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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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没有傣族少年眉清目秀,但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足以完胜其他,更何况这样俊朗的五官更有几分不羁和洒脱。

恩,终于用了不那么空洞的字眼了!这还是她的同桌借她的口袋本言情小说里的词呢。十五岁的少女,即使自卑,也会有欣羡美好的心。

晶亮透明的高脚杯里盛着酸甜的桑葚汁,这种可以直接从树上抓一把塞进嘴里的野果子经过清洗、榨汁、过滤,然后装进这只好看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杯子里,韩念觉得简直费解。

不过她在那暗紫色的液体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影,干瘪是她可以想到最贴切的字眼。她低下头默默吃饭,决定不要接触这样太过明亮的人物,自卑感翻倍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可是少年的父亲唐凯开了口,“韩先生这样教育孩子的方式我觉得很好。亦天,你和亦柔也要多吃点苦。我看你们俩以后就跟着韩念一起坐公车,好好感受一下生活!”

“唐先生说笑了。”韩复周摆摆手,“我们是小地方来的,再说人民公仆本就是吃苦的,哪能和唐家相提并论!”

“《易经》里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唐凯看起来很认真,“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有享受的资格,可我的孩子们他们现在对社会毫无贡献,就应该吃苦,他们享受奢华,只会折损了他们的福报。”

于是那天之后,韩念就多了两个结伴上学的…漂亮朋友。撇开唐亦天不说,他的妹妹唐亦柔和她同级不同班,是个性格开朗又很随和的千金小姐。

有时候韩念也想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是市长的千金,怎么就落魄到如此境地呢!对比自己身边这对闪光的兄妹,她完全像个拎包的跟班——还不是一等丫鬟。

她的母亲范心竹是既优雅又漂亮的女人,即使在小城多年,依旧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都是的儒雅风范。韩念拐弯抹角地向母亲表达过了自己想要稍微打扮一下的意愿,却被一句“小孩子家好好学习,别想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驳斥了回来。

韩念很委屈,唐亦柔花花绿绿的,也没有不好好学习啊。自己没有花花绿绿,也没见得成绩多好啊…哎,越说越想哭。

可韩念就这样低调中带着土气,竟然还能被排挤和欺负。

****

高三党唐亦天放学比高一的要晚,文博中学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赶上大考前,就连学霸也得被拖堂。

放学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这个时间点公交车格外得空,唐亦天不用和一群人挤公交了。说起公交他就想到了那根干巴巴的小萝卜,要不是她,自己的交通工具何至于从四个轮子变成六个轮子啊!

唐亦天的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平日生意繁忙也没那么多时间管他们兄妹俩,但是说一不二的绝对威严他还是不敢忤逆的。

每天早上和小萝卜一起上公交时,他都故意不去帮她,一个劲地护着妹妹亦柔,看着小萝卜在汹涌的人群里一会冒个头一会沉下去,那场面让唐亦天足以在枯燥的高三课业中欢乐一整天。

公交车只停靠在北京路,他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刚下车他就看见韩念的母亲范心竹站在公交车站牌边一脸的焦急。

唐亦天走过去,“范阿姨,怎么了?”

“是亦天啊。”范心竹见到他赶紧拉住不放,“你在学校看到韩念了吗?她还没回家呢!”

“高一应该早就放学了吧。”唐亦天礼貌地回道,“您去过学校吗?”

“我去过了啊,老师也说放学了,你说这孩子能去哪?要不要报警啊!她爸爸出差也不在家,我一个人找了老半天了。”范心竹抓着唐亦天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说真话,作为企业的继承人,唐亦天跟着父亲没少接触过政府官员,别说是市长了,就是J市一个小小的街道主任都活得要比韩家嚣张多了。

倒不是赞同其他人的高调,只是像韩复周这样质朴的官员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唐亦天不自觉有了几分敬意。

“阿姨,我打个电话回家叫人帮你一起找。您先别急,要是再过一小时找不到人,我们就报警。”

 

PART 12

韩念确实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没有被绑架——因为看起来就不是很值钱;没有被抢劫,因为看起来全身就没钱;更没有被侵犯——因为看起来就让人提不起兴趣。

她只是郁闷了而已。

作为长相不起眼,家世不起眼,学习也不起眼三合一代表人物,韩念的朋友并不多,或者说,也只有一个——她同桌。

可就是这么点属于小萝卜的友谊,今天还被她无意中发现,同桌和自己做朋友的原因是想有机会接近唐亦天。

“你们还真以为我想和韩念一起玩啊!要不是她认识唐亦天,我才不会和她说话呢!她和唐亦天一起上学,我和她一起走不就能和唐亦天说话了吗?你们知道吗?她以前的学校连电脑都没有,难怪她上微机课开机都不会,什么破地方来的啊!她家还住北京路,是不是给哪个领导家打杂的啊!”

韩念当时气呼呼地跑了,可到了家门口又觉得不甘心,所以她没有进家门而是跑去了同桌家。

韩念来过她家,有个周末她带韩念到自己家做客,给韩念吃了一种很好吃的蛋糕,像冰淇淋一样。那天韩念很感动,回家就告诉母亲,自己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

范心竹当时就说,“给你吃,就是好朋友了?”

韩念点点头,没错啊,起码不给吃的肯定不是好朋友吧!比如唐亦天,自己有天早上睡迟了没来及吃早饭,在公车上遇到他时他正在啃面包,明明韩念的肚子叫得和雷一样响,他还是把面包吃了个精光!

他都那么高了还要吃!分她吃点不行么!

所以韩念的不甘心在于,她想问问同桌,你不想和我做朋友还给我吃蛋糕?那我要把蛋糕的钱还给你!

于是她揣着兜里的十块钱就来了,却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同桌家就在一楼,韩念蹲在单元楼的铁门口,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饿的,还是将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所有不适应都发泄了出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

唐亦天在附近的书店和超市都搜寻未果,他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人。最近半个月她每天都和韩念一起上学,据说她放弃了直达学校的公车,而是转车来北京路再和韩念一起走,友谊升温的速度堪比火箭。

他想了想,回忆了下偶尔钻进自己耳朵里的对话,好像有那么个地方…

深秋无月的夜晚,即使星空璀璨也依旧黑沉沉的,老式单元楼之间夹着的小巷又黑又深,唐亦天听到了嘤嘤的哭声,背景和音效堪比聊斋。

不过走近一看,顿时就从鬼片变成了喜剧片。

“韩念?”他看到蹲在门口的韩念,黑黑矮矮的,比起小萝卜更像是小香菇。“你妈妈到处在找你呢。”

韩念抬起头来看他,沉稳如唐亦天也没能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好丑的一张脸!虽然她平时不起眼,但仔细看看也算眉目清秀,只是单纯的发育慢而已,可是现在——核桃一样的双眼,布满泪痕又被风吹成紫红色的双颊,还有吹出个泡泡的鼻涕…

“怎么是你啊…”她下意识地把脸埋回到膝盖里。

十五岁的小姑娘,即使发育再慢,也有了青春少女的心思,对异性有了特殊的敏锐度,直觉告诉她自己现在很丑,尤其是面对一个自带闪光的异性时,这种丑的程度就平方了。

“你、你别过来啊…”小香菇不喜欢阳光,喜欢阴暗和潮湿!

唐亦天才不会听一朵香菇的话,他抬手一拎,就把香菇拔了起来,揪到自己眼前上下看看——这个泡泡究竟是怎么吹出来的呢?

“你怎么了?”见她不回答,他凭直觉猜了一下,“被那个和你一起上学的女生欺负了?”

小香菇顿时瞪圆了眼睛,直视着唐亦天闪耀的外焰,好刺眼!太讨厌了!“你怎么知道?”

唐亦天毫不留情地一刀直插要害,“因为你看起来呆头呆脑一副被人骗的样子,然后你的朋友不就那一个么?”

“…”好吧,韩念又吹出个鼻涕泡泡,被他说中了呢!

把小香菇丢下,唐亦天从书包侧袋掏出一包面巾纸丢给她,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范心竹报平安。

韩念擦完鼻涕,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伤心欲绝了,就是还有点小小的怒气没消散。于是她从铅笔盒里拿出白色的修正液,愤怒地走到了窗户边。屋里的一家人正在开心地看电视,笑声不断,根本没人在意窗外的动静。

“你要干嘛?”唐亦天挂了电话叫住她,丑丑的小香菇转过脸来,一脸的愤怒和坚毅,“我要在她家的窗户上写上‘大骗子’三个字!”

“嗯?”

“这是我对她的回应!”小香菇扼腕,好像是做了一项重大的决定,“我要和她绝交!”她拔掉盖子,用尽全部的勇气——如小鸡啄米一样在光滑的玻璃上点点点点点…

艰难地写出了只比黄豆宽一点的一横,耗时三十秒…

“咳咳咳…”唐亦天顿时被笑呛咳了,原本他只是好看,如今一笑是颠倒众生的好看,小香菇怔怔地有些失神,蓦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同桌会为了接近他而和自己做朋友了。

因为靠近他这样的人太难,欺骗她这样的人太容易。

她正走神,唐亦天抬手就推开公共的铁门,径直走进楼道,咚咚咚就敲开了一楼右侧那户的大门。

韩念还站在楼外,冷风一吹,她好像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伴随着一声惊讶的尖叫,韩念看到了尾随在唐亦天身后走出来的同桌,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唐亦天抬手推了小香菇一把,“你说吧。”

“…”韩念仰头看他,完全僵硬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他又催了她一下。

“韩念,你有什么事啊?”女孩子嗲声嗲气地问她,目光却停留在唐亦天身上,期待他能与自己对视一眼。

“厄…”韩念支吾着开不了口,修正液还抓在手里,玻璃上小小的一横,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了。

唐亦天抬手看看手表的时间,都这么晚了,小香菇浪费的可是他的睡觉时间啊!女孩子家怎么就那么矫情麻烦呢,于是他干咳一声,替她开口。

“她要和你绝交。”

然后做事干净利索的唐大少爷,在两个女孩完全傻掉的目光里转身,拖走了其中一个傻掉的人。

“唐…亦天。”韩念舌头有些发麻,说话都在哆嗦。

“嗯。”他应了一声。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吗?”在她看来,总得问清楚来龙去脉吧。

他停下脚步,松开拎着小香菇的手,低头看她。“你以为我很闲吗?”他每天花五分钟时间观赏她挤公交就已经很浪费了好么!

“…”韩念当然知道他很忙!于是默默低头,“哦。”

看她一脸忧郁,唐亦天有点不忍心了。据说这个时期的小丫头内心最纤细了,一不留神就可能敏感受伤、难过自闭,这样的话他就没乐子可看了。

“咳,我当然知道有些事不是谁先哭就是谁无辜,但是你哭得丑成这样,就知道啦。要是装的,会记得对着镜子练习一个哭起来很好看的角度和表情…”唐亦天学校抽屉里,经常收到这样为了他肝肠寸断的情书——附照片。

韩念还没来得及感动于他对自己的相信,就被“丑成这样”四个字踹进了地狱。

是做漂亮的大骗子还是难看的老实人…怎么觉得这个选择好难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晚风微凉,韩念打了个喷嚏。唐亦天停下来,看看短腿的小香菇和自己差了一大截,不禁皱了眉头。“你冷?”

韩念揉了揉鼻子,估计是刚才哭了太久受了凉。“没事的,我回家喝了鸡汤就好了。”

“鸡汤?”唐亦天挑了下眉梢,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神色。“鸡汤治感冒?”

“对啊!”韩念认真地回答,“我每次感冒妈妈都会煮鸡汤给我喝,一喝就好了。虽然我妈妈做菜很难吃,但是她炖的鸡汤可好喝了!”

唐亦天的母亲过世得太早,他没有什么印象,更没喝过来自母亲的感冒鸡汤,于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家现在有?”

“恩!好巧呢!今早妈妈说晚上要炖鸡汤给我喝,给我长个子。”小香菇可开心了,一回家就有鸡汤喝,也许就不会感冒了!

唐大少爷明显对什么产生了兴趣,但是他当然不会把想法写在脸上,那样太蠢了好么。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快走吧,我答应了你妈妈要把你送进家门呢!”

****

接下来的事就更让韩念更意外了,这对兄妹从每天一道上学变成了每天到她家搭伙蹭饭!理由是韩念家那个做饭的阿姨手艺比较好。加之唐凯拜托了范心竹,女儿唐亦柔也到了懂事的年纪,有些话也许需要和成熟的女性多多沟通。

他们一来,韩念的丑小鸭地位就坐得更稳了!这对兄妹,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高!比自己好看!比自己成绩好!比自己懂事讨喜勤劳聪明大方嘴甜可爱…

尤其是自己的妈妈漂亮又好看,怎么看都更像是唐亦柔的妈妈,而她是捡来的!

也许拿了别人的手短,吃了别人的嘴软,唐亦天对她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有几次她挤不上公交车,都是他在背后狠狠一推,把她托了上去。还有一次放学,他给韩念买了块蛋糕吃。

韩念还记得那是一块芒果蛋糕,上面放了一颗蓝莓做装饰,她把蓝莓含在嘴里咂了半天,然后问他,“这个葡萄连肉都是紫色的呢!”

大概是小香菇吃啥都觉得新奇,都欢呼雀跃。此后他给韩念买过很多次吃的东西,韩念吃到了许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那时候她想,要是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那么自己可以吃好多东西,还能不被别人欺负,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们是兄妹,自己应该会和他一样好看吧!

事与愿违的是,因为和他走得太近,韩念又开始被班上同学排挤,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时那么哭泣了,但免不了有小小的郁闷。

放学后唐亦天带她和亦柔去吃披萨。他难得主动安慰她,“不要害怕欺负你的人,而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再把他们对你所做的一切,通通还回去。”

韩念鼓着两个腮帮子大口咀嚼,“这个馅在外面的馅饼,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唐亦天就笑了,这个小香菇,真是意外的坚强啊。

尽管如此,她还是记住了那句话,从没忘记过。

PART 13

夜幕降临,烟花炮竹声声不断,承载着对新一年的祈福和向往。韩念平躺在床上,透过薄薄的窗帘看着烟花如斑斓的宝石在黑色的丝绒缎面上闪烁。

她抬起手,伸出指尖想要触碰一下那耀目的光亮,却发现它们不仅遥不可及,而且转瞬即逝,甚至无法停留一秒就熄灭了。

浴室门开,唐亦天走出来。他只在腰间缠了一条素色的浴巾,赤~裸的上身满是鲜红的抓痕,尤其是后背还有好几处被她抓得皮开肉绽。他拎过医药箱坐在床边,用左手拿着镊子,把自己的右手掌上嵌进皮肉里的玻璃渣一点点挑出来,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透明的碎片裹着鲜血,像一颗颗妖冶的红宝石。酒精倒上去的一刹那,他才稍稍咬紧了牙,然后熟练地给自己缠好纱布。

包扎伤口还是他妹妹唐亦柔教他的,虽然她大学去了T市读医科,高中毕业后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多,可韩念依旧记得她是个看起来温柔实际很坚强勇敢的女孩。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用在韩念和唐亦天之间再合适不过,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竟没有一样能留下!

她用酸软无力的手臂艰难支起上半身,全身像被碾碎过一样的疼。她都不忍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有人会心疼,所以看到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

他转过身来,冷冰冰地说,“现在我对你的身体也没什么留恋了,你可以走了。”

韩念挪动身子,双脚落地,扶着墙站起来。她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遮住半身的白皙与紫红,红白黑的交织,如雪地中怒放的红玫瑰一般绚烂又妖娆。她说,“好,但是我得洗干净再走。”

****

皮肤触碰到热水的一刹那,韩念禁不住长吁了一声,所有的疲惫在一秒全部压下,她几乎晕厥在浴盆里。

一整天水米未进,胃里空绞着,她干呕了几下黄胆水和胃酸涌上口腔,又酸又苦。她接了一捧龙头里放出的温水就喝了下去,压住翻涌的胃液。

她闭上眼,放松身体,慢慢下沉,让温水一点点把她全部淹没,如婴儿浸泡在母亲湿热的羊水中一样舒服惬意。

韩念想到了范心竹。她的母亲是否也曾像自己现在这样绝望过,绝望到想要告别人生,就这样把什么都忘记,痛苦的、悲伤的、欢喜的,都抛开,然后跳进那个无悲无欢的世界。

那个世界伸出了温柔的手,抚慰她全身的伤痛,在她耳畔柔声昵语,韩念的视野有些模糊,水声也渐渐远去…

水漫过头顶的刹那,她忽地听到了耀灵的声音,“妈妈,你去哪儿了?”

她猛然睁开眼,温水呛进鼻腔,整个脑袋疼得要裂开一般,韩念发现自己和母亲从来都不像,她从小不如母亲美丽优雅,长大后不如母亲狠厉决绝。

她抓着浴缸边的扶手坐直身子,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世界。

洗头、擦身、吹干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韩念拎着来的时候的行李,只多了一双红鞋。 她推开大门的时候,正是接天地的午夜整,鞭炮的声音惊天动地,她仿佛听到唐亦天对她说了什么,可一转身只看到他冷得像冰一样的脸。

她笑了笑,抬脚迈了出去。

****

除夕夜的晚上,城市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喧嚣与寂寥。韩念在寂寥的那一半行走,看着喧嚣的另一半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如鬼魅一般以极缓慢的速度尾随在她身后,而她只顾着仰头看烟花照亮夜空。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贺东言发来一条语音微信,她一点开,却听到了耀灵的声音,“妈妈,新年快乐!么么~”

小孩子的声音又柔又嗲,韩念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嘟着小嘴的可爱样子,那粉糯糯的脸蛋蹭在她脸上时,又软又香。她的所有坚强瞬间崩塌,弓着身子最后慢慢蹲下,在路边哑声痛哭。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得这么丑过了…

从平海路走到中山路,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出租车起步价的距离,韩念断断续续走了近一个小时。

公寓大楼几乎家家都亮着灯,还没有人在这个时间休息,可韩念却困得只想睡觉。十七层的房子在她去唐家后就退了,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她带着孩子一直是住在十六层的。只是她这样小心藏着耀灵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韩念不知道是该怪老天,还是怪贺东言,亦或只是说是命运。

孩子年纪太小,离不开她和贺东言,没法丢在国外。可她又实在不愿意让耀灵扯进她和唐亦天之间。他们之间,黑暗又肮脏的那一面,不应该被孩子看见。

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韩念胡乱地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推开耀灵的房门,一头栽到了温暖的小床上,被褥上还有牛奶的味道,香香甜甜,她一边闻一边笑,很快就睡着了。

****

北郊监狱距离J市的中心有三十七公里。韩念打车去的时候,一路的景色都是陌生的,她还从没来过这里。

韩念坐在会见室坚硬的座椅上,没等多久,韩复周就出来了。他穿着有些泛白的灰蓝色囚服,三年多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颓废沮丧,他依旧有着干净挺拔的书卷气。只是鬓角花白,毕竟他今年已过花甲。

三年多的日子对韩念来说很漫长,她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父亲,大多数时候是韩复周通过律师捎话让她不要来。但对韩复周来说,三年多的日子只是他漫长无期徒刑中很短暂的一段岁月。他必须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否则他还没有输给命运,就输给了时光。

他拿起话筒,韩念也跟着拿起来,冰凉的听筒贴上耳朵,话语就显得格外的温暖了。

他叫她,“思思啊…”

思思是她的乳名,只有父母这么叫她,甚至连唐亦天都没有这么叫过。他曾经调侃地说,“思思?韩念?那当初直接起名叫韩思念不就好了?”

母亲范心竹叫得次数也不多,几乎都是韩复周这么叫她,久而久之,这个称呼就成了他们父女之间独有的了。

他叫她“思思同学”,她叫他“复周同志”。虽然父亲公务繁忙,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在韩念的印象里,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温暖的。他既严苛又慈祥,那样低调的一个人,也只有在她办婚礼的时候才那样高调地说过——“我韩复周的女儿,要嫁得比谁都风光!”

韩念没法相信这个社会对她父亲的判定,也没法接受唐亦天对她父亲的指控。即使她对爱情坚贞不渝,韩复周也是她的父亲,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父亲!

“爸…”她扬起嘴角,韩复周喜欢看她笑,所以她笑了,韩复周也笑了。

“你一个人还好吗?”他问道,“身体都恢复了吗?”

“恩,都好。”韩念点头,“您呢?上次托张律师给您买的冬衣还合身吗?”

“合身的。”韩复周说,“还很暖和。对了,贺东言最近怎么样?还是他一直照顾你吗?”

“恩。”韩念点头,“他对我很好。”

“他是个好人。”隔着玻璃和铁栏,韩复周眼底有些小小的波澜,韩念看不清也看不透。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次三年多前问过的问题,“爸,那件事真的与您无关吗?”

“思思,爸爸绝不会骗你。”韩复周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不信任而生气,他柔和的眉目里充满了慈爱,韩念抿嘴笑了起来。

她相信父亲,所以她就得继续恨那个人。

****

走出监狱的时候,午后阳光正盛。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车逆光向她驶来,车身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反光,她抬手遮挡,阳光从指缝里漏过,然后车上走下一个人,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念,你把我急死了!”贺东言的心跳声又急又猛,韩念靠在上面,几乎要被他的节奏带跑。

“我不是好好的吗?”她挣脱开他的怀抱,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贺东言低头捧着她的脸,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看,都没有从笑容里看出破绽来,只得放弃。“好吧,那你怎么出来了?”

“我又没卖身…”韩念摊手,“倒是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她这么一问,贺东言的长鼻子就立刻翘了起来,“哈哈哈,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多聪明啊!我昨天下午去唐家蹲守到晚上发现你好像离开了,然后今早去公寓看到了你的行李,然后我想你一定是来这里了!”

“那你怎么不猜我去了超市呢?”韩念拽了拽厚实的羊毛围巾,藏住颈上的那些青紫。

“因为今天是初二啊。”他笑了起来,“女儿要回娘家啊!”

“噗——”韩念咳了起来,“那我没有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啊!”

贺东言捧着脸凑过来,“那你左牵着我,右手牵着耀灵,也可以回娘家呀!”

“换一下。”韩念边走边说,贺东言不解,“换什么?”

“你是鸭。”韩念笑道,“比较像。”

作者有话要说:ID名为小唐唐的同学威胁我,如果今天不给她红烧肉,她就要对我粉转黑,我估摸着不上肉是不行了,可能还不只她一个人这么想,估计这还是不少人的心声,写文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坚定的要求。只要答应了,SO,ARE U READY?

PART 14

初八报纸的八卦版面被唐亦天占了半版,刊登着他和沈氏千金沈瑜约会吃饭的照片。人脸清晰、光线极佳、角度端正,韩念才不信这是偷拍,她更不信的是有人偷拍了唐亦天还能有机会登上报纸?

除非,他就是想昭告天下。

因为昭告天下的话,韩念自然也就看到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韩念对贺东言的拉风和耍贱没那么感冒,因为这些招数和把戏曾经的唐亦天绝对可以称霸J市,如今的他即使对此不屑一顾,也依旧可以大杀四方。

韩念简直可以脑补出沈瑜欢呼雀跃的样子,不禁有点同情她了。

小耀灵抱着奶瓶跑过来,爬上妈妈的腿。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他松开嘴,一手抱着奶瓶一手指着报纸上唐亦天的脸说,“妈妈,是那个凶巴巴的坏叔叔!”

“你还记得?”韩念有些惊诧地低头看他,小孩子记性还真是好。

“恩!”小耀灵认真地点头,“贺东言说他是狼外婆,专门吃小孩。所以妈妈以后不要和他玩了。”

韩念皱眉,“你怎么又直接叫贺叔叔的名字了?”

“是他让我叫的。说我不能叫他贺叔叔,不然我就没糖果吃了。”小耀灵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他家有个看起来也凶凶的爷爷,有个不怎么笑的奶奶,还有个要打我阿姨呢。”

“阿姨要打你不是因为你剪坏了阿姨的裙子吗?”韩念揪住他的小鼻子,“小孩子不能撒谎,不然鼻子会变长的!”

“哦…”耀灵老实地点头认错,“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那里,我还是想和妈妈在一起。”

见妈妈不说话,耀灵大概觉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于是抬手摸摸妈妈的脸,乖巧地说,“妈妈,其实你不在,我也不害怕的…”

“贺叔叔会陪我玩,带我看电影,给我买玩具…”他乖乖地靠在妈妈怀里,细数着贺东言的优点,“妈妈以后和他在一起玩吧。”

韩念搂着他,笑了笑,“以后如果没有贺叔叔,只有妈妈和耀灵两个人,可以吗?”

小耀灵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恩,有妈妈就行了。”

韩念知道,自己没那么高尚,才会在绝望时抓住贺东言,但她也不想那么卑劣,如果她能有别的办法,哪怕是一丁点,她也不愿意这样拽着他不放。

****

正月十五元宵节,Paradise有一场新春宴会,主办方是J市的商会——青山会。自青山会成立以来,每年的这场庆典都是春季最引人注目的盛会。

加上今年的元宵节又赶上了情人节,双节相会的好日子,就更加值得期待了。政商云集的大场面,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挤破头想混进去抢到热门新闻,女明星们也想尽办法有机会入场觅得佳婿。

韩念到了那天傍晚上才去拿预定好的礼服,对于自己的好身材,她丝毫不担心会因为过了个年而需要临时改款。贺东言嘴上说她半老徐娘自负自大,可等韩念从试衣间出来时他还是惊诧地看傻了眼。

Vera Wang的紫色紧身裹胸礼服衬得她白肤若瓷,垂坠的面料勾勒出身体的所有线条,曲线、平坦、转折,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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