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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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赵樽嫌弃的摆手,“阿七的药,是不苦的。”

有不苦的药?不苦的是心吧。

陈景暗叹一声,“爷,你这是何苦?”

他在问,赵樽却分明没有听他,他揉着额头,厉色的目光,似影似幻,又像是刚从梦里醒来一般,神情有些游离,被酒精烧过的大脑,也有短暂的失态。

“我梦见阿七了。她在怪我。”

元祐拍着自己的脑门儿,无力地坐下来,一动也不动,懒得再与他说半句。

陈景脾气好得多,他探了探汤药的温度,像哄孩子似的,又把药碗塞到他的手里,轻松地道,“王妃哪里会怪爷?我们都知道的,王妃对爷最好。往常这个季节,爷要是不在府里,王妃便会早早开好方子,差人熬好防暑的中药,给大家伙都喝。但给爷留的药,都是她亲自去熬的…还有,王妃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子,以前是不下厨的,也最烦做那些琐事,但她每日都下厨,明着说是为了小郡主,可每次的菜式,都有爷喜欢吃的那一口…还有闲暇时,王妃给小郡主讲的故事,故事里呀,会有怪兽,有魔王,但每次的结局,那些东西都是被爷打死的。小郡主说爷是大英雄,王妃便很开心。在她的心里,爷也是大英雄…”

陈景说得很慢,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可赵樽接过汤碗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他没有喝,黑眸冷冷瞅着陈景,“你竟是比我…知晓得多。”

陈景一愣,带笑的脸收敛住,沉下眉来。

“爷是做大事的人,事情太多,太繁杂。属下那时在北平,整日是闲着的。还有一些事,是属下从晴岚那里听的…这怪不得爷。”

这个解释很合理,却无法说服赵樽。

他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错失了阿七的世界?这些陈景都知道的事,他却不太清楚。她整日里在忙些什么,他也知之甚少。连陈景都知道阿七给女儿讲了些什么故事,做了些什么菜,给他准备过什么东西,他仍然知之不详。

是,他有他的事,他确实也整日里都在忙,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床笫之欢,他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好好与她交流过了。他的大事是什么,是外面那一排排的战车,一面面的旌旗,一门门的火炮,一列列的队伍和外面一片片的江山?

可这些原本都不是他要的啊?

他只想每日醒过来,看见阿七在身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脸,她会缠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甜甜的香吻,会在他头痛的时候,为他扎针按摩,会在他难过的时候,讲笑话逗他开心,会为他端来洗脚水,为他泡脚药浴,会告诉他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传奇…

几乎不可自抑的,他双手狠狠颤抖。

汤碗里的药,洒了,他连汤碗也握不住了。

把碗放在案几上,他双手捂着脸,暗叹。

“下去吧,继续找。”

找?上哪里找?王妃若是要来,早就来了。陈景心里感慨,却不忍心打击他,只劝慰道,“爷,灵璧一战极为凶险,但我们仍有胜算。如今离京师只一步之遥,何不夜渡淮水,趁着他们组织兵力合围,一举大破京师…”

“不。”赵樽没有抬头,声音似有哽咽,“我要在这里等她,她会来。”

“爷!”陈景声音重了一些,“等你走上金銮殿,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怕找不到她吗?”

灯火闪烁着,一晃,一荡,却许久,没有听到赵樽回答。

夜风吹入,帘子发出轻微的扑扑声。

陈景感叹着,正想要转身离去,赵樽却突地笑了。

“你们不懂,不牵着她的手,我如何走得过金川门?”

陈景默然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元祐侧眸瞥他一会,撑着案几,转身出去了。

“陈景,我们自去吧,留下疯子一人便可。”

风吹来,帘子又合上了,赵樽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

“阿七,若我真的疯了,便好了!那样,可会少想你一分?”

从寻找她时的满怀希望到一次次失望,再到漫长的等待与更为冷酷的失望,赵樽心里的焦虑感,几乎到达了此生之最。等待是世间最磨人的事情,没有结果的等待,更是一种能让正常人陷入恐慌的状态。

苦肉计失效,他觉得阿七真的不要他了。

不仅不要他,她似乎连女儿都不要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对他而言,除了慌乱,还有深深的惧怕。

她是悖世之人,本就不存于这个世间,如今恼了他,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回了她那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如果真是如此,他又该怎样去寻找她?他怕。也是这一段时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会怕的。

这些日子,他拿着阿七留下的东西,总是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抚摸,就想确定她的存在。在他的左手腕上,“锁爱”的金属光芒依旧冷肃。冷冷的质感里,它闪着寒光,带着杀气。可制造它的人,在哪里?

在阿七离开以前,他是笃定的,阿七此生都不会离开他。或者说,他相信这个世道的任何一个妇人,都不会轻易离开她们的丈夫。因为丈夫是天,是妇人的根本,是妇人的一切。更何况,他自认为对她是体贴的,温存的,而且只她一妇,别无旁人,比世上大多数的男子都要做得好,与她的关系,更是亲密得像是一个人似的。

然而,这样的他,她还是走了。

说到底,他的阿七,到底不是普通的妇人。

她要的东西,也从来都与别人不一样。

“阿七,你真的对我失望了吗?”

看着锁爱,他喟叹着,脑子里浮出夏初七狡黠的笑脸。

几乎情不自禁的,他也是一笑。

“我想你了。很想。”

那多情又动人的笑脸还在他浅醉的眸子里,一颦一笑,都像是真的。他轻轻抿唇,笑容未灭,抬高了手臂要去抓住她,想要紧紧地拥抱她。可终究他还是喝多了,那个影子只存在于他的幻觉,他的阿七根本没有回来过,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和一盏孤灯,什么都没有。

人世间,谁不孤独?

“阿七,我是真的想你了。”

风翻动着案几上的公文,页面卷起的细微响,惊动了他。

他侧眸,外面突然传来丙一的声音。

“殿下,三公子来了!”

东方青玄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灵璧,赵樽很意外。但失去了夏初七的他,任何一种微小的希望都会被他无限放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不像往常般在营中等待,而是出门迎了上去。

可惜夜色下的面孔,与东方青玄有几分相似,却不是他。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冷,很失望,甚至带了一丝恼意。

阿木尔情不自禁的哆嗦下,拢了拢衣裳,强自镇定着看见他憔悴的面孔时涌上的万般情绪,也强迫自己不去想数年的分离后再见他容貌的激动,淡淡地一笑,“你想见她吗?她与我哥哥在一起。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好,连孩子都有了。”

“拙劣之计。”赵樽冷笑,“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啊。”

阿木尔一侧唇角弯起,“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赵樽看着她,目光冷冽如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就算真的与东方青玄在一起…呵,难道不是因为你哥哥快死了吗?”

天生长了毒舌的赵樽,一本正经说话,也能够把人呛死。

阿木尔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美眸瞄着他,她心潮起伏,终究还是笑了。

“那又如何?为了找到她,你不一样会跟我去吗?”

第336章 见别!

春旱不算旱,夏旱才真旱。入了伏的天,许久没有下雨,连菩萨庙里都充斥着大量的浮尘,天空火辣辣的,衣裳穿在身上湿得像淋了一场雨。

泗水县。

破败的寺庙里,屋檐和门方上,处处都是刮痕与破损,这个寺庙空了许久,但今儿菩萨的供桌前,果子小吃和燃着的香烛,却比平常过年时还要多。

夏初七跪在破旧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静默不语。她穿了一身简单素净的衣裳,除了左手腕上的锁爱,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饰品,看上去像一朵干净无诟的清凉小花,隆起的肚子和孕气,为她添了几分柔和。

“你在祷告什么?”

她的背后,东方青玄静静站着,似笑非笑。

“我记得你不信神佛,如今倒是虔诚了?”

他说着,可夏初七并未回答。

倒不是因为她入了空灵的四大皆空状态,而是根本就没有听见。是的,她在祷告,也很虔诚。这次跪在菩萨面前,是她两世以来,最虔诚的一次。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有信仰之人,比起没信仰来,其实更容易平和心境。人信的也许不是神,而是为了得到一种平静的解脱。

安静。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庙中的光线越来越暗。

夕阳收了红霞,天空已经暗下来了。

她似是腿脚也跪软了,慢慢撑着腰身起来,却一个踉跄。

杨雪舞在后面等她许久,见状赶紧搀着她。

“楚七,仔细些,摔倒就不好了。”

夏初七看她,浅浅一笑,经过与菩萨的一番“交流”,她情绪似是平静了许多,舒缓的声音如同寺庙里千年不变的木鱼,有点沉闷,却从容不迫,“小舞,都准备好了吗?”

杨雪舞点点头,又脸蛋红红地看了看东方青玄。

“都妥当了,得亏了三公子帮忙。”

夏初七点点头,就着案前早已燃尽的香烛光线,静静地看着东方青玄的脸。也不知为何,今儿的东方青玄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紧绷的五官看上去严肃复杂,充满了不确定。

夏初七扯了扯身上素净宽松的绸服,臃肿的身子慢慢靠近他,目光眯了眯,“怎么了?你有事要对我说?”

她在蒲团上跪了多久,东方青玄就等了多久。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先前想要告诉她的话,说不出口,想说的事儿,也都咽了下去。勉强地笑了笑,他道,“能有什么事说?外面几百号人等着你,你却在这里拜菩萨,也不晓得你是哪里不对了,突然就转了性子,相信起这些神神佛佛的东西来,可不是让人吃惊吗?”

“嗯”一声,夏初七点头,“解释得合情合理。可是…我不信。”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青玄的面色,她轻轻一笑,“不过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说罢她侧头,“小舞。”

杨雪舞走过来,“楚七。”

夏初七给了她一个眼神,杨雪舞恍然大悟般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几张写好的方子来,夏初七接过来递到东方青玄的手上,声音很轻,“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没什么谢你的,这是我重新开的方子,你记得按时抓药吃,后面有什么不对,我也会随时调整。”

东方青玄接过,眉目间,似有惭色。

“阿木尔她其实很可怜,很小就没有了父亲和母亲,养父养母待她虽好,到底不是亲生。她的性子,其实有些像我,倔强,任性,若是认准了的事,便很难回头,阿楚,我…”

看他莫名提起阿木尔,夏初七微微奇怪。

“你做了什么?”

东方青玄抿唇,夏初七又笑了。

“不对,是她做了什么?”

默默看着她的脸,东方青玄喉结微微一滑,语气似是有些为难,却还是在试图为阿木尔的行为解释,“当年张皇后把她与天禄活生生分开,她不得不嫁入东宫,你可知那种痛苦?为了避免与益德太子圆房,她甚至…”

夏初七有点奇怪他今日的絮叨,但提到阿木尔,她情绪并不怎么好,“东方青玄,我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你要说什么直接说便是。阿木尔为了避免圆房,害得益德太子得了梅毒,还有赵樽那数任赐婚的王妃,可怜还没过门就死了…这些难道不是你们的功劳?莫说了,我不想听。”

“我…”他想说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好了。”夏初七看着他的眼,“先做正事,可好?”

东方青玄妖治的眉目微闪,似是平复了一下,方才对她笑了笑,“好。走吧。”

“这才对嘛,不要把你东方大都督的风情给弄没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可比现在迷人。”她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性子,抱着小腹跨过门槛,嘴角微弯,眸底皎月,像是心情不错。

“东方青玄,谢谢你。”

东方青玄说得不错,快面确实已经等了数百人,清一色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个个精神抖擞,看到她出来,纷纷侧目而视。

得了她的吩咐之后,杨雪舞动作很快,而锦宫经了这些年的发展,组织网络也不可同日而语,严密和迅捷了许多。即便这边不是锦宫的大本营,但帮众也不少。加上有银子好办事,就在夏初七跪在破庙里头拜菩萨的时候,人已经集齐在这里了。

“各位兄弟!”夏初七挺着个大肚子,扫着这群人,极有江湖气概地抱拳一揖,然后严肃着脸,定定望向众人道,“今天晚上的行动,我虽然想好了万全之策,但与朝廷争食,与官兵交道,难免会有意外,或者伤亡。人贵惜命,我不会强迫大家随我一同冒险。临走之前,兄弟们先想好,要去要留,随你们便,要走的,我绝无二话。留下来的,今后喝酒吃肉,少不得大家。”

这些都是江湖草寇,但也是血性汉子,几千年传统教育下来的男子,除了忠孝,最讲究“义”字。她虽然是个女子,但常年在军中,随赵樽日久,那份从容自信与淡然,也极有巾帼英姿。

众人听罢,纷纷高喊应合。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打从入锦宫那一日,老子便没有怕过死。”

“是的,娘子发话吧,到底要我们做甚?”

看着他们的回答,夏初七微微蹙眉,瞥向杨雪舞。

“你告诉过他们我是谁?”

杨雪舞摇头,声音极小,“只说是大当家的姐妹。”

夏初七点点头,知道杨雪舞找来的兄弟都是信得过的,眼看也没人露出要离开的意思,她也不再矫情啰嗦,招手让众人过来,就在破庙前的大院围坐一团,然后把今晚的计划给大家伙儿交代清楚了,坐等天黑,外头又有人骑马而来,是东方青玄的侍卫拉古拉,他招呼人过去,从马鞍上搬出好几个大麻袋。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军服,而且是南军的军服。

锦宫的汉子们,眼睛一瞪,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们,今儿也做一回军爷,耀武扬威一把。不知道走到街上,有没有小娘看上咱,弄几个回去暖被窝。”

“哈哈,德行,没见过小娘怎的…”

“大爷就是馋了,馋娘们儿了,如何?”

“哈哈哈,三黑子,看老子穿这身儿,威不威风?”

“威风你个卵!”

一群大老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人领了一套南军军服,也没有入那破庙,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就着火把的光线,脱了外套换了上去。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别看这些人平素流里流气,看上去不怎么正经,但身着甲胄,提上大刀,在夏初七简明扼要的稍稍讲解了坐立行走的姿势之后,再骑上大马,那样子已经与朝廷的官兵无异。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着夜风,往汴河码头而去。

为了今晚上的行动,他们做的工作不少。

在这些事情里,东方青玄对她的帮忙不小。

她及不上东方青玄的地方,便是消息的来源。

早年间的锦衣卫谍报网络的习惯,被东方青玄很好的保留了下来,所以在晋军与南军的战争中,很多外界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能很早得到消息。而且,他的消息来源比夏初七通过锦宫来得准确。

从东方青玄那里,她知道今夜有五艘粮运的官船从京师过来,经过泗县,进入灵璧。为了阻止粮运物资到达南军手上,她利用假冒的堪合文书,让南军接粮的队伍在灵璧县的码头等着,然后又以“灵璧县晋逆横行,粮运不安”为由,指使辎重营把官船等在泗县。如今一来,便与南军拉开了几十里地的距离。然后,她带上锦宫的“假南军”堂而皇之地去了泗县码头接粮。

做这种事情,与骗吃骗喝不同,不仅要胆大,心细,还需要对南军辎重工作有相当的了解,方才知晓他们的接洽方式。而这些,夏初七都很擅长。不过,即便南军能想到晋军会抢粮,也不会想到,会有江湖骗子敢骗到朝廷的头上毕竟泗县如今还在南军的管辖内,晋军的手指还没有伸到这里来。

泗县码头上,这个点儿并不繁忙。

在官船抵达之前,夏初七的“南军”接粮将士,给泗县的县太老爷发了公函,派兵戒严了码头,这会子,码字两侧站着威风凛凛的军队,过往的老百姓偶尔瞧上一眼,便是把脑袋摘下来,也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的南军全是假的。

夏初七挺着大肚子,自然不能冒充官差。

她坐在离码头约摸十来丈远的马车上。这个地方地势较高,是个小平台,直通官道,平常拉粮运货的马车,都会屯在这儿。

她的身边,坐着东方青玄。

两个人,从坐在这里开始,便没有说话,他默默凝神,像是沉入了半睡,夏初七侧撩开帘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码头上的灯火,等着米入锅。

连日天晴,月光皎洁,天上繁星点点。

地上的渔火,在河风中忽闪勿闪,四周的“南军”安静得如老僧入定。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安定。可夏初七却知道,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很快,这一切都将被打破。

星星点灯,渔火寂寂,半夜时分,汴河上终于有了动静儿。运粮的几艘官船吨位很大,夤夜疾行,划水声很响。官船没有停留,直往码头驶来。近了岸了,船头上灯火大亮,打了旗语,风帆呼啦啦的吹着,辎重将士在甲船上走来走去,似乎在吆喝着什么…到底做贼心虚,岸上假冒南军的锦宫兄弟心里都略略有些紧张。

所幸夏初七早已安排妥当,不需要他们面对。

当初赵樽北伐时,她便在辎重营里呆了两个多月,对他们的粮运交接、武器交接、军队纪律、行事步骤等等都了若指掌。不过与南军交接的工作,普通的锦宫兄弟做不好。所以是如风亲自去干这件事的。他身着南军将领军服,样子不威而福,径直走到码头上,半点都没有引起南军的怀疑。等着官船下了帆,在火炬的燃烧声里,他主动上去与辎重营的运粮指挥官核对了堪合,并在文书上签上了字儿。接着便吩咐将士们卸货。

这一切,干得有条不紊。

若非心知肚明,估计连他们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南军了。

“快点快点!”

“往哪儿搬呢,这边,先放在码头。”

码头上在紧张的忙碌,夏初七目光渐渐迷离,呼吸也越来越紧,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心脏一阵怦怦乱跳。这确实是一次大买卖,五艘船的粮食,得值多少钱?给了赵樽也能暂时缓解晋军危机了。

这时,外面的人脚步杂乱起来。

一个个胡乱的奔跑着,嘴里,似是在吼着什么。

夏初七敛着眉目,从帘子望了出去。

不过片刻工夫,码头上的形势就变了,燃烧的火炬数量也增加了许多。运粮的南军四处乱马着,嘴里在疯狂的嘶吼着什么。在她无声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昏暗而糟乱的画面,因为画面里,出现了大量策马而来的晋军,他们躲开南军的眼线,从灵璧到达泗县,远距离行军,却精神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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