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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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慢慢又加起速来,她旁边那人侧耳细听一阵,外头除了车夫赶马的鞭斥声,婢女搓手的呵气声,以及车轮碾过地上细石碎雪的咯吱作响,再没有别的动静。

  横在她颈间的匕首终于松了松。

  “只要你别作声,我不会为难你。”他微息耳语。

  昭纯无声地点了点头,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垂得极低的眸光落在他的青袍下摆,袍脚被雪浆沾湿一截,底下一双皂色靴子,靴头覆着黄尘灰土,就连靴筒上方也有点点已经干硬的泥渍,如此风尘仆仆,似是赶了很长的路。

  有什么东西滴下,在毡子上溅成朵朵艳红碎花。

  昭纯惊得悄悄抬首,视线沿袍而上,最后停在他的左臂,半边袖管被刀刃割裂,布片破碎不堪地垂下来,那上面全染了血。

  他执匕的右腕反手一挥,袖管的破布掉在袍子上,他拿起便往手臂上缠。

  医者仁心,昭纯忍不住作声。

  “你……”帽沿内迟疑音消,轻柔到几不可闻。

  他手上动作一顿,似乎转头朝她看来。

  “……先得止血。”她轻轻吐语。

  他不甚在意地看了眼伤口,金创药全放在马鞍侧袋,弃马之时来不及取下。

  “若你不介意……”昭纯慢慢伸手入袖,取出一个小锦囊,解开盘扣,往两边展开,里面是一排细如发丝的银针,约莫十几枚,大小长短微异,整整齐齐地列放着。

  那人目光一凝,在她全然深藏面容的披风帽沿停驻许久。

  昭纯比他更安静,不语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柳荫消夏图】(2013/6/17):中国古代历朝绘画有许多<消夏图>,譬如故宫馆藏的槐荫消夏图,此外宋代的荷庭消夏图、明朝文征明的溪亭消夏图、唐伯虎的柳荫高士图、清代的竹林消夏图、溪山消夏图等等,数不胜数。其中元朝刘贯道的<消夏图卷>尤为出名,卷上画有卧榻、方桌、高士、重屏。本文中的柳荫消夏图纯是我虚构。

☆、第六章

    直到他把匕首插入靴筒,受伤的左臂往她面前缓伸过来,昭纯才定了定神。

  救死扶伤乃医者之本,对她而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此刻只是一名需要帮助的伤患,顾不得那许多男女之防,她稍倾身往前,面孔依然隐在貂帽的围护里,张眸审视他的伤口,长两寸有余,深约半寸,虽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好在没伤到重要的筋脉。

  她掏出干净帕子,轻轻拭去他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将帕子缚紧在他手臂上方,阻止血液回流,纤纤玉指从锦囊中掂起一根细长银针,扎在他左臂的尺泽穴上,指尖来回轻捻,顷刻深入脉里,紧接着她又往孔最穴下了一针。

  由于始终垂着首,那人惊奇的面色她便没看到。

  不管她的打扮举止,还是车厢里的精美装饰,无不彰显着她出身非富即贵,应是备受万千宠爱,从小娇养深闺,然而从被他挟持伊始,她便镇静如斯,临危不乱,这一点已大属不易,再看她用针,认穴精准,动作娴熟,下针时不加思索,对脉理了然于胸,造诣似是颇深。

  京中的名门闺秀他皆略有所知,未曾闻哪府的千金小姐身怀如此医技。

  锐目扫过轿中精绣祥云飞鸟的四方帘帷,不见任何府徽,似刻意隐匿家世。

  不想不觉得,一想之下,这女子无处不成谜,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伤口过深,行针封血只是权宜之举,待会进了京城,还是得去找大夫瞧瞧。”昭纯细语交代,叠好小锦囊放入袖中,便想退回原处。

  他空闲的右手忽然唐突地勾向她的下巴。

  她被吓得急切将头一偏,险避开去,不料呛到气门,当场咳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伴随着和云的说话声,帘钩处动了动。

  “我没事!”昭纯情急生智,“你别掀帘,风冷。”

  和云果然停下动作,将帘子又密密捂回去,嘴下却抱怨起来。

  “小姐,不是奴婢想说你,夫人这几日没错是心胸作闷,食欲不振,可她再怎么喜欢吃这家茶舍的桃酥,也不会乐见冰天雪地的你亲自乘车来买,回去说不得要挨一顿骂。”

  昭纯紧紧缩在舆座的角落里,退无可退,浑身充满戒备。

  才刚慌乱瞬间,她倾斜的帽沿前飞映过一张沉着端方的面孔,轩眉昂廓,气宇毕扬,此际他不声不响,不再有任何异动,似是呆住一般,她心中忐忑,不知他是否瞧真切了她的容貌,虽然这当下他像是无意再鲁莽行事,她仍旧不敢动弹,只谨慎出声应付和云。

  “你不想说我,这前前后后却说了不下七八遍。”

  “小姐若不小心染了风寒,奴婢可是要挨板子的,劝你劝不住,也只能说说罢了。”

  “我是去国寺替娘祈福,为人子女,事亲尽孝乃份内之事,这桃酥不过是顺路捎两包回去,爹娘便想责怪我也寻不着由头,定不会连累到你头上,你便放心好了。”

  “小姐就仗着大人疼你,夫人也拿你没办法罢,你早晚要嫁作他人妇,到时候侍奉公婆,相仇妯娌,看你还有没有这般好日子过。”

  昭纯面上一红,“你瞎说什么呢。”

  “不就是说你的终身大事咯。”

  昭纯心里有些发急,这些年来她远离大宅,避世独居,乐得清闲自在,倘让贴身侍女继续口无遮拦下去,一不小心便会暴露身份,她当机立断,轻声低斥。

  “和云你再嘴碎,回去我便和娘说是你撺掇我出来的。”

  “……小姐你也太狠了吧,奴婢识相,奴婢闭嘴。”

  和云消停之后,厢舆里便是死寂一片,只闻车轱辘咯吱咯吱地响。

  昭纯静静窝在角落,似独秀于无风空谷的幽兰。

  那人则连吐纳的气息都轻不可闻,许是才刚惊吓到她,生了些许歉意,这会儿两只手掌规规矩矩地按在膝头上,倒有点像正襟危坐了。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左右,昭纯先他而动了动,微声开口。

  “……该起针了。”

  他似乎这才想起手臂上还下着两枚银针,自顾往臂膀上瞧了眼,他本是习武之人,多少知道行针的时间过长,会反成其害。

  俯眼所见,臂上衣物破烂,污血肮脏,刀伤处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先前她审视他伤势时,虽看不到她的面容表情,然而拿针的手曾微微一颤,想是深闺绣阁之中,手脚磕青些许已算大事,何曾见过这等皮肉血伤,他觉得寻常至极,对她可能惨烈了些。

  “不用了,等进了城,我寻个无人的地方下去,找家医馆便是。”他低声应。

  昭纯心里盘算了下,也不出言相劝,只转过身,掂起窗帷微撩一线。

  不远处高耸的梁门门垛映入眼帘,将近年关,城门外搭着连绵的大棚,堆售各式年货,叫卖声此起彼伏,夹道上人来人往,车夫放慢了速度,辗转驶入城内。

  和云隔帘相询。

  “小姐,先去府中见过夫人再回慧园罢?不然那桃酥要凉透了。”

  “嗯……等等,往武学巷绕行一下。”

  “从启圣街直下多顺啊,无端端绕到武学巷做什么?”

  “我往那边买点东西,你照走就是了。”

  “王二子哥,小姐说的你听见了?往武学巷去罢。”

  车夫应声扬鞭,行到前方路口,向北调转马头。

  昭纯藏身帷后,一路微窥细察,照往常礼佛返来,这会儿应是申时初刻,不像城门外大棚人杂声喧,或是往常要经过的启圣街两边店堂济济,附近就数武学巷子里最为冷清,雪地上半天看不到一道人影,马车沿巷驶过史家瓠羹,张家香铺,又驶过荆筐儿药铺。

  昭纯适时作声。

  “停一下。”

  “喝!”车夫闻声收缰勒马,靠着墙根停下。

  “小姐,怎么了?”和云疑惑道。

  “我身子有点发冷,王二子哥,劳烦你去史家瓠羹为我买碗热羹好么?”

  “好咧,小姐您稍侯。”

  昭纯窥着车夫跳下马车,往羹铺匆匆走去,又对外头的和云道:

  “才刚是不是经过张家香铺的分号?我的口脂快没了,你去添两管,再挑几盒上好的水粉胭脂,带回去送给娘和姨娘。”

  和云应声,也下车离去。

  昭纯迅即弯身,摸索着将帘子的角钩摘了,微向后低首道:

  “趁着左近没人,你赶紧下去,往回几步便是药铺,你去找大夫把针起了。”

  那人当即起立,魁伟身躯局促在狭窄的车厢内,半弯身朝她拱了拱手。

  “事出突然,在下情非得已,诸多得罪之处,还望小姐海涵。”顿了顿,他迟疑了下,两人萍水相逢,他又唐突在先,也不知恰不恰当,心念动处,到底还是说了出口,“多谢小姐援手疗伤,我名平仲,他日有缘再会,定将银针香帕奉还。”

  说完他不再停留,将帘子一掀,钻出车外,却没往药铺回去,立在车辕上振臂如鹞,脚尖一点飞越巷墙,几个纵掠,消失在浸冷的青空下。

  人去厢空,惟有毛毡上留着点点暗红,昭纯高悬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眸光停留在凝结的血迹上,又禁不住头疼,回去还不知编个什么籍口瞒骗和云为好。

  她扯开帽子,颓倚舆阑,长长虚脱口气。

  

☆、第七章

    卫慕提德每日退了早朝,会返回后廷的勤政殿,接见朝臣及批阅奏折,在日正之前,后宫妃嫔绝不敢前来打搅,要到午膳用好,皇帝稍作休息,之后才准内廷奏事,这日他传完膳后,孤坐在銮座上,面前摊着关中州县雪灾的折子,神色有点发怔。

  在旁听传的王禹元不敢出声。

  前几日是皇后的忌辰,入夜后皇帝往皇后生前居住的清华殿立了半宿,几近天明方回寝殿,连日以来,便偶尔呈现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殿内空静无声,连鼎金炉里飘出的幽香,也似弥漫着一股怅然的寂寞滋味。

  直到掌管宗室生死嫁娶、子孙牒谱诸般事务的宗正寺卿前来求见,说是皇帝的九弟靖亲王的承嫡子景康嗣王昨夜喜添麟儿,报至宗正寺请皇帝赐名,神情落索的卫慕提德问了宗族辈份用字,提笔再添一字,宗正卿领了御赐名便行告退。

  “你为朕备一份厚礼送去靖亲王府。”皇帝吩咐王禹元,低首在摊开已久的雪灾奏本上,批下开内藏库拨钱粮赈灾的指示,笔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冬至宴那批相貌图交给五郎多久了?”

  王禹元眼尾瞄向御案,折子上的朱批墨迹未干,他恭声应道:

  “德妃娘娘冬至日当天便命人将画像送去了五皇子府,算算日子,也已过了两旬。”

  “五郎看了怎么说?”

  “……五皇子至今只字未提。”

  卫慕提德闻言抬眼,禁不住皱了皱眉。

  诸皇子当中,大皇子玄良、二皇子玄成及三皇子玄韬都娶了一妃数娣,早早儿女成群,只有五皇子玄阑和六皇子玄明还未大婚,而玄明虽未娶妃,府中也置了两名良媛和承徽。

  惟独玄阑不妻不妾。

  以玄阑的年纪,按例早该婚配,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过去几年间,任是多少高官重臣明里暗地向他举荐自家或谁家的闺阁女,屡屡遭致他的婉拒,有不死心又权位高者,曾几次三番意图透过宫中四妃代媒,最后也是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打发过去。

  五皇子府里别说王妃,连份位比承徽更低的最末等的奉仪也没置一人,玄阑房里只收了两名侍寝的美婢,间年一换,不封品秩,不令生子。

  拖到是年年末,连一向对他纳妃之事不闻不问的卫慕提德,也终于沉不住气,未久前的十一月冬至节,皇帝下旨在需云殿宴请群臣时,特令郑德妃设别宴于群玉殿,美其名曰冬至宴诗会,广邀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朝官家中德才品貌样样兼备的千金小姐出席。

  所谓诗会成了变相的五皇子选妃会。

  冬至当日,玄阑随兄弟及百官一行,上天宸殿为受朝贺的皇帝排冬仗,礼毕群玉殿的宴会他去是去了,却三杯两盏入口,便借口头晕身兴遁掉。

  当时郑德妃就坐在卫慕提德身边,善于观颜察色的她见皇帝面色不豫,赶紧柔声劝慰,又提议由画师为在座诸女悉数描图,差人专程送到五皇子府上,不料最后竟如石沉大海,想是玄阑全不当回事,皇帝心中便有些着恼,只恨他生母过早亡逝,想发脾气也不知找谁。

  这时殿外响起细微声响,内侍进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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