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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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光国寺作为束阳国四大名寺之首,位于盛京城外西郊,是皇族礼佛之所,国寺的高头大门两侧,挂着一幅流传已久、名闻天下的楹联。

  楼阁喜重开,依旧前台花发,清夜钟闻,东涧水流,南山云起。

  林泉恰极美,任凭驰岘风高,秀峰石见,龙泓月印,桂子天香。

  由此可知,寺中景致有多美,又因是皇族礼佛的所在地,建寺以来便有制,每月上旬初七到初十闭寺,专迎可能前来行愿的皇族子嗣及宗室成员,平时对寻常百姓开放,寺中多数时候人潮如织,逢初一、十五更是凌晨寅时刚过,寺门前便排起了抢烧头炷香的长龙。

  寺内沿山而上,建有宝相庄严的五座佛殿,每两殿之间三进石阶,翠柏妆路,殿前百丈禅台,香火旺投,最高处的殿宇巍峨地矗立在半山腰,在宏伟群殿的东西两侧,另有为数不少的库院、僧堂及坐禅室,更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行经处凿石成径,林木秀耸,倘是夏日,沿途溪涧清泉,流水淙淙,说不出的清幽静宁。

  当此深冬时节,呵气成寒,那山涧却是结了薄冰。

  寺中某处依峰傍涧的石台边上,有座独迎一客的禅院,匾额上“净舍”二字龙飞凤舞,内间一榻一局棋,一蒲一壶茶,玄阑与主持方丈普觉禅师正在凝神对弈。

  棋枰纹路色净,二人手谈无声,间或只闻落子时哔啵一响。

  普觉禅师越下越慢,未几放子回钵,笑吟吟地道:

  “王爷纵横万制,予敌不留分毫破绽,贫僧已然输了。”

  玄阑讶然抬首,些微奇道:

  “大师所布格局与我分庭抗礼,其势胜负未明,何以过早言输?”

  普觉禅师的目光深邃摄人。

  “这片方圆天地,王爷锐意进取,秉志夺人,而老衲是方外之身,无欲与争,再走下去定然败像毕露,乃至满盘皆输,不如趁王爷只是布阵列势,未动杀机,老衲知难而退。”

  玄阑静了一静,缓缓把手中剩子也落回棋钵。

  “大师慧悟豁达,果然非我能及。”

  “非也非也,局势制人而不由人,老衲置身事外,惟旁观者耳,当可及时抽身,王爷身在其中,牵一动百,自是无法与老衲易地而处。”

  玄阑默然,屈指轻敲棋枰,良久轻哂道:

  “这三百六十周天之数,正如无形战局,进夺者生,退守者亡,让人明知前方有刀光血影,也只能征鸿赴沼,难怪古时曾将此棋称为木野狐,对局者挥兵画地,弄术争土,一方战罢一登场,引千万人为之前仆后继,以生死定胜负,此棋嗜人之深,果然不亚于狐惑。”

  普觉禅师笑而不语,执壶为他斟添热茶,却是半杯辄止。

  “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但使欲壑有衡,争求有度,不致国乱民穷,夺之亦无不可也。”

  玄阑闻言,展唇笑了笑,起身朝普觉禅师抱手一揖。

  “大师点拨得是,我当铭记于心。”

  普觉禅师忙起身还礼,却见玄阑眸光忽尔飘向窗外,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回廊外的院子里植着一株稀世珍卉,树干虬劲有节,枝茎精灵奇特,蜿蜒盘曲,矫若游龙,枝上缀满绿萼花苞,跃然欲绽,与往时不同的是,茂盛枝冠似新近修剪过,长短有致,焕然一新。

  看出玄阑心中疑惑,普觉禅师呵呵一笑。

  “有位女施主无意中见到此树,颇为喜爱,说此品与别的名品大不相同,本是以形取胜,这般闲栽着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十分可惜,她央得老衲同意,今晨来拜佛时顺便领了仆婢过来,令仆人架梯,她亲自执剪,修成这般摸样,她前脚方走,王爷后脚便到了。”

  玄阑凝望枝头片刻,平声道:

  “倒也好看。”

  “原本老衲不肯应允,后来那女施主说,人不除杂念不得真心,花不去冗枝不显真采,还说老衲原是参无相之人,何以竟执着这花是新相旧相,一番话将老衲堵得哑口无言,回心一想,又觉得她言之有理,便擅作主张,由她修剪去了,还望王爷切莫责怪。”

  玄阑回身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又静静看向院中虬木。

  “大师言重了,母后当初将之移植到这院子里来,事隔十多年,恰逢今日是母后忌辰,竟让这株遗花遇上惜花之人,我心里倒是有些为母后欢喜的,又怎会责怪。”

  普觉禅师听他语气淡寥,想是缅怀亡母忆起前事,倒也不便多言。

  这时房门叩响,一把和悦的男声在外轻道:

  “王爷,平仲有信到。”

  玄阑嗯了一声,回身整衣,辞别普觉禅师,移开禅房的门走出去。

  五皇子府的内丞蔺文道立在门外,他年约二十七八,文质白面,秀目蕴韬,停视处似能洞察人心,一袭寻常的净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风采翩翩。

  两人相偕往外走,玄阑低问:

  “信里怎么说?”

  “东西到手了,不过他也弄丢了皇上御赐的神武卫宫牌。”

  “他几时寄出的信?”

  “上月初十,属下猜他为了稳妥起见,没向急脚递的铺兵表明身份,那些铺兵只以为是寻常百姓托递的信函,加上路途遥远,最近又风雪阻路,便给怠误了,直到今日方才送到,算算日子,他人也该回来了。”

  玄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已是午后,国寺中络绎不绝的人潮逐渐散去,两人出了寺门,先后上马,一条斜道由平整大石铺成,夹在峰木泉谷之间,沿山而下,缓缰百余步外便是山门。

  山门前有条官道,一头接壤来时的盛京,另一头拐过山坳通向远方,有生意头脑好的商贾在路旁开了间茶舍,捎卖各式精巧斋点,茶舍分上下两层,楼下送迎寻常客人,楼上雅座专为达官贵人而设,最东头的那间,窗牖正半掩半开着。

  一道素衣身影临窗而立,一手捂杯热茶,一手执着书卷。

  窗下是茶舍外的门庭地院,林木摧成疏枝,被昨夜的积雪压得低垂。

  自山门出来的两匹骏马从窗外疾驰而过,踏起的碎雪扬尘被风一吹,飘向停在庭前的轿子和精美马车,天寒地冻,抬轿赶马的仆役都去了耳房取暖,路上人迹寂灭,两旁枯草从茫茫积雪中探出片零颓叶,原本不过是蜿蜒通往盛京,立在楼阑看去,像是直到天边。

  堂倌掀帘进来,见窗开着,便把取暖的炭盆簇旺,收走桌上的残羹冷炙。

  窗边倩影向后侧首,朝侯在一旁模样甚是伶俐的侍婢招手。

  “和云,你来看。”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出处(2013/6/14):1、【大光国寺】:名字灵感来自宋朝的<大相国寺>;寺中景观以<杭州灵隐寺>为原型,我添写的描述;初七到初十闭寺的设定,为后文情节需要而作的虚构。2、【楼阁喜重开,依旧前台花发,清夜钟闻,东涧水流,南山云起。林泉恰极美,任凭驰岘风高,秀峰石见,龙泓月印,桂子天香】。 改写自灵隐寺对联,出处如下:1)白居易有《灵隐》诗:“一山分作两山门,两寺原从一寺分;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前台花发後台现,上界钟声下界闻,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2)宋代郭祥正有诗“曾知一泓水,会有老龙蟠”,飞来峰龙泓洞因而得名。3)民国江庸(1878-1960,字翊云,号澹翁,四川壁山人,曾留学日本,民国时任司法总长,一九四九年后任上海文史馆副馆长),曾题灵隐寺二联,其中一联:宝坊阅千载常新,桂阁喜重开,依旧前台花发,清夜钟闻,东涧水流,南山云起;胜境数西湖第一,林泉称极美,试看驰岘风高,鹫峰石峙,龙泓月影,猿洞苔斑。—— 综合白居易的诗,文中将江庸的对联改成精简版:楼阁喜重开,依旧前台花发,清夜钟闻,东涧水流,南山云起。林泉恰极美,任凭驰岘风高,秀峰石见,龙泓月印,桂子天香。3、【普觉禅师】:即大慧宗杲(1089-1163),佛教有许多宗派,大慧宗杲是宋代临济宗杨岐派下的著名禅僧,有《大慧语录》三十卷。宋孝宗对宗杲执以师礼,赐号“大慧禅师”,卒谥“普觉禅师”。文中的普觉禅师与历史上的这位禅师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名字适合,借其一用。4、【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出自荀子《礼论》。其后的<但使欲壑有衡,争求有度,不致国乱民穷,夺之亦无不可也>是我加写的。

☆、第五章

    她回身将书递到疑惑上前的婢女面前。

  书中画着一幅柳荫消夏图,渔舟唱晚,日落西山,湖岸上相隔不远的两棵柳树之间系着一张渔网,有个打渔人躺在网里,手脚舒展,脸上盖着一顶斗笠,惬意无比地乘凉。

  “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姐净喜欢这些奇闻异录。”和云撇了撇嘴。

  “爹常说大智在民间,果真有道理,你看这渔夫,不过是打鱼为生,竟能想到就地取材,以天作被,以网为床,平日劳作虽然辛苦,像这般偶尔偷闲,逍遥自在可不是赛过神仙?比睡那龙床凤褥不知快活多少……莫如回去之后,让二哥也弄这么一张网给咱们玩玩?”

  “人家躺着是好,小姐你什么身份,躺上去像样么?二公子多半是不肯的。”

  她随手把茶杯放下,不以为意地笑道:

  “那便想个法子让他肯。”

  和云噗嗤一声。

  “小姐你啊,专喜让人头痛。”

  这时帘子又被掀开,堂倌把新出炉的桃酥以油纸层层包好送进来,和云上前接过,放进随身带来的藤篮,篮子里还用角毡捂得严严实实,然后取过貂毛披风。

  “小姐,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罢。”

  她嗯了一声,又快翻几页,还没把书放下,张开的披风已抖落在她肩上。

  和云用脚勾过炭炉旁的矮凳,站上去为她戴好披风帽子,帽沿两边垂下的锦带末端,以重紫绣着一个铜钱大的圆,圆心以金丝各绣着一字,左边是昭,右侧是纯,和云熟练地把带子在她颈间打了个花结,那貂帽本有些深,挡风帽沿又毛绒绒的一圈,当领子系紧,帽沿收窄,便将一张倾倒众生的画颜全然遮藏,为着隔绝出入外间时世人惊艳的目光。

  侍候好她之后,和云自己也加了厚袄,拎起篮子侧身掀开门帘。

  昭纯举步先行,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雅间。

  在她们背后,半开的窗牖底下,官道上一匹快马拐过山坳飞奔而至,策马之人紧紧伏在马背上,肩上缚着一支两尺长的画筒。

  当单骑掠至茶舍前庭,原本低伏的身影骤如蛟龙腾空,飞身跃离马背,落地时趁势一滚,停在某辆马车的车辕下,指间信手掂起的石子闪电弹出,那奔马原未收势,马臀又突然受袭,吃痛长嘶一声,撒蹄奔得更急,眨眼没了踪影,惟见雪路留下一道尘烟蹄痕。

  茶舍大厅被马声惊扰,有堂倌掀帘来看。

  放眼望去门前轿马安好,然而让人惊愕的是,从山坳处纵来数骑,似急于追赶什么,训练有素,快得惊人,不过掀帘瞬间,奔雷一样的马蹄声已从眼前一晃而过。

  这番扰攘甚大,耳房里的轿夫马夫都跑出来观看。

  堂倌才放下帘子,回头便见一对主仆从楼上雅间下来,忙又将帘子打高,那边耳房前看热闹的走廊里,随行马夫见昭纯领着和云出了店门,连忙跑去解开木桩上的马缰。

  廊道里众人犹在议论纷纷,嘈杂不已,昭纯踩着足踏上了马车。

  她半弯身掀开帘子,低首进入车厢,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刃锋厉利的匕首架在了她颈间,乍然受惊,她全身微微颤了颤。

  横架在她帽领处的匕首施力一压,迫使她往里两步,半撩在她手上的帘帷迅即被躲在车厢中的那人扯了放下,趁着车身晃动,那人抬手往她肩上一推,她跌坐在软舆里,身旁的座位随之一陷,他紧挨着她也坐了下来,只听见外面车夫挥鞭喝马,驾驾连声,马车已然驶了出去。

  昭纯心念电转,往角落缩了缩,将貂毛帽沿垂得更低一点。

  一把冷酷男声以细微气息在她耳廓处疲沉低语。

  “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们。”

  昭纯心口一窒,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明白了。

  就这么胆颤心惊地行了一会,车厢外远远传来杂乱无章的马蹄声,似是好几匹马并绺齐驱,很快由远及近,许是为了与这行人马相避,马车的车速放慢下来。

  她明显觉得身边那人立时屏息静气。

  帘子忽然被撩起一角,搁在昭纯肩上的匕首迅即一紧,隔着厚厚的貂毛仍勒得她生疼,完全不能作声,身旁的男人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她既惊又怕,不敢言动,就见一只竹篮从帘角处被塞进车厢,挨放在取暖的小炉旁,尔后帘子被放下捂严,从外头扣上了角钩。

  昭纯禁不住膝头微软,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老子操他祖宗!怎么让他跑了?!”

  垂帷小窗外响起暴戾的男声,近得就在一帘之隔的耳边。

  “这一路皆是旷野,四周没有屏障,属下敢断定,经过那山坳前,他还在马背上。”另一把声音响起,语气份外阴沉。

  “他应是趁着山坳挡了我们目程的短短一瞬,弃马逃向了别处。”又有一人低声说道,听上去颇为年轻,却别样威严,带了点难以辨别的奇特口音。

  前两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那家茶舍!”

  “快回去!别让他上山进寺了!让老子逮到他,非千刀万剐不可!”

  车厢外急蹄乱踏,俄顷去远,很快没了声音。

  帘外和云好奇问道:

  “小姐,刚才那几人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

  “他们说的是连晋语。”

  “北边连晋国的官话么?难怪奴婢听不懂。”

  “嗯。”

  昭纯轻声搪塞,谨慎地不欲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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