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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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挨了两顿骂。”何离可怜巴巴的样子,“四爷也骂我一顿出出气罢。”

什么情况?谢流年一只手抓着只布老虎,冲谢四爷扔了过去。我妈妈跟你说话呢,摆什么谱啊。

力气太小,没扔到谢四爷身上。谢流年再接再厉,继续扔。十几只布老虎扔完,也没发挥作用。

谢流年气咻咻坐了一会儿,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向谢四爷。“一步,两步,三步…”谢四爷和何离一个低头看书,一个站在炕边伸出两只手护着,其实心里都在暗暗数数。谢流年一共走了七步。

我会走路了!谢流年真想仰天大笑,我会走路了!

还没得意完,她已经站不稳,倒向炕沿。谢四爷眼疾手快扔下书,捉住她,抱在怀里。

谢流年坐在他怀里,认真讲着道理。板着一张小脸,跟谢四爷训她的时候脸色一模一样。嘴里叽哩咕噜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时而指指何离,时而指指谢四爷,也不知她在指责什么。

“本来说饿一顿便好。”谢四爷慢吞吞说道“如今看来,还是饿上两顿罢。”明知这个小女儿古灵精怪,什么都能听懂;明知道这个小女儿很在意“食”事。

饿两顿?谢流年泪眼迷蒙冲何离伸出小胳膊,何离把她抱了过来,又亲又哄。“乖啊,你积了食,饿两顿便好了。乖,不哭。”

看看爹是什么样,娘是什么样。谢流年把小脑袋偎依在何离胸前,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她会说话,准会幽幽来上一句:世上只有妈妈好。

中午,饿着肚子的谢流年在何离怀中沉沉睡着了。睡梦中,谢流年不再是不满一岁的婴儿,她长大了,吃了一个肘子,一只鸡,一只北京烤鸭,还有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肘子真好吃啊,谢流年在睡梦中流了口水。

小床旁边,她爹在责备她娘,“为了帮人,咒我闺女闹肚子!还落的自己挨了两通骂!”笨阿离,笨死了。

“两条人命呢。”她娘温温柔柔的笑,温温柔柔的辩白。

她爹叹了一口气,把她娘抱在怀里。

谢流年很记仇,直到两天后她见了谢四爷还是板着小脸不肯笑。谢四爷也不多理会她,自顾自闲闲倚在炕上,念一段《世说》,再讲解一遍。

谢流年爬到他身边,枕在他胳膊上,听的很专注。

“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谢四爷念到这儿,谢流年咯咯笑了起来,眼前不就有一位这样的“名士”?

过了一个月的光景,陆姨娘完全将养好了,特地来西跨院道谢,“若不是姐姐,我和肚子里的孩儿怕是已经…”陆姨娘说到这儿,有些哽咽。她本来年纪不大,性子又娇,可以说是从没吃过苦的人。

何离微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我家七小姐恰巧那夜闹肚子,都要请大夫而已。你切莫多想。”隔了房的姨娘,也不想陆姨娘记什么情。在这深宅大院里讨生活,不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陆姨娘滴下眼泪,“姐姐真是施恩不图报的好人!”七小姐瞧了大夫也不过是积食,哪用半夜兴师动众请大夫去,何姨娘素日也不是张狂之人。

何离谦虚几句,陆姨娘千恩万谢去了。

此后,陆姨娘常常上何离这儿来坐坐,说说话。她年纪不大,见识不多,眼界狭窄,常常一开口就是抱怨、诉苦。渐渐的何离烦不胜烦,在这世上活着谁不苦,谁有功夫天天听你诉苦?

谢流年在炕上玩耍,时不时同情看一眼何离:就算是真朋友也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诉苦,更何况只不过是泛泛之交。

在那遥远的前世,有位女作家说过:对朋友诉苦,请勿超过十分钟。

一开始是陆姨娘常过来,后来袁姨娘也常常闻风而至。袁昭容貌美丽,谈吐风趣,常惹得谢流年侧目。

何离久在谢家为奴为婢,养成一幅小心谨慎的习性。“不是我小气。”她对着陆姨娘笑的很温和,“实在是你这身子贵重,故此,不敢招待你吃喝。不瞒你说,这孕妇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是一概不知。”

陆姨娘难免有些疑惑,这生过两回孩子的人,怎会?

袁姨娘在一旁抿嘴笑笑,“你不知道罢,我们阿离可金贵着呢。她怀孩子那时,可是老太太专程派了嬷嬷来照看的。”

何离可以,你陆姨娘,咳咳,你可不成了。

果然陆姨娘变了脸色。何离面色淡淡的,“阿昭不也一样?那年咱们一起怀上,老太太一般无二遣了嬷嬷,咱们原是一样的人。”老太太还不是看在四爷份上,你怀孕的时候一般也有。

袁昭拍案而起,柳眉倒竖,“你还敢提当年之事?”同样是怀了孕,一个太太平平生下儿子,一个凄凄惨惨落了胎!

何离从容镇定看着袁昭,并不说话。袁昭怒到一半,忽然掉下眼泪,掩面而去。

陆姨娘讪讪的,也告辞了。

陆姨娘回到三房,三太太和颜悦色问了几句话,“快去歇着,孩子要紧。”那晚她骂退小丫头,心头烦燥,一夜翻来覆去半睡半醒。清早起来知道了前前后后,心里也有些后怕:这不比任上,谢府世仆甚多,若是有风声传至公婆丈夫耳中,却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有一回,听一位失恋的女友诉苦,足足听了一夜。那夜我差点发疯,哀悼。

第15章

所所幸三爷离的远,谢老太爷不管后宅之事,谢老太太对三房事务充耳不闻。故此并没人来追究三太太。

三太太吃了这场惊,对陆姨娘的身孕却是比之前上心了,再三嘱咐她“好生养着”。谢府不比任上,若陆姨娘真出了什么事,三太太没人好赖,只能自己扛着。

反正我已经有了嫡子,让她生,生出来顶多是个庶子,还说不好是个丫头片子。不管庶子还是庶女,还不是捏在我手心儿里?三太太暗暗安慰自己。

借口“这两个小丫头年纪太小,不得用”,把陆姨娘原来的小丫头换成自己从任上带回来的小桃、小杏。三太太做完这些事,仔细想想,似乎没留什么痕迹,嗯,没事了。

至于四房的人,三太太并没多寻思。这隔着房,四房的姨娘、丫头总不能去跟三爷告状罢?便是她们真不开眼暗中说了什么,自己只一句“小丫头不晓事,根本不曾来回我”便能推脱干系。

小桃、小杏都很机灵,把陆姨娘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来往过的人、说过的话拣要紧的一一报给三太太,“陆姨娘对何姨娘感恩戴德的,和袁姨娘也要好。旁的,她在府里没人来往。”

“陆姨娘谢过何姨娘好几回,何姨娘不受她的。何姨娘说,不过是小丫头年纪小没遇过事,慌了手脚病急乱投医罢了。恰好七小姐那晚闹肚子,赶上了,不值什么。”

三太太更放心了。

小桃抿嘴笑笑,“陆姨娘给七小姐做了一个围嘴,白底红花儿,极精巧可爱。袁姨娘也给七小姐做了一个,不过,七小姐可挑剔着呢,不是何姨娘做的,她统统不戴。”这七小姐还真如传言所说,只要亲娘。

陆姨娘女工极精,三太太是知道的。闻言心中一动,给陆姨娘派个绣活儿?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且耐一耐,等她生下孩儿再说。

三太太惯于精打细算。她原在任上时,庶女丰年,不得宠的妾侍们,全是每日要缴上针线活儿方许吃饭的。若完不成定例,只好饿着。“我可不养闲人!”三房家底儿不厚实,不省吃俭用的可不成。

像四小姐丰年这样,才是个做庶女的样子。四房那小七,实在太娇养了。三太太摇摇头,也就四弟妹贤淑大度,能容得下这个。若换了我,哼,定要把小七□成丰年一般模样!

丰年可不是长大后才怕自己这嫡母的,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便知道怕了!庶女要从小辖治,长大后方能服服帖帖为我所用。三太太对此很有心得。

到了十一月二十九这天,谢流年过一岁生日。小孩子过生日当然不能大操大办,怕折寿、折福,不过是何离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而已。谢四爷命仆从抬了一箩筐铜钱出去,散给路过的穷人。

把三太太惊的。“小七过个生日,居然要散一箩筐铜钱?”三太太专程寻到四太太,拉着她的胳膊,一脸的怒其不争。

四太太温婉的笑笑,“这有什么。延儿、棠儿、锦儿,每个孩子过生日都是一般的。”又没戏又没酒的,不过是一碗寿面,散上一箩筐铜钱,这可算不上奢侈。

“孩子跟孩子能一样么?”三太太真是恨铁不成钢,“小七那身份,给锦儿提鞋也不配!”当初买她亲娘进谢府,还没花上一箩筐铜钱呢。

四太太似笑非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小七身份是不高,可您又能高到哪儿去?二爷三爷生母都是婢女出身,要论出身,跟小七是半斤八两。

三太太本是一盆火似的,见四太太不兜揽,心也渐渐凉了,“弟妹你呀,真是年纪轻,心肠软!”悻悻而去。

西跨院,谢流年美滋滋吃了一小碗长寿面,一岁了,我一岁了!她还记得前世的谚语“岁半,端碗吃饭”,再过几个月就能自己吃饭不必再让人喂食,多么美好的事。

谢流年如今已会走路了,时常满屋子乱转,摔了交也不哭不闹的,爬起来继续走。谢流年走着走着,停下来仰天哈哈傻笑,上辈子走了那么多的路,从不知道原来走路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流年兴奋的向门口走去,她还不会迈门槛,只能掀开帘子露出个小脑袋。

门外青石砖路上,谢四爷乌帽珥貂,徐徐而来。看到五彩线络盘花帘下那张白嫩可爱的小脸,谢四爷微微一笑,小七会走路了呢,会走到门口迎接爹爹了。

“小七,看这是什么?”谢四爷走进来,把女儿抱到炕上,递给她一样东西。洋娃娃!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谢流年眼睛发亮,把洋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含混不清的叫道“发发!”

她说话就是这样,见着谢棠年就叫“的的”。没法子,“哥哥”的音她目前实在发不出来。何离教过她叫“姑姑”,她很乖巧的点头,“不不”。

何离也过来看了西洋景儿,“玉郎从哪里买来的?我从未见过。这小姑娘眼睛是绿的?头发是金黄的?长的可真奇怪。”不过小七很喜欢的样子,大约小孩子还是喜欢新鲜玩艺儿。

“今儿我不是在门前散铜钱么。”谢四爷笑道“恰巧虞县令宴请张都督,邀我去陪客。这洋娃娃,是张都督送的。”难得做武官的人这般细心,知道小七过生,即命人回逸园取了这洋娃娃相送。

虞县令做人周到,也有礼物送来,不过是寻常物事罢了,不及这洋娃娃有趣。

说起来这张都督,不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么?也算是亲戚了,怎么从没见他上门拜望过老太爷、老太太?何离心中嘀咕。

不过她禀性谨慎,即便是对着谢四爷也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未开口询问什么。谢四爷的性子她最清楚,一向恬淡爱清净,不喜欢多事、多话的女人。

世上唯一一个对着他啰啰嗦嗦叽哩咕噜说上两车话他还不厌烦的女子,是眼前这个才满一岁的小女孩儿,这个容貌酷似他的小女孩儿。

谢流年抱了会儿洋娃娃,起身走到炕沿,冲地上站着的谢四爷、何离张开小胳膊。何离把她抱在怀里,谢流年先亲了亲何离,又凑过去亲了亲谢四爷。

谢四爷摸摸脸,成,总算没唾沫了。

次日谢四爷备了四样新鲜时蔬瓜果、四盒精致糕点、四匹大红羽纱、四份表礼,亲自去了逸园。沈迈依旧带着阿大阿二出门了,张雱出来迎客,身旁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小犬张屷。”

“我不是小狗。”张屷小声嘟囔着。真不懂,明明是小孩,非要说“小犬”。小孩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谢四爷微微笑了笑,童言童语,意趣实多。张家第三位公子眉目俊秀,神态可掬,颇肖其父,很好,很好。

叙过寒温,摆上酒水菜肴。如今天气寒冷,菜肴皆盛在银打的盆子中,用架子架着,底下一层贮了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的暖着那里边的肴馔,却无一点烟火气。

虽是客居,却也如此讲究。谢四爷暗暗纳罕。

如果是出自那些屹立京城一两百年不倒的侯府却也罢了,偏偏出自东昌侯府,十几年前才出现的新贵。况且东昌侯还是盗匪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想周末双更的,可是死活写不出来。状况不好,我在调整。

第16章

张雱和谢四爷酒量都很好,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两瓶陈酿梨花白。张雱为人坦白直率,谢四爷也是光风霁月的性情,两人倒很是谈得来。

酒罢,捧上茶来。温润的莲鱼纹官窑茶杯,普洱茶汤色红浓明亮,香气九畹芳兰,滋味醇厚回甘。谢四爷细品了品,“茶好,水更好。”不是雨水,不是雪水,像泉水,但比泉水轻。

“晚鸿真是雅人!”连这个也能喝出来,张雱真心佩服,“这是玉泉山上的水。”玉泉水,号称天下第一泉,是皇家御用的泉水,寻常人家可喝不到。

“怪不得。”谢四爷微微点头。玉泉水“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水轻,淳厚甘甜,实属难得。

张屷在一旁小大人儿似的坐着,心中纳闷,“一样是水,有什么不同?丫丫一时兴起要学茶道,皇帝便送了十几坛子玉泉水给她,究竟和平常泉水也是一般无二。”都是泉水,能差到哪儿去。

冬日里天短,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谢四爷起身告辞,张雱也没多留,命人搬了一坛子玉泉水、一坛子济南珍珠泉水相赠,“我是粗人,水好不好的也吃不出来,白糟蹋了好东西。”

谢四爷拱手道谢,萧萧肃肃出了逸园,登车而去。

送走谢四爷,张雱夫妇二人带着张屷、丫丫二人玩了会子。不久,沈迈带着阿大沈忱、阿二岳池回来了。三人都是兴高采烈,“过瘾!”大和尚武功高强,掌法精妙,即便最普通的拳法被他施展开来后也是法度严谨、优美大方,令人大开眼界。

“爹爹您没去真可惜,您要去了,准能和他打个旗鼓相当!”沈忱笑道。他从小好武,最喜欢看的就是自家英明神武的爹爹和人打架,功无不克战无不胜,做儿子的也是于有荣焉。

他娘穿着秋香色盘金绣银鼠小袄,水红灰鼠皮裙,俏生生坐在窗下长案几旁,一边含笑听着孩子们说话,一边低头在列一张菜单。他爹正温柔注视着他娘,没理会他。

岳池拉拉沈忱,“打牌。”甭在这儿没眼色了。话说爹娘恩爱是好事,可若是爹娘太恩爱了,做儿子的真是备受冷落啊。

张屷马上来了劲,“好好好,打牌!”咚咚咚跑到柜子旁,搬了个小凳子踩上去开了柜门儿,取出两幅扑克牌。他和丫丫这一对小孩子,都爱打牌。

丫丫和张屷抢着洗牌,率先在小方桌旁坐下来。沈忱和岳池随后也落了坐,四人打起牌,沈迈在旁观战。说是观战,其实主要是帮丫丫,丫丫最小嘛。

孩子们不闹了,张雱走到解语身边,把她手中的笔轻轻拿下来,拉了她出门。

解语披上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斗篷,围着大貂鼠风领,被张雱牵了出去。“咱们到亭子上赏梅。”顺着栏杆,曲曲折折的到了亭子上。

这亭子是园中最高处,站在亭中赏梅,别有一番风味。逸园种着几百树红梅,梅树上都挂着羊角灯,这时节将灯全部磊磊落落点将起来,就好似一颗颗明珠在照耀,掩映得那些梅花枝干越发横斜可爱。

两人拥在一处看了会儿景色,心中温馨静谧。“这样闲下来真好。”张雱抱怨道:“从前在京中忙得像头牛。”做什么都督,还不如做盗匪自在。

解语仰起脸,在他下颏轻轻一吻,“无忌,难为你了。”他从前是多么肆意妄为的男子,身为靖宁侯亲生子却流浪江湖,劫富济贫。成亲生子后这般规规矩矩的,很累吧?

谢四爷回府后,玉泉水、珍珠泉水全孝敬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知道您二老好这口。”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眉开眼笑的,看看我玉郎多孝顺!

自然会提到这般难得的泉水自哪儿得的。“逸园?”谢老太爷沉吟片刻,他自然知道逸园住的是沈迈、张雱一家,也知道张雱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

只不过这小叔子从未认祖归宗,后来还给沈迈做了义子,受封为东昌侯府世子。他和靖宁侯府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如果张雱是正经靖宁侯府子弟,依礼节早该到谢府拜访。可他身份究竟是有些尴尬,是以只投过名贴,并不曾上门。

可惜啊,可惜。

一进了腊月,日子过的飞快。从喝腊八粥开始,年味儿一日浓似一日。治办年货,清扫房舍,收拾供器,请神主,供遗真影像,谢府上上下下均是忙忙碌碌。

小孩子当然不用干活儿,所以谢流年是很舒服的。她每天只要练习走路,学说话,玩两个时辰,吃五六顿饭,睡两个觉,洗一次澡…谢流年仔细数一数,觉得自己还是很忙的。

谢四爷这样的闲人都要忙着祭祖拜神过节诸事,跟他比起来,自己还是闲的呀。谢流年坐在炕上玩着洋娃娃,看着何离埋头为自己缝制过年的新衣,很知足。

年关一日日近了,学堂里放了学,谢延年、谢棠年像飞出牢笼的小鸟,在后花园里跑来跑去玩耍。玩累了也到祖父祖母处撒娇,或是逗弄谢锦年、谢流年两个小妹妹。

谢锦年一岁半多,谢流年比她小几个月,个头自然小一点儿。谢延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决定挑小一点儿的抱。“小七过来,哥哥抱!”

那是我妹妹!谢棠年心里极不情愿,也冲谢流年张开手臂,“小七过来,哥哥抱!”正在萱晖堂中迈着小短腿兴致勃勃走来走去的谢流年停下来,看看谢延年,看看谢棠年。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笑吟吟的,小七会怎么做?

谢流年先冲谢延年笑笑,又冲谢棠年笑笑,笑的很乖巧。然后一只小手臂冲谢延年伸过去,“的的,啊啊。”示意谢延年拉着她。

又冲谢棠年也伸出一只小手臂,“的的,啊啊。”一边一个,拉着我走吧。本姑娘走路走上瘾了,不想让人抱。

谢延年和谢棠年果然一边一个拉着她,在屋中走来走去,转了几个圈儿。

小七真有办法!谢老太爷、老太太都笑弯了眼睛。

谢锦年一人落了单,不满的大叫,“的的!”她的口齿也还不清晰。

谢延年忙冲她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拉了过来,四人并成一排。

谢流年走着走着,仰头望天呵呵傻笑起来,真逗!大概是傻笑会传染,谢锦年也跟着傻笑,谢延年和谢棠年口中说着,“你们两个小丫头傻不傻呀”,却也是喜笑颜开的。

忙碌了一天的谢四爷、四太太进到萱晖堂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四个孩子在地下笑闹成一片,两位老人坐在上面乐呵呵看着,笑成了一朵花。

年前已经是这么乐和,过年的时候自然更欢快。腊月二十九,谢府全部换上崭新的对联、门神、新油了桃符,气象万千,焕然一新。

除夕夜,从大门开始直至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都挂着朱红灯笼,犹如两条金龙一般。“好太!好太!”谢流年站在地上拍手,好壮观的景象啊。

谢棠年蹲在她身前,一脸无奈,“小七,你什么时候才能说个整话啊。”明明是“好看”,为什么她一定要说成“好太”。

你倒是长大了几岁,很好玩么?光是日日要上学就够烦的了。谢流年白了他一眼,继续欣赏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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