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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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很不安稳,在梦里也有大部分神智醒着,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梦,可黑暗中的寒意却丝毫没有减轻,令他一直在微微颤抖,冷入骨髓。

四周非常安静,一直都没有人来打扰他。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坐起来,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似乎没有那么疲倦了。

呼吸几口干净清凉的空气,他决定出去走走。既来之,则安之。锡耶纳是托斯卡纳地区最美的小城,难得来一趟,总得好好看看,才不辜负了自己。

锡耶纳很小,历史很老,它的奠基人是罗马城的奠基人罗慕路斯的兄弟。

这里保存了中古以来意大利最纯正的语音,因此锡耶纳语可以说是最正宗的意大利语,相当于汉语中的普通话。

许幽没有要车,因为小城中心禁止机动车行驶。他也不要乔万尼他们跟着,随后独自走出酒店,漫步在城中。

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石头小巷,大部分是哥特式风格的建筑排列在狭窄街道的两侧,全是着名的如同燃烧过的锡耶纳土红色,而街道则由黑色的卵石铺成。走在其间,坚硬的石头质感带着苍老的味道。

小城坐落在一系列山丘上,被托斯卡纳乡村的甜美风景所环抱。

蓝色的天空很高很远,小巷里安静极了,在斜长的光线里,那些高高的古墙散发着迷幻的光芒。

锡耶那实在太小,两个小时就足以把每个角落都走到。许幽慢悠悠地穿过光影斑驳的古老街巷,便来到了号称欧洲最美的古代广场坎普广场。

他坐进广场边优美的咖啡馆,在侍者热情的推荐下,点了蔬菜沙拉、干酪切片,以及当地的各种烤肉,牛排、野猪、小牛肉,而托斯卡纳出产的风靡全球的葡萄酒齐颜蒂也是不能错过的。

他坐在窗前,一边独自享受着美食,一边看着广场上成群的鸽子。

阳光下,钟塔在广场上投下细长的影子,缓慢地移动着。一些人在广场漫步,流浪艺人弹着六弦琴,美妙的颤音如梦如幻。

许幽看着这一切,纷乱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从十三岁失去了惟一的亲人后,他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白啸风宠爱他,白啸风的母亲疼爱他,他很感激他们,但那并不能减轻他被至亲之人遗弃的隐痛。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与这个世界疏远了很多,正常的生活更是与他无缘,他既然已接受现实,现在也过得很好,就算与过去的某个时刻狭路相逢,也不必萦绕于心。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就让它过去吧。

许幽的眉目舒展开来,品尝着美酒,美食,观赏着美景,美人,渐渐觉得,这个假期还是不错的。

正在他渐渐将上午感受到的强烈冲击淡化时,身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女性的声音用汉语试探着叫道:“小幽。”

许幽一震,转头看去。

金盛宸带着妻子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许幽礼貌地站起身来,神情平淡,客气地道:“金先生,夫人,幸会。”

许幽口中的“夫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陆清婉。她仰头看着眼前的儿子,眼中泪光闪动,喃喃地说:“小幽,你长这么大了。”

许幽仍然淡淡的。他看向金盛宸,问道:“金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是。”金盛宸点头。“我们一直在城里找你。”

“哦,请坐。”许幽始终带着疏远的礼貌,笑得毫无热情。“找我有事吗?”

金盛宸和陆清婉坐到他对面,神情很不安。

金盛宸再也没有了上午的那种凛然气势,犹豫片刻,轻咳一声,这才说道:“许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清婉的儿子,你母亲…”

许幽无法再讲礼仪,忍不住打断了他:“金先生,二十年前,我就没有母亲了,请不要再提母亲这两个字。”

陆清婉听他这么说,再也控制不住,用手捂住嘴,哭了起来。

金盛宸有点尴尬,半晌才道:“许先生,当年…我和你母亲…和清婉…相爱。因为她曾经结过婚,我为了娶她,很费了些周折。最后我家里虽然同意了,可…依照家规,她不能带…金家以外的男丁进门,所以…”说到后来,他便难以为继。

当年,他没见过这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对家里的要求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当着这孩子的面,他却有点说不出口了。这孩子气宇轩昂,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不是几句托辞就能够敷衍的。

许幽放下刀叉,拿着酒杯喝了一口,冷淡地说:“金先生,您今天上午已经对我说过了,你们金家有家规,代代相传,人人遵守,您也不能违反。我听得很清楚,现在就不用再重复了。”

金盛宸顿时语塞。

陆清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哽咽着问:“小幽,奶奶好吗?”

这一问像一根尖锐的钢钉,直接扎在许幽的心上。他眼中一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十五年前去世了。”

陆清婉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看着儿子酷似自己的脸,声音颤抖,几乎听不清:“那你后来…是去了叔叔家吗?”

许幽拿起叉子,将一片烤肉放进嘴里,努力咀嚼着,费劲地咽下去,这才能够保持平静,清晰地说:“叔叔家境困难,婶婶不准我去。”

“那你…”陆清婉已经不敢问下去了。

许幽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她,眼中清亮如水,闪动着冷冷的光:“夫人,我是怎么长大的,过得怎么样,都是我的私事,跟您没有关系。”

陆清婉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小幽…”

金盛宸有些生气了:“许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你母亲当年做得不妥,你也不能这么对她。”

许幽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金盛宸也不再说他,只是搂住妻子,低低地安慰。陆清婉用手绢捂着嘴,哭声仍然漏了出来。

良久,许幽才转过头来,轻声说:“对不起,夫人,是我失礼了。”

陆清婉听他一口一个“夫人”,心里如万针攒刺,痛不可当。

许幽低着头,缓缓地道:“奶奶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一个…朋友,他后来收养了我。我过得很好,大学毕业后接管了他的公司,现在发展得也不错。我无亲无故,也就不过什么年,春节期间都会到欧洲度假。这次,我只是顺道来意大利谈生意的,过两天就会去瑞士。”

陆清婉听他说这些年过得不错,正感安慰,猛然听到“无亲无故,也就不过什么年”,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金盛宸的心里也油然而生怜惜之情,又感到一丝歉疚,便主动说:“许先生,你难得来,不如到我家去吧。你多住几天,也陪陪你母亲。”

母亲?许幽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苦水却不断往上冒。他不看面前的那两个人,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金先生,十五年前,我被人收养,养母对我视如己出,比他的亲生儿子还要亲。在我心里,她才是我真正的母亲。遗憾的是,她去世得太早,我还来不及孝顺她。这次,我确实不知道阿波利诺的父母是你们,否则我根本不会来的。你们尽管放心,我走了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来,绝不会再打扰你们。”

陆清婉听他说得如此决绝,悲伤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金盛宸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十年的隔阂,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如果早知道这孩子是如此出色,当年就该与父母据理力争,将这孩子也一起接进门。

三人正各怀心事,默默无言,许幽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啸风轻松地笑着,调侃地问:“小幽,媒做得怎么样了?好事成了吧?”

这里太安静,金盛宸和陆清婉都听到了,不由得抬头看向他。

许幽却不由得苦笑:“你说得对,这次我可真不该多管闲事。”

白啸风的伤好了许多,白天睡得太多,半夜醒来,未免百无聊赖。算了算时间,意大利那边是下午,估计许幽也应该从那个什么诺的家里出来了,便给他打电话聊天。

原以为他只是去做个媒,那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既没有危险,也不用为难,说得通固然好,说不通还不是就算了,许幽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便由着他去了。没想到,从电话里传来的许幽的声音却毫无喜悦,仅仅是短短的一句话,他就感觉到许幽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消沉,不由得很吃惊。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当着金盛宸和陆清婉,许幽无法说得更详细,略一思忖,便低低地道:“风哥,我竟然忘了,这里是意大利。”

白啸风听他这一句话说得无比沧桑,忽然明白过来:“你看见…她了?”

“嗯。”许幽情绪低落,不想多言。“风哥,我现在外面,就不多跟你说了。你那儿已经半夜了吧?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联络吧。”

“也好。”白啸风没有罗嗦,立刻挂断了电话。

许幽便招手叫侍者过来结账,金盛宸连忙说:“我来付吧。”

许幽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百欧元,放到桌上,随即客气地道:“告辞了。”起身便要离开。

“小幽。”陆清婉赶紧叫住他。“你…到家里去看看你弟弟妹妹吧。”

许幽苦涩地一笑:“我哪有那个福气?”

金盛宸和陆清婉都无言以对。他们这时才想明白,许幽即使去了,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亲人二十年的孤儿去看他们的天伦之乐而已,对他来说,依然是一种残忍。

许幽不想再听他们说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酒店,乔万尼笑着迎上来,问他想吃什么。他客气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在坎普广场边的咖啡馆吃过了。”

乔万尼高兴地点头:“戴维很喜欢意大利菜吧?”

许幽笑了笑:“是的,很喜欢。”

乔万尼开心得眉飞色舞。

气氛很融洽,许幽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旁人在,便对他说:“乔万尼,我想冒昧地问你个问题。”

“当然可以,您问。”乔万尼很直爽。

许幽邀请他到外面的花园里转转。乔万尼并不反对,陪着他走了出去。他犹豫着,考虑着措辞。乔万尼很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许幽轻声问:“乔万尼,我们虽然认识没几天,可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

“我也是。”乔万尼笑着点头。“唐?科拉诺先生也说过,你很像我们西西里人,是我们的好朋友。”

许幽笑了,随即说:“乔万尼,我不大懂你们西西里的规矩,所以想向你请教一下。像阿波利诺和安吉莉卡这种情况,如果阿波利诺暂时不能和安吉莉卡结婚,你们会怎么办?”

乔万尼的笑容消失了,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结婚?唐?科拉诺先生又没有嫌弃他不是意大利人。安吉莉卡那么美,那么可爱,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安吉莉卡已经怀了孩子,他怎么可以不负责?”

“我是说如果。”许幽低低地说,语气谦和。“如果阿波利诺暂时不能和安吉莉卡结婚呢?你们会怎么办?”

“那他就是欺骗我们西西里的姑娘,侮辱科拉诺家族的声誉。”乔万尼冷酷地板着脸,静静地说。“凡是让我们讨厌的人,我们都不希望再看见他。”

许幽沉默了,却忽然想起,白啸风当初肯轻松放过赵俪,那真是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

他微微一笑,轻声说:“我明白了。”

乔万尼疑惑地看着他:“戴维,您究竟想问什么?”

许幽温和地笑道:“我只是想琢磨一下,看怎么说服阿波利诺。”

乔万尼也笑了,亲热地说:“戴维,谢谢你。如果不是安吉莉卡那么爱那小子,唐?科拉诺先生也不会这么费事了。”

“是啊。”许幽点头,仰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夕阳,抱歉地道。“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去吃饭吧。”

“好。”乔万尼也不再与他客气,笑着走了。

许幽拿出电话,拨给安东尼,请安吉莉卡把阿波利诺的电话告诉自己,又耐心地等了一个小时,估计着他们家已经吃过了晚餐,这才给他打过去。

金咏伦一听是他,又惊又喜,高兴地说:“戴维,你今天跟我父亲谈得怎么样?”这次他讲的是中文了。

许幽微微一笑:“你今晚能出来吗?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我有事跟你说。”

金咏伦有些为难,小声说:“我爸很生气,不准我出门。我妈特别担心,也要我呆在家里。”

许幽一挑眉,笑着问:“不能溜出来吗?”

他也有过十九岁的时候,有过许多十九岁的同学,那时候的孩子有几个会乖乖地听父母的话?

果然,金咏伦听完他的话后,只微一犹豫便道:“好,我想办法出来。”

许幽问他:“你对哪家咖啡馆比较熟?”

金咏伦便告诉了他一个意大利名字。许幽重复了一遍,得到他确认后,便说:“我现在就去,在那儿等你。”

“好,我会尽快赶来的。”金咏伦显然很高兴。

许幽走出房间去找乔万尼,要他派车送自己去那家咖啡馆,但并不需要他们陪。乔万尼一切听他吩咐,毫无异议。

咖啡馆里的人不少,声音却不大,音乐轻轻响着,气氛很温馨。

许幽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里等着。

半个小时后,金咏伦便来了,笑嘻嘻地坐到他对面。

许幽也微笑着打量他。

现在能够看出来,他的身材和相貌都像他父亲,但那双眼睛却很像他母亲,看上去仪表堂堂,又不失东方人的秀气。这孩子气质单纯,性格开朗,无忧无虑,可见生活环境不错,从小就被保护着宠爱着,才会长成现在这样。

许幽对金家是有恨意的,更打心眼里不承认自己的母亲,可眼前这个孩子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却是事实。他与这孩子过去并没有恩怨,自然不会迁怒于他。况且,即使他们非亲非故,他也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过,他也无法再踏入金家,面对那些他永远都不想见的人。想来想去,他便决定不走正途,只能用旁门左道之术了。

等侍者将金咏伦要的咖啡送上,许幽才亲切地笑着问他:“怎么样?被家里人责备了?”

“是啊,爸爸对我一顿臭骂,扬言要关住我,再也不准我出门。妈妈怕我受伤害,也不让我出去。”金咏伦笑着耸了耸肩。“不过,我爷爷奶奶心软,只要一求他们,就放我出来了。”

许幽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很认真:“咏伦,我要再确认一下,你是真的很爱安吉莉卡吗?”

“是真的。”金咏伦郑重点头。“戴维,你能帮我劝劝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吗?就让我跟安吉莉卡结婚吧。其实我…也是想要那孩子的。当爸爸不知会是什么滋味?”说到后来,他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好奇和一丝羞涩。

许幽感到欣慰,便怂恿道:“咏伦,我倒有个主意,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是什么?说说看。”金咏伦大感兴趣。“只要不犯法,我就敢。”

“当然不犯法,而且很有趣。”许幽倾身向前,极富煽动性地说。“你私奔吧,学学罗密欧与茱莉叶。”

金咏伦一怔,随即大乐,跃跃欲试,接着却又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为难。

许幽很明白他的顾虑,胸有成竹地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本瑞士银行的支票簿,开了一张五十万欧元的支票递给他,轻松地笑道:“你在罗马租套好点的房子,跟安吉莉卡结婚吧。等孩子生下来,你爸妈也就不生气了。中国人都疼爱孙子,舍不得不认的。”

金咏伦看着支票,大吃一惊:“这这这…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再说,我们…我们才认识,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算我借给你的吧,将来你挣着钱了,再还给我。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不过都是中国人,能在这里遇上,也算有缘。”许幽把支票簿放回去,笑着说。“你明天就跟我一起走吧,去西西里接安吉莉卡,就在巴勒莫注册结婚,然后回罗马继续上学。这钱你拿着,应付生活,抚养孩子,应该足够支持到你们大学毕业了。”

“那是绰绰有余。”金咏伦仍然有些迟疑。“可是,这钱…真的可以要吗?你有什么条件?”

“这是我给你的,当然可以要。”许幽认真地说。“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要对安吉莉卡好,爱她,保护她,尊重她。”

金咏伦立刻点头:“我当然会对她好,我爱她。”

“很好。”许幽的神情更加郑重。“我的第二个条件是,你永远不能进入她父亲的家族生意,也不要打听,不要多管闲事。他只是你的岳父,你要尊敬他,在他生病的时候或者困难的时候照顾他,但绝不能帮他做生意,明白吗?”

金咏伦不是很明白,但这并不难做到,便重重点头:“明白,我一定做到。我们金家的生意就很大,一直缺人手,我怎么会去帮别人?以后我肯定是进入我们家族的酒庄做事,不会去管别人的生意的。”

“那就好。”许幽很高兴,立刻招手叫侍者结账,随即对他说。“咏伦,你现在回家去,明天一早再出来,我们一起去西西里接安吉莉卡。”

“好。”金咏伦实在太单纯了,都不去怀疑他是不是有坏心,只因为直觉上感到他很亲切,就对他的提议满口答应。

许幽立刻带他出门上车,送他回家。金咏伦下车时,他再次叮嘱:“记住,别告诉你父母。明天早上准时出来,我等你。”

金咏伦兴致勃勃地点头:“放心吧,我明白。”

看着他下车,走向那幢夜色中的小楼,许幽才回到酒店。

他立即打电话给安东尼:“阿波利诺愿意先过来跟安吉莉卡结婚,等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再回家去请求父母原谅。到那时候,他父母也会接受他们的。您看这样可以吗?”

安东尼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同意。”

许幽松了口气,终于能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起身出门了,连早饭都没吃就去等人。

金咏伦对私奔的事十分兴奋,果然没告诉他父母,只是借口要晨跑,便直奔会合地点。

他什么也没带,口袋里就只有许幽给他的那张支票。

乔万尼已经得到了安东尼的指示,立刻叫司机开车去佛罗伦萨。

买了机票后,看看离起飞的时间还早,许幽便叫乔万尼开车到银行,让金咏伦把那五十万欧元转到他自己的信用卡上。

这下,这孩子对他更信任了,几乎是言听计从。

他们飞到巴勒莫,在机场不但见到了安东尼和安吉莉卡,还看到了从罗马赶回来的科拉诺夫人以及安东尼的儿子阿历桑德诺。

科拉诺夫人长得很美,性情温柔,对丈夫认同的事毫无异议,看到金咏伦走出来,自然是笑脸相迎。阿历桑德诺是个英俊的意大利少年,看着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姐夫的中国人,一脸的好奇。

安东尼对毅然从家里私奔出来,决意娶自己女儿的年轻女婿很满意,热情地夸赞了他几句,便由着他跑过去与女儿拥抱。

许幽微笑着走过来,安东尼立刻亲热地拥抱了他,并连声道谢。许幽含笑谦逊了几句,又向他道贺。

安东尼在这里势力强大,已经与市政府打了招呼,立刻为两个年轻人注册,颁发了结婚证。

第二天,许幽便劝安东尼让新婚夫妇继续去罗马上学,以免耽误学业,等以后放假时再补办婚礼。

安东尼同意他的提议,不过还是在庄园举行了狂欢活动,邀请了许多朋友过来,庆祝女儿的婚事。

女方来了很多人,男方如果没有一个人参加,未免太过失礼。金咏伦太年轻,如果别人问起,肯定会觉得尴尬,抬不起头来,许幽便好人做到底,做为男方代表出席酒会,并与来宾把酒言欢,替金咏伦撑住了场面。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提醒金咏伦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自己去罗马上学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金盛宸和陆清婉一向知道这个儿子比较任性,虽然担心,但他是去读书,又不能阻止。好在那些意大利人也消失不见了,不再到家里逼婚,这让他们松了口气。只是,许幽也不再出现,这让陆清婉很难过,金盛宸自然多方安慰,并表示愿意安排时间,陪她去中国找儿子。夫妇俩一边私下计议,一边还得瞒着仍然控制着整个家族的老爷子和老夫人,也就顾不得去罗马管教儿子了。

这件本来很难办的事情就这样在许幽的策划下奇峰突起,圆满解决。

站在碧波荡漾的地中海边,沐浴着亚平宁的淡淡阳光,闻着青草与鲜花的芬芳,听着喜悦的欢歌笑语,看着酒酣耳热后热情舞蹈的人们,瞧着安吉莉卡如花的笑靥和金咏伦洋溢着快乐的脸,许幽笑得很愉快。

二十年前,那家人拐走了他的母亲,二十年后,他拐走了那家人的儿子。

二十年前,那家人的儿子要娶一个女人,他的父母却逼这女人抛弃了他的孩子,因为那孩子不是他们家的血脉,那时候,年幼的孩子无力自保,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二十年后,那家人的儿子让一个女人怀了他们家的孩子,他的父母却逼儿子连这女人和孩子一起抛弃,可是,时移世易,他们的儿子固然已经成年,而他这个与他们有着特殊关系的人更是被命运送来,见到了这件事。这次,他已经有了足够力量,可以出手力挽狂澜,将一出本已注定的悲剧变成喜剧。

幸好,金咏伦不像他的父亲,他的孩子也不再有悲剧的一生。

在欢乐的气氛中,许幽长出了一口气。一直闷在他心里多年的悒郁终于有了一些缓解。

狂欢活动通宵达旦,安东尼非常高兴,喝得大醉,一直拉着许幽,不断诉说对女儿的爱,以及对女儿能够结婚,在感情上未受伤害的欣慰。

许幽很感动。

即使安东尼是黑手堂教父,是唐,可他对孩子的父爱却是毫无功利的。他能够不计较种族、家世、财势等等差异,只因为是女儿所爱,就接受那个中国女婿,这种纯粹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当然,他也理解安东尼的想法,女儿嫁给一个家境不错的外国人,既可以生活无忧,又不必卷进黑道仇杀,一生可以过平常安乐的生活,这是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正因为他明白安东尼的心思,才会不遗余力地促成这件事,既保住了金咏伦的生命,保全了金家,也让安东尼如愿以偿,可以不再为女儿担心。

直闹到凌晨,他们才睡下。几个小时后,许幽便与安东尼道别,和金咏伦、安吉莉卡一同登机,飞往罗马。

他们在机场分了手,两个新人将在罗马开始他们的新生活,而许幽则飞向瑞士的苏黎世。

田野已经到达那里,正等待着他。

第56章

在瑞士的日子是轻松愉快的。

托尼是地道的英国绅士,高大英俊,温文尔雅。他已经结婚了,妻子莫妮卡美丽大方,是有名的记者,经常出差。

每次许幽来瑞士度假,托尼都会开开心心地扔下工作,与他出去旅行。莫妮卡常常笑着调侃说许幽是她的“东方情敌”,实际上却很喜欢这个俊美斯文的东方男子。

田野按照许幽的吩咐,一到苏黎世便和托尼联系了。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又一起到机场接许幽。

托尼本来并不知道田野和许幽的关系,只以为是他的得力助手,等到许幽走出来,田野激动地与他紧紧拥抱,他便看出来了。

许幽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却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仍然如以前一样,大大方方地上前去,与他热烈拥抱。

托尼很高兴,带着他们回了自己的家。

莫妮卡对“两个东方美男子”大加赞赏,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美食。

田野是第一次来瑞士,许幽善解人意,带着他在苏黎世逛了一天。两人很悠闲,并未像游客那样急急地去奔到景点。许幽老马识途,带他去逛街,吃美食,见识当地的风土人情,特别快活。

第二天,他们便听从托尼的安排,收拾好装备,开着越野车往山里去了。

田野不会滑雪,许幽便耐心地教他,看他滑了无数跤,忍不住开心地大笑。

他已经闷了很久了,现在才能够痛痛快快地笑出来。

田野一向见他稳重沉着,没想到他的滑雪技艺竟然那么高超,胆子也大,从山顶上飞速滑下,姿态潇洒,刚健有力,与他平时的形象迥然不同。

因为水平相差太远,许幽便让田野在练习场先练着,自己与托尼到滑雪场去过瘾了。

托尼站在山顶上,笑道:“田野不错。”

许幽点头:“是啊。”

托尼认真地看着他:“说实话,戴维,你也应该训练一个助手了。”

“他就是我的助手啊。”许幽有些不解。

“我不是说你的房地产生意。”托尼微笑。“我是说你跟白先生和陈先生的生意。现在,资金流转这一块都是你一个人在做,万一你因事或因病暂时不能做了,也没别的人可以接替,后续的事情就会瘫痪。如果只有几天倒无所谓,就怕时间一长,那就麻烦了。”

“你说得对。我也一直苦于无人代替,只能自己一个人顶着干。”许幽点了点头。“可是,田野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我不想让他牵涉进来。”

“哦?”托尼有些意外。“原来是圈外人,那倒也罢了。我们的事太大,还是保险一点好。”

“是啊。”许幽微笑。“我这次去西西里见了安东尼,把生意谈妥了。”

“真的?太好了。”托尼喜形于色:“那可是金矿啊。意甲在中国的影响很大,你们的足彩就是意甲比赛,亿万人瞩目,市场太大了,让人垂涎欲滴。安东尼肯定早就想进入中国市场了,你们来找他合作,正是天赐良机。”

“对,这是双赢的事。”许幽点头。“所以谈得很顺利。很快我们合作的量就会更大,你要有所准备。”

“这没问题,我这儿的吞吐量足够应付。”托尼信心十足,随即忍不住又提起了助手的事。“戴维,你现在更得考虑培养替补的事了。事这么多,你不能天天从早忙到晚,一点都不休息,那样会累坏的。说实话,我觉得田野倒是很合适的人选。他是金融学硕士,专业上肯定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他那么爱你,不可能出卖你,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许幽看着眼前的大片雪坡,想了想,笑道:“好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托尼也就不再多罗嗦,与他一起向下滑去。

晚上,他们就住在山下的度假酒店,托尼单独住一间,让他们两人同住一间。

在托尼家里时,许幽和田野碍于莫妮卡在,没敢同居一室,只能忍着,这时才能够真正地拥抱在一起了。

田野紧紧抱着许幽,叹息道:“很久没有抱过你了,实在太想念了。”

许幽刚刚从极其复杂的事情中脱身出来,心里感觉很累,对他单纯的爱意特别喜欢。他笑着说:“不过才一个多星期,哪里有多久?”

“可我觉得像是有两年了,从去年到今年。”田野伏在他身上,缠绵地吻着他。

“这么说倒也是。”许幽轻笑着,温柔地回应他,又戏谑地道。“白天摔那么多跤,没摔疼吗?还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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