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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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起,她全情投入地歌唱,从《春之声》到《教我如何不想他》,从《乘着歌声的翅膀》到《夏天最后一朵玫瑰》……掌声响起的瞬间,桑离微笑谢幕,她知道,自己的演出很成功。

她只是不知道,她和沈捷在一起的时间,是否进入了尾声?

演唱会结束后,桑离一直在琢磨怎么跟沈捷提出自己要去北京这件事。

晚上,沈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桑离一边削苹果一边突然问:“叔叔,你今年三十五岁了吧?”

沈捷本来在看财经报道,听见这话的瞬间有点咬牙切齿,看了桑离一眼道:“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叔叔。”

桑离笑,看着沈捷说:“叔叔,说起来咱俩的属相都一样哦?”

沈捷斜眼看看桑离,见苹果削完了,等她放下刀就一把拽到自己怀里,勒住她的腰,认真看着她年轻的脸孔,纳闷地问:“除了我比你大十二岁这件事,你还想说什么?”

桑离啃一口苹果,问他:“你怎么一直不结婚?”

沈捷愣一下,笑了:“怎么,等不及想嫁给我?”

“没说我!”桑离翻个白眼,把苹果举到沈捷嘴边,看他咬一口,才问,“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爸妈也不催你吗?”

“他们催他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沈捷看着电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你迟早是要结婚的吧?”桑离继续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捷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正视桑离。

“我想说—”桑离喘口气,看着沈捷的眼睛,难得的严肃,“我要去北京。”

“北京,”沈捷有些纳闷,“叶老师那里上过那么长时间的课了,现在才想去北京?”

“梁老师说可以帮我推荐,”桑离隐去了梁炜菘话里的另外一些信息,“大概要花钱吧,人家也不能白帮我啊。”

沈捷仔细看看桑离:“我下半年要回上海总部,你去北京……你的意思是咱们分开?”

桑离一愣,这话真被他说了后反而有些隐隐的难过与不舍得,便嗫嚅着没说话。

沈捷松开手站起身,略顿一顿,才回身对桑离说:“你让我想想。”

“当初是你说帮我实现梦想的,”桑离趴在沙发扶手上,带点委屈地脱口而出,“我想去北京。”

沈捷仔细看看桑离的眼睛,清澈的眼神里流光溢彩,仍旧是充满了希冀,忽然有些心软。

“我考虑一下给你答复,”沈捷似轻轻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做。”

桑离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一晚,沈捷忽然像是爆发了潜在的力量,下了死力进出于她的身体。

汗水流下来,落在她胸前,灼热得好像沸腾的熔岩。她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眸子,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愉悦里抬起上半身,狠狠咬上他的肩!

浅浅血腥味迅速弥漫开,她的眼里渐渐蒙了雾气,而他终于重重落下,伏在她身体上。

眩目的白光散去,她伸手抚上他的背—仍是紧实的肌肉,三十五岁,正当好年纪。

他总要有他的生活吧,他的家,他的妻儿,他平静踏实的一切。

那是上流社会的生活,充斥着上流社会的规则……她没有良好的出身,现在更没有干净的灵魂,那个世界,与她无关。

她在黑暗里闭上眼,只能感到片刻后他便离开她的身体,撤离瞬间的空洞带着倏然而至的凉意,贯穿了她的皮肤、骨肉、血液,甚至心脏。

夜色中桑离翻个身闭上眼,模模糊糊就要睡过去。中间隐约感觉到沈捷洗了澡,回来躺下。床垫颤动的瞬间她好像梦见了有什么东西,像绯红色的雾气一样,荡漾着,飘浮着,泛起些许花香,弥漫开来……

她一定是还没有睡着,因为她的大脑中突然跑出了那首《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学声乐的学生大概都知道这首歌,本是白居易的诗,后来被黄自谱了曲,成为了著名的艺术歌曲。桑离初学时极喜欢歌里的意境,便去查阅这首诗的典故,这才知道:居然,这首诗是描写妓女的!

是因为唐宋时代的旅客招妓女伴宿,妓女大多夜半才来,黎明即去。时间那么短,对旅客来说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春梦。而那梦里的女子则像清晨的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桑离猛地从黑暗中睁开眼!

她恐惧地看着四周漆黑的一切,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

难道,就连她自己,都在心里把自己当作一个妓女?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窒住了呼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住胸口使劲大口呼吸。

沈捷吓一跳,也坐起来拥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长长舒口气,闭上眼,疲惫地靠进他怀里。她感觉到他的手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说:“睡吧,小姑娘,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么多……”

而她,在他的声音里,也真的沉沉睡去。

年后,梁炜菘也开始快马加鞭地催:小桑,你如果要来北京,就要抓紧了,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你不能这么不着急啊!

单看他发给她的短信,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伯乐相马的过程—几多器重、几多厚爱,怎么看怎么是长辈对优秀青年的指点。

大概只有桑离知道,梁炜菘那些隐约的小想法。

隐约—是因为她也拿不准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毕竟,梁炜菘在一个声乐演唱专业的学生心目中,大约就是神祗。

不过好在,沈捷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沓的人,仅仅几周后,他便告诉她:你去北京吧。

那天是情人节,他带她去外面吃晚餐,西餐厅里的气氛很好,他突然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吓了桑离一跳。

答案揭晓的时候,因为过于出乎意料,桑离甚至怀疑自己幻听。

她有些犹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沈捷拿起杯子抿口酒,看着她说:“你去北京吧。”

他的语气沉着冷静,没有愤恨也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桑离有些意想不到。

“那你呢?你不是要回上海?”桑离愣愣地问。

沈捷却笑了:“还好,你还记得我要去哪里。”

他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微微笑着说:“好在京沪之间的航班比较多,如果我闲下来就去看你。其实这样也好,我一旦回了总部,一定会很忙,也没有时间照顾你。”

再伸手点点那个盒子:“这个,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桑离忍不住灿烂地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开心地拆盒子上的缎带,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制的盒子,看见盒子里居然躺着一个小巧圆润的茶壶!

看着她纳闷的眼神,沈捷便耐心地给她讲了“曼生十八”的典故,讲了“圆珠壶”底的铭文,讲了他隐晦的担忧与含蓄的嘱咐……而桑离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捷,第一次觉得沈捷对自己而言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交易方或者一个叔叔那么简单。

就这样,在沈捷的默许和梁炜菘的鼎力支持下,桑离成为了那年音乐系唯一一个签到首都知名艺术团体的本科毕业生。梁炜菘也的确没有食言,作为一个著名歌唱家,同时也是文化艺术部门的领导,他的行政职务使他不过简单说几句话,就让桑离获得了极好的栽培。

于是,那年九月,新人桑离获得了参加一出大型歌剧表演并扮演某小角色的机会;转年一月,新春巡回演出季,她清新靓丽的形象使她获得了巡演中女二号B角的机会;三月,电视台新上一档推出声乐新人的专栏节目,她年轻、漂亮,一期节目后就开始走红;七月,她毕业一周年之际,庆“七一”系列活动中她甚至拿到了一个独唱的机会,表现颇为不俗……

这时的桑离,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春风得意”—面对CCTV的摄像机,她的笑容,通过卫星电视,传遍千家万户。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过多少事。

桑离抵达北京后,梁炜菘的触角终于全面舒展开。

他约桑离喝茶,约桑离泡吧,带桑离去看音乐会,偶尔也在沈捷为她租的房子里教她唱歌。他并不在乎这个房间里多出来的男性气息,反正对桑离这样的女孩子他自认为看得很多,从来也没打算天长地久,玩一天算一天,那她最后属于谁,他梁炜菘也并不是很在乎。

他只是在乎,要怎样才能快点得到她。

因为他看得出来,桑离不傻,对他也充满戒备。

或许,这种戒备也是一种权衡,好像在权衡这种付出究竟是否值得。他觉得这女孩子的心思缜密得好笑,便趁每一次接触的机会给她洗脑,也算是给她吃定心丸。

比如他教她唱歌的间隙,就会好像不在意地问她:“沈捷最近没有过来?看你都很闲的样子。”

桑离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答:“他也很忙。”

梁炜菘笑了:“追女孩子可不是这么追的,他这样就不怕你被别人追走?”

看着他好像长辈一样慈祥的目光,桑离甚至有些迷惑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炜菘看看桑离,随手按几下身边钢琴的琴键说:“毕竟是女孩子,总要有个归宿,如果沈捷真下了决心,你也该催催他,该见家长也是要见的吧。”

桑离脸色一沉,心里恨梁炜菘又说到自己和沈捷都小心绕开的话题上,便沉了脸不说话。

梁炜菘看看桑离,心里渐渐有了数,便开口邀请:“我下周要去大连演出,你想不想去?”

桑离眼一亮:“可以吗?那我们团里怎么办?”

梁炜菘笑得风轻云淡:“这有什么难,我跟他们打招呼就是。”

桑离按捺住内心里那些隐隐的不安,强迫自己只为这样的机会感到开心。

过一周,梁炜菘的招呼果然起到作用。

团长和颜悦色对桑离说:“团里现在人手紧张,也派不出人去。你是新人,去锻炼一下也好。”

听上去好像还是她多么伟大地拯救辛勤工作的同事们于水火,然而做这行的都知道:演出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总有一些演出不仅等于公费旅游,还收获颇丰,更何况还是和梁炜菘这样的人一起同行呢。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开赴大连。沿途梁炜菘摆出了一个和蔼长者的面孔,对小字辈们关怀得无微不至,若不是桑离总觉得他有些别的企图,也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感激得热泪盈眶。

演出时间并不长,只一场。因为有了官方背景,自然十分顺利隆重地结束。整个演出和应酬过程中,桑离都跟在梁炜菘身边,人前人后地被介绍是梁炜菘“大学同窗的学生”,于是还有人开玩笑要桑离喊梁炜菘“大师伯”,总之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待人潮散去,海边的星海广场上,梁炜菘便不再是方才长辈的模样。

他站在桑离身后,在浪头打过来的时候轻轻一拉,桑离便惊讶地跌进他怀里。他低下头,呼出的热气在桑离耳边凝结,桑离全身一凛,瞬间僵住。

推开还是忍受?揣测成真的刹那,桑离的大脑迅速进入死机状态。

他的手当然不会老实,一路滑入她的风衣衣襟,再滑进衬衣里,触到她皮肤的刹那,那手微微一顿,之后便在她纤细的腰际流连。桑离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远处的海洋,一声不吭。

她的沉默显然鼓励了梁炜菘,他伏在她耳边,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箍在她胸口的胳膊越来越紧,似乎要把她揉碎。她还是不说话,梁炜菘也就不说话,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在广场边缘听潮起潮落,背对着身后流光溢彩的街道,用秋天长长的风衣挡住男人不轨的手。

桑离感觉到身后男人越来越兴奋的情绪,可是她也知道,一旦她拒绝,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在北京那样陌生的城市里,沈捷不在身边,向宁一刀两断,田淼老死不相往来……她认识的人,都不是她的依靠。

只有梁炜菘,虽然也算不上是一个依靠,却确实给了她很多关照。他们是典型的相互利用关系,她需要梁炜菘的提携,梁炜菘觊觎一个年轻女子的美貌。

你看,这世上的事,就算龌龊,也龌龊得如此公平。

于是,那天,桑离就真的沉默了整晚。

梁炜菘的手,修长的拿乐谱、弹钢琴的手,一路游走,从腰际往上到胸口,再沿胸线滑向有紧致肌肤的后背,又一路滑向腰后,顿住,抽离,掀起裙摆,继续游移……

隐约的呕吐感泛起,是因为事件本身的恶心。桑离的大脑中飞速转圈—这样肯定不算强奸,那是算猥亵?

可是,这当中并没有强加于对方意志的情况发生。在双方共同认可的情况下,一个未婚女子和一个有妇之夫,这样有悖人伦的事,又算什么?

好在,不过是摸一摸,又不会少块肉……

甚至,也没有觉得多么对不起沈捷……

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吧。

翻滚着乌黑海水的广场边缘,桑离仰头,闭眼,唇边漾起奇异的笑容。

梁炜菘看得痴迷了。

事实证明,梁炜菘果然是个变态的畜牲。

那晚,他彬彬有礼地送桑离回房间,彬彬有礼地告退,在他的彬彬有礼中,桑离甚至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第二天乘飞机回北京,梁炜菘送桑离回家。深夜,电梯间旁边的安全通道里,相似的戏码再次登场。

随后是又一次的演出、又一次的见面,于是这样恶心的一幕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N次上演!

桑离真快要疯了!

因为到这时她终于发现,应付一个强奸犯或者一个奸夫,都比应付一个变态容易得多!

对一个强奸犯,你可以正当防卫;对一个奸夫,你可以获得愉悦;而对一个变态来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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