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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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谢棠年也来了。谢流年做起小老师,一个一个教会了,之后强烈要求,“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结果,时运不济,打一把输一把,输到最后小脸儿都绿了。

何离不输不赢。谢棠年小赢了几把,谢四爷神色悠然,却赢的最多。谢流年捧着放庄票的紫檀木盒,依依不舍,“输钱容易,存钱难啊。”辛辛苦苦存了半辈子的钱,这么一会子功夫全输光了。唉,不该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该打这么大的。

何离和谢棠年看着她无比眷恋的模样,都觉不忍心,“小七乖,往后咱们再存。”输就输了,还有往后呢。谢四爷仿佛没有看到小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站起身拂拂衣袖,命谢棠年捧了紫檀木盒,施施然去了。

“小七下回若再请客,可没有庄票会账了。”谢棠年笑道。谢四爷嘴角翘了翘,没说话。谢棠年捧着紫檀木盒,跟在谢四爷身后去了书房,放在暗格中。

谢四爷下回再到静馨院的时候,谢流年正得意洋洋摆弄着一个金丝楠木盒,“爹爹,您摸摸,有如婴儿肌肤,湿润细腻如玉。”盒子发出丝丝金光,却又清幽无邪,娴静优雅。

见谢四爷不理会她,谢流年小姑娘毫不气馁,笑嘻嘻打开盒子,取出几张庄票把玩。何离拉拉谢四爷,“哪有这么哄孩子的?”那么大额的庄票,给她做什么。哄孩子哪用得到真金白银啊,还是巨额真金白银。

谢四爷倚在蹋上,闲闲说道:“小七,挑一本书。”还是让她读书学道理吧,说旁的没用。明知自己若开口教训“不能拿别的人钱物”,小七准会振振有辞,“我赢的!”自己若说赌博不对,她肯定迫不及待的伸手,“紫檀木盒还我!”还有盒子里的庄票。

谢流年响亮的答应一声,把庄票放好,金丝楠木盒交给何离保管,“爹爹,什么高雅讲什么。”张伯伯说了,输多少都不怕,输多少他给补多少。我有了经济基础,现在需要上层建筑了!

给女儿讲完书,哄她入睡后,谢四爷跟何离夜半无人,喁喁私语,“这些时日她可有为难你?”“没有,一直和颜悦色的。”

何离幽幽叹了一口气,“玉郎待我的好,我都知道。”四太太能言正言顺苛待自己,谁也说不出什么。“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正室管教妾侍,有理也好,无理也好,丈夫不便置喙。公婆更别提了,再怎么没规矩的人家,公婆也不会插手儿媳房中事务。像玉郎这样曲折迂回的平定了内宅纷争,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真是煞费苦心。

谢四爷浅浅一笑,“阿离怎生谢我?”他才刚沐浴过,只穿着雪白的中衣,乌羽一般的长发散在枕边,令人心中一阵阵悸动。何离斜睇如玉郎君,媚眼如丝,“我不领情,玉郎是为了棠儿和小七…”话未说完,嘴唇已被封住。何离心中一阵迷惘,谢四爷一手抱着她,一手摘下帘钩,纱帘泄地,娇柔旖旎,无限春光。

第二天何离腰肢酸软,出门前还没忘记往脸上扑了层黄粉,遮去脸上的□。四太太见了她很是厌恶,真不知道玉郎是怎么想的,拒了多少年方二八的美妾丽婢,却一直割舍不下这一对年已三十的老姨娘。袁昭还有个好颜色,何离可有什么呢?玉郎也太念旧情了些。“退下罢。”早早把何离打发走了。

四太太正忙着。要打点韩司业的寿礼,要精心准备谢锦年的衣服、首饰,“延儿和柏儿是小爷们儿,衣着上倒没什么”,女孩儿的装扮,要格外操心。

除了谢锦年,还要想着谢流年。“也不知道娘亲要见她做什么。”四太太忙来忙去的头昏,心中抱怨。太贵重了也不好,太不经心了也不好,挑来选去,给谢锦年定的是大红衫裙,谢流年则是粉红衫裙,“她有现成的,不必别做。”小女孩穿粉红很可爱,想来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

谁知谢老太太却是不同意。四太太陪笑把礼单、马车、跟着服侍的人都回了,谢老太太并无异议。唯有说到谢锦年谢流年的衣饰,老太太沉吟片刻,温和说道:“小七年纪小,一派天真,竟是穿天蓝色为好。”

四太太自然陪笑称“是”,大太太在一旁凑趣,“到底还是娘有眼光,小七皮子雪白,穿上天蓝色衫裙,定是小仙子一般。”谢老太太微微一笑,若是玉郎媳妇也像大郎媳妇这般通透,自己该省多少心。却也说不得,幼子媳妇比长子媳妇差些,也是常事。

到了韩司业寿诞这日,谢四爷、四太太带着三子两女早早的出了门。大太太持家有道,有条不紊,马车、仆役、婆子、媳妇、丫头都齐齐备备的。临走,谢老太太交代谢棠年,“好孩子,跟着你爹爹,莫乱跑。”看着谢流年也想交代什么,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谢流年仰起小脸甜甜的笑,“您放心,张伯母也去,丫丫姐也去。”要不我能这么老老实实的?

谢老太太先是欣慰笑笑,接着板起了脸。这没良心的小七,先是死拧着一定要跟随亲娘,如今又喜欢上南宁侯府这一大家子,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便有了外心!虽说女生外向,也不能外的这么早吧。

大太太玲珑剔透,见婆婆面色不豫,命人把五小姐瑞年送了来。瑞年天真娇憨,童言童语,没一会儿就把老太太逗乐了,“傻孩子,这可不念恃庞生骄,是恃宠生骄!”瑞年红了脸,“祖母,我记住了。”

吃完午饭,谢老太太照例要小睡。大太太服侍她躺下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谢老太太虽是咪着眼,却百般睡不着,“棠儿和小七在韩家,不知怎样了。”棠儿还好,是跟着玉郎的,小七却是跟着玉郎媳妇。平时孩子见了她还摒气敛声,她咳嗽一声,孩子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这到了韩家,可会怎样呢?

这会谢流年正在游泳,在韩家后花园的池塘里游。她在水里跟条小鱼似的游来游去,张屷站在岸上哄她,“小七乖,快上来!你若想游水,等到了我家,放温水给你游。”这池塘里的水也不知几天没换了,不干不净的。

谢流年一个猛子扎下去,良久,露出个湿淋淋的小脑袋,“不!再游一会儿!”韩家那丫头伸了伸手还没推我呢,我就自己落水了,为的不就是游一会儿?这池塘水很清呢,比我那洗澡盆子大多了!

男客也好,女客也好,这会儿都是听着戏。女客在内宅花厅,男客在外院花厅,花厅轩朗宽阔,外面是三层戏台,唱着大闹天宫。

男客这边,谢四爷听仆役禀报“谢七小姐落水”,面不改色,徐徐站起,对着席上的客人拱拱手,“对不住,失陪。”回过身温言询问仆役,“请问池塘该往哪边走?”仆役殷勤给指了方向,“那边。”

处变不惊!神态自若!席上诸人正满含钦佩的看着他,却见南宁侯张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伸手挟着他,跟飞似的,没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这是什么轻功?诸人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我看你,你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客那边可没这么镇静。四太太一脸慈母相,泪流满面,“这孩子!怎这般顽皮!”小女孩儿们都是三三两两在园中玩耍,怎么就谢家姑娘没规矩,掉水里了?老太太若知道,定是不分青红皂白心疼孙女,责怪儿媳妇。在娘家丢人,回夫家挨骂,大好的日子,这是做什么。

解语直起身子。丫丫轻轻拉拉她,“小不点儿可坏了,游水呢。”自己紧跟着她呢,哪能让她吃了亏?她可倒好,韩家丫头往她身边走着,才暗暗伸出手,还没碰着她,她就落水了!游的可欢势了。反正有小哥哥在,让她玩罢。

“水脏不脏?”解语兀自不放心。“很清澈。”丫丫撇撇嘴。要是水不清,小不点儿能往下跳么。可怜孩子,日日只能在洗澡盆子里玩水,这回总算下池子了。

韩大太太一迭声命人,“快!快救谢七小姐!”指挥的丫头婆子团团转。韩老太太长叹一声,颤巍巍站起身,“请恕我失礼,要失陪一会儿。”亲自带人去了池塘边。

“这谢七小姐,也过于顽皮了一点。”“韩家厚道。”一个庶出的外孙女,和韩家其实毫不相干,德高望重的韩老太太竟亲自去救她。

不紧不慢的走着,韩老太太心中感概。锦儿,你和外祖母容貌相似,命也相似么?外祖母幼时有一个千伶百俐、甜美动人的庶出妹妹跟在身后,遮住了所有的光彩。嫡出小姐暗淡无光,庶出的丫头反倒艳丽照人,外祖母的幼年,平空少了多少欢笑。

这谢流年长成这幅模样,若是伏低作小跟在锦儿身后,卑微顺从,倒也还使得。她这身份,这模样,竟还毫无猥琐形状,从容有风致,俨然是名门之女。锦儿和她并肩站在一处,生生被她比了下去。

唉,人上了年纪,心越来越软了。也不求别的,只要能让谢家把这小丫头关起来,不见天日,不碍着锦儿,也就是了。到她长大成人之时,也会给她择一良配,让她平平顺顺嫁人过下半生。一个通房丫头所出的庶女,如此这般,也不算差了,对得起她。

费嬷嬷这没用的,几个月的功夫了这点小事还办不好。如今自己亲自出马,也不要这谢家小七如何如何,只要诸人皆知她顽皮无状,不是淑女作风,便好。之后谢家或是觉着她不宜出门,或是觉着她该狠狠管教,都无所谓。

不到最后关头,不愿使出雷霆手段。韩老太太出自定海侯府,自小见过的阴毒之事多了。不过自从嫁到韩家,她还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鲜有用到看家本事的时候。

池塘中,谢流年游来游去还没过瘾。池塘边上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男孩。一个男人笑咪咪的,“小不点儿,玩够了就出来罢。”男孩劝说无用,开始威胁,“小不点儿,你再不出来我要下去捉你了!”还有一个男人负手静静站着,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宅媽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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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写一章,明天早上看吧。争取下一章结束阴谋,流年幸福的长大。

不会长太快,长两三岁的样子。十岁,在古代算是大姑娘了。

第55章

“人定偷走,破晓回来,许你游水。”低沉优雅的男子声音响起后不久,一个湿淋淋的小脑袋浮出水面,欢呼道:“爹爹真好!”没一会儿游到了岸边。“爹爹,拉钩。”伸出小手指跟谢四爷要承诺。谢四爷拉住她的小手不放,小心翼翼把她拉了上来。

张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袍裹住她,“谢世叔,那边小阁楼中,我命丫头备了换洗衣物。”谢四爷点点头,抱着谢流年走向小阁楼。张雱嫌他慢,伸手挟着他,施展轻功迅疾去了。

韩老太太一众人等还没走到池塘边,谢四爷手中牵着身穿天蓝色衫裙、一脸恬净笑容的谢流年迎面而来,“小女顽劣,兴师动众,惭愧惭愧。”谢四爷温文从容一如往日,不过如此仔细观看,会发现他眼睛自始至终冰冰冷冷,没有一丝暖意。

韩老太太慈详笑笑,招手叫谢流年,“好孩子,快来外祖母这儿。”这小丫头不只毫发无伤,且衣着整洁,饰物光华,举止得体。本想让人看她那幅狼狈形容,竟是失算了。

自己预想中的情形是这样的:待一众人等走到池塘边,只见地上横躺一位女孩儿,衣衫不整,形容狼狈,若是醒来后再哭闹一番,那便更好了。“庶出女孩就是不尊重”“没教养”,贵妇们自会偷偷这般议论。她这样的身份又不打眼,并不会有人大张其鼓的害她,自是她贪玩任性所致。今儿来赴宴的小女孩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怎么个个好好的,只有谢家庶出的七姑娘出了丑?素日顽皮不尊重,可想可知。

不过,不是派了两个得力丫头么?趁无人时推她落水,之后一个回来报信,一个看守在池塘边?报信的那个倒是见着了,看守的那个呢?办事如此不力。韩老太太看看池塘边仿佛只有谢四爷跟他毫发无伤的小女儿,心中疑惑。

谢四爷拉着小女儿不放。谢流年冲韩老太太曲膝行礼,笑的很乖巧,“老太太,我知道自己太顽皮,爹爹已经骂过我了。”能管我的人已经管教过,不劳你这外人多费心。

“你这调皮孩子。”韩老太太嗔怪道:“怎么非闹着要到水边玩?还闹着要照水镜?已是六七岁了,还这般任性。”要不然,你怎么至于掉到水里去。

“老太太教训的是。”谢流年模样很乖顺,“往后再不敢了。”这老太太说人话也好,说鬼话也好,反正做晚辈的只管点头,绝不忤逆她,绝不反驳她。

韩老太太语重心长的交代,“你莫要口不应心,要真的改了方好。若不然,再掉到水里,焉能回回有这般好运?”这小丫头是真温顺,还是另有居心?

谢流年露出迷惘的神色,愣了愣,方陪笑答道:“是,老太太。”谢四爷浅浅一笑,“岳母教训的是,这丫头端的顽皮淘气。”父女二人容貌相似,言行举止,也极为相似。

两个大丫头推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丫头走了过来,口中训斥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水里好玩么?特特的跳下去!”小丫头身穿蓝衣蓝裙,身量和谢流年颇为相近。

小丫头哭道:“再不敢了,求姐姐饶了我!天气热,我贪凉在水边洗手,不知哪位姐姐要捉弄我,推了我一把!”我不是自己在下水的呀,是被人推的!

“又撒谎!”大丫头很是不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闲着没事推你入水?很有趣么?咱们是来韩府做客的,不得胡说!待回了南宁侯府,我必回了夫人,清白处置于你!”

跟着看热闹的女客很是不少。这会子不少人抿嘴笑,看看,明打明的,有人要推这谢家七姑娘入水,结果推错人了,推了个南宁侯府的小丫头!虽然谢探花和谢七姑娘口中唯唯诺诺,可是长眼的人都看见了,人家谢七姑娘从从容容、清清爽爽的,哪有落水的样子?饶是如此,当着长辈的面也绝不说一个“不”字,任由韩老太太一再训斥,真真有涵养。谢探花倒也罢了,向来萧萧肃肃,名士风流,难为谢七姑娘小小年纪,也有如此雅量。家学渊源,真是家学渊源。谢家子弟,衣冠磊落;谢家女儿,也是闺英闱秀,不可小觑。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原来不是小七。”四太太见了谢四爷和谢流年,听说实情,长长出了一口气,“幸亏不是,否则,我回府如何跟老太太交代?”好了好了,愁云消散。小七并没有丢人,自己回家也不怕挨骂。

回到谢府,谢四爷把小女儿带到书房细细盘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流年快活的眨眨眼睛,“爹爹,我如她们所愿落了水,才知道她们究竟要做什么呀。”看她们后来的反应就知道了,是要自己出丑,不是要自己的命。细细考究起来,跟菱香榭事件是同一性质。

韩老太太也在紧锣密鼓的查证,“看守的丫头哪去了?还没找到,还没找到?找到了,被人从背后打昏,扔在阁楼中?”无端被坏了事,沦为笑柄,韩老太太眼中要喷出火来,“废物!要你何用!”在韩家你还能被人暗算了,真有出息!

因这事韩家上上下下都是不知情的,韩老太太愤怒过后,只好罢了。这回算你走运,看看下回,你可能躲得过!本来,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我并不愿下杀手。可事出无奈,罢了,罢了,若有什么报应,全报在我身上便是。我已行将就木,还怕什么。只要女儿过的好,外孙女过的好,我这一生,也就无撼了。

七月十八日,普济寺佛会,韩老太太这虔诚吃斋念佛的人自然要到场听高僧讲道。四太太到谢老太太跟前告假,谢老太太准了。四太太要带谢锦年、谢流年同去,谢老太太也点了头,“那日人必定会多,多带人手,看护好两个丫头。”并没反对。

四太太命人送信到韩府,“日禺时分准到。两个丫头依您所说,素服前往。”韩老太太微微一笑,谢七姑娘,你莫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长的这么好。

人定时分,张雱和沈迈一起出动,去做些违法乱纪之事。张屷命人放了一池子温水,又跟解语商量,“您换几个丫头给我吧,小不点儿来了,我不能再使唤小厮。”解语笑着答应,“好。”答应完,自己找了个没人地方偷偷笑了半天。“她都答应嫁给我了,我自然要待她好。”小不点儿答应嫁给他了!哎哟不行,肚子疼。

“爹爹,您真的把谢世叔也偷来了?”张屷听到院中有声响,忙迎了出去。看见沈迈笑咪咪抱着谢流年,张雱却是带着谢四爷一起的,脱口而出。

谢四爷淡淡一眼瞥过来,张屷心中一惊,忙行礼问好,满脸陪笑,“世叔,请!”把谢四爷让到屋里坐下。之后,解语带着丫丫、小不点儿去游水玩耍,男人们端坐着商量正经事。

“…定海侯府世镇浙江,不知是有私般下海,还是常常剿灭海盗,总之家资饶富…历代定海侯向来姬妾众多,庶子庶女众多…上一任定海侯丁奎,也是如此,家中有几十房美妾,庶子十二名,庶女十九名…”

“韩老太太名丁芸,是嫡出幼女。丁芸幼时,定海侯有一宠姬白灵儿,腰如杨柳,肤如凝脂,性情柔顺,定海侯十分宠爱。白灵儿育有一女丁菱,生的粉团儿一般,如珠如玉,定海侯爱逾性命。不幸,白灵儿和丁菱被得道高僧指为‘不祥之人’。果然,丁菱三岁那年,母女二人咳嗽不止,吐血,胸痛,渐渐消瘦,面无人色。”

“定海侯不信这个邪,却又不得不信这个邪,最后眼睁睁看着爱妾爱女,不治身亡。他前前后后请了五名医术精湛的大夫查验白灵儿和丁菱的饮食、药方,全都不得要领。到最后,连定海侯也相信了,白灵儿和丁菱确是不祥之人。”

谢四爷神情凝重起来。沈忱继续侃侃而谈,“我也是查了又查,请教不少名医,方才知道原因的。若一个人长时期食用很微少的砒霜,时日久了,便会咳嗽、吐血、胸闷、消瘦,真至身故。”

那是自然。解语忙里偷闲,过来听了一耳朵,心中明了。一个正常人若是长期微量服用砒霜,会导致肺癌。解语前世曾听说过这样的案例,最后水落石出是因为罪犯受不了心理压力自首的,并不是查案查出来的。可见,这种罪犯形式确实很隐蔽。

沈忱面有厌恶之色,“您看吧,七月十八日普济寺佛会上,小不点儿准会偶遇一位‘得道高僧’,说她是不祥之人…”说不准有人当时就信了。若当时不信,过后小不点儿像一朵花儿似的渐渐枯萎,也由不得人不信。

沈迈大怒,“这歹毒恶妇!我一刀杀了她!”对个孩子下手,真他娘的无耻!张雱摇头,“不成!一刀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了!”这种女人,应该让她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

谢四爷脸色雪白,身子微微发抖,“小七,吃过了?”砒霜?谢家什么时候会有砒霜?沈忱忙安慰他,“谢世叔您放心,哪能呢?小不点儿从未吃过。”那晚听到那费嬷嬷发狠,“若实在没法子,少不得要斩草除根,让她们跟白灵儿一样!一天一天慢慢折磨死!”之后费心费神查了不少陈年旧事,方才真相大白。小不点儿的饮食是格外留意的,哪里许人做手脚。

张雱拍了拍谢四爷,“晚鸿,不必忧心。”有我们呢,小不点儿没事。岳池推了推张屷,“你岳父吓坏了。”谢四爷也算是个镇静的人,这会儿额头流下冷汗,嘴唇啰嗦,风度全无。

这一推,发现张屷也不对劲,身子僵僵的。伸手一摸,张屷手冰凉。岳池对张雱使个眼色,张雱过来揽着张屷柔声哄他,“乖儿子,没事,小不点儿好好的。”

沈忱抓抓头,歉意补充,“韩家我也查了,倒是干干净净的。”至少没出过人命。韩司业有两房老姨娘,根本没生过孩子,也没什么宠爱。故此,韩老太太自娘家学来的这本事,一直没用上。

见谢四爷脸色青白,沈忱劝解的说道:“尊夫人倒是一心觉着锦年才是最好的女孩儿,并未把小不点儿放在眼里。”在四太太看来,谢锦年这嫡女,和谢流年这庶女,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蔑视虽然蔑视,她尚不至于出手害人,她也没那么狠心。

韩老太太想必是幼年时被丁菱抢走不少关注,抢走不少定海侯的父爱,故此,对小不点儿敌意很深。坚持认为是谢流年防碍了谢锦年。

“既如此,她该把独养女儿嫁到不许纳妾的人家。”谢四爷缓缓说道:“宁晋厉氏,临海平氏,都是四十无子不许纳妾的人家。”天底下又不是家家纳妾,你受不了庶子庶女,嫁那些人家去。

“厉氏和平氏,家规严了些。”沈忱笑笑,“听说厉氏和平氏的家长,很有些不近人情。”丈夫是不纳妾了,公婆严厉的很。哪像谢家,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是菩萨心肠,都是随和性子。

谢流年游水出来,机灵的跳上了桌子,叉着小蛮腰,气势万千,“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我有法子对付她!”不必动刀子,不必急头胀脸,一个小女孩儿出面对付她,足够了。

谢流年是怎么对付韩老太太的呢?七月十八日普济佛会上,“得道高僧”下了“不祥之人”的断语,所有的猜测全被证实。众目睽睽之下,谢流年一派天真的询问韩老太太,“请问,什么是砒霜?”

佛会上有不少虔诚的贵妇,一位老夫人温和说道:“孩子,砒霜有时可用来治病。不过大多是用来害人性命的。”砒霜可以入药,但需极为慎重。

韩老太太心中一颤,这小丫头,她怎么会提到砒霜!难不成是泄露了行藏?不会不会,不应该,多少年了,从无人发现过。

“怎么会问砒霜呢?”不少人好奇,低头询问谢流年。谢流年神色单纯,“昨晚,我梦到一位好看的姨姨跟我说话。她说,一个人如果每日服用微少的砒霜,长此以往,会…”

“会怎样?”贵妇们一个比一个兴奋,迫切问道。谢流年声音清脆悦耳,“会咳嗽、吐血、胸闷、消瘦、一病身亡;会成为不祥之人!”

“唉,你听说过么?一个人如果每日服用微少的砒霜,长此以往,会…?”贵妇们交相询问,个个摇头。活了几十岁的大人还不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哪里知道的?自然是真的被人托了梦。贵妇们都有涵养,并不会盯着韩老太太看,可是人人心中都明白,“哦,原来这便是所谓的不祥之人。”

韩老太太微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心中狂波巨浪翻腾,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真是白灵儿托梦?

“七小姐,给你托梦的姨姨,长什么样子啊。”一位好事者蹲□子,柔声问着谢流年。谢汉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穿着雪白的衣服,腰好细好细,脸好白好白,眉间有一颗红痣,眼睛泛着水光,可好看了。”

韩老太太应声而倒。白灵儿,正是爱穿白衣,腰细,肤白,眉间有一颗红痣,常常爱哭。谢流年凑近韩老太太,声音清冷,“她说,她叫白灵儿。她说,你欠她的,她会一一追讨,连本带利。”

韩老太太昏死过去。谢流年转过身,笑咪咪看着脸色灰败的“得道高僧”,“阁下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不祥之人,似乎不是我。”你丫收了多少钱,昧着良心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阴谋结束了。不过还来不及长大。

后面放了个防盗章节,不要买。真不小心买了,或自动订阅了,也没事,以后会补上内容。

有人说防盗能起作用,有人说防盗不管什么事,从没弄过,试一回罢。

尚请谅解。

56第56章

这日普济寺本来就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偏偏未时前后还出了事,“让开让开!”四五名粗壮婆子抬了位昏迷的老太太,旁边三四位珠围翠绕的贵妇、姬妾丫头簇拥着,一行人神色仓皇,“老人家身子弱,昏倒了,请让让,请让让!”

正带着谢锦年看千年古槐的四太太也听说“有老人家昏倒了”,却没放在心上。韩老太太出自定海侯府,小时候还曾舞枪弄棒呢,身子一向硬朗。再说了,她们在房中安安生生坐着,又没在人多的地方挤,不会有事的。

谢锦年拉拉四太太,“娘亲,咱们快回去,看看祖母和外祖母。”四太太无可无不可,“就依锦儿。”携了女儿的手,身边跟着丫头、媳妇、婆子,缓缓走回厢房。

厢房中只剩下谢老太太和谢流年祖孙二人,和身边服侍的人。四太太心中一震,娘亲和嫂嫂呢?怎么不见了?她们便是要走,也该把自己叫回来说一声啊。

“许是天气太热了,令堂中了暑。”谢老太太温文说道:“几位令嫂已命人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想来定是无碍。”我们这一老一小的,可帮不上什么忙。

母女连心,四太太慌了神,哀求的看着谢老太太。谢老太太很是善解人意,“人多,锦儿莫乱跑,留下来陪我。你带着人快去看看令堂。”四太太含泪谢了,带着丫头婆子往寺外走,一路走一路掉眼泪。自己真是不孝,只想着她素日身子硬朗,怎么不想想,她已是快六十的人了!

等四太太一路挤出普济寺,寺外韩家的车轿已不见了。四太太急忙上了马车,命车夫,“快,去韩家!”心急火燎的,恨不得飞到韩老太太身边。

当晚四太太夜深方回谢府。“家母中了风。”见了谢老太太、大太太、谢四爷等人,四太太唯有垂泪,“如今半边身子已不会动了。”

谢四爷淡淡问道:“岳母做恶梦么?”四太太愣了愣,“这个却是不知。”今儿才病的,哪知道做不做恶梦。谢四爷也不理会她,只吩咐,“若岳母大人做恶梦,谢家多的是宁神丸,送两盒子过去。”四太太不明所以,点头答应了。

大太太本是有些不满,见四太太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得罢了。谢老太太出门的时候,是和四太太一道出的门。回来的时候,是被南宁侯夫人送回来的。

谢老太太、大太太自是慰问道恼,“且放宽心,亲家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明日便大好了。”到了次日,派了管事嬷嬷探病,送去不少珍贵药材。

四太太到底是出了嫁的女儿,再怎么惦记亲娘,也不能日日在病蹋前侍疾。她在谢家有公婆丈夫要服侍,有两子一女要照管,□乏术。

四太太处正兵慌马乱之时,谢府盼望已久的卓先生走马上任了。卓先生已是人到中年,却丝毫不见发福,身段依旧苗条,脸庞依旧秀丽,声音依旧柔美动听。她衣着得体,举止高雅,讲起课来不疾不徐,温文尔雅,谢家上上下下对她甚为满意。

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这三个小学生都喜欢卓先生。“卓先生和气,不骂我,也不打我。”谢瑞年小姑娘放了学,高高兴兴扑到萧姨娘怀里,高高兴兴说道。她之前听说先生有骂学生的,还有打学生的,这会儿遇上了一位不打不骂的先生,无比满足。

“卓先生真有学问。”谢锦年回房,一脸羡慕,“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世上真有这样的才女。”自己是谢家女儿,更不能落于人后,往后要跟卓先生好好学了。

“这先生真不坏。”谢流年回静馨院后也夸奖,“说出来的都是人话。”这年头,不容易啊不容易,多少老师说出来的都是鬼话、屁话,要女孩儿按照女诫做人,做个木偶。卓先生可不是,她讲课向来有理有节,既引经据典,又灵活变通,不会死搬书本。

谢老太太、大太太还有大少奶奶沐氏,待卓先生都很亲切体贴。住处是上好的,幽静清雅,配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服侍,四季衣裳鞋袜齐全,束修丰厚,礼节周到。

四太太则不大顾得到卓先生。她正焦头烂额着,韩老太太半身瘫痪,半夜又常做恶梦,饮食渐渐消减,人瘦的不像样子。亲娘病成这样,她哪还有心思应酬先生。不只先生,连丈夫儿女处也疏忽不少。

谢老太太把小柏年接走了,“先在萱晖堂住几日,待你消停了,却再说。”小柏年脾气很好,让他跟着娘他就跟着娘,让他跟着祖母他就跟着祖母。冲谢老太太咧开小嘴直笑,谢老太太心都酥了。

四太太有时忍不住,会跟谢四爷诉说韩老太太的病情,“娘亲昨晚又做恶梦了,醒来浑身湿透…”这得做了多吓人的恶梦,才会怕成这样。

谢四爷不听,站起身走了,“说了多少回,我最不喜病人。”四太太无比烦恼,我知道你不喜病人,可这是我亲娘!没法子,眼睁睁看着丈夫走了。

有时四太太拉着谢四爷一起去韩府探病,结果还不如不探。“白灵儿何许人也?”病床前,谢四爷这话一问,韩老太太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待要说什么,口嘴歪斜,却是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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