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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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姓简,闺名胜男。家中是世袭武官,九代单传。到了简胜男这一代,更是只生一女,自小拿女儿当儿子养的。简胜男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打起架来,寻常武官都不是她的对手。

皇帝又有些高兴,又觉不服气。张雱一下子有了两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丫丫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盈盈说道:“大哥娶了妻,阿爷乐的找不着北。二哥娶了妻,祖父专程从京城赶到辽东喝孙媳妇茶。我爹爹却不大高兴呢。”两个儿子一个归沈家,一个归岳家,没亲爹什么事儿。

皇帝微笑道:“你大哥二哥虽不跟着你爹爹姓,血脉亲情是改不了的。”说了几句家常闲话,皇帝温和看向丫丫,“阿嶷不小了,终身大事再不能拖。这次回来,朕命礼部上报所有适龄男子,务必要为你择一良配。”张雱一直没能给丫丫寻个好女婿,不能指望他。

丫丫低了一回头。“父亲,我从小长在爹娘身边,根本没见过姨娘妾侍长什么样。”再抬起头时,丫丫目光清明,“我问过自己,往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细想想,我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跟我娘亲一样,嫁位一心一意的夫君,平平淡淡过一生。”当然了,这人要看着顺眼,要我喜欢。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所以,小九略有犹豫,这门亲事朕便替你推了。你和你娘亲一样,必要嫁位痴情专一男子。要是男人三妻四妾的,你也容不下。

“在辽东这三年,向我爹爹提过亲的颇有几位。”丫丫咬咬嘴唇,“所提的子弟,全是辽东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可是他们自从提亲之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或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或是在战场上被人做下手脚,失了战机。

丫丫清澈的眼睛中浮上一层雾水,“父亲,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就让我,一辈子孤孤单单、干干净净的吧。”我宁可一辈子小姑独处,也不淌那个混水。一个人冷清了点,至少不会污秽难堪。难道这么逼迫我,我好好的一个人,就会愿意跟徐抒之流共夫争宠?别扯了。

“辽东之事,朕都知道。”皇帝张了张口,本想说,“你母亲说过…”话到嘴边,改了,“你爹娘说过,女孩儿家最好的成亲年龄是二十岁。阿嶷,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旁的事,都有朕。”我还没死呢,由不得小九为所欲为。

丫丫低头玩弄衣带,“父亲,身份有没有限制?”必须要名门嫡子不成。那些名门嫡子受传统教育长大,父母家族对他有很高的期许。做他们的妻,十分不易。

名门嫡子不易嫁,名门嫡女也不易娶。大哥二哥挑了这么多年,最后娶的妻子都是长自边城、生性坦荡豁达的女子。京城的名门嫡女自幼看惯内宅各种各样的阴谋,心地很难纯净。“跟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人一起生活,真可怕。”从前每每提及娶妻,大哥二哥都避之不及。可是如今他们和妻子多么恩爱,日子多么惬意。

丫丫这话问出口,皇帝畅快的笑了,“没有,阿嶷,身份上没有限制。”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自己若是站的足够高,顾忌便会少。阿嶷你又不求男人给你名,给你利,给你地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合你心意,足矣。身份,哼,在朕的眼中,全天下的人皆是奴才!

丫丫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是真心疼我。”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只想女儿日子过的平安顺遂,至于女儿的婚姻能否为自己带来利益,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许久没见丫丫,眼下心绪越来越好,开起了玩笑,“倒不见得。若不是祖宗有遗训‘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朕没准儿拿你去和亲。”盛唐之时也有和亲的公主,本朝可没有。

丫丫眨眨大眼睛,淘气的笑道:“咱们天朝最有气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您这么勤政爱民,爱民如子,哪舍得我和亲啊。”

谢家。王十九娘越想越懊丧,实在坐不住,信步走出大花厅,在菊花丛中漫步。京城秋光最美,深秋时节,天空异常澄净高远,一阵阵秋风吹过,带来入骨的寒意。

王十九娘眼前是一簇盛开的菊花,花姿曼妙。“摘了你做饼吃!”王十九娘孩子气的恨恨想着,只觉心头一股邪火,没有消散处。

好巧不巧的,曾见过的那名美人又带着两个小丫头旎旎而来。王十九满心不悦,都怪她!若是世上没有她,自己怎会左右为难,又怎至于出言不逊,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出丑丢人?一个世家贵女有自己方才的言行,自己想想都害臊。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儿,晚上有事。

94第94章

王十九娘傲慢的冲何离招了招手,何离微微一笑,从容走了过来。这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紫地飞鹭卷云团花文锦褙子,飞仙髻上那枚赤金步摇灿烂夺目,衣饰华贵,气势凌人。相貌生的也极为美丽,可惜,礼仪上却不讲究。想必是在家中一向被娇惯坏了。

何离含笑福了福身,神情不卑不亢。王十九娘厌恶的注视了她片刻,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看着何离的双眼,慢慢将手举高,然后松手,令手中的锦帕落在地上。

“拣起来!”王十九娘冷冷命令道。做妾侍姨娘的,身份下贱,本就该恭顺谦卑的听命于人,哪里敢摆什么架子,自以为是什么“姨娘婆婆”?不知天高地厚。何离身畔的小丫头冲王十九娘曲膝陪笑,“奴婢替姑娘拣帕子。”被王十九不屑的拒绝了,纤手指向何离,“你来!”定要你拣。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王十七娘看见,王十七娘见状松了一口气。还好堂妹只是心绪不佳,撒个小性子而己。那何姨娘显是今日被派了差使,她若聪明,息事宁人的拣起锦帕,陪个笑脸,堂妹自不会再跟她计较什么。要说起来她是有几分委屈,可身在下位之人,谁又少受委屈刁难了?在所难免。

何离笑的很温柔,“姑娘是谢家的贵客,岂可怠慢。我家没过门的五少奶奶向有贤名,姑娘是她的表妹,想来必定也是个好的。”何离是有心人,今日来的女客有多少位,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服饰性情如何,都略知一二。自然知道自己曾指过路的这位姑娘是王氏女。王姑娘可能是在家里被惯坏了,瞅谁不顺眼便要教训斥责折辱。只是,表姐又没得罪你,何苦在她未婚夫家中生事呢。这事对郗家大姑娘有百害而无一利,根本是在为郗家大姑娘树敌。

王十九娘看何离的目光,更加厌恶了。居然提起郗家表姐,拿即将出阁的表姐来威胁于我!“我表姐嫁到谢家后是主子,你呢,只是半奴半主的姨娘。”王十九娘声音中满是轻蔑,“你只有顺从于她的,懂不懂?”少奶奶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姨娘可不是。在少奶奶面前,姨娘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摆不起架子。

何离淡淡一笑,“我谢家的规矩,做晚辈的要敬重长辈。莫说长辈房中的姨娘,便是长辈房中的小猫小狗,也是要敬着的。”眼前这小姑娘当真有些奇怪,莫非她在家中连父辈的姨娘也要降伏?女代母职?

王十七娘缓步走过来,心中咯登一下。这何姨娘能从丫头一步步走到如今,果然不是个善茬!温温柔柔的神情,美人一般的举止,说出话来却滴水不露,柔中带刚。

王十九娘涨红了一张俊俏小脸,柳眉倒竖,“难不成这便是谢家的待客之道?”我不跟你辩论什么晚辈长辈,什么小猫小狗,现如今我是客人!待客难道不该热诚么?

王十七娘挽着堂妹的胳膊,微笑对何离说道:“府上向来好客,客人若有所请求,想必不会推诿,您说是不是?”堂妹有长进了呢,知道转换风头了。

一阵秋风吹过,王十九娘的锦帕被吹起,正巧挂在一株松树的树梢上。王十七娘见状大喜,到了此时此地,这何姨娘无论如何都该命小丫头搬把梯子过来,取下锦帕。最终,还是何姨娘听命于十九娘,不服不行。

何离身边带着两个小丫头,早有一个机灵的跑去大花厅,告诉了流年。流年正陪着安晓旭等女孩儿听戏,闻言借口更衣,离了席。

流年轻移莲步,冉冉而来。王十九娘、王十七娘一个强硬,一个绵软,逼着何离使人取锦帕。何离微笑问道:“方才姑娘命我拣起来,如今换做丫头侍女搬梯子上去取,可使得么?”先甭忙着折腾,把话说明白了,是否定要我亲自动手。

王十九娘气的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十七娘心中颇费踌躇,若说“能换丫头侍女去取”,分明是折了气势。若说“不能”,哪里能够。左右为难着,索性微笑不语,装作没有听见何离的问话。

何离柔声说道:“若两位姑娘不弃,妾这便吩咐侍女搬梯子去。”身为客人挑剔一些没什么,身为妙龄少女任性一些也没什么。若想折辱于人,可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流年过来后,看着何离不慌不忙的模样,便知道她没吃亏。再看看王十九娘、王十七娘的神情,更是心中有数。这就对了,妈妈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自有她处世的智慧和准则,哪会轻易被两位十几岁的姑娘难住。

“那是王小姐的帕子么?我有法子让它自己下来。”绚烂秋光中,流年嫣然一笑,白玉般的手指指向树梢上的锦帕,“帕儿帕儿听话,乖乖下来吧。”好像锦帕有耳朵,能听懂她说话似的。

王十九娘和王十七娘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敢情谢家这七姑娘看着是个白皙细腻的瓷美人,实则有些傻?若说她是在玩耍,也不像。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玩的。

谢家七姑娘运气奇好,一阵秋风吹过,锦帕被徐徐吹落。竟好像真是锦帕听她命令,乖乖下来一般。王十九娘仰起头看着锦帕发呆,见锦帕向着自己飞过来,下意识的一伸手,捉在手中。

“好极,物归原主!”流年拍掌笑道:“十九姑娘,十七姑娘,这帕儿真听话,真好。这会子厅中正唱着《姜子牙斩将封神》,神鬼乱出,妖魔毕露,极是繁华热闹的戏文。两位且请回去看戏,如何?”你们又不是专业演员,还是看戏去吧,演戏你们演不了,不道地,不好看。

王十七娘露出欢喜之色,“《姜子牙斩将封神》?我和十九娘最喜欢看这样热闹戏文。”亲亲热热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王十九娘,告别流年,回大花厅看戏去了。

待她们走远,四下无人,流年携着何离的手,笑嘻嘻说道:“你还不出来,捉迷藏么?”却不是对着何离说话,而是仰起小脸冲着松树说的。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过来。笑声过后,众人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人影立在面前。眼前这男子一袭青色长衫,相貌俊美,身形高大,看向流年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笑意。

流年怔了怔。张乃山长大了呢,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三年前他眉宇间还净是孩气,如今稚气尽消,还有,他又长高了一大截。站在自己面前,感觉他是居高临下的。

张屷眼中的流年何尝不上如此。流年像才抽出的柳条般细嫩轻盈,长高了不少,眉目间添了几分少女的恬美,不复是只关心吃喝玩乐的小女孩儿。

流年拉拉何离,笑问,“张乃山,这是我娘,你还记不记的她?”你们见过面的,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回过头对何离露齿一笑,“这是张乃山。”他七岁的时候,曾经挥舞着匕首,替您解开绑绳。

何离松开流年,郑重道谢,“没齿难忘。”当年小樱确是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可若没有南宁侯父子,自己少不了一场皮肉之苦,更极有可能会毙命于杖下。

当年那天真纯朴的小男孩儿,便是眼前这俊美多情的青年么?何离看看张屷的神情,流年的神色,心中温柔又酸楚的一动。

“小不点儿,我这便赶去正堂,拜见老太爷、老太太。”张屷明知此处不可久留,冲何离深施一礼,留恋的看了眼流年,“咱们到正堂见。”这里如今是没人看见,再过会子,就不好说了。

正堂中,张屷和丫丫一起拜见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今儿才回来,到宫中陛见后便赶来了,恐迟了不恭。”张屷和丫丫拜过寿,笑着说道。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喜欢这一对仪容出众的双生兄妹,乐呵呵的,“这一路上,着实辛苦吧?远途奔波,很该在家中歇上几日才出门。”拜寿么,心意到了便好。

丫丫乖巧的陪着谢老太太说了半天家常,哄的老太太喜笑颜开。“小七呢?有日子没见她,想死我了。”丫丫冲张屷眨了眨大眼睛,小哥哥,我替你把小不点儿叫过来,让你堂堂正正跟她相见,堂堂正正叙话,一解相思之苦!

一提“小七”,谢老太太更乐呵了。小七是个好孩子,和棠儿一样性子单纯,都随玉郎!“她呀,在大花厅陪着客人呢。郡主稍等片刻,我这便命人唤她过来。”吩咐人,“速请七小姐。”

谢老太太和丫丫说着流年诸多趣事,“她呀,真是顽皮!缺了功课眼看补不上,你猜她怎么糊弄?央告她五哥六哥替她做枪手,结果,她什么事也没有,延儿棠儿替她挨训!”玉郎也是偏心,舍的训儿子,不舍的训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从八点到现在,四小时写这么一章。

所以真是没办法双更呀。

95第95章

丫丫莞尔而笑,“跟我家一样啊。”南宁侯府也是哥哥爱护妹妹,爹娘偏心女儿。谢延年和谢棠年既然要协同小七作弊,技巧上便不能太差。模仿个笔迹也模仿不像,这两个做哥哥的是该挨训,不亏。

谢四爷教训两个儿子正是为此,“既应了替小七做功课,笔迹便不该差这么多!”妹妹可怜兮兮的一央求,你们就心软胡乱答应。答应了却不能把坏事做的天衣无缝,这如何使得。

谢老太太津津有味说过孙女的趣事,关心起丫丫,“南宁侯府有两三年没住人了,诸物可还齐备?你家阿爷和爹娘都在辽东,你们两兄妹年纪尚小,真是令人不放心。”还是孩子呢,这离了祖父、爹娘,不是要自己照管自己了么。

丫丫笑盈盈道谢,“多谢您惦记。南宁侯府有护卫、仆役留守,祖父、外祖父还有外公又时常过去,跟我们在家时一模一样,颇可住得。我和小哥哥这趟回来,有祖父们照管。”倒是想自由自在呢,哪里能够?祖父们,还有外祖母,定是要管头管脚。外公最积极,提前几天已经住到南宁侯府,督促着仆役侍女将房舍打扫一新,等着自家兄妹了。

“这可是好。”谢老太太笑呵呵的,“有祖父们照看,定是妥妥当当的。”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们小孩子吃过的饭还多呢,什么事都经过,什么都懂,很是可靠。

一直等到丫丫绘声绘色把辽东的风土人情、沈忱和简胜男这对打架打出来的夫妻、蒙古和女真的几次入侵等等,全讲了一遍,流年还是没来。

张屷沉稳凝重了不少,面色如常,时不时恭敬得体的跟谢老太爷说上两句话,吐属文雅,气度大方。谢老太爷捋着白胡须,看着眼前这年轻小伙子满意的笑笑。很好,玉郎收的这位弟子虽是武将,言谈举止却是一派斯文。

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既是表兄妹,又是多年夫妻,自然心意相通。夫妻二人忽然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前这对兄妹都是极好的孩子,年近二十,尚未定亲!

谢老太太笑呵呵说道:“小七这傻孩子,怎还不过来?郡主,你们远道而来定是疲乏,且到套间歇息片刻,可好?”这两位和普通客人不同,从辽东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才进过宫便来谢家拜寿,可见心意之诚。

丫丫和张屷都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人还没见着,反正也不能走,先歇上一歇也好。横竖张屷是谢四爷的弟子,张家和谢家是通家之好,谢老太太既这么说了,做晚辈的乐的听从。

目送两兄妹行礼后离去,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并肩坐着,低声商量起来,“表妹,我看这小伙子很顺眼。”跟咱们小七配不配?两家门当户对,两人年貌相当,小七是庶出,身份上差了点,可是张家一向厚待她,该是不在意这个。

谢老太太慢悠悠看了丈夫一眼,“表哥,咱们棠儿多大了?”棠儿快二十了,不管给他说谁家的姑娘,都不肯点头。前些时日大郎媳妇提了位王家的嫡出幼女,年方十四,正值豆蔻年华,他却委婉推却了,说“太小。”细细问他,他喜欢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姑娘。含山郡主和他可不是同岁?都是兔年生的,小上几个月。

含山郡主若没有郡主封号,只是南宁侯府嫡长女,谢家自是想也不敢想。南宁侯府嫡长女嫁谢家庶子?简直不可思议。可有了郡主封号,却又不同。郡主的夫婿例称仪宾,仪宾和驸马、王妃一样,出身平民的多,出身显贵的少。如此,便不显的棠年身份不够。

当今圣上即位之后,一直奉行“宗室自养”。是以仪宾入仕,并没有任何限制。郡主可以单独建府,也可以和夫家合住。当然了,如果和夫家合住,郡主也不用和寻常媳妇一样,在婆婆身边立规矩。

谢老太太前后左右盘算过,“表哥,棠儿和郡主,岂不是很般配?”论年纪,论相貌,论才情,方方面面考量一番,真是一对璧人。棠儿已经这个年纪,不能再拖了。小七还小,再说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没说下人家。

谢老太爷深觉妻子说的有理,“还是表妹想的周到。”张屷这孩子很不坏,若是给谢家做个孙女婿,自己是很乐意的。可是含山郡主也极好,若含山郡主和棠儿有缘份,当然也是美事。

如果含山郡主嫁了棠儿,张屷娶了小七…?谢老太爷才想了两想,便摇了头。哪有这样的好事,大白天的便开始做梦?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谢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表哥,这些孙子孙女中,我总是偏心棠儿和小七多些。棠儿和小七跟玉郎一个稿子,叫我如何不偏心。”儿女当中,最偏心玉郎。

谢老太爷乐呵呵的,“我是不偏不倚,不偏不倚。”不管大房四房的孙子孙女,还是二房三房的孙子孙女,都疼。三房的之年和四房的柏年,自到京城后都是他亲自教养。

老夫妻这么商量来商量去,流年居然还是没来。谢老太太纳了闷,“七小姐呢?”这都多大会子了。门帘一挑,大丫头怀桔轻盈走了进来,抿嘴笑笑,“七小姐正忙着。”忙着淘气。

谢家花园一处名为玫瑰园的美丽角落,秋光烂漫,金风送爽。园中有道竹篱笆,篱笆内种满各色玫瑰花,篱笆外一条古朴的长木凳,凳上坐着一名年约三十许的美人,看上去十分温婉。

旁边站着位十三四岁的窈窕少女,正是谢家七小姐,流年。一名容貌简洁俏丽的丫头步履轻快的走过来,附在流年耳边说了两句话。流年笑咪咪吩咐,“绿竹,你到前头请六少爷。就说姨娘崴了脚,让他即刻过来。还有,请他绕小路,避开女眷。”

玫瑰花丛后有两株硕大的伞状松树,松树下依稀仿佛有女子衣裙。流年似没有看见一般,只笑吟吟跟长木凳上的何离说话,“您忍一忍,六哥听说您崴了脚,肯定飞奔而至。”声音清冽动听,如山间的泉水。

何离微笑道:“你又胡闹了,不过是扭了脚筋,让个丫头揉揉便是。好好的,支使你六哥做什么。”不过是一时不小心扭到脚,看看小七这通折腾。

流年嘻嘻一笑,十分顽皮,“我又不会给您揉脚,不叫六哥来可怎么办。”何离笑着摇头,听听小七这口气,仿佛棠儿是理所应当来揉脚的。

一名绝色男子从容而来。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穿淡青色织锦缎长袍,一头如墨般的乌发用只青玉冠松松扣住,肤如凝脂,目似明星,风姿秀异。他徐徐走进玫瑰园,满园的玫瑰花尽皆失色。

流年含笑迎上去,牵着他的手走过来。何离很是过意不去,歉意说道:“不是大事,扭了脚,用红花油揉揉便好。”今日来客众多,小七偏赶这时候任性胡闹,让人没法子。

棠年轻声责备,“您真是不当心。”怎么会扭到脚?缓缓跪在她脚下,脱下鞋袜细细察看了,没有红肿,不像很严重的样子。拿过红花油替她揉在脚上,何离一迭声说着,“好了,好了,我已经好了。”歉意的坐不住。

松树后面隐隐有哭泣声传过来。棠年和流年都像没听见一样,一个专心致致揉脚,一个神情自若在边上看着。倒是何离似有所悟,嗔怪的看了流年一眼。

一个人还是站着或坐着好看,跪在地上是很卑微的姿势,有损尊严。棠年一则是生的极好,二则举止自然而然,神情专注,他跪在何离脚边,不显低贱,反见高贵。

松树后面的哭声越来越不可抑止。棠年细心替何离揉过红花油,着好鞋袜,“我扶您回去歇息,这两日您不许出静馨院。”何离强忍住泪水,笑着答应,“好的,一定。”

棠年和流年一左一右扶着何离慢慢走出玫瑰园,秋风中相偎相依的三人,形状间有种不可言说的亲密。松树后的少女泪眼朦胧望去,哭的更加伤心。他不是自幼养在祖母膝下么?怎么会对生母姨娘有这样的深情。

何离转过头看了眼小女儿,忍不住开口,“这又何苦。”有人挑衅,自不能由着她侮辱。不动声色挡了回去,也就罢了,何必节外生枝。

流年调皮的笑笑,“她害我不痛快,我便要她大哭一场。”其实是为何离抱不平。何离虽然面上什么也不流露,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所以会走路不小心,扭到脚。那个不知所谓的王十九娘,从不认的自己,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也没有恨意,却会针对何离,用手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果然,两个小丫头偷偷提“六少爷”,她眼神就不对。要想把她引到此处,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妈妈,您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又没打她没骂她,只不过请她看了场免费好戏而己。

何离脚步顿了顿,“小七,不可惹事。”咱们是主人,大好的日子,千万不可在自己家中招惹是非,懂不懂?棠年浅浅一笑,“您放心。”叫来两个丫头,吩咐她们,“玫瑰园好似有位姑娘迷了路。”两个丫头都是机灵的,曲膝应了,自去行事。

把何离送回静馨院歇下,兄妹二人转身出来。流年仰起小脸,笑嘻嘻问道:“哥哥怜香惜玉了?”棠年眼神一暗,转过头去,默默无语。

像这种浅薄轻浮,只喜欢男人的躯壳,却鄙夷男人生身母亲的女子,谁会怜惜她。自己心中真想怜惜的只有一人,只有那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这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明天双更,补上昨天欠下的。

补充一下,本文架空,但是政治制度全部模仿明朝。明朝前期,皇室子女的婚嫁还是以勋贵为主,到中后期,不管是娶,还是嫁,大都是平民,或低品级不入流小官吏的子女。

96第96章

流年背着小手,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棠年。自家这哥哥什么都好,孝顺长辈,爱护妹妹。只是和谢四爷一样,“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不见情绪波动,显的很深奥,很难懂。

棠年牵过妹妹,微笑道:“小七,回大花厅罢。”平日里不管怎样都好,今儿咱们是主人,不好躲清闲的。小五小六这会子定是在大花厅周旋少女宾客,小七也不便偷懒。

流年笑着摇头,“回什么大花厅呀,祖母方才命人唤我。丫丫和张乃山来了,在正堂拜寿。”三年过去,张乃山变化当真不小。丫丫呢?应是更加美丽动人了。

棠年脸色未变,牵着妹妹的手却僵了一僵。“祖母命人唤过你,你还这般消停?”棠年轻轻责备,“小七,哥哥陪你一道过去。”若祖母责怪,哥哥替你分辩几句。

“好啊好啊。”流年喜滋滋的点头,“哥哥最疼我了。”折腾到现在,有一会儿了吧?祖母等的太久,没准儿会板起脸生气。哥哥一道过去,正好可以帮着哄哄祖母。

到了正堂,果然谢老太太不大高兴,“祖母都使唤不动小七了。”不紧着来祖母这儿,在花园里捣什么鬼?何姨娘扭了脚,或是请大夫诊治,或是命小丫头冷敷、揉红花油,支使你哥哥做甚?

谢老太太哪会真跟孙女生气,被流年甜言蜜语哄着,棠年在旁帮腔,一笑作罢,“郡主在套间歇息,小七快过去见见。”含山郡主都快想死你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流年笑盈盈答应了,起身往套间走。棠年浅浅一笑,“许久未见乃山师弟,十分想念。”自然而然的跟在流年身边,身形如流云流水一般,飘然而去。

谢老太太打小抚养棠年,对他的言行举止再熟悉不过,“表哥,棠儿这幅模样,分明是急于见‘乃山师弟’。还有,棠儿的眼神很温柔。”谢老太太笃定断言。

谢老太爷乐呵呵的,“表妹说的有理。”他和谢老太太是远房表兄妹,打小认识,彼此熟悉,成亲后琴瑟合谐。含山郡主和棠儿也算是远房表兄妹,年龄相貌都相当,若是性情也相投…?那可是神仙眷属。

怀桔轻盈走了进来,附在谢老太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谢老太太点点头,“极好。”含山郡主和小七畅叙阔别之情,张屷和棠儿在旁边默默看着?很好。

谢老太爷咳了一声,站起身,“坐久了,动唤动唤。”都这时辰了,也不会再有客人前来拜寿,自己这老寿星端坐了半天,也该出去走两步,活散活散筋骨。宾客么,自有儿孙们操持。

后院西侧种着数十株木槿,高约两丈,花开满树,烂漫似锦。谢老太爷看着一株白花重瓣木槿开的有趣,命人就近设了桌椅,摆下茶点,品茗赏花。

木槿花后是一处长长的游廊,此时静寂无人。明净高远的秋日晴空下,游廊外两株枫树很是引人注目。火红的枫叶流丹溢彩,恍若“万千仙子洗罢脸,齐向此处倾胭脂”,十分可爱。

此情此景,宜入画!金风送爽,秋色醉人,谢老太爷这“书画名家”来了雅兴,便招手欲命侍女,“笔墨伺候。”手是抬起来了,话却没未出口------游廊上出现两个人,这幅画被破坏了。

谢老太爷一点也不觉扫兴。游廊上新出现的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一对璧人。男子肌肤胜雪,发似乌墨,一袭青衫,秀逸出尘,正是他的宝贝孙子棠年。女子身姿窈窕,清丽难言,却是含山郡主。

谢老太爷眉开眼笑的。这两个孩子好看!这满园的秋光,这名花,这红枫,通通加起来也没有两个孩子好看!棠儿温柔看着含山郡主,花瓣一般美好的嘴唇微开微合。棠儿你在说什么?祖父真想听啊。

谢老太爷心痒难挠,又实在不好凑上前去偷听,只好仰天无语。人老了,手脚不灵便了,这要是换成当年的大郎、玉郎,没准儿自己还能悄没声息溜过去听上一听。四个儿子从小都跟表姐表妹没什么瓜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亲,省心倒也省心,少了多少情趣。

听壁角这件事,确实只宜少年,不宜老年。谢老太爷只能仰头向天,心中长叹,流年则是摒退侍女,拉着张乃山,从游廊尽头轻手轻脚追了过来。

“张乃山,我哥哥死活不肯定亲。”谢延年是去年定的亲,今年迎娶。棠年十九岁了,亲事八字还没一撇。谢四爷怎么想的不知道,何离日夜忧心,唯恐棠年因着庶子身份,误了终身大事。

“丫丫对亲事也不上心。”流年关心哥哥,张屷关心妹妹。在辽东这三年,上门提亲的全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汉子,丫丫好似对他们浑不放在眼里。或许,丫丫不喜习武之人?

“…最初,我跟过去是要保护妹妹,保护小七。”棠年低沉优美的声音传了过来,流年和张屷都侧耳倾听,“…后来我发觉,总会有位姑娘盈盈站出来,笑靥如花,邀请我赏鉴书画、品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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