的字迹名讳,确实不晓得皇上细看的是哪两位的答卷。”说到这里,王禹元停了停,垂眉细细一耸,再度谨慎四顾之后,嘴底多添了两句,“不过咱家当时曾留意到,皇上左手执的那一份,上方卷角有折过的痕迹。”

  周宣年纪不大,心思却极活泛,明白到事关重大,王禹元不便透露过多,但若有所言,必字字玄机,他聪明地顺藤摸瓜,继续探取口风:

  “那敢问公公,这带折痕的卷子皇上看了多久?”

  “约莫得有两刻钟。”

  “公公可知皇上右手执的是——”

  王禹元细眼一眯,看向周宣,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个咱家就不大清楚了。”

  周宣当即警觉说错话,问了不该问的事,他赶忙掌了自己一耳光,拱手赔笑道:

  “小的人蠢话蠢,公公千万有怪莫怪,天色已不早,公公想必还有事忙,小的不敢多叨扰,这便家去禀了主子。”说完又把漆金小匣设法塞去,无奈王禹元仍旧死活不肯收。

  周宣无可奈何,只好将匣子揣回怀里,恭谨地长揖一礼,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王禹元要笑不笑的嘴角便垂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历代名臣奏议》&《宋史》:宋太祖曾要求“诸班之妻,尽取女子之长者,欲其子孙魁杰,世为禁卫而不绝也。”宋代诸班直:皇帝最亲近的各种卫兵队伍,包括亲卫军、仪仗队,甚至军乐队、茶酒班等。除个别班直外,都是挑选身材高大、武艺精强的人担任。在皇帝出行时随从,亲征时也随同出征。

☆、第三章

    卫慕提德作为一国之君,胸怀天下,指点江山,惯常着眼高处,对于细枝末节,偶或有所疏忽,但像王禹元这般委身为奴才之人,时刻提心吊胆着该如何侍候好天子和后宫妃嫔,最擅长莫过于细微处见真章,与此相对,别人于细微处所做的工夫,自也逃不过他双眼。

  考试时二皇子玄成坐在次案,他每写完一纸,必拿纸镇压在案头,偶然不小心,便把其中一页纸头压出了褶痕,即使掺杂在其余人的答卷当中,仍是份外惹眼。

  这二皇子除了是炙手可热的帝位人选,还是左相梁丘的女婿,梁丘此刻遣人前来探听消息,到底是他本人自作主张,还是暗地里承了二皇子的意思,王禹元不得而知,但为长远计,卖这两人一份顺水人情,略表示好,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话说回来,炙手可热的地位,同时也意味着或明或暗的对手最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最后玄成登基不成,换了别个皇子坐上龙椅,古语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倘被新帝知道王禹元今日曾收授梁丘重礼,为这翁婿俩通风报信,到时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故,消息可薄为透露,厚礼断不能收。

  便这消息,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也需格外斟酌。

  除了二皇子玄成的卷子,卫慕提德更对着右手那份相看良久,而那卷子的末端隐约抹着几笔浓墨,像极了皇后生前爱画的兰花,这些话若从他的嘴里传给了玄成,引起玄成与那位皇子的谋位之争,又或最终是那位皇子继承大统,他王禹元便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如今他既未收礼,所言亦极有限,便是给自己留了退路,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日后被皇帝或另一位皇子知晓,他曾给梁丘和玄成传递消息,也不至于太过怪责他。

  王禹元一边寻思,一边往庆宁殿回去。

  临要踏上石阶,忽闻背后传来叫唤。

  “公公请留步。”

  他闻声回首,看见廊下站着翠安宫郑德妃的贴身宫婢彩琼。

  王禹元一下子想起面容平静地躺在龙床上的卫慕提德。

  当年家世出众的郑德妃为四妃之首,所生的皇长子玄良九岁,而与太后外家是姻亲、同时也最受太后宠信的林贵妃,所生的二皇子玄成八岁,淑妃郭氏的大儿玄隽只得七岁,小儿玄阑不过五岁,皇帝却舍德妃和贵妃不立,坚持立了玄隽和玄阑的生母郭氏为皇后。

  只不曾想,几年后玄隽意外身亡,郭后为此病卧,没过半年也跟着薨了。

  尚且年幼的玄阑在皇帝吩咐下,被交由玄明的生母端妃抚养长大。

  自郭后亡故,朝臣曾多番上书,劝谏皇帝再行立后,然而卫慕提德始终拒不采纳,后位虚悬至今,长达十多年,期间林贵妃也因病亡逝,太后上了年纪,一心向佛,无问世事,不知不觉间,精明能干的郑德妃慢慢揽了后宫大权,便如今离后位仅一步之遥。

  这大宫女彩琼便是郑德妃的心腹,平日与王禹元时有往来。

  他转身行近,躬腰笑道:

  “姑姑找咱家有事么?”

  彩琼四下看看,见着无人,飞快把手里的几件金饰递给他。

  这一回王禹元没有推辞,神色自若地把贿礼收了,快手藏入袖底。

  “皇上可有细看大皇子的卷子?”彩琼低声道,直接开门见山。

  “确有两份卷子备受皇上注目,可惜咱家当时站得远,没看清是哪两位皇子的。”王禹元嘻嘻笑应,把先前对周宣说过的话照搬一遍。

  然而这彩琼与他原是同一路人,都自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历练出来,不似相府的厮儿那般好打发,听他这么说,彩琼笑面如花。

  “哎哟,公公这是搪塞奴婢呢,以公公的能耐,即便看不出皇上喜爱的那两份卷子是谁个的,难道就没察觉一些别的东西么?德妃娘娘的意思,让奴婢也不必多问,免得公公为难,仅只想了解少许,皇上如何看待大皇子罢了。”

  王禹元心里暗暗叫苦,明知德妃这礼不好收,他却不得不收。

  左相和二皇子的府邸在外,纵使对他的未能尽言有所不满,目前也还找不上他的麻烦,郑德妃却是长居宫中,往年间与他的打点亦不曾少,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他这个做奴才的,尽管已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若想在皇宫里讨些安稳日子继续过下去,最好还是不要开罪她。

  他堆起笑脸,牵动两道细眉又轻耸了下,压低声音道:

  “这话只能私底下和姑姑说,咱家收卷子时,特地把大皇子的放在了最上头。”

  “那真得多谢公公了。”彩琼忙不迭道谢。

  其实两人心照不宣,除非王禹元收受了哪位皇子的贿赂,在卷子的排序上动了手脚,否则单论排行,大皇子玄良的卷子便应该是排在第一顺位。

  他现在特地这么说,除了表明自身清白,没有为其他皇子做过手脚,还有存心讨好德妃的意思,彩琼自不会戳穿,即便心里骂一声老奸巨猾,面上也得承他这份子虚乌有的情。

  “咱家当时便注意到了,大皇子写字不喜把页面占满,而是习惯上下多有留白,所用纸张多出不少,与另外几位皇子相比,大皇子的卷子是厚厚一叠。”

  彩琼一听,不由得笑逐颜开。

  “娘娘常在奴婢跟前称赞公公,说公公心细如发,果不其然。”

  “奴才谢德妃娘娘夸奖。”王禹元向半空虚行了个揖手礼。

  “依公公慧眼,皇上对大皇子的卷子观感如何?”

  王禹元沉吟了下,这问话实在不好回答,既要据实以对,还得小心措辞。

  “皇上放下最先看的那两份卷子后,也曾拿起大皇子的瞧了片刻。”

  他陪起笑脸,点到即止。

  彩琼的脸上登时露出失望之色,王禹元这话明显藏有两层意思,一是卫慕提德倍感兴趣的两人里没有玄良,二是卫慕提德对玄良的兴趣不是一点儿没有,可也不见得有多大,这自然不是好消息,对她背后那位翠安宫的主子而言,甚或可说是一种打击。

  这也是为何王禹元先前不愿与彩琼实话实说,俗话说报喜不报忧,对二皇子而言是则喜讯,他报之无妨,但对大皇子来说,境况甚为不妙,他自是想置身事外。

  彩琼犹不死心,变着法子旁敲侧击,无奈王禹元除了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以及装聋作哑,对玄良之外其余几位皇子的情况守口如瓶,彩琼见他两张嘴皮滴水不漏,再套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作罢,适时把话风转了,嘴上涂了蜜似的又将他大大奉承一番,最后才扭着细腰丰臀匆匆离去。

  王禹元堆笑的眉眼再度如释重负,慢慢又耷拉回原处,他举目看了看日头斜影,离叫起皇帝的时辰已近,也赶紧回了庆宁殿。

  在他离开后,一道暗影从五丈外的墙角后无声无息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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