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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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起风布满血丝的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那天,他就在车祸现场,当时他正跟黄征德女儿秘密交往。”

梁起风仿佛忽然间恍然大悟,再沉思几秒,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车祸责任方是谁?”

钱卓青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继续说道:“是黄征德女儿,我后来辗转打听了一番,这两天才联系到当时的目击证人,他说两个人当时在路边吵架,那女孩很激动,突然掉头就跑,被一辆转弯的卡车撞了。”

“所以,有了这一层联系,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钱卓青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应该是出于对当年这件事的负罪感。当然,也不排除是黄征德拿女儿的死要挟他。”

梁起风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眉心中间的“川”字更深了,钱卓青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老板在想事情,不敢出声打扰。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慢慢指向了12点,梁起风打破沉默:“尹光年这个人你观察了一段时间了,有什么看法?”

钱卓青斟酌了一下,“工作起来很拼命,非常有能力,生活自律,看起来不爱社交,偶尔会和圈外的朋友喝酒,私生活上,除了黄征德的小女儿会偶尔去找他,很少见他与女人来往。”

“黄征德的小女儿?”

“是,看来对他有意思,但他似乎在躲她,最近还搬了家。他的财务情况我也查了。”

他翻出一份文件递给梁起风:“这两年他赚了不少钱,个人消费不多,但他花出去的都是大手笔,他刚买了两栋大楼放租,入股了几个新兴产业小公司,其中一家公司下个月要在创业板上市了,他又要大发一笔,总之,是个脑子非常清醒目标很明确的年轻人.”

“他干着投机的行当,却已经在为自己留后路了。”钱卓青最后下了定论。

“寒门出身,就是因为穷怕了,才会处处为自己留后手。”梁起风侧身坐在阴影里,淡淡评价着。

“老板,还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钱卓青眼神闪烁,显然是很为难。

“说。”梁起风嗓音沙哑,他对于助手今天的婆婆妈妈有些不满。

“您还记得早年您资助过二十个A大的贫困大学生吗?”钱卓青面色沉重地掏出一张有些发旧的纸来放在他桌前,“这是我儿子昨天无意中从我的旧文件里翻出来的名单,尹光年是那二十个学生之一,她母亲病重,您还捐了一笔医药费给他,他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大四申请到了纽约大学的奖学金去了美国,之后去了华尔街。”

钱卓青的表情带着一丝难言的痛心,当年如果老板没有资助这个臭小子上大学,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剧,老板当年最风光的时候想做些善举回报社会,这才资助了那些上不起大学的穷学生,却没想到是养虎为患,多年以后被凶狠的小老虎狠狠咬了一口。

梁起风戴着老花眼对着那张纸上的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表情晦暗不明,看着看着竟然笑了。

“有点意思。”梁起风只用四个字评价了这份孽缘,之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他站了起来,背脊挺直,看着暮色沉沉的窗外顾自沉默,削瘦的背影在风雨飘摇的夜里透着一股沧桑。

外面风开始大了,天空中电闪雷鸣,雨点很快落了下来,这个季节,天气如人心一般善变。

雨声淅淅沥沥,吵得人心烦意乱,钱卓青隐隐约约听到老板在喃喃自语,但又听不清,只听到“死局”“置之死地”几个让人费解的字眼。

第二天清早,一个晚上才睡了四个小时的钱卓青被电话吵醒,梁起风在电话里的声音铿锵有力。

“打电话给江老鬼,我要借两千万。”

钱卓青一下子惊醒了,大叫着:“不行啊老板,江老鬼是两分利啊!”

那头梁起风的声音依然透着冷静,不容置喙的语气:“这个你不用管,告诉他,我只借一个月。”

挂了电话的钱卓青瘫坐在床上不动弹,老婆见他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他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我老板疯了,天哪,他想死的更快点。”

两个月后。

尹光年站在A城男子监狱的门口,看着沉重的铁门慢慢地打开,一个逼仄令人窒息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高耸的围墙还有围墙上狰狞的铁丝网禁锢住了人的自由,这是他们犯罪获得的代价,可是他们中的每个人真的都是罪有应得的吗?

尹光年恍惚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他每晚都在接受道德的鞭挞,所以他今天必须来问问,哪怕他完全没有立场出现在他面前。

梁起风,他的恩人,PVC一战爆仓而巨亏,公司倒闭之后他并没有反思自己交易失败的原因,反而非法借贷五千万入市爆炒PTA,希望能在PTA中挽回巨额亏损,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二次爆仓,他最终倾家荡产,还被愤怒的债主送进了监狱。

尹光年自觉难辞其咎,作为PVC一战里的幕后操盘手,是他令梁起风逐渐疯狂,直至坠入深渊。

他本应该报答他当年资助他上大学的恩情,不想,最后却一手毁灭了他。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呢?

尹光年的人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困惑内疚。

他跟在狱警后面,感受着监狱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这里终年不见太阳,住在这里的囚犯们,已经被剥夺享受自由和阳光的权利。

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本以为梁起风会拒绝见面,没想到他答应了,尹光年在接见室的玻璃后面坐了几分钟,心情竟然有几分紧张,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刚抬起眼睛,就见到穿着蓝色囚服带着手铐的梁起风被狱警带了进来,他神色一慌,马上站了起来。

玻璃后面的梁起风潦倒消瘦,这个几乎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满头斑驳的白发,还有苍老病态的脸都说明他在监狱里过的不好,他快七十岁了,本该子孙环绕膝下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却要在冰冷的牢房里度过,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出狱的那一天。

尹光年担忧地看着玻璃后瘦到颧骨突出的老人,他的状态很不好。

梁起风并没有对他流露出敌意,反而像对待一个小辈一样温和地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了话筒。

尹光年不安地拿起了话筒,对上老人磊落清亮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

倒是梁起风先开口,他的笑容很慈祥:“我猜的没错,年轻人,我知道你会来。”

尹光年完全无法将眼前一脸睿智的老人和期货市场上叱咤一辈子却在最后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的梁起风联想起来,他还是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这个聪明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在最后关头走火入魔了。

他皱着眉说:“您欠我一个解释。”

“哦?”梁起风扬了扬眉,“说说看。”

尹光年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人一生都会犯一次大错,聪明如您,也不能幸免,但梁起风之所以是梁起风,是因为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起风一直是微微笑着的,眼神带着一丝鼓励。

尹光年干脆一吐为快:“您做了一辈子期货,我知道您有自己的一套交易系统,并且严格遵守。我的属下对您的交易历史做过研究,跌到止损位的时候您从不留恋,并且您也不是风险偏好者,过去的每次交易,您都非常谨慎,仓位从不超过半成。”

“我对您的历史交易行为做过好几次模型推算,我认定就算我投机取巧选择在PVC上下手,我也无法赢您。我最乐观的估计,也是与您打个平手。我最初的打算,也只是与您打个平手。”他坦率承认自己的预测失误。

梁起风对此完全不以为然:“这点你错了,市场如战场,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没有打平一说。”

“您说得对,但这一次,您没有敬畏市场,我胜之不武,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尹光年咄咄逼人起来,梁起风还是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起风握着话筒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莫名地笑了,这个笑容有点苦有点涩:“你问我为什么?怎么说呢,在我决定在PVC上与黄征德决一死战的前一天,医生告诉我,我顶多只能再活六个月。”

“肺癌。”梁起风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

第7章

尹光年被这个消息完全震住了,一时之间内心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震惊、愧疚,还有无尽的后悔。

“梁老,我…”他噎住了,感到自己又做错了事,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宽恕。

“呵呵,你那是什么表情?人老了总会死的,我老头子最见不得年轻人的同情。”梁起风好像看淡了生死,反而成了安慰他的那个人。

然后他收起了笑容,沧桑憔悴的脸变得严肃无比:“如果你想要一个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的年纪,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放弃了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交易系统,哪怕知道自己会输,也想跟老天赌一次,赌自己会赢到最后。”

“我告诉你,”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得意,“我们干期货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智也是最疯狂的赌徒,我们不怕输,只怕自己没资本再赌。”

尹光年不说话,这个有着丰富阅历的老人明显有了倾诉的念头,尽管他的某些观点他很难认同,但他还是决定不出声打扰。

“作为男人,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辈子不会寂寞,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懂。”梁起风感慨万千,“周瑜最后是被诸葛亮气死的,有时候太想赢了,反而成了执念,也注定了要输,你看看我,可不就是这样吗?知道自己要比他早死一步,豁出去搏一把,结果呢?”

他苦笑连连,而后脸色一凛,言行举止又是那个上位者梁起风:“你帮我给黄征德这老东西带句话,告诉他,找女婿作弊算什么本事,输给年轻人我心里不痛快,我在下面等他,我就不信没有赢他的那一天。

尹光年尴尬起来:“梁老,您误会了,我不是黄征德女婿。”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有必要向对方坦诚一切,带着恭敬的表情艰难地解释着:“想来您也调查过我,我曾经跟他女儿伊蓝交往过半年,伊蓝的死,我…难辞其咎。”

“她就在我眼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不知道您明不明白。”他没有说下去,显然这些年他被这件事深深困扰,“所以黄老先生请求我帮他这一次,我无法拒绝,因为我没有还他一个全须全尾的女儿,我…一直心怀歉疚。”

“同样…”他面有愧色地看着梁起风,一字一句地吐出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梁老,我也亏欠您。”

“哦?”梁起风不置可否,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说到这份上,尹光年也不打算瞒下去,母亲从小就教他要知恩图报,如今违背她的教导,他感到地下的母亲也不会心安。

他坦白:“当年我刚考上大学,母亲病重,我本来已经打算辍学赚钱,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大学学业,更不可能有机会去美国深造。”

“我没有资格坐在您面前。”他的目光里掺着感激和内疚,“没有您当年的善举,就没有我尹光年的今天。”

一老一小隔着一道玻璃对坐,如果这不是在监狱阴暗的接待室,这个场景再正常不过,犯了错的年轻人等待着长辈的责罚,希望做点什么挽回在长辈心中不好的印象。

但场景一旦变成了监狱,就意味着结局无法挽回。

“是吗?”

梁起风扯了个难看的笑容,语气再过淡定,也难以掩饰已经湿润的眼眶,大概他也才知道与这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渊源,一时之间心潮澎湃。

他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硬生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臭小子,觉得亏欠我的话,就帮我好好照顾我女儿吧。”

一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儿,强悍了一辈子的梁起风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无奈悲伤,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她,只图心里痛快,就把她的嫁妆全输光了,连房子也没给她留下,一想到她要流落街头,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如刀割。”

梁起风满脸泪水,他这辈子从没向谁服软过,但为了女儿,他今天向一个年轻人低头哀求:“我快死了,还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把梁暖惯坏了,她从小没有吃过苦,她妈妈扔下我们父女俩之后,我就发誓不让这孩子吃半点苦,现在她无依无靠,我在这里愁得每天睡不着觉,我死不瞑目…”

尹光年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梁起风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一个大男人哪照顾的了娇弱的女孩子,他下意识要拒绝:“梁老,我不…”

“年轻人,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答应我这个快死的老人吧。”梁起风声音大了起来,他的样子有些激动,“我不是逼你娶她,虽然之前我是想撮合你和暖暖,但你们年轻人没感觉,我也绝不会强求。”

“给她找个房子住,再给她找份工作糊口,教她独立,告诉她别指望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了,从今往后,所有一切,她都得靠自己。”

“小子,你不喜欢暖暖没关系,往后,就把她当妹妹吧,将来她要是找到了想嫁的男人,你就替我把把关,她…要被人欺负了,我老头子闭了眼都不能心安。”说着说着,梁起风哽咽起来,一行泪从苍老的脸颊上滑落,这样低声哀求的老人让人无法硬下心拒绝。

面对梁起风意外的托孤请求,理智告诉尹光年,这会是个麻烦的开始,但情感上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亏欠这个老人家太多太多,而宽容的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指责他一个字,还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必须答应他。

面无表情的狱警在后面提醒:“抓紧时间,探视时间还有一分钟。”

尹光年不说话,一抬眼睛就与梁起风焦灼期待的眼睛对上,这双眼睛里饱含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大的爱,还有一个濒死的老前辈对他这个晚辈最后的请求,就在这一念之间,尹光年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艰难地点点头,君子一言九鼎:“好,我答应您。”

看得出来梁起风大大地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不安地探身靠前了一点,催促着:“还有呢?就这几个字?”

尹光年僵硬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为难,他知道梁起风想听什么,但他完全没有信心做好这件事,沉默片刻,还是拗不过梁起风期盼渴望的眼神,郑重承诺:“我答应您,照顾好您女儿,我会尽力,不让她吃苦。”

“不要告诉她我生病的事,她…越晚知道越好。”梁起风眼眶湿润,干裂的两片唇微微颤抖:“尹光年,我的暖暖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而就在同时,狱警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探视时间到。”

梁起风眼眸一缩,看了狱警一眼,抓紧最后的时间对年轻人说出了令他一辈子难忘的警告

“记住,永远不要疯狂,永远不要逆势而为,过分自信会杀死你。活下来,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被狱警带走之前,他咆哮着喊出最后一句话,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许久,令尹光年好半天不能动弹。

他带着沉甸甸的心情跨出监狱大门,身后沉重的铁门“吱嘎”一声后合上,将那个压抑到让人透不过气的世界隔绝在他身后。

中午的阳光洒在他肩膀上,却仍旧驱不走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阴冷气息。

尹光年好看的浓眉依然皱着,他依然费解。

梁起风在PVC上的疯狂举动他可以理解,可是他并没有解释后来大举借高利贷在PTA上的错误交易,这种类似于赌徒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交易不顺就休息,他干了一辈子期货,会不知道这道理?

难道他真的老糊涂了?还是说,要死的人都会不顾一切地疯狂一次?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会如此自私?

尹光年回头再看了一眼那道森然高耸的铁门,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给他答案。

想起自己在监狱里被迫做下的承诺,他无来由地烦躁,很想抽根烟,摸了全身,才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只好站在无人的路上闷声苦笑。

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欠了别人的人情,终有一天,是要加倍偿还的。

梁暖僵硬地坐在韩苏苏家豪华的客厅里,脸涨得通红。

韩苏苏的妈妈也丝毫不避讳她的存在,在厨房对韩苏苏大声说话,语气尖酸刻薄到极点。

谈论的焦点自然是她这个在她家死皮赖脸住了二十几天的破产乞丐。

“我声音大怎么啦?我在自己家还不能自由说话啦?你是我女儿吗?养你这么大,为了个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妈,求你了,暖暖她是客人…”

“客人?有见过来别人家里白吃白喝快一个月的客人吗?她还赖着不走了她,真当自己还是过去含着金钥匙的千金小姐啊?还幻想他那个吃牢饭的老爸来救她?做梦吧!”

“妈,声音小点行吗?暖暖好歹是我好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的啊,我…”

“你这个做朋友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之前她家的债主上门讨债,抢东西的抢东西,砸玻璃的砸玻璃,要不是我们家出手帮忙,她连身上这身衣服都要被人扒光了抵债,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还当自己是凤凰呢,天天穿着我女儿的衣服在我面前晃,就她现在这穷酸样,配得上香奈儿吗?”

韩妈妈越说越难听,梁暖的眼眶渐渐盈满了无助的泪水,过去的两个月对她简直是一场不敢回忆的人生噩梦,她从天堂狠狠摔落到地狱,每天最害怕醒来的那一刻,因为活着简直比死去更煎熬。

她至今不能接受“她已经连乞丐都不如”这个可怕的事实。

父亲欠债入狱,家中所有的资产被银行查封,就连家里的别墅都被拍卖,凶悍的债主像是强盗一样抢走了她所有的珠宝首饰奢侈品,当她被扫地出门时,只来得及带走一个行李箱里,债主们只允许她带走一些换洗的内衣还有老照片。

他爸爸是独生子,爷爷奶奶走得早,自从他爸发家了之后,那些极品亲戚隔三差五地就上门借钱,他爸嫌烦,这些年亲戚早就疏远不来往了,所以这下一出事,她根本找不到可以投靠的人,只能投奔好友韩苏苏。

至于她妈,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过好日子呢,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吧?

人世间凄凉的滋味,梁暖总算在自己24岁这一年感受到了。

韩苏苏还在小声的和她妈据理力争,梁暖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无数个耳光,虽然韩苏苏很仗义,但她家人已经下了逐客令,她知道她该离开了,但她没有勇气,没有钱,也没有亲戚可以投靠,这个城市那么大,但她却没有地方可去。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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