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姒锦作品且把年华赠天下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妾身参见陛下。”

赵樽冷肃的脸上,没有表情,每个字都是一样的平调。

“皇嫂有事,找郑二宝去办便可。这般私下见朕,是想陷朕于不义?”

阿木尔微微一怔,尴尬片刻,紧张地捋捋头上的面纱,把一张瓷白的脸儿露在他的面前,那一双翦水桃花似的眼睛会说话似的,忽闪忽闪,说不出来的明媚动人。

“陛下,过去的事,是阿木尔的不对,望请原谅。”

她道了歉,可赵樽并不进屋,只是冷冷看她。

“陛下…”阿木尔满满的情义在他冰冷的视线里,慢慢瓦解,脸上的笑容也终是冻住,变成了惆怅的一叹,“皇后遭此大劫,久病不愈,不仅我哥跟着忧心,我这颗心,也甚为不安…不管我与她过去有多少恩怨,都过去了。只如今…实不忍心看你为了她,这般慢待自己,我…”

一个人自说自语,也是需要勇气的。

没有得到赵樽的回应,阿木尔的情绪在紧张与激动之间反复交替,支吾半天,便自行打断,窘迫得俏脸通红,艰难地补充道,“我今日来,是想说,若你不嫌,我其实…仍是清白之身。我不求为后,不求为妃,只求能伴你左右,为奴为婢,为你端茶倒水,伺候你饮食起居,此生,便已足矣。”

她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期盼地看他。

“好吗?陛下,好吗?”

赵樽看她良久,突地牵了牵嘴角,冷笑,“滚!”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他转身便走。

阿木尔深情厚义的倾诉,换得这般结果,耳根一烫,脸儿臊到极点。要知道,为了见到他,她做了许久的准备。调养身体,护理容貌,寻找机会…为了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来,她至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下。可他却这般无情,不仅不给她机会,眼中除了嫌弃,便是厌恶。

他何以至此?她到底哪里不好?

她比那个女人美,比她有才情,她才是公认的大晏第一美人儿。

阿木尔向来自视甚高,脑子里刹那划过的几个标签给了她极大的信心。眼看赵樽袍角一摆,就要离开门槛,她孤注一掷般猛冲了过去,伸出手臂抱向他的腰身。

可赵樽何许人也?他不想让人近身,谁又能近得了?

他眉头一蹙,迅速侧身…

阿木尔伸在半空的手没了支撑点,前方的位置也空了,一个收势不住,绣花鞋踢到高高的门槛,身子不稳便以一个怪异的姿态栽了出去,下巴重重着地,全身俯扑在地,极是狼狈。

大抵这个动作太“勾人”,候在门口的丫头们一愕,偷偷咬唇憋住笑,好不辛苦。

若是想笑便笑,那还令人好受一些,压抑的笑声才更像嘲笑,更会让人觉得羞辱。阿木尔又急又臊,抬头看一眼赵樽疏离冷漠的身姿,出奇的愤怒了。

“你竟如此待我?”

她不知道,赵樽能如此待她,已是看在东方青玄的面上了。

若她不是东方青玄唯一的妹妹,又怎会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有些人便是那么执着,或者说自傲。她相信自己的美貌才情天下第一,这种认知一旦深入了骨髓,便会盖天灭地,不论因由。但凡不喜欢她的人都是蠢货,都没有眼光。可是,当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华丽外表被赤裸的现实撕碎之后,人性最阴暗最丑恶的一面便会活生生浮现。阿木尔这个昔日人人称讼的名门淑媛,终于揭去了修炼了二十多年的优雅端庄,不管不顾地挡在了赵樽面前,带着哭腔的控诉,形同撒泼。

“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机会?她哪里好?论容貌,论才情,论智慧,她哪里比得上我?…呜,你们都瞎了眼了,为什么都要喜欢她,为什么都要如此待我?是不是因为我早些年弃你另嫁,你一直怀恨在心?”

这般强词夺理的追问,只有被宠坏的阿木尔才能问出。

院里的丫头,都止住笑,低下了头。

她们不熟悉赵樽,却看见了他脸上的冷鸷。

即便在一丈开外,她们也怕波及到自己。

可阿木尔太高看自己,她仍在哭闹不休。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了你,为了等着你,做了多少事情?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水?…呜…我又没让你封我为妃为嫔,只是做你的奴婢也不行么?”

为奴为婢?赵樽的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他的“小奴儿”。

目光阴冷一片,他的神色,冷得像一只没有温度的怪物。

“陛下,看在我这么多年真心待你的分上,你可否给我一个理由?便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可好?”阿木尔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期待。那些尊贵的、清冷的,高傲的,对外人不屑一顾的情绪再没了半分。就像一只请求恩宠的小绵羊,别扭地抿着嘴巴,在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赵樽冷峻的面上,仿若冻结成了一柄尖锐的冰剑。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冷笑甩袖,大步离去。

人世间最无情的拒绝,便是沉默。

阿木尔脸色发白,咬着下唇,心脏像被钢针穿透,疼得窒息。

她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可枯等到如今,她总算悟了…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就再无机会。这个男人就像中邪一般,为了她不顾三纲五常,为了她废黜六宫,为了她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更悲哀的是,就是这个对别人一心一意的男人,不给她半分温暖,不给她半张好脸,她仍然喜欢他到了心坎里。

“死心了?”背后,是东方青玄冷冷的声音。

阿木尔回头,看着他清越的面孔,“你都看见了?”

东方青玄轻笑,“是,看见了,你摔得很狼狈。”

阿木尔眸子一红,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滑下,“你看见了,为何不肯出来为我说话,不肯扶我一把?凭你与他的交情,让我入宫做个奴婢…他会同意的。”

“他不会同意。”

“为什么?!”大吼着,阿木尔有点歇斯底里。

“因为我不是他爹。”东方青玄开了个玩笑,唇角的妖娆之气,更显俊美,“再说,就算我是他爹,也阻止不了他。”

“哥哥!…呜。你们…呜,你们…”

东方青玄微微抿唇,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一步步走近,驻足在她面前,审视了好一会才递上一张洁净的帕子,缓缓道,“阿木尔,你若不摔痛,又如何清醒?我早提醒过你的,不要自取其辱,你偏生不听,怎能怪我?”

阿木尔满脸泪痕,“哥哥,连你也不能理解我?”

东方青玄不回答,定定看她梨花带雨,“唉,跟我回兀良汗吧。”

“不!”阿木尔拼命摇头,泪水滚滚落下,“我这辈子已经是这样了。他在哪里,我便要在哪里,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面前…便是,从此,从此只能做他的皇嫂,我也要留在大晏京师…哪怕远远看他一眼,我也要留下。”

东方青玄沉默,好一会儿,摆袖,优雅转身。

“随你!自作孽,怨不得人。”

看着他的背影,阿木尔的世界终于崩塌了。一种无望的悲苦,冷得她渐身满是凉意。呜咽着,她紧紧抱着双臂,大喊,“阿木古郎,你站住!”

东方青玄站住了,却没有转头。

阿木尔问他,“阿木古郎,还会不会帮我?”

东方青玄轻轻回答,“不会。这是最后一次。”

阿木尔身子猛地顿住,一颗心脏像是冻僵了,嗓子眼儿里如同被痰气堵住,吐不出,咽不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痛。若是她没有了哥哥,该怎么办?若是失去哥哥的庇护,她还能如何活?她没有亲人了,阿木古郎是她唯一的亲人。

死死咬了咬下唇,她盯着东方青玄的背影,哑着嗓子发笑。

“你不把我当妹妹了么?”

东方青玄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容。

“阿木尔,好自为之…”

他带着叹息的嘱咐散在了空气中,阿木尔却久久未动。她立在原地,在一群丫头似是同情又似嘲笑的目光里,双手慢慢攥紧,在冬日的夜风中,脊背仿佛被冻僵成了冰柱。

“若是没有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纵有荣光万丈,其实也只是一个寡妇,寡妇…”

次日是小朝会,做皇帝的,尤其是勤政的皇帝,也得守时。赵樽早早起来洗漱完,去冰室看了一眼夏初七,便急匆匆去了奉天殿。换往常没有大事时,常着朝会的规矩走个程序,有奏本的臣子便上前奏事,没事可奏的就在班列里开小差,和学生上课走神差不多。

但今儿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南北同时再起烽烟,大家都想看新皇要如何处置。赵樽稳坐龙椅上,看着殿里一群炸不软的老油条,面无表情地问,“北方闹匪,南方闹叛,百姓也在闹粮荒。不知诸位卿家,可有良策?”

一般来说,臣子们总结了法子,窃窃私语的讨论一会儿,便综合上前奏报。或是有独倒见解的臣子,便自领功劳,向皇帝献计献策,以示对得起那份俸禄。可今儿讨论半晌,也无人出列,兵分两北,对如今的大晏来说,讨伐无力,顾了头,便顾不得尾,实在难办。

淡淡扫了一圈臣工,赵樽望向静默的夏廷赣。

“老国公,你怎么看?”

夏廷赣略一思索,出列抱笏道,“老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北方闹匪之事,与北狄戾气有关,可想法子先行安抚,等缓过劲来,再回头收拾。而南患其实才是朝廷极不安定的因素。必须派兵讨伐之,方能固国安邦,平息流言。”

流言是什么流言,众人皆知。

朝廷虽然诏令说建章 帝死了,还为他大为了丧事,但民间仍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他在早已离宫生还,还在南边组织了旧部,要打到京师来,与赵樽再起干戈。不仅外面,眼下,便是宫里也有人私传,说建章 帝其实是与顾贵人一起离开的。若不然,顾贵人哪里去了?

流言虽是流言,但总有人会信,便是这朝中臣工,也有相信的。他们信了,心便会浮躁,对赵樽的忠心,也就会打折扣。

看了看班列里的众臣,赵樽牵了牵唇角,“老国公所言有理。”说罢,他缓缓看向班列右侧的武将,如同点将似的那么一扫,不待开口,陈景便稳稳从中出来,端正地往前三步,抱住拳头,单膝磕地。

“陛下,末将愿领兵往南,讨伐匪逆。”

陈景说罢低下头,没有再动弹。

“陛下,末将也愿前往讨逆。”

班列里,晏二鬼也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等也愿前往讨逆。”

接着,又有几个武将纷纷出列,表示决心。

而这些人,基本都是他从晋军中提拔上来的。

赵樽微微眯眸,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看着殿内的众臣,似在思考。新朝初定,在这奉天殿里的南晏股肱之臣里,到底有多少是忠于他的,能一心一意为朝廷做事的,其实赵樽还未完全摸清。这些人都太圆滑了。

但如今,南征原是一个刷功劳的大好事,做为武将,本就应当自告奋勇上前杀敌,那些不吭声儿装聋作哑的人,只有两类。一是贪生怕死,二是事不关己。第一类养不得,第二类容不得。

一念至此,赵樽抬了抬手。

“广武侯智勇双全,乃当朝虎将,前往平乱再是合适不过。如今,便由广武侯领三十万大军南下平乱,挂帅中军。”

话罢,殿上赞声不绝,和气一团。

圣旨其实是早就拟好的,只要照着念上一番便成。可谁也没有想到,等郑二宝念完了南征的圣旨,赵樽却淡淡地看向武将的行列,不温不火地道,“但凡今日在大殿上主动请缨的人,官升一级,食禄涨三级。其余众者,官降一级,食禄降三级。”

赵樽为人素来酷烈,但这般凭着一个决定便定了这么多人的仕途,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简单思来,极是草率,可仔细一想,也是有理。身为武将,不愿为国出征,养来何用?奉天殿上安安静静的,领了赏的人与受了罚的人,谢恩的谢恩,告罪的告罪,却无人敢说三道四。

这便是铁血皇帝的好处,说一,就无二。

紧接着,为解北狄之危,赵樽颁布了第二道圣旨。

鉴于与北狄的睦邻关系,即日派使者前往北狄,再许姻亲。将临安公主之长女,清惠郡主李邈许给北狄太子哈萨尔为妻。一个郡主便想嫁给人家的太子做正妃,这有些不合逻辑。朝臣们私里认为,北狄皇帝和太子除非疯了,若不敢肯定不会应允,这分明就没有诚意,带着侮辱,还有看不起北狄之嫌。

若无先前的“冷血镇压”,这一回合肯定有人持反对意见,但那么多武将都降了职,罚了俸,这会儿子臣工们对这个皇帝的脾性彻底臣服了。摸不准儿的事,就由着他去折腾,纷纷拍着马屁,高喊“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了事儿。

赵樽无疑是英明的。

他这个决定没有多久,就得到了应验。

北狄皇帝先前派兵骚扰南晏边境,除了心里有巴根的仇恨之外,一则也认为赵绵泽还会有翻身的余地,而且乌仁和乌兰两个女儿都嫁给赵绵泽了,作为“岳丈”,他若没点姿态,似乎也说不过去。二来,从他的角度考虑,就算他不与赵樽为敌,赵樽也得与他为敌。何不先下手为强?

一多个月后,接到南晏皇帝的手书,北狄皇帝考虑了三日应允了。

手书里,赵樽极有诚意地告诉了他赵绵泽的死亡以及乌仁潇潇的现状。而且,南晏主动提出联姻,便是为了屏除旧怨,不会再与北狄算账。都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谁又愿意劳民伤财?虽然南晏的郡主配北狄的太子有点瞧不起人,但拒婚了无数次的哈萨尔,这回却坚持己见,非娶那个郡主不可。几重压力之下,北狄皇帝同意了。

不费吹灰之力,便搞掂了北匪的问题。不仅显示了南晏的天朝上国姿态,还成全了哈萨尔与李邈这对苦命的鸳鸯,赵樽一箭三雕,干得极是漂亮。不,应说是一箭四雕,此举做为赵樽继位以来的头等“国家重事”,他处理得干净漂亮,也对他的执政力度有着充分的肯定。

两个月后,北狄递上国书,要与南晏永禄朝化干戈为玉帛,共修百年之好。

同时为了以示诚意,北狄哈萨尔太子将会亲临南晏,迎娶清惠郡主李邈。

一桩姻缘,两处相思,三年等待,四载苦熬终于修成正果,自是美事一桩。

神仙眷恋的事儿,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且说陈景领旨之后,当日下午便前往南郊京畿大营点兵点将,筹备西南平乱之事。

冬月二十五日,南征军启程。

赵樽身着乌金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在南郊祭天,为南征军送行。陈景在三军阵前起誓,“不平南患,绝不还朝。”南征大军远去了,此行声势浩大,实数三十万,号召五十万,看上去就像只是一次对赵绵泽余党的清扫。但只有少数人知道,陈景还负有寻找赵绵泽的私密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陈景反对过,晴岚还是随同南去了。

他夫妻历尽四年风霜战事,已为一体,难以分离。

不过,晴岚的举动,倒是得到了陈家翁婆的支持。

儿子只身在外,有儿媳照料,自是好的。

可自古将军出征,那有带家眷的道理?为了免得军中将士议论,晴岚效仿夏初七的做法,成了陈景的参将,在军中行走,除了几个相熟的人,谁也不知她是广武侯夫人本尊。

约摸半个月的水陆行军,陈景一行人到达汉江,三日后,向朝廷发出第一封捷报,在这里,陈景所率兵马悄无声息地拿下驻扎的散乱南军,几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些南军在赵樽称帝后,原就无心战斗,如今朝廷之师到来,无须几个回合,便作鸟兽散。

捷报上短短几个字,看上去轻松。

可一路行军的苦和收复南军占区所付出的代价,却足以彪炳春秋。

都以为陈景会就此一路打到耿三友驻扎的金沙江沿线,可谁也没有想到,又一个月后,一道丧报却从南征军紧急传入了京师陈景所率南征军进入川谕,在南军守卫严密的顺庆府,连破多个城镇后,直至眉州、雅州,继续推入宁番卫。此时,南征军已与耿三友有过好几次短兵相接,但耿三友手底下领的全是赵绵泽最后的精锐之师,战斗力极强,加上他有着与晋军四年的战斗经验,早已是沙场战将,他组织起了零散在西南各地的南军与官员,以及从京畿之地逃出的散兵,加上整肃,大举哀兵之旗,宣传晋王作乱,逆天篡位,进行大规模洗脑,甚至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同情与支持。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耿三友在这一带,如鱼得水,时战时退,时挠时袭,数个回合,与南征军各有胜负。如此兜兜转转,南征军一路追击入宁番,陈景布局于此,正准备与耿三友大决战之际,却突然发生了一阵意外。

有斥候来报,在通往乌那的长河西鱼通宁远发现了赵绵泽的贵人顾氏,她与一个丫头相伴,包着大头巾,行事遮遮掩掩,暂未发现与耿三友所率部接触,不过不排除赵绵泽就在通宁远的可能。陈景率兵至此,尚未遭遇到耿三友部最激烈的反抗,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如今想来,也凛了心肠。他让人拿着顾氏的画像去通宁远再三打探,得到了相同的结论,据当地百姓说,确实见过此女出现。

简单的战争局势,变得微妙而复杂了。

但能够发现顾阿娇的踪迹,那也是好事,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赵绵泽。

陈景大喜过望之下,嘱咐副将在宁番与耿三友周旋,当晚便率领五万人夜入通宁远。

却没有想到,这是耿三友为他摆的一个局。

等他察觉到不妙时,已误入耿三友大军的包围圈,再无退路。

陈景所率三万人被困城中,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与耿三友大军激烈奋战了三天三夜,仍是没有等到援军的到来。陈景与部将战至最后一刻,腹部中箭,从城楼摔下,当场阵亡。

一代名将,殒在川蜀,含恨而终。

接到奏报那一日,京师城的上空,乌云不散。

没有人会相信陈景真的死在了通宁远,死在了耿三友的诡计之下。他那样勇武的一员虎将,历经十来年的沙场考验,都没有出事,却在小小一个通宁远翻了船?不仅众人不信,便是赵樽也不敢相信。从陈景考上武状元的次日,他便一直跟随在赵樽身侧,数年如一日,陪他南征陪他北战,一身风霜,如今他登基为帝,陈景正该享受富贵荣华的时候,却战死了,让他情何以堪?

随着丧报回来的,还有一封陈景大战之前写下的绝笔。

“刀未缺,弓未断,人未亡,吾必一战到底,以吾之血护大晏朗朗乾坤。通宁远事败,三万将士含恨成殇,吾乃大罪是也。臣陈景,遥跪陛下,恳请责罚…然,吾之妻晴岚受了重伤,吾之女囡囡尚且年幼,吾之父母年事已高,望吾兄弟代为护之。”

赵樽看完丧报,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走到了当初的演武场。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陈景的地方,当时的武状元,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立挫群雄,勇武无匹…而这些只是其次,陈景冷静的头脑,为人的忠厚,还有面对强敌时的镇定,才是赵樽真正看重的地方。不过,看重也只是看重,只是欣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武考之后,陈景会找上门来,主动要求跟他一块干。

他记得当时只问了一句,“理由?”

陈景回答:“你是男人,真正的男人。是顶天立地英雄。”

他还说,“殿下的事迹我听得很多,心里头一直仰慕于你。但未中武状元之前,我自知没有随你左右的资格…请殿下收下我吧。”

赵樽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英雄。小时候,洪泰帝让他习武,却有意无意地抑止他学文,他知道,父皇是要培养可上战场的将领,不要争王夺位的野心王。十几岁便上阵杀敌,他也没有太多要做英雄的想法,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心,做好自己的事,也让那个高居龙椅上的亲爹,能多看他一眼…能够被陈景这样的人物奉为英雄,赵樽心下有的,是一种“是英雄,重英雄”的感受。

算一算,陈景随了他近十年。

他是赵樽的侍卫长,也是一个他可以放心地将后背留给他的人。

那么多年的日子共度过,有过风雨,有过患难,有过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如今他得了江山,许他爵位,给他封妻荫子,他却没有再多等一等,再等一等,至少有个儿子承他功劳也好。

宽敞的演武场上,北风吹得赵樽衣袂飘飘,他紧扼的拳头上青筋突显。

面上冷硬如铁,心却如血在滴。

好一会儿,在冷风中,他问,“广武侯夫人,可有消息?”

随同前来的丙一不敢看他的脸,还未出口,自己已率先落下泪来。

“当日陈景前往通宁远,晴岚也一路跟去了。魏将军听闻消息,率兵赶去援助时,通宁远已是一片狼藉,他并未见到人。只是有侥幸逃脱的将士证言,他亲眼看见广武侯中箭之后…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随他跳下城楼。殉,殉夫了!耿三友感念他夫妻情深义厚,将他们遗体从乱尸中找出,合葬在通宁远。”

陈景死了,晴岚也死了。

赵樽阖上眼,身子微微一颤,许久没有动弹。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皇朝基业付出的又是多大的代价?

丙一没有听见他说话,瞄他一眼,想要安慰。

“陛下,节哀…”

  如果觉得且把年华赠天下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姒锦小说全集且把年华赠天下孤王寡女强占女人休想逃慕川向晚溺爱成瘾名门盛婚婚情袭人御宠医妃御宠医妃/且把年华赠天下军权撩色/步步惊婚/军品权色军婚撩人史上第一宠婚,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