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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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太太没能熬过暑伏天。七月最热的时候,一个月圆之夜,韩府上空响起凄厉的叫喊声,第二天,整个韩府一片白肃。韩老太太,去了。

四太太哭昏过去好几回。谢大太太张罗着去韩家吊孝诸事,谢流年不巧生了病,去不得。四太太后来在灵堂才发觉谢流年没祭拜“外祖母”,大怒,“果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这是什么时候,你生病了?

四太太气怒攻心,拉着谢四爷不依,“你养的好女儿!”谢四爷命人去请韩大太太来,韩大太太急急忙忙过来劝走小姑,“妹夫多担待吧,小妹她,什么也不知道。”当天在场的只有自己和两名族弟媳妇,族弟媳妇都是有求于自家的,况是韩家私事,并不敢胡言乱语。至于小姑,当时她不在,不知情,过后谁敢告诉她,谁去生那个事。

“妹夫,万事都看在三个孩子份上。”韩大太太长长叹息,“延儿、锦儿、柏儿,可都是谢家的好孩子。”夫妻情份先不说,你们谢家舍得这嫡子嫡女么。

韩老太太风风光光出了殡。四太太哀毁骨立,号哭泣血,见的人无不感概,“真是孝女。”韩家的女儿,谢家的儿媳,孝顺啊。

丧礼过后,四太太要守孝,跟谢四爷分了房。谢四爷许多日用之物,都搬到了墨耕堂,日常歇息也在墨耕堂。这下子可好了,张屷、岳澄跟着谢延年、谢棠年凑热闹,常常黄昏时分还不走,请教功课。

谢流年日子过的很快活,时常被偷走。到了张家,游泳、打牌、、月光下看武术表演、大夏天吃火锅、和解语丫丫联床夜话,回回玩的尽兴。

张屷不大高兴。“娘亲,小不点儿为什么不跟我睡?”解语和张雱强忍住笑没说话,岳池过来逗弄弟弟,“阿屷,许是被你踢着了?”你睡觉踢人,谁还跟你睡。

张屷板着脸,不理岳池。下回再见谢流年的时候,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小心翼翼说道:“小不点儿,我如今睡觉不踢人了。”已经改了。

“真的呀。”谢流年一脸乖巧笑容凑了过去,“那咱们一起睡!”你不踢人,咱们一起睡大圆床呗。张屷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两个孩子头抵头甜甜蜜蜜入睡,张雱看着好笑,“阿屷运气最好,这么容易跟自己小媳妇儿一起睡了。”想当初你老爹我经历了多少波折,劫过钦犯,造过反夺过宫,又到辽东打退东北的女真人,费尽千辛万苦才娶了你娘。

“这个可不算。”解语走过来,靠在丈夫肩头微笑,“这哪算跟自己小媳妇儿一想睡呀,早着呢。”根本还是两个孩子呢。长大后还能这般要好,还能亲亲热热守在一处,那是福气。

太康谢府。“华儿,只要你嫁过去后和夫婿琴瑟合谐,比什么都强。”二太太满意看看手中的嫁妆单子,“你外祖父家风一向清正,除了清贫些,没旁的毛病。”清贫从前是可怕的,如今不怕了,华年有嫁妆了。华年还是嫁给表哥好,知根知底的。

“这连庄子铺子什么的加起来,怕不要有一万两银子的陪嫁?”谢华年虽是欢喜,却也忧虑,“公侯人家嫁姑娘也不过如此了。”自己若是嫡支嫡女,倒也当得。可是庶支的姑娘,从没有妆奁这般丰厚的。

“这有什么。”二太太微微一笑,“这是你该得的。”老太太没把庶子养好,没把庶子媳妇管教好,是她这做嫡母的不尽责。三房祸已经闯出来了,要善后,只有大把大把使银子平息事端。这银子挣的真容易,且稳稳当当的,一点后患没有。

要大把使银子,她还不能使公中的银钱。谢家公中的银钱将来是要四兄弟平分的,凭什么先给老三填了亏空?对二爷岂不是很不公平。这话都不用明公正道说出来,只要微微透个口风,老太太那高傲性子,她便会拿出嫁妆银子来使。她从小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哪知道银子的可贵之处。

“华儿,咱们二房一向脚踏实地,你可千万莫跟三房那绮年学。”二太太教授起女儿经,“她看不上苗家儿郎,如今可怎么样呢?还不是不尴不尬的没个着落。”眼前有什么就捉住什么,莫待无花空折枝。

华年娇羞的点点头,“我听娘的。”听娘的没错。二太太揽过宝贝女儿,悠悠道:“华儿,你舅舅虽然官不大,也是四品知府了。表哥才二十岁,已中了举,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华儿,你往后福份大着呢。”米家唯一缺的是银钱,你有。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作了修改。

今天凌晨写完上一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很困,就去睡了。睡醒,想明白,做了修改。

太激烈的话,确实不是我的风格。

改文应该是非常影响阅读体验的,我以后尽量避免。实在抱歉。

57第57章

谢家二房的三姑娘已是尘埃落定,三房的二姑娘却还待字闺中。“不赶早不赶晚的,你四婶婶要守孝!”谢家祖居内,三太太急的跳脚,“这韩老太太也是的,怎么偏偏这会子去了呢。”真不会挑时候!要死你倒是等我家绮年婚事落定之后再死啊,这般着急做什么。

谢绮年娴静的笑笑,“娘,您且再耐一耐。”自己也跟着大伯母、四婶婶、大姑母见过不少贵妇名媛,拉着自己啧啧夸赞的也不在少数。想来,这几个月也该有信儿了。

这趟京城,没有白来。自己出入过多少公侯之家,出入过首辅阁老的府邸,结识了不少闺中密友,开阔了眼界。就连父亲不也是因祸得福?如今做了光禄寺主簿,从七品京官,掌酒醴膳羞之政,是个美差。强似在乡下做个小县令,时时日日忧心收赋税、缴皇粮、完差役。

提起丈夫的官职,三太太更不满了,“你大伯现做了刑部左侍郎,离尚书只有一步之遥!你四叔做了翰林院侍讲,常常给圣上讲经。只有你父亲,身为庶子无人提携,只做了个从七品!”跟一帮显贵亲戚比起来,自己这从七品官员的妻子,真是抬不起头啊。

谢绮年微微皱眉,“娘,您莫要这般说话。”父亲无人提携,这光禄寺主簿的实缺哪里来的?难不成是父亲自己挣来的?光禄寺管宴享,可是个肥差。

“怕什么?”三太太讲话很大声,“横竖已是这样了。”反正老太太不待见自己,去哪儿都不带着自己,自己本是正经儿媳妇,竟连京中亲友都认不全!既然已经这么着了,索性自在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谢绮年见三太太神情激愤,一时竟也无语。父亲自有了差使,日日早出晚归。之年被老太爷带去亲自教养,自己又时不时要出门拜访亲友,去各家的诗会、花会、茶会,只有她,镇日闷在家中,没有一点消遣。

从前还可以妾侍姨娘斗斗法,如今连这项乐趣也被剥夺了。举家赴京之时,谢三爷尽遣姬妾,到了京城后也没收房纳婢的,以致谢家祖居内颇有些冷清。这倒不是谢三爷改了性子,他还是要蓄养美人的,只是不带回家,嫌带回家太吵。“本来为的是个乐子,若回了家妻妾相争,吵吵闹闹,反为不美。”

如此一来,三太太清净是清净了,不胜寂寞之至。时日越久,越觉凄清。谢绮年有时怜悯想着,若自己有朝一日出了阁,她该怎么办?

有时谢绮年也到灯市口大街谢府,给老太太、大太太、四太太诸人请安,给沐氏等人问好。看看三个小堂妹一个一个由丫头侍女们簇拥着上学、嘻戏,心中眼底,全是羡慕。想当年在太康,自己和有年、华年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呢,那时自己快活的像只小鸟!

如今有年嫁入天长杜氏,门弟高贵,公婆慈爱,夫婿俊美,又怀了身孕待产,真是事事皆顺利。华年也定下了米家年纪轻轻的举人,即将出阁。只有自己还在半空中吊着,没有着落。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自然。大太太一双火眼金睛自然看的明白,吩咐沐氏,“替绮年多寻摸寻摸。”这么大的姑娘家不定下终身,总不是个事儿。若是听之任之,到最后还要着落到自己这长子长妇身上。

沐氏先是恭敬应了“是”,又抿嘴笑笑,“娘,绮年妹妹的事,颇有些难办。”旁支子弟不要,模样不俊朗不要,家底不丰厚不要,敢情就想嫁入公侯伯府享现在的福呀?还要子弟人才好,争气上进。真是这样的子弟,可愿不愿寻谢家庶支的姑娘呢?若是三爷争气,或是三太太长袖善舞,又好一点,可都不是。庶支,父亲是个小官,母亲出身乡里,哪个大户人家肯要?

大太太素知三房的习性,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最是难打交道。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能拿他们怎么办呢?只能尽力提携。老太爷尚在,嘴上虽不说,心里怎能不牵挂三爷一家。

沐氏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娘莫怪我偷懒,给三位小妹妹收拾院子的事,先要放一放。”本来打算着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一上学便要分院子单住的。给谢瑞年预备的,是轩敞疏朗的瑞院。谢锦年是华贵典雅的锦院,谢流年是小桥流水般诗情画意的恬院。都快收拾妥当了,谢四爷忽发奇想,要给三个丫头各修一个大理石池子,“既能洗澡,又能游水。”谢老太爷、谢老太太满口赞成,谢四爷已命人拿了图纸开始动工。

如此一来,沐氏只好暂时停下,等大理石池子修好了,再理论。“怕是要个大半年功夫。”沐氏估摸着大概时间。大太太不以为意,“早一点晚一点都不碍。”分院子是老太太的意思,修水池子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只要老太太不急,咱就消消停停的。

正说话间,沐氏忽然掩口,好似恶心呕吐的样子。大太太心中欢喜,“这两日可是吃过什么?”面上装的毫不在意,命人去请大夫,交代清楚了,“请唐大夫。”唐大夫擅长妇科。

唐大夫来悬丝诊了脉,满面笑容拱手道喜,“已有两个月身孕。”命管事的捧上大红包,送了唐大夫出去。大太太拉住沐氏的手,嗔怪道:“有多久没换洗了?不早告诉我。”

沐氏满脸通红,低头摆弄衣带,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一向不大准。”所以也不敢确定,不敢声张啊。大太太溺爱的笑笑,“真真还是个孩子。”

沐氏心里一暖,“娘,我进门几年了都没动静,您虽从来不说,我心里实在愧的慌。”表姐嫁人后不过半年不开怀,她婆婆已是从早唠叼到晚。

大太太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当年我也是进门第三年,才怀上松儿的。”老太太也从没说过什么。子嗣之事,要顺其自然方好。

谢老太太知道喜信后另有一番折腾,命人赏了不少药材、补品,从吃什么喝什么到穿什么舒服以至哪种睡姿最好,管了个密不透风。又专门差了两名生养过孩子的嬷嬷过去服侍沐氏,“好孩子,莫嫌她们啰嗦,都是为了你好。”

家中仆役侍女皆有赏赐,跟过年似的喜庆。谢大爷命人翻出一坛子陈酿梨花白,乐呵呵邀请谢四爷,“玉郎,陪大哥喝一杯。”大哥快要做祖父了。

谢四爷赞道:“好酒!”喝下一杯美酒,通身舒泰,大包大揽,“大哥,等您做了祖父,我教您抱孩子。”谢大爷酒量不行,没两杯就有了酒意,轻飘飘说道:“好啊,好啊。”等你教我抱孩子。

喝了一通酒,谢四爷神色如常,去了静馨院。“阿离,咱们再生个孩子吧。”抱着何离不住的喃喃,定要再生个孩子。何离知他有了酒,微笑答应了,哄他洗漱了躺下。

“不拘像棠儿,或是像小七,都好。”谢四爷躺下之后,兀自还在喋喋不休,“生儿子自然好,生女儿也不坏。”像小七一样伶俐可爱,多好。小七才这么一点点大,已经有了外心,若再有个小小七,可不容她轻易被外男拐了去。

谢四爷躺在何离怀中,像个爱撒娇的小男孩儿一般,任性的说这说那。何离温柔凝视他,口中说着,“好好好,是是是。”哄孩子一样。

“阿离,你像月亮一样美丽。”谢四爷眼神清澈明净,“那晚你也是这样美。阿离,你那时是怎么骗我的?”

何离慢慢靠近他,吻住他的唇,“明明是玉郎骗我的。”两人一边连连亲吻,一边互不认账,“是你骗了我。”人家的第一次,这么宝贵,被你这小骗子骗走了。

谢流年这晚又被偷走了。大杀四方后睡在大圆床上,咪着眼跟张屷说话,“我爹爹说,等我住到恬院,便不许再被偷走了。”单住了,算是大姑娘了吧。

张屷本来跟她不一个被窝,闻言掀起薄纱被,“小不点儿,咱们盖一条被子吧。”往后小不点儿渐渐大了,谢世叔那小气鬼肯定不许她再来自家住。

谢流年打了个呵欠,“好啊。”这么热的天盖一条被子?好吧,无所谓了。张屷钻进她的被窝,躺了一会儿,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上。

“张乃山,要是冬天,我肯定愿跟你睡一个被窝,多暖和呀。”谢流年迷迷糊糊说道。“小不点儿,我不管冬天夏天,都愿跟你睡一个被窝。”张屷比她大几岁,比她郑重。

谢四爷酒量很好,第二天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前一晚喝多了。这天皇帝召他讲经,末了问了个很让人费踌躇的问题,“让九皇子出阁读书,此时可适宜?”出阁读书,只有太子方才能够。

“是否出阁读书,并不重要。”谢四爷答的从容,“出阁读书,向由学问渊博、品格方正之人为师。学问渊博,能做足寻章摘句阐微释义的功夫,若是培养学者自然并无不可,若是培养君王,便觉是隔靴搔痒。”

皇帝苍白面容上浮上一丝微笑,“卿和南宁侯相谈甚欢?”谢四爷面不改色,“南宁侯府,好酒颇多。”皇帝笑容愈来愈盛,“卿果真是有趣之人。”

第二年春上,谢家三位姑娘择吉日迁入新居。每人除自幼乳母之外,另配有教引嬷嬷四人,贴身服侍的大丫头两人,小丫头四人,粗使丫头六人。谢流年顿觉身价倍增,指挥这么多人了我!

“上学了,不是奶娃娃了。”谢老太太乐呵呵的,“往后要学道理学规矩,也要学着自己管事了!”再怎么娇生惯养的小姐,也要学着管好身边人啊。

恬院跟静馨院离的很近,只隔着一条细鹅卵石路。谢流年常常晚饭后带着两个大丫头鹿鸣、之苹,散步到静馨院,陪何离说会子话。

常常会遇到谢四爷。常常是谢四爷跟何离痴痴相望,谢流年落荒而逃,“你们娘儿俩早点睡吧,早点睡吧。”

四月,朝廷中有了大事。皇帝终于开了金口,解决掉拖延了这么多年的立储大事:“自朕奉先帝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九皇子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静孝庵中,静孝真人宽袍大袖,孑然独立,地面上一堆碎瓷器。旁边几名小道姑低头侍立,都吓的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说。

大皇子缓缓走了进来。“清理干净。”淡淡吩咐道。小道姑如闻纶音,忙答应了,小心翼翼蹲下来清理碎片。大皇子携起静孝真人的手,走到静室坐下。“母亲何必动气?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立为太子,并不等于能真正坐上那个宝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一笑而过扔了一个地雷

今天更的真勤快呀,求表扬!

58第58章

静孝真人冷笑一声,“阿德,到了此时你还要自欺欺人么?小九被立为皇太子,今后可以名正言顺分理庶政,抚军监国。他既占着名份,又有实权,咱们拿什么去跟他争?”被立为太子之后,只要他安安分分熬到皇帝寿终正寝,天下就是他的。

大皇子微微一笑,“母亲,皇太子抚军监国,是好事么?”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如今圣主在上,而复有太子监国,是近乎二王了。即使父子之亲,也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分割吧。所以,立为太子之后,父亲倒未必还向之前那般喜欢小九、信任小九。那便有机可趁。

“日子还长着呢,您不必灰心。”见静孝真人若有所思,大皇子笑着说道:“至不济,您还可随我去到辽东,做我辽王府的主人。”皇帝册封大皇子为辽王,不日,大皇子将起程赴辽阳,做他的亲王。

“若是咱们母子二人离了这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做了王府主人,倒也逍遥自在。”静孝真人眼神中有一抹温柔,“阿德,从前在太原的事你该记不得了吧?那时咱们还在秦王府,你才只有两三岁。”

大皇子笑着摇摇头,两三岁的事,当真记不得了。静孝真人神色益发温柔,“你小的时候又聪明又听话,母亲说什么你都能听懂。”秦王府很大,可陪着自己的只有阿德。

“到了辽王府,我会孝敬您的。”大皇子恭敬体贴的斟杯清茶递给静孝真人,“虽然藩王无故不得入京,也不得随意出城。好在辽王府宽阔轩朗,富丽堂皇,颇颇住得。”

静孝真人接过茶盏在手,茶水氤氲的热气中,她神情有些恍惚,“倒也是美事。”可以含饴弄孙,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强似在这静孝庵中寂寞至死。

大皇子也为自己斟杯清茶,闲坐说话,“皇后娘家侄女,名唤徐抒的那位大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时常出入宫禁,陪伴皇后,是徐皇后面前第一得意之人。

静孝真人讥讽的一笑,“有张家大小姐出落的好么?”瞎子也能看出来了,皇帝喜欢南宁侯府大小姐,中意张家女儿做太子妃。徐抒在皇后面前再怎么得宠,可有什么用。

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笑笑,“母亲,在世人眼中,张家大小姐自是远远胜过徐抒。可是在徐皇后眼中呢?在小九眼中呢?”阿嶷无论相貌、人品、才能、家世,都超出徐抒一大截。可徐皇后绝不会这么想,在她眼中,徐抒才是最完美的女孩儿。

静孝真人细细想了一想,怦然心动,“阿德,你是说…?”如果徐皇后费尽百宝想册立徐抒为太子妃,甚至于,如果小九自己开口救娶徐抒!才被立为太子便想违背皇帝的意愿,和皇帝唱对台戏,这样的太子,这样的皇后,能讨得了好去?若是皇帝和小九之间为此生出嫌隙,阿德便大有可为了。

“可是,小九好似也中意张家大小姐。”静孝真人心动过后,却又下了气,“莫说待张大小姐与众不同,便是待南宁侯府诸人,也是客气异常。”对徐抒这亲表妹倒一直是淡淡的。

“如果小九定下张家大小姐为太子妃,咱们便起程赴辽王府。”大皇子笑的洒脱,“母亲,我虽不才,那一点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阿嶷来头大,父兄实在得力,招惹不起。

静孝真人托着头,苦苦思索,“咱们都看的这般清楚,那徐氏,也该懂得吧?”若换了自己是她,哪怕再怎么喜欢徐抒,再怎么反感阿嶷,也要先求娶阿嶷。等到小九即位之后,婆婆想折腾儿媳妇,太后想为难皇后,法子多的是。

“母亲,旁观者清。”大皇子浅浅一笑,“徐皇后久居高位,未必有忧患意识。”本朝自太祖皇帝开国起,便是嫡庶分明,“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徐氏以元后之礼入宫,一直稳坐皇后宝座,她可能从来没想到过小九将来有可能坐不上那把椅子。

久居高位?静孝真人圆润富态的脸颊上有了怒色,柳眉快要竖起来了,那个高位,原本该是我的!自古以来,有几人似自己这般倒了霉运,没有过错的原配王妃却做不了皇后的?不成,自己不能认命。帝陵向来是“一帝一后”,自己若不争,难不成生前形单影只,死后也是孤孤凄凄?

两日后皇帝到静孝庵小坐。静孝真人亲手捧上香茗,委婉求情,“阿德要去辽东了,我实在舍不得他,要跟他一道走。请皇上准了吧。”

皇帝面有犹豫。静孝真人微笑看着他,“阿德孝顺,知道我忧心身后事,命人在西山替我寻上好墓地。皇上,我贪心,想寻一处能看到天寿山的风水宝地。”皇帝的陵寝,在天寿山。

我死后不能跟你合葬,也想能够远远的看着你。

皇帝沉默半晌,“辽王府荒废已久,要修整之处极多。阿德这一年两年的,只怕要留在京中。”静孝真人温柔笑笑,“甚好。若阿德走时,定要带上我。”

于是,本该就藩的大皇子滞留京中,久久不动身。不少言官上奏折弹劾,全部留中不发。皇帝近年来不似初登基时好说话,对违抗君命的官员常常廷杖羞辱,或系锦衣狱,言官们上了几道奏折之后,便没了声音。

大皇子太太平平顺顺利利留在京中。

“爹爹,以后朝中会不会很热闹?”该练字的时候,谢流年偷懒不练字,跟谢四爷讨论国家大事。谢四爷哪肯理会她,淡淡看了她一眼,“五百个大字。”每天五百个大字,必不可少,你练完了么。

“五百个大字怎么够?”谢流年昂起小脑袋,“至少也要五百零一个!”莫小看了这个“一”,这个“一”可不得了。每天多进步那么一点点,日积月累,可就不同凡响了。

“小七真有志气!”“小不点儿真有气势!”谢棠年和张屷一前一后进来,逮着谢流年拍马屁。谢流年大为得意,“张乃山,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往后莫再叫我小不点儿,请称呼我的名字,流年。”

张屷心里嘀咕,你长大什么呀,还是个小不点儿,还是浑身的孩子气。不过没所谓了,她喜欢“流年”,那便叫她“流年”。张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谢四爷清冷的声音响起,“师妹。”谁许他叫你名字的,女孩儿的名字是随便给人叫的么?

张屷笑道:“小师妹。”谢棠年也笑,“小七最小,确实是小师妹。”谢流年笑嘻嘻,“等到小柏儿也做了爹爹的学生,我便不是小师妹了。”是小师姐。

谢四爷眼中有了笑意。

晚上又跟何离歪缠,“阿离,咱们再生个孩子。”何离微笑,“孩子么,你先生了,我才能生。”谢四爷捉住何离打屁股,“阿离,你学坏了。”了不得了,越来越爱调戏男人。

缠绵过后,谢四爷轻抚怀中女子,“阿离,你从前没这般活泼。”何离眼神中有甜蜜,也有迷惘,“玉郎,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能克制住思念和□,如今已是三十多岁高龄,反倒一日比一日沉迷。

“我知道。”谢四爷一本正经,“一定是我年纪越大,越发秀逸。”所以你会为我疯狂。其实这么着蛮好,女人四平八稳的总是欠可爱,似阿离如今这样,时时晕红了脸颊,迷离了眼神,慌乱了手脚,比少女时更迷人。

何离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不是,分明是我明艳动人,玉郎把持不住。”谢四爷拿着她的手往下摸,“谁说的?你看我把不把持的住。”

“阿离,给我生个孩子。”

“嗯,我是妾侍,本就是给爷生孩子的。”

“胡说,不是。”

“那是什么?”

“是知心知意人,小可人。”

“不是。”

“嗯?”

“是狐狸精…”

欢爱声音传出来,外面值夜的小丫头羞红了脸,拿棉花塞住耳朵。真是不能听啊,羞死人了。反正他们晚上也从来不会叫人进去的,塞住耳朵,睡自己的觉吧。

五月初十,杜阁老次孙娶妻。谢家是姻亲,自然要去赴宴席喝喜酒。谢流年早早的把行头备好了,眼巴巴等着那日出门遛一圈儿。人是社会动物,不能总关在家里的!自从单住以后就不许被偷走了,好不容易能出门喝喜酒,岂容错过。

猫是可以不用遛的,狗就需要遛,孩子更甭提了,一定得遛!谢流年这通歪理说出来后,谢四爷跟何离一起喷了茶,“好好好,遛孩子,遛孩子。”一定遛遛你。

沐氏已是即将临盆,大太太恨不得日日守在儿媳妇身边,并不愿出门。谢老太太笑道:“我在家镇着呢,你还不放心?接生婆、大夫都在家中住着,你安生去杜家吧。”那是有年的夫家,大喜的事,不可怠慢。

大太太带着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去了杜家贺喜。小女孩儿志不在饮宴,三三两两在花园中扑蝶、赏花,玩了个过瘾。酒宴过后,大太太心中牵挂,早早的告了辞,“恕我先要告别了。”

谢瑞年、谢锦年跟着大太太走的,谢流年则是坐上了谢四爷的马车。“这丫头调皮,我看着她好点。”大太太知道自己这小叔子素日溺爱幼女,并无异议。

父女二人去城东一家老铺子吃奶油菠萝冻和鸽子玻璃糕。“出回门不容易,好好遛遛。”谢四爷看着大快朵颐的小女儿,慢吞吞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太晚了,先写这么多吧。

59第59章

“一言为定。”谢流年快活的点点头,“吃完甜品,您再带我上街逛逛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买之物。”总要逛逛街,消费消费吧。消费既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又能刺激经济发展,绝对是要大力提倡的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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