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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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形,时不时探进撩拨,她不急不慢一点点感受他的身体变得和她一样火烫。她收了手抵在他胸前,贴着他结实的肌肉烫得灼人。

白嫩的指尖隔着衬衣在他的胸前打着圈,趁他低沉地叹息时小舌就撬开了他的牙关伸了进去,勾着他与自己纠缠,时而吮吸,时而拨弄。

他的喉结耸动,韩念抬手调皮地摸着它,她的眼神媚如烟云,她叫他,“亦天哥哥,你戳到我了…”

唐亦天眸色深得像浓墨点染过,腰上的大掌一捏几乎要将她的腰肢捏碎,“小念…”他沙哑地叫她,她还没回应,他就又唤了一声,“小念…”

韩念吃疼,软软地哼了一声,整个人就瘫在他怀里。

唐亦天抬手打横一抱,把她压到床上,他的吻比她得要狠,每一下都吮得她耳根生疼,捏着她肩头的手控制不住力道,韩念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任由他肆意驰骋,最后他喘息着在她身侧躺下。

韩念的舌根都麻了,微肿的下唇被他磕破,殷红的血点染了双唇,如红梅落雪,她支起身子看他惨然一笑。

他翻身把她压在怀里,轻啄了一下她的圆润的耳垂,“你不用回答。”

她想,她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PART 9

清早醒来时,韩念的感冒好了许多,唯独还流鼻涕。可唐亦天却被她传染了。他还是按时起床洗漱穿衣,但是脸色明显不大对劲。

韩念强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拉近,摸了摸他的额头。许是生病了,他不像之前那样冷意决绝,眉目中的戾气也几乎散尽,清亮的眼眸像一汪深潭映着明月。

她瞬间想到,没准沈瑜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溺毙的。因为她也曾经是。

“你被我传染了。”她的嘴角噙着笑,强调了一下“传染”这两个字的发音。

唐亦天别过脸去,继续系领带,鼻头却忍不住一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韩念乐坏了,把嘴硬的唐亦天拽回到床上躺下,他挣扎着要起身,她抬脚一跨,跨坐在他腰间,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

长发垂落在他耳侧,她弓着腰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微翘的睫毛如薄翼扇过他的眼睑。“乖乖躺着,我给你炖鸡汤。”

唐亦天微蹙的眉头倏然展开,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她翻身下床,他继续躺在那里没动。

下雪夜的火锅,感冒时的鸡汤…她永远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他想要的东西,虽然那些规则可能都是她定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习惯了规则的承受者。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那些完美到近乎刻意的体贴而打败。

他不是不怀疑韩念的目的,也不是完全猜不到她的意图,只是有些事,也许终究是他亏欠了她。哪怕她口中那句重新开始,只有1%的真实,他也觉得无妨。

物是人非的沧桑,精心谋划的欺骗,甚至是日后揭开伤口时的鲜血淋漓都比她离开后的日子好过许多。那样的日子,足以让他无惧与她再次靠近。

只是他有些不舍,不舍这份难得的宁静,因为彼此都很清楚,他们此刻的深情都不复当初,再多的温情也藏不住利刃,终究会有流血的一日。

只是…他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惨淡,狼外婆想喝鸡汤了。

****

韩念一边撸着鼻子一边炖鸡汤,陈婆在一旁念叨,“你们这俩孩子哟,折腾个什么劲…”

“陈婆,你孙子多大了?”韩念随意地问她,转移了话题。

“三十多,还不生孩子,可把我急死了。”陈婆叹了口气,“哎!亦天今年也要三十了,你们啊…”

有些话题躲也躲不过。韩念竟有几分庆幸自己在J市没有什么亲戚,不用在过年时被严刑拷打。

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爷爷奶奶和外婆外公的印象,小时候他们就很少来看她,韩念将这点归因于老年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后来他们陆续离世,韩念也没有太多的悲痛。

韩念的母亲是独女,J市人,远嫁到了西南。她从小是掌上明珠,婚后与丈夫琴瑟和鸣,十指不沾阳春水,活得优雅极了。就连最后的离世都那么与众不同——抑郁症自杀离世。

她在韩念二十岁那年吃了安眠药静静入睡,甚至都没等自己容颜苍老,至死都优雅美丽。

韩念至今都不知道,母亲为何抑郁。

韩念父亲的亲戚大多在云南,父亲升迁到了J市后就来往不多,加上后来出了事就更没什么亲戚会来找她了。

因为从不曾热络,韩念倒没有世态炎凉的感觉,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所以陈婆算是她身边唯一熟悉的老人,也只有陈婆给予过她慈祥的感觉。

她伸手抱住陈婆,窝在老人家的怀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安宁。有长辈可以依靠的感觉是幸福的,哪怕他们已然苍老,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可他们的存在却让你有依托和勇气,无畏前行。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你不得不成长,不得不支撑起一切。再不会有人说你是孩子。

****

小火慢炖的鸡汤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了,唯独唐亦天没什么反应。因为韩念端汤进房间时,他已经睡着了。

她把汤搁下,坐到了床边。他没有换衣服,衣衫整齐的就睡着了,领带结紧扣,光是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她以为他已然睡熟,伸手就去解,动作大了几分,拉扯中他忽地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啊…”韩念当即叫出声来,却见他并未醒来,而像是在做梦。

他的眉心皱成了川字,似乎做的并非美梦。她疼得直抽气,挣扎着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越攥越紧,看着他因为使劲而发白的骨节,韩念真有些怕他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了。

“唐亦天…”她叫了他一声。

他却使劲一拽,她整个人面门朝下一栽,鼻头撞上他硬实的胸膛,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韩复周…”他低沉而阴郁说,“我会让你偿命的!”

每一个字都包裹着鲜血淋漓的恨意,深深地刻在骨头上。然后他的手慢慢松开,韩念抽回已经青紫一片的手,火辣的皮肤包裹着彻入骨髓的冷,痛感在一瞬间消失,一切感官都麻木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本就猜到他不会罢休,她也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眼泪几欲流出,她咬着牙把它逼回去,逼着自己镇定。

****

一阵冰凉舒适的感觉把唐亦天从噩梦中拽了出来,他迷糊地睁眼一看,是韩念在他的额头上贴了张退烧贴。

“你比我还严重,都三十九度了!”她嗔怪了一声,“看来也不光是我传染了你,还有你自己的原因。”

他撑着坐起来,韩念塞了个枕头让他靠着。他已经有半年多没生过病了,倒真没想过会在她面前生病。转念一想,他都不曾想过她会回来,怎么会想到在她面前生病呢。

也许从重逢的那一个时刻起,就有太多的想不到。

韩念把鸡汤热一次,端了过来。“没放盐哦。”她说着轻吹了两口,递了过去。

喝鸡汤不喜欢放盐是唐亦天的习惯,他坐在那里,鼻腔塞住了一点气味也闻不到,但是仍能感觉到那碗热汤的味道,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微挑了下巴仰脸看她。

韩念笑了笑,侧身坐在床边,净白的瓷勺轻搅了几下,舀起一勺黄澄澄的热汤,送到他的嘴边,唐亦天张口慢慢喝了下去。

微烫的热汤下肚,从喉咙到胃都被熨帖得舒服极了。他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额角布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赶紧睡下去焐焐…”韩念扶他躺下,小心地掖好被子。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拽到自己的额头上贴着,那里又烫又暖。

他极浅地笑了一下,“你也焐焐。”目光放柔,笑容里竟然几分往昔的神韵。韩念想,他是真的病得不轻了。

唐亦天闭上了双眼,眉心似乎还留有方才紧皱时的印记,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宁静的睡颜。他的眉目长得好看极了,眉浓而不粗,一笔勾勒而出,鼻梁的线条深刻而硬朗,就连闭着眼都让人觉得有些不怒而威。

当然那些人里是不会包括韩念的。

她两脚一提就坐上了床,把没穿袜子光溜溜的双脚伸进又暖又软的被褥里。唐亦天伸手一捞,就握住了冰凉的小脚,他的掌心有些薄薄的老茧,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脚底,又麻又痒。

韩念又往里钻了几分,和他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地对着睡下。他把她的脚放在腹部,那里最暖和。轻踩了几下他结实的腹肌,韩念觉得脚感很不错,动了动身子选择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紧紧地贴着他,足尖的暖意像星火蔓延到了全身。

她轻喃了一句,“亦天,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多好,你说对吗…”

她说完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唐亦天坐起身来,却发现她已然睡熟。

长发垂散,和衣而眠。他抬头把她的长发别到耳后。然后替她脱开外衣,把她抱起放到自己的怀中。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多好…

*****

清早韩念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他的怀里,他的手相当安分地搭在她的腰上,掌心的温暖熨帖得舒服极了。

韩念没回头,但感觉到他的呼吸变了,似乎也醒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其实这种沉默对他们俩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状态。在他们最后的那一年里,几乎从未有一天享受过这样的宁静。

无止境的争吵、哭泣、打闹,最后的绝食、囚禁、逃离…

每一天都活得筋疲力尽,把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消磨殆尽,剩下伤害和折磨。

也许人与人在一起,可以这般宁静祥和才是最好的状态,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只是一期一会…

那时候他和自己的父亲经常在一起品茶,如今想来那时候她不懂的这句话竟如此凌厉地道破了世间的一切。

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苍凉又寂寞。

唐亦天一病就是好几天,转眼距离除夕只剩一周了。唐家虽然人不多,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尤其是陈婆和一干做事的人都会在年前休假,所以要提前大扫除和准备。

这一周的天气特别好,天气预报说整个春节假期都会是艳阳高照。

午后时分,陈婆给所有房门贴上红底金字的“福”,原本暗沉的房子瞬间就有了过年的喜庆,只是两者风格有那么点小小的违和。

韩念想了想,这还真像她和唐亦天的现在,违和归违和,别扭归别扭,可依旧贴在一起。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却很喜欢热闹。喜欢和自己熟悉的人在一起,开心地谈天、吃东西、看电视剧,怎么样都好。所以她很喜欢过年。

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时候,连陈婆也离开了。据说往年她没少拉着唐亦天去她家过年,可他始终一个人过年。

韩念拍着胸脯和陈婆保证,以自己现在的厨艺,做两人份的年夜饭妥妥的无压力。唐亦天当时正好下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经意地就上扬了几分。

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念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面。

唐亦天默默吃饭,没有褒奖也没有批判。

吃完以后他突然说,“明天我要去公司。晚上不回来吃饭。”

韩念抬头,眉梢一扬,好似有几分吃惊于他对自己说这样夫妻间才会说的话,尽管他们确实是夫妻。

他搁下筷子,整齐地放在碗边。然后抬眼看着她,目光柔若暖阳。“你可以做辣的菜自己吃。”

韩念一怔,尔后笑了。“唐亦天,你还是别对我这么温柔了。”

“你当初就是这么温柔地把我送进了地狱。”她的笑容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有点害怕了。”

唐亦天勾起嘴角淡然地说,“你心虚?”

韩念摇摇头,“我不习惯你伪装。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她了解他,那个曾经的他。

唐亦天的爱与恨都浓烈明快,他们一度是那样的相似,所以他此刻的温柔,不是掩饰,就是在压抑。掩饰对她的恨,亦或压抑对她的爱。

她单手托腮就那么明媚地看着他笑。唐亦天收敛了嘴角的冷笑,“我也一样。”

韩念爽朗地大笑了起来,“那什么时候我们坦诚布公一下?”

他没回答,转身上了楼。

韩念耸了耸肩,亏她还想坦白一下呢。

PART 10

一连三天,唐亦天都加班到深夜。韩念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之前生病积压了太多的事,还是用难以理解的温柔方式让她有机会大口吃辣,又或许只是单纯想避开她。

快要被看穿的人,总会有些不自知的别扭。韩念知道,自己就快要成功了。

唐亦天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偶尔会有藏不住的笑被她捕捉到,那笑容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柔情。

只是越接近目标,越让人害怕。

他们虽然都已经康复,却依旧睡在一起。只是轻轻地靠着,连亲吻都没有,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诡异宁静,韩念在这短暂的宁静中求安定。

一步步走来,她不甘铩羽而归。

最近贺东言意外的安静,韩念估摸到了年底,贺家亲戚朋友往来,没少就耀灵的事盘问这位游手好闲的贺大少爷,估计他是忙得脱不开身。

她想起最热闹的时候,韩唐两家人在一起过年,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妹妹还有他们俩。可那些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彼此。

明明应该不离不弃、相依为命,却也变成天各一方、恨比爱更多。

****

除夕那天早上,唐亦天准时起床,一副严格遵守国家假期安排的表率模样。韩念也起了,不过比他略晚一些。

他接了通电话,匆匆要走。锅上蒸的包子还差最后一把火候,他就已经走到玄关换好了鞋子。没等韩念叫住他,就已经出了门。

韩念啧啧嘴,退回到厨房。转念一想他还要去车库取车,应该没那么快离开,她利落地掀开锅盖,吹着气跺着脚抓出两只烫手的包子塞进纸袋送了出去。

唐亦天的车果真才从后院开出,她穿着拖鞋就追了过去。

唐亦天先没看到她,开出去了好大一截才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身影,便急急停了下来。

她许久没这样跑过,虽然距离不远,还是微微喘了起来。见他停下她才由跑改走,他开门下车,转过身来迎她。

韩念笑了笑递上热乎乎的包子,“你带在路上吃吧,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又烫又软的包子落在他的掌心,唐亦天真的差点萌生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心情,只是这份心情像飘渺的雾气还未凝结成云就被一阵风吹散了。

一声清脆而稚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妈妈!”

****

白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不远处,只是他们俩都没在意。就连专心打电话叫韩念出来的贺东言都没在意耀灵已经从打开的车窗里探出小脑瓜,开心地冲着韩念挥舞着小手。

妈妈跑得那么快!是来找耀灵了吗!

唐亦天转身,看到一张和韩念极其相似的脸,或者说是与年少时的韩念极其相似的一张脸。

他在叫“妈妈”?

然后唐亦天看到了阔别数年的贺东言,当初像个痴汉一样追他妻子的贺东言,偷了韩念户口本让他们没能领证的贺东言,带着他怀孕的妻子私奔逃跑的贺东言,还有如今带着一个叫韩念妈妈的孩子的贺东言。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韩念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两只手藏在宽大的毛绒衣袖里颤抖,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像是要嵌进去一样。

“他…是谁?”唐亦天开口,目光始终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小脸,晴朗的冬日无云,阳光毫无遮蔽地照射下来,恍惚中有些看不清。

唐亦天看不清眼前这个爱过恨过发狂一样想过的女人,更看不清那个叫她妈妈的孩子…

贺东言抢在韩念回答前先开了口,“是我儿子!”

暖阳瞬间消散,唐亦天微微眯眼,目光冷得像无法消融的冰雪,打量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两岁,还是三岁?

被眼前这个叔叔凶如利刃的目光盯着,小耀灵禁不住打了哆嗦,紧紧地抱住贺东言,他一着急就不顾礼貌地直呼其名了。“贺东言!贺东言!快带我回家!”

“你儿子叫你贺东言?”三年多的打磨,唐亦天早已能熟练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袒露分毫,而此时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在颤抖和激动,无法自控。

“我儿子叫我名字我乐意!”贺东言昂着头贱贱地说,一副你管得着么的拽样!说着对着耀灵说,“儿子!告诉他,你爸叫什么?”

小耀灵被大人们凶巴巴的语调吓到了,眼泪瞬间涌出,在眼眶里打转。他看了看贺叔叔,又扭头看了看后面那个好像要吃人一样的叔叔,果断就选择了前者。

“贺东言!快带我回家!”

“他是你爸爸?”唐亦天厉声又问了一下,耀灵终究是被他凌厉的眉目吓着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哇…是!是我爸爸!我要回家!”

唐亦天的全身都僵硬了,从头皮麻到了四肢,那麻又变成了痛,密密麻麻如针刺入骨。

韩念颤抖地对贺东言说,“你先走,带孩子走。”耀灵还小,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惊吓。

贺东言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放心韩念。她看起来却异常镇定和平静,伸手摸了摸耀灵的小脑袋,哄着他说,“耀灵,别怕,你先回家。”小耀灵一边抽泣一边点头,贺东言赶紧抱着孩子回到车上,绝尘而去。

韩念仰起脸看着唐亦天,惨白的脸、艳红的唇,美得像妖孽。

她笑着说,“孩子刚两岁,胆子比较小。”

****

一路被他拖拽着往回走,他像是发了疯一样拉扯着她,韩念的拖鞋掉了一只,脚底被坚硬的路面磨破了皮,又一路划过院子里枯萎凋敝的灌木,惨不忍睹。可她却麻木得没有感觉,直到被他狠狠摔到沙发上的那一刻,她僵硬的身体才被巨大的疼痛唤醒。

“韩念!你和贺东言生了孩子!”他的眼底血色蔓延,充满了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的恨意,似乎稍不留神他就会失控把她生生掐死。

她的脸色更白了,可笑却更妖冶了,“那又如何?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多,有孩子也不奇怪啊?”

他抬手像是要打她,却一掌震碎了玻璃茶几,稀里哗啦破碎了一地,晶亮的碎片扎进他掌心的皮肉里,鲜血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韩念伸手一抹,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咸腥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他用滴血的手拽住她的衣襟,狠狠地把她拎起,每个字都像是想要j□j她咽喉的利刃,“那你怎么不嫁给他!还回来找我!”

韩念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这样的女人,哪里能有资格嫁给他呢。全J市谁不知道我是你的前妻,被你丢了的破鞋?我嫁给贺东言?贺家会肯吗?那就无所谓咯,和他生个孩子,用孩子的抚养费就可以过一辈子了。”

“那你怎么不问我要抚养费!”他的吼声狂躁又嘶哑。

她笑得更加可怕了,“我也想啊,可惜啊,当初我跑得太急,孩子流掉了…”

其实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猜想过答案,在她说一个人回来的那天他也肯定过猜想,他甚至可以接受即使没有意外她也不会留下他的孩子。

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他巨大的恨意倾泻而出!原来对她还报以幻想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早该看透他们之间的过去,怎么还能容得下一丁点的美好?!怎么还能有美好存在?!她从头至尾,不过就是要让他痛不欲生!

“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他的手越攥越紧,碎片深深地嵌进肉里,鲜血已经将她的前襟染透,连带她散乱的发梢都沾染了那浓稠的液体。

“不是我,是你。”韩念一字一顿地反驳,“唐亦天,是你毁了一切。是你把我的父亲送进了监狱,是你逼着我离开,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和别人生孩子!”

“在你抛弃我的时候你就该明白,我和谁都可以睡,我和谁都可以生孩子!我早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激怒他,将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变为泡影。也许她是恨,那种恨意驱使着她,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让他痛苦折磨。

“好啊!那你既然和谁都能睡,那我也不必对你客气!”唐亦天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不,他们之间怎么会是陌生人呢,他与她就算没有了爱,也会有恨。恨到无时无刻都会想起她,恨到想让她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哪怕彼此折磨。

布料撕碎的声音清脆又悦耳,她觉得好听极了,看吧,她果真把他一切的美好与愿景都毁掉了呢。

PART 11

他毫不怜惜地拖拽着韩念往二楼走,台阶坚硬的棱角磕在她的手臂和小腿上,酸痛中带着快意。

他抬脚踹开门,把她甩了进去,后腰撞在床边,重重的一下,疼得叫她忍不住哭了。

她哭了,唐亦天却笑了,“你那么处心积虑的回来,接近我、引诱我,不就是为了爬上我的床,再做回你风光无限的韩小姐吗!何必这会掉眼泪,你应该开心才是啊!”

韩念还真的配合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唐亦天却又伸手掐住她的咽喉,不许她笑。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却还是艰难地让嘴角上扬出弧度。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他加大了手劲,如果她再继续笑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掐死她。

窒息的感觉很特别,如果你挣扎就会格外折磨,如果你放弃那么一切痛苦和恐惧就都会消散,身体轻飘飘地上移,离开地面,断开与一切联系。

韩念索性闭上了眼,她早已不再有惧怕。曾经她从三楼的阳台纵身一跃,右腿骨折却还要忍着痛上飞机,在异国他乡孩子意外早产,而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哪一样的痛不胜过此刻?

唐亦天猛地松开手,韩念摔倒在地,干咳了几声,喉咙又烫又干。

“下不了手?那你别可后悔…”她喘着气扶着床坐下,短暂的窒息让她惨白的脸恢复了血色,又有了和他鱼死网破的力气。

“不过…”她故意挑衅,“你也没资格下手,你不是说我们韩家欠唐家一条命吗?那我已经还你了,用我的孩子…不是吗?”她姣好的面容完全扭曲,模样映照在一侧的镜墙上,像个彻底的疯子。

“哗啦——”一声,唐亦天一挥手,台灯被扯断了电线狠狠砸过去,整面镜子彻底破碎,晶亮的碎片落地,被厚实的羊毛地毯吞噬了本该有的声响。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连砸两样东西,韩念讥讽地笑了一下。

无声的破碎让他无处发泄内心的愤怒,韩念却在这样的静默中看他。看着他扭曲的五官,看着他发狂的动作,看着他撕开自己的衣服,把她抵在寒冷的墙面上,然后像只猛兽一样扑向她,巨大的疼痛如锋利的剑贯穿了整个身体。

韩念觉得快慰极了。

他的眼眸黑得像北极的夜,那时候他带她去看极光,没有极光的夜就是这么黑,黑到没有一丝光明,黑得叫人绝望。

即便是在身体被粗暴撕裂时,她竟依旧可以想起他们最干净美好的曾经…

****

韩念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来到的J市,在此之前她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云南西南面一个与缅甸接壤的边陲城镇。

父亲韩复周是被破格提升成为J市副市长的,原因是他的政绩卓越。那时候的韩念已经懂一些事儿了,比如虽然小城的人都说起韩复周都会竖起大拇指,可父亲升职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上级领导也提升了。

毕竟东南一线城市与西南的小城之间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其间的鸿沟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政绩卓越就能跨越的。

J市是她母亲范心竹的家乡,韩念小时候来过几次,但印象都不深,后来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母亲就没带她回来过了。她对J市,有模糊的印象,更多的还是陌生。

那年九月,她进了文博中学,读高一。

她还没能认识班里的同学,却先认识了读高三的唐亦天。

因为全校的学生都认识他,他有很多头衔,唐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年级第一的学霸,公认的校草,学生会主席…梦幻得像个神话。

那时候的韩念是从西南小城刚来的丫头,土里土气,别说向往那些闪耀的光环了,就连保证自己不被别人嘲笑就已经很费力了。

韩复周行事低调谨慎,除了让韩念免试进入文博中学这件事外,没有给予女儿任何的特权。韩念知道新官上任,总是要严以律己的。所以她在学校里不能说自己是谁的女儿,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

或者说,还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学生。

她发育比较慢,十五岁青春韶华的年纪,她却看起来像个小萝卜干,面黄肌瘦,身高体重都不达标。征订校服时母亲范心竹给她订了大号,说是要穿三年。初衷是希望她可以快点长高,可是等待长高的过程太过悲惨。

首先是白衬衫里基本可以不穿内衣而是背心,扁平得几乎毫无起伏,百褶裙拖到了膝盖下面,成了大妈裙,露出两根短短的柴火腿。开学前一天晚上韩念才知道文博中学不给留长发,于是深更半夜母亲用剪刀亲自给她剪了个旷世罕见的短发造型。

那时候的韩念,是一只高分达标的丑小鸭。

韩念在校外也见过唐亦天,因为她住在北京路,他住在毗邻的平海路,上学放学会有挺长的一段路是相同的。

只是唐亦天坐一辆韩念连牌子都没见过的车上学,而她要刷公交卡挤公车。所以韩念始终都不敢相信最后父亲会和贪污两个字扯上关系。

除此之外,他们还同桌吃过饭。唐氏企业是J市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大部分产业与路建地产有关,这正好与韩复周的职责范畴相重合。

唐家宴客的酒店金碧辉煌,韩念屏息端坐,头都没怎么敢抬。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孩足足比她高一个半脑袋,她偷偷瞄过,如果自己和他并肩站,也许脑袋刚刚能碰到他的肩。

十七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少年青涩的眉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成熟的味道。韩念思考了很久,却还是只能想出“好看”这样空洞而匮乏的词眼来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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