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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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流年一眼看过去,再也无法继续装高雅了。宝石一颗颗静静躺在那里,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眼睛。“喜欢!”谢流年大声说道。这般美仑美奂的珠宝,谁会不喜欢?

她眼睛亮晶晶,嘴唇粉嘟嘟,神情雀跃兴奋。谢四爷目不忍睹,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梅树。梅树枝影横斜,透着几分清冷孤高。小七,几颗宝石而己,你至于的么?家去给你两匣子,让你玩个够。

张雱大乐,“好孩子,你喜欢就好。”小不点儿不愧是书香门弟的姑娘,多有礼貌!平时孩子根本不看什么金银珠宝的,这会子自己郑重其事的送礼,孩子便郑重其事的说“喜欢”,真懂事。

沈迈在旁心痒痒,招手叫了名侍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侍女会意的点头,过了一会儿,从内宅走过来,不知将一件什么样的物事交在沈迈手中。沈迈乐呵呵说道:“这是阿爷的库房钥匙。小阿屷、小不点儿,你们拿着,自己翻腾去。”相中什么,要什么。

谢四爷嘴角抽了抽。依小七的性子,要是让她进了个藏宝库,任由她想搬多少便搬多少,她还不…谢四爷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小七兴致勃勃数着金锞子银锞子、仰起一张白玉无瑕的小脸,殷勤要求“存,存”的样子。仿佛出现谢流年小陀螺般转来转去,一件一件搬宝贝的样子。

谁知谢流年一点也不贪婪,冲沈迈甜甜笑着,“阿爷,您送我两件波斯玩器就好了。”您的库房,我可不开。这要是开了个放满宝物的库房,我那眼睛放光的模样,还不把您吓着呀。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落忍,不落忍。

张屷弯下腰身,在沈迈耳畔抱怨道:“阿爷,送礼要有诚意!”您要自己花点心思,揣测人家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哪有给了钥匙让人家自己挑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您这送礼的法子,只有贪财的人才会喜欢!可是小流年一点也不贪财。

沈迈挠挠头,“乖孙子,阿爷很有诚意啊。”这不任由你们两个小家伙挑么?你喜欢什么阿爷或许知道,小姑娘家喜欢什么,阿爷哪里猜的到?

张屷小声嘟囔着什么,沈迈含笑哄他,爷孙两个喁喁相语;张雱满面笑容坐着,沈忱、岳池、丫丫站在张雱身边,笑盈盈跟小七说着话。谢四爷坐着坐着,觉着南宁侯府比从前清雅,院中的梅树格外有风致。

送完请贴,叙过话,张雱父子招待谢四爷喝酒,“晚鸿,珍酿杜康,三十年的陈酒,喝两杯。”谢流年跟着丫丫去了内宅,解语招待她吃私房菜。酒好,菜好,主人热情好客,等谢家父女二人回到谢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南宁侯夫妇二人同来?他家三位公子、含山郡主也一起?”谢老太太听了,笑出一脸皱纹,“小七乖巧懂事,招人疼!”要不,南宁侯府怎么会全家都赴约?

大太太站在一旁,脸上是矜持又慈爱的笑容。她是主持中馈之人,小七生辰宴会也归她办理。本来想着一个庶出小女孩的生辰宴,只有谢家亲眷会来罢了,连外家都不会赏脸的。谁知四爷和南宁侯交好,以至于小儿女过个生辰,张家这么给面子。要来一位任职中军都督府的侯爷,一位侯夫人,一位郡主,三位侯府公子,这小孩子的生辰宴,还要多当心了。

侍立在大太太身后的沐后、崔氏,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全是名门嫡女,对四房庶出的流年向来不怎么看重,却也敷衍的很周到。本来,她们准备的生辰礼物只是寻常珠钗,如今看看,还是换个精巧别致物件儿为好。

四太太一身淡雅素服,跟大太太并肩站着。她是出嫁女,韩老太太去世,依礼守足了一年的孝。今年夏天她虽是满了孝期,一来家里里里外外都有大太太,二来她消瘦憔悴不少,谢老太太命她好生将养。故此,她只在谢老太太面前晨昏定省,谢家旁的事,她并不管。

谢流年的生辰宴,一样是大太太张罗,不用她费心。四太太心中其实很不满,“小七不比锦儿,哪用得着费这个周章”,面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谢家和韩家、定海侯府规矩不同,谢家女儿向来是嫡庶一体教养,不分薄厚。“小七是庶女,低人一等”这样的话,四太太只能心里想想,或跟谢锦年倾诉,在谢家大庭广众之前、在谢老太太面前,她不敢说。

四太太回到房中,谢锦年撅着小嘴进来了,“娘亲,我五月间才过了十岁生辰,客人还没这么多。”来的都是谢家亲眷、韩家亲眷、自己的小姐妹,可没什么侯爷、郡主。

四太太哪忍心爱女不高兴,忙安慰她,“锦儿,这都是你二姐姐的亲事闹的。她嫁到定海侯府虽好,究竟是为人继室,不大光彩。所以你祖父祖母才会当机立断分了家,又这么大办小七的生辰宴。”连个小女孩的生辰宴都很隆重,说明谢家女儿金贵。借着这生辰宴,遮过去那要嫁人为继室的谢家庶支女儿。

谢锦年想了想,也释然了,“原来如此。”又抱怨起谢绮年,“早几年便该挑个清白厚道人家嫁了!这么年纪一大把了,嫁给人做填房,很有意思么?”连累的姐妹们都跟着面上无光。

“这也怪不得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四太太叹了一口气,“早几年给她说的,全是家底薄的书香人家,嫁过去难免清贫一些。她在谢家享惯了福,哪会愿意呢?定海侯府豪富,前头人又没留下一儿半女,虽是继室,也不差了。”强似嫁个穷酸人家。

四太太温柔劝着爱女,谢锦年点点头,“是,您说的对。”心平气和的回去锦院,命侍女焚香,静心练了一回书法。练完,满意了,命人拿出金银首饰挑拣。挑来拣去,挑出一对镶珠嵌宝的赤金喜鹊登枝簪,“这簪富贵,喜庆,样式也时新。”

谢锦年才挑好礼物没几天,便接二连三有交好的小姐妹上门。寒暄叙话之后,有的是闪烁其辞不肯实话实说,有的是吞吞吐吐讨要请贴,“锦儿,你家小七的生辰宴,贴子可还有多?”也想来凑个热闹。

谢锦儿气坏了。晚上,专程去寻了四太太,“娘亲,这是怎么了。”锦乡侯府的四小姐关幼诗,虞尚书的嫡长女虞思卿,陆翰林的独养女儿陆晓琳,这些都是嫡女,素日不把庶女放在眼里。她们要来做什么?

四太太怜爱的看看小女儿,“锦儿,那日南宁侯夫人会来。”南宁侯家里,有三位尚未定亲的公子。个个俊美,个个年轻有为。

“含山郡主也会来。”朝中长公主、公主、郡主、王妃多了,可有哪位能像含山郡主那样,隔个三五日便会进宫去见圣上的?有些郡主,三年两年的都未必能见着一回圣上。

“锦儿,这有什么可气的?”四太太耐心跟小女儿讲着道理,“横竖都是谢家的面子,是你爹爹的面子。锦儿,客人都是冲着谢家、冲着你爹爹来的,可不是为了小七。”真的不是为了她,乖女儿,快别跟她吃醋了。

“也不全是吧。”谢锦年低下头嘟囔着,“含山郡主好像对小七很好。”专门下贴子叫她去玩,连表姐妹也不见,只见小七一个。

“那也是为了你爹爹。”四太太很笃定,一脸骄傲,“锦儿,你爹爹风姿秀异,谁不敬爱?小七不过长的像你爹爹多一些,可论起身份来,究竟是不如你!”女人不比男人,男人能建功立业,能自己打天下,女人只能靠着娘家,靠着身份。

谢锦年撅着小嘴,不高兴。四太太温柔哄她,“府里要添做冬衣。锦儿再添两件小皮坎,两条皮裙,两个风领,两双小皮靴,两件鹤氅。冬天时颜色鲜艳些好,锦儿,鹤氅做大红的,好不好?”

谢锦年来了精神,“一件要大红的,一件要雪白的!”四太太柔声答应,“好好好,锦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母女二人兴兴头头说起来,要穿什么戴什么,怎么搭配首饰。

丫丫提前跟皇帝告假,“父亲,二十九那天,我不来了。”皇帝放下朱笔,微笑问道:“阿嶷有事?”是什么大事,让阿嶷这么重视。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儿。

明天争取多更。

76第76章

皇帝爽朗的大笑声传了出来。廊下侍立的宫女、太监偷偷的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嘴角都有笑意。要说还是含山郡主本事大,只要她大小姐一来,皇帝陛下准会开怀。主子乐呵,奴才们跟着沾光,都不用提心吊胆的。

“…逼着你爹爹考状元?你爹爹,考状元?”皇帝一向庄重,这会儿乐的很了,肩膀抖个不停。张雱已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差不多是武官中的最高职位了,他去考状元?太可乐了。

也难怪皇帝发笑。这就好比说,一个男人已经做到国防部长了,却被不懂事的小儿子逼着“您去参加高考,您去参加全国统一高考!”“一定要考第一!”然后国防部长拿不讲理的小儿子没辙,一脸难为,这可怎么办呢?要不然,真报名去?

“可不是么,爹爹愁眉苦脸了好多天。”虽是积年老笑话了,丫丫讲起来还是笑弯了腰。可怜的爹爹,那时候真是被小哥哥闹的头晕脑胀。后来小哥哥发了狠,“不理您了,我自己考!”考个状元而己,您这么不痛快!得了,不指着您,我自己考一个。

皇帝笑的更欢快了。敢情张雱连小儿子都管不了,被张屷这小子辖治的死死的,有趣,有趣!“如此,你小哥哥定是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了?”皇帝笑问。

“哪有?”丫丫笑着摇头,“小哥哥才埋头背了两天书,外公和阿爷都心疼坏了。外公跟小哥哥说,咱们这样人家,不可去考科举,与士子争名。”一向大大咧咧的傅深,语重心长跟张屷讲道理,“乖孙子,进士三年考一回,一回只录取三百名。多了你一个,寒门士子便少一个。”人家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金榜题名。你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挤什么独木桥。满京城看看,哪有公侯人家子弟考科举的?都是走武路子。

“你小哥哥,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痛快的笑了一场,皇帝和丫丫坐下喝茶,叙着家常闲话。张雱家长子、次子都上过战场立过战功,沈忱任虎贲卫指挥使,岳池任羽林前卫指挥同知。年纪最小的的张屷,恩荫了一个五品虚衔,没领实差。

“是啊。”丫丫笑嘻嘻的点头,“不过国子监的功课他不甚了了,倒是谢世叔的书法课,极为用心。”外祖父说,小哥哥的书法已经似模似样,看来还是谢世叔有功底呀。

皇帝粲然一笑。张屷为了小不点儿,倒是很上心。可惜小不点儿还小,而且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张雱要定下这小儿媳妇,也颇不容易呢。这就对了,普天之下,做男人的想娶个趁心如意的媳妇,做父亲的想为儿子娶个趁心如意的儿媳妇,都不是易事。

张雱这傻小子,娶媳妇时虽是走了桃花运,娶儿媳妇却跟朕一样,很是坎坷。他三个儿子,长子次子还没着落,幼子虽有了意中人,却迟迟定不下来!皇帝想着想着,越想越满意。

面上却不露出来。慢悠悠用过茶点,披上斗篷到御花园暖房看了一回花,“这玫瑰很好。”丫丫笑吟吟夸奖。皇帝知她甚深,她说“这玫瑰很好”的样子,分明是说“这玫瑰做饼很好”。笑了笑,命人“折了新鲜玫瑰花,速速送到南宁侯府。”随着玫瑰花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两匹江南进贡的上品缂丝,两箱子辽东都司新进贡的上好紫貂。

“一匹留着自己穿,一匹送人罢。”皇帝替丫丫打算的很好。丫丫拍掌笑道:“父亲您神了!您怎么知道我正为送小不点儿的生辰之礼犯愁呢?”缂丝、紫貂,多好的生辰礼物。

“阿嶷越发小气了。”皇帝故意板起脸,“拿着朕赏赐的物件儿做人情?不成,这人情朕自己做。干脆命内侍去小不点儿家传个口谕,这缂丝和紫貂,算是朕赏的。”

“父亲,咱们父女二人谁跟谁呀。要不,这算咱们伙着送的?”丫丫陪上一脸殷勤笑容,跟皇帝打着商量。您怎么年纪越大越吝啬呢。我自小到大,从您这儿顺走的大小东西,够开个古董铺子了。

皇帝很严肃的想了片刻,点头同意,“成,就算咱们伙着送的。阿嶷你说,朕送了礼,是不是该去小不点儿家吃上一顿,方才够本儿?”光送礼,不坐席,多吃亏呀。

“有道理!”丫丫连连点头,跟皇帝仔细盘算着,“父亲您看,您若是去了小不点儿家,只能吃上一顿。若是我替您去一趟,给您捎回来,岂不是多吃些?”

“极是!还是阿嶷聪明。”皇帝一脸认真,“阿嶷去了小不点儿家,多吃些,多拿些。”丫丫也很认真,“那当然,一定要吃回来。”

玩够了,丫丫正要告辞,辽王和太子一前一后来了。辽王不比太子,太子是名正言顺抚军监国的,朝中无论事都能说上话。辽王对朝中事务,只能看着,说不出什么,所以辽王比太子悠闲。

“阿嶷过几日要到谢家赴宴?”辽王笑的亲切,“既跟阿嶷要好,可见定是个好的。大哥明日命人送两件玩器过去,阿嶷见了谢七小姐,替大哥道声恭喜。”

太子也不甘落后,含笑说道:“谢侍讲在太子府几回经筵,令人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之感。听说谢家女儿皆读书?谢七小姐定是位有灵气的小姑娘。”吩咐随侍之人,“前日有大食国进贡的玩器,拣两样精巧别致的,送至谢府。”

丫丫盈盈一礼道谢,“我代小不点儿谢过两位了。”皇帝叹道:“三份礼,全不去坐席。阿嶷,朕真是亏了,亏了。”先前是我一个人送,如今我两个儿子也要送,谢家这小不点儿赚了我家三份礼,不得,不得了。

“父亲,会吃回来的!”丫丫郑重许诺。辽王和太子都是一头雾水,送礼,坐席,吃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丫丫要告辞,皇帝命辽王,“送你妹妹。”命太子,“浙江民乱一事,细细奏来。”

辽王送走丫丫,去了静孝庵。“母亲,您说父亲是怎么了?”越来越像个寻常老人,越来越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了。难道是…?辽王心咚咚直跳。父亲操劳半生,日以继夜克尽职守的,近来他身子越发不好,神情越发疲惫。

“老了呗。”静孝真人心中酸涩,“他已年过半百,又一直劳心劳力。临老临老,也想轻轻松松的,享享天伦之乐。”虽然政务没敢全交给太子,到底是比从前轻松不少。很多琐碎的奏折,皇帝已不亲自批阅了。

辽王心一沉。若是父亲倦怠了,想过安逸的晚年,自己便绝无可能撼动小九!小九从小是父亲当做太子来教养的,若没有国家大事,恐怕动不了他。

辽王站起身,笑道:“儿子回去读书了。”翰林院编修荀光、蘧逊,今年秋天起兼任辽王府侍读,负责给辽王讲解诗书。去太子府任侍讲的则是翰林院谢寻、周千义。

静孝真人温柔答应,“去罢。”读书是好事。自己若是饱读诗书,学问渊博,皇帝当年该不会另立徐氏为皇后吧?原来在秦王府也好,后来到了皇宫也好,他对妃嫔一直不冷不热的。都说“秦王不好色”“皇上不好色”,却不知,他是嫌弃这些女子言语无味。

静孝真人怔怔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命人“去勤政殿。”皇帝办公事的勤政殿,自己拢共去过那么三五趟。这会子他是正在忙碌么?自己若去了,他可会厌烦?

勤政殿中,皇帝半躺在御蹋上,合眼假寐。静孝真人默默坐在他身旁,并不说话。良久,皇帝挣开眼睛,温和说道:“百年之后,我和你合葬。”她是先帝随便指给自己的王妃,自己从没喜欢过她。可,她究竟是原配。

静孝真人愣了半晌,伏在皇帝身上嘤嘤哭泣起来。

谢府。大太太看过各家送来的礼物,命人登记造册,“玻璃围屏,大红缎子缂丝围屏,泥金大理石围屏,还有几扇小炕屏,都好生收着。”吩咐完,起身去了萱晖堂。

“靖宁侯府,六安侯府,当阳道安家,杜阁老家,今儿都送了‘寿礼’过来。”大太太笑容满面,“娘您看看,咱们小七真招人待见。”自己这当家人更要忙活了。真想不到一个小孩子家过生辰,会来这么多客人。

正说着话,辽王府、太子府的小内侍一前一后过来了。辽王府的小内侍满面陪笑,十分谦和;太子府的小内侍略微趾高气扬一些,却也客气。赏赐的生辰之礼皆是精巧的外国玩器,“大食国才进贡的,京城断断没有。”太子府的小内侍面有得意之色。

两位小内侍都被请到客厅待茶。同样的,临走,管事的把一个金丝线绣牡丹花的荷包塞了过去,小内侍掂了掂,沉甸甸的。当下满面笑容,拱手作别,去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大太太笑道:“娘,您给媳妇加月钱罢。这个月啊,单为小七一个,媳妇便要少睡好几个整觉!”备办筵席,安顿车马,可有的忙了。

“好好好,加月钱,加月钱!”谢老太太歪在罗汉床上,乐呵呵的,“娘自己拿梯己出来,给你加二两银子!”当家人,劳苦功高,多拿二两银子,应当应份的。

萱晖堂服侍的大小丫头们,都掩着嘴笑。大太太,二两银子?老太太可真会逗乐。果然大太太嗔怪着跟老太太不依,倒惹的老太太好好笑了一场。

四太太虽脱了孝,神情还是淡淡的,不怎么爱笑闹。这会儿她斯斯文文抿嘴笑笑,“要说加月钱,大嫂该寻四爷。若不是四爷为太子殿下讲经,大嫂哪会这般麻烦?”

大太太恍然大悟,拍掌笑道:“原来如此!四弟妹,这下子可好了,大嫂的月钱,都着落在玉郎身上!”谢老太太眉开眼笑,“极是!跟玉郎要去!”都怪玉郎,生下这般玉雪可爱招人疼爱的小七。

黄昏时分,谢老太爷、谢大爷、谢四爷等人都回来后,大太太当仁不让,讨要酬劳。谢四爷笑的浅淡,“大嫂这般清雅之人,岂敢拿阿睹物来污了您?爹爹新得了幅豫章黄先生的《松风阁诗》,遒劲郁拔,神闲意秾,确是佳作。爹爹,《松风阁诗》大哥向往已久,还请您割爱。”从谢老太爷那儿讹了幅名人字画,送给谢大爷夫妇。

把谢老太太乐的。也不歪着了,坐直身子,指着谢四爷,又爱又恨,“从小他便是这般无赖!”谁家小儿子不这样,赖爹娘,赖哥嫂,从没他吃亏的时候。

“玉郎这回无赖的好!”谢大爷满口夸奖弟弟,“甚好甚好,做大哥的倒得了一回便宜。”这不容易的,从小到大,几十年了,做哥哥的也能沾回光!

萱晖堂中,传出一阵阵笑声。

晚上谢锦年怒气冲冲走了来,寻四太太追根就底。四太太自得的笑笑,揽过小女儿,窃窃私语,“锦儿,你父亲前途正好!他在太子府任侍讲,极得太子殿下看重!”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要跟来凑热闹啊。

“十岁生辰算什么?锦儿,十五岁生辰才是最重要的。”四太太胸有成竹,“十岁还小,谢家女儿大都是在及笄前后定下亲事。”十岁再风光,有用么?还这么小。

谢锦年闷闷贴在四太太怀里,心情慢慢平复。

“四爷来了。”门口响起小丫头的通报声。四太太精神一振,玉郎来了!她虽然明面上的守孝期满,但实际上跟谢四爷还是分着住。四太太是孝女,要守足“三年之丧”。她父亲韩司业,和丈夫谢四爷都为之叹息,全力支持。

谢四爷身穿雪白貂袭,缓缓走了进来。四太太只觉眼前一亮,玉郎真是光可映人!四太太迎上来,替谢四爷取下貂袭。待谢四爷坐下后,又亲手捧上茶来。

谢锦年笑盈盈见过礼,天真的说道:“爹爹,今儿卓先生夸我了呢。”谢锦年功课一向很好,不管是读书写字,还是弹琴,下棋,以至女红,都不落人后。

“锦儿很好。”谢四爷微微一笑,从身旁的侍女手中,拿过一个紫檀木盒,“这盒珠宝,给锦儿的。”谢锦年很高兴,“这是爹爹赏我的么?”拿到手中,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呆住了。

红宝石,蓝宝石,翡翠,珍珠,品相皆是上乘。这么一盒子珠宝,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也算得上价值不匪了!四太太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是吃惊,“四爷,这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家的,给她做什么?大了再给不迟。

“锦儿是四月出生。”谢四爷温和说道:“四月时太太还未脱孝,故此,委屈锦儿了。”那时是没法大操大办。如今,是非大操大办不可。

谢锦年心里暖融融的。“锦儿哪里委屈了?”谢锦年娇嗔的说道:“爹爹那时亲手写了幅字替我挂在书房中,赏了两串珍珠,还带我去了悯忠寺礼佛。”添了许多香油钱。

说了会子话,谢四爷站起身走了,“后日要讲经筵。”每讲一回经筵,都要提前做足功课。总不能说,皇帝、太子问你什么问题时,回答不出。

谢锦年过了一会儿才走。四太太和她头凑着头,欣赏了一遍盒子中的珠宝,“锦儿,莫说珠宝了,光盒子也值不少了。”紫檀木的盒子,寸檀寸金。

人定时分,谢锦年才依依不舍的走了。侍女捧着紫檀盒子,谢锦年喜滋滋看着,心中欢喜无限。爹爹始终是疼爱自己这嫡女,小七么,面子情罢了。

次日,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一起被叫去萱晖堂。针线房的人紧着给她们一个一个的量身材,比尺寸,这可没几天功夫了,要赶着小姐们二十九那天穿,可要日赶夜赶。

二十八下午,三人各得了一袭披风。缂丝面,紫貂里,华贵非常。缂丝是“织中之圣”,一直是皇家御用织物,常用以织造帝后服饰、御容像和摹缂名人书画。紫貂,是皮毛中最贵重的。

沐氏和崔氏都含笑看着。谢家确实如传言所说,不遗余力教养女孩儿。小五小六小七都还小,正长身子呢,这又是缂丝又是紫貂的,真是大方。

谢流年披上紫貂披风,献宝似的去了静馨院,在何离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儿,“您看看,是不是很美?”衣服美,人更美。衣靓人更靓,相得益彰。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儿。

为什么想多更呢?我预料到一定是写来写去也难写到正经的宴会,所以想快点。

明天尽量双更。

77第77章

小流年这满是期待的模样,分明是等着人夸奖。何离哪会让她失望,一句接一句的溢美之辞脱口而出,“瑰姿艳逸,芳泽无加”“远看,明艳如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阳;近看,清丽如碧波间亭亭玉立的新荷。”

流年满意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全是欢喜。还是亲娘好呀,夸了这么老半天,不带一句重样的话!这才是真心要夸人,诚心要夸人。我本来体重有四五十斤吧?现在好像身子没有一两重,快飘起来了。

谢四爷和谢棠年都在。这两人真是父子,长的大差不差,性情举止也相似。此时都闲闲坐着喝茶,间或品评几句茶水,好像没有看见飘飘然快要飞起来的小流年一样。

“我明天要满十岁了。”流年在何离身边卖乖,“您把我生下来,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呀。我亲手做了件家常衣衫,没什么样子,可是很舒服。您看看喜不喜欢?”从鹿鸣手中拿过一件做工精美的浅紫色丝绸绣花睡衣。这睡衣其实是心灵手巧的之苹丫头亲手做的,可是服装设计是自己,自己也确实动了几针。说是“亲手做的”,也算所言不虚吧。

“喜欢,喜欢!”何离还没看见衣衫是什么样子,已经眉眼温柔一迭声说着喜欢。等到展开衣衫看过,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衣衫交领斜襟,左衽,只拿一条绣花云锦腰带束着,式样异常简洁。衣领上的兰花刺绣精致淡雅,清逸出尘,衣襟上的紫色梅花刺绣更是美好如梦。穿着这样的衣衫入睡,梦境都会变美吧。

“我挑来拣去的,最后才拣了浅紫色。”流年咭咭咕咕说着话,炫耀自己的眼光,“您肤色白腻,穿浅紫色一准儿好看!”腰带也是同样颜色。浅浅的紫,清新淡雅,秀丽宜人。

何离快乐晕了。这衣衫是小七做的呢,从挑拣衣料,到做成什么样式,绣什么花,都是小七自己想的。这可是花了多少心思呀,小七真是好孩子!

谢四爷徐徐起身,走了过来。何离快活的拿起衣衫比在自己身上,“玉郎,好不好看?”是小七做的呢。把小小人儿抱在怀里疼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弹指一挥间,小七都知道孝顺爹娘了。

谢四爷左左右右看过,不置一词。谢棠年轻轻咳了一声,拽过妹妹低声问着,“小七,爹爹的呢?”生你养你的又不是一个人。怎么只送她,不送他?这还得了。

流年仰起小脸冲他笑笑,同样不置一词。何离早早的精心做了一条罗裙送给自己,遍绣大大小小、灵动漂亮的蝴蝶,“小七是大姑娘了,要好好打扮。”一脸慈爱纵容。谢四爷可倒好,除了逼功课,还是逼功课,是不是亲爹呀。

谢棠年揽过妹妹低低吩咐,“小七,好妹妹,快拿出来。”你肯定是给他做了的,何不早早拿出来,皆大欢喜?必要等他变了脸色不成。何苦来,白白气他一场。

小流年趾高气扬看看仰头向天的谢四爷,再看看不复淡然的谢棠年,狡猾又得意的笑笑,拍拍小手掌,清脆的吩咐,“拿进来!”之苹应声而入,手上恭恭敬敬托着件浅紫色长袍。

流年笑吟吟拿在手中,“爹爹,跟她的那件一模一样呦。”同样是浅紫色,交领斜襟,左衽,只束一条云锦腰带。不过没有繁复的刺绣,更加简洁明快。

谢四爷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回到桌边继续慢悠悠喝茶。谢棠年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如常坐下,端起温润的斗彩粉蝶茶盏,细细品茶。

流年把长袍交给何离,“您替他收着。”走到谢四爷身边,伸出小手掌,“爹爹,生辰礼物呢?她送我一条罗裙,绣了好多只蝴蝶,可好看了。哥哥亲手作了一幅画送我,把我画的惟妙惟肖。爹爹您呢?”送什么给我呀。您家底儿最厚实,送硬通货吧。

谢四爷不理会她,自顾自悠然品茶。流年等不得,踮起脚尖,伸手自他口中抢过茶盏,“爹爹,快拿出来呀。”别卖关子了。让人等呀等的,猜呀猜的,有意思么。

何离掩口而笑,拿起两件衣衫,命人放至内室。谢棠年好像没看见一样,专心致致喝茶。谢四爷手中空空,面前站着个白皙纤巧的小女儿,一脸讨债模样。

谢四爷慢吞吞吩咐道:“阿离,拿过来。”何离含笑答应,到内室拿了个紫檀木盒子出来,亲手放到谢四爷身边的桌案上。玉郎半辈子也没见过小七这样的,没辙了。

“爹爹,是我的么?”流年热切问道。待谢四爷点了头,流年娴熟的打开盒子,颇为内行的点评了几句,“宝石很大,颜色也正,品相极好。珍珠圆润柔美,更难得是几十颗都一般大小,串做项链,定是上乘。”

“拿去玩罢。”谢四爷声音淡淡的。看她这小眼神儿,回去会不会抱着这匣子珠宝睡觉?乖女儿,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而己,何至于此。

小流年把珠宝盘点一遍后,推回给谢四爷,“爹爹,存起来。”我又没有保险柜,身边放着这般贵重的珠宝做甚。这些东西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要说戴着好看吧,一则限于身份,二则限于年龄,我戴它也不合适呀。

谢四爷微微点头。何离会意,拿起盒子笑盈盈说道:“小七,先替你存起来。”她还没来的及走,只见小流年伸出一个小指头,“一分利。”既然要存,自然有利息。

谢四爷扶额,“阿离,算算该给她多少。”送她一份大礼,她还要存过来收利息。幸亏世上只有一个小七,若人人养女如此,做父亲的不被累死,也要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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