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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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怀孕了?”他也放下了碗。

“我是说如果。”

“你生下来啊,我来养!”他说得很轻松。

我“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想生我就生?你当我是什么?”

“那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怀孕了,你不生也得生!”他蛮横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有个孩子,我的产业必须有个继承人!”他态度生硬地回答,“我父亲去世后,我们耿家就剩我一个人了,绝后的罪名我担不起!”

NO.7 穿越钢琴的隧道(8)

我一时说不出话,心里打起了鼓。“那你太太怎么没给你生?”我很不是时候地又问了一句。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他真发作了,一拳捶得桌上碗筷全跳了起来,他也跳起来,冲着厨房喊:“杨婶,你马上把楼上安妮的房间收拾好,白小姐神智不清,必须休息!”

我被杨婶带上了二楼。

这是一间典型的女孩房,墙纸是丁香紫,窗帘也是淡淡的紫色,白色欧式木床上铺着的柔软被褥也是紫色,就连梳妆台上的花瓶和精巧的首饰盒也是色调一致的紫,那女孩喜欢紫色!我很欣喜,因为这个颜色也是我最钟爱的。我的衣物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紫色,或深,或浅,同样一件衣服我很少考虑其他的颜色。米兰对此很不理解,说我有紫色偏狂症。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好像从我对色彩有辨别能力开始,就迷恋上了那清雅神秘的紫色,萦萦绕绕,似真似幻,那一定是我的前生所选,今生还是不能舍弃。

安妮,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我想象着,躺倒在宽大柔软的被褥上,抬眼闭眼瞬间淹没在一片紫色的海洋。耿墨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紫色,否则他不会安排这个房间给我。他还留意过我的喜好?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才对。我一想到这就来气。

但我忽然有点妒意,同样是人,他和他的妹妹却可以在这么个富足舒适的环境中长大,住这么好的房子,享受这么贵族化的氛围,这是我不曾料到的。他从未跟我提及过他的家庭,虽然一直知道他有良好的风度和教养,却没想到他原来出身显赫。而我却是普通工人的女儿,父母整日为生计奔波操劳,父亲工作到退休也只分了套阴暗潮湿的两居室,更不用说让我接触钢琴之类的高雅艺术,我连电子琴都不会弹!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可是他居然还郁郁寡欢,说什么被钉在棺材里,他钉在棺材里那我算什么,我是不是该说自己躺在坟墓里?想不通,这个男人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明白了。

睡了大概两个小时,我醒了,耿墨池要带我出去。

“带我去哪?”我边走边问。

“跟我走就是了,反正不会把你卖了。”他双手插裤袋,银灰色的短大衣很潇洒的被他拢在了身后,很神气的样子。

“要卖卖你自己!”我一脸冰霜。

“你比我卖得起价钱啊。”

“是吗,那你说我值多少钱?”

“你?”他转过脸瞟我一眼,很不屑地说,“要看卖给谁了?卖给别人我不知道价,卖给我嘛…”他想了会儿,还真像那么回事的说:“如果卖给我做老婆,你根本一名不文,就你这脾气一百个老公也会被你吓跑,如果卖给我做情人,价钱倒还可以商量,因为你在床上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符合情人最基本的条件。”

我停住脚步,气得发抖。他回头看看我,也不管,继续朝前走,挺拔的个头在我眼前悠闲地晃悠。“走吧,再不走,丢了我可不管啊,”他头都不回,吓唬我,“这荒山野岭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又长得这么迷人,出了事自个担着啊。”

我下意识地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密林中,回头一看,落日山庄掩映在深处只露出个屋尖,我心里一阵发毛,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林中除了虫鸟声和穿过草丛时发出的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响动,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落下斑驳的日影,各色的野花悠闲地在路边绽放,期待有人能将其采撷,我弯腰随意摘了朵紫色小花,闻了闻,淡淡的很清新。正闻着,眼前豁然开朗,密林外是一片绿得晃眼的茶园,一望无际,让人顿觉精神一振,恨不得马上置身其中。我跑了起来,赶在了耿墨池的前面,那葱翠的绿色吸引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奔,我听见风声在耳边呢喃,感受着觉阳光温暖的抚慰,很久没这么心情雀跃了。当我跑到一个小坡上歇气时,往身后一看,耿墨池在茶园深处成了个小点,他好像一点也不急,慢腾腾的,潇洒的身影晃动在茶树间很是显眼。

“你心情不错啊。”他终于来到了我跟前,一脸阳光,笑吟吟的,“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开心了,很好,就应该这个样子。”

NO.7 穿越钢琴的隧道(9)

“我心情好不好你还关心?”我站起身,继续往前走。他跟在我后面,说,“当然有关系,你心情好,我今天晚上就有希望啊。”

我立即拉下脸,“耿墨池,你最好弄清楚,我不会再跟你有什么,我跟你来完全是为了工作,你别动那心思,如果要我尊重你请先尊重你自己!”

我的话很重,他也变脸了,瞪着我说:“你也要搞清楚,我带你来这不仅仅是为了你那见鬼的工作,我是想跟你谈谈,可是你这样子实在让我烦透了!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清高什么,这么清高当初就不要上我的床,既然上了,就不要摆出一张臭脸,谁也不愿意看你那张脸,我耿某人更不愿意看!”

他一口气说完,我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刚张口,他马上堵了过来,“别跟我争,我不想跟你争,我只是把话说明白,既然跟我在一起,你就最好放下你的架子,我们之间或者还能平和地相处下去,闹翻了对你没好处!”

我喘息着,泪如雨下。

“哭什么?别想用你的眼泪来让我妥协,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对你更不是!你最好弄明白,除非我先退出,否则你别想那么容易甩掉我!我想要什么你阻止不了!”他朝我吼着,额上青筋暴跳。

“你想要什么?要什么啊?”我叫起来,激动的情绪就要失控,“你不就是要我脱衣服吗?你既然有那么多女人排队,让她们给你脱啊,干吗找我,我没你想得那么贱!”

“又脱衣服?你脱衣服有瘾啊!有本事你就在这脱,我决不拦你!”

我简直崩溃了,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叫你别哭你还哭!”他一把抓起我往前拖,“我现在不想跟你唆,跟我走,我们一起去跳悬崖!”我挣扎着,被他拖得几乎跌倒。“放开我!放开我!”我满脸是泪地叫。

我最终还是被他拖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壁上,也不知道怎么被他拖上去的,手被草刺和石尖划得伤痕累累,一上山顶我就捂着手哭。他坐在我身边,也累了,喘了好一阵气。然后他开始抽烟,狠狠地抽,也不看我,目光游离在山脚的茶园和树林,怒气消了不少。我还在抽泣,但已冷静了许多,定神一看,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山头是附近的最高点,山脚下的美景一览无余,落日山庄就在一个山坡上,被刚才经过的密林掩映着,密林的四周又被绿油油的茶园环绕。我看得有些发呆,没想到这种偏远的山坳里居然也有这么美的风景。

“知道落日山庄的由来吗?”他先说话了,吐着烟圈指了指前方,“从这往下看,每当夕阳斜下的时候,那山庄就会整个的被彩霞和落日的余晖笼罩,光芒四射,像一个璀灿的明珠,我母亲很喜欢这,一直住在这不肯走,因为这里是她和我父亲相识相守的地方,后来父亲死了,母亲被继父强行带到了海外,走的时候她留下了我,当时我已经满十五岁,能独立生活了,她哭着说要我为她守着这山庄,她真的很喜欢这山庄,还说如果哪天她死了,叫我一定把她埋在这,哪怕只是一把灰也要埋在这,我答应了她,请了专人打理,哪怕是漂得再远我也没放弃,因为这是我母亲一生最眷恋的地方。”

“你好像有点冷。”他一侧脸,发现我已缩成一团。

我是很冷,刚才被拖上山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内衣全汗湿了,现在经山风一吹顿觉全身泡在水里般冷得直打颤。他伸手把我拉了过去,脱下大衣披在我身上,抱住了我。

“还冷吗?”他问,轻言细语,全无刚才的暴怒。

“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呢?”他无奈地摇头,更紧地拥住我说,“有时候我真恨你这个样子,我曾想彻底地将你从我的生活中抹去,可是后来发现不行,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抹不掉的,而且越抹越清晰,我也越来越想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已经生了根啊,如果连根拔起,我也会死去…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中了毒似的欲罢不能,所以我才想要把你带到法国一辈子不回来。因为我害怕你离开,害怕你真的连根拔去我的爱,我想降住你,征服你,甚至是囚住你,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到头来我还是逼自己来面对你,见到你,我更害怕了,就觉得你是张巨大的网,我怕跌进你的网,因为你让我想到了鱼死网破的结局,我本能地抗拒,但好像还是在往里面跌,停都停不住…”

NO.7 穿越钢琴的隧道(10)

我听他说着这些话,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赶紧闭上眼睛,任凭呼啸的山风在脸上肆虐,也许只有寒风可以让我的头脑清醒点,不至于被他的花言巧语再次蒙骗。没想到这让耿墨池产生了误会,他以为我在等他的吻。他真的吻了过来,我想抗拒已来不及,因为他的舌头迅速地探入我的唇内,又迅速地缠住我的舌头,把我整个地吸附在他身上了。他的吻绵软潮湿,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吻得我无力反抗。

“什么也别想,就让我们享受此刻好吗?”他喃喃地说。

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怎么继续和他的感情,为这个男人我连精神病院都进去了,不知道下一次会进哪里,坟墓吗?如果是,那倒解脱了,就像简爱对罗切斯特说的那样,虽然他高高在上,但她和他的精神是平等的,她希望有一天能穿过坟墓和她爱着的男人平等地站到上帝面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离开了落日山庄。

我回头张望着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山庄,忽然感觉恍若梦境般的不真实,那山庄像张忧伤的脸,在薄薄的晨雾中若隐若现,那忧伤何其的相似,那忧伤此刻就在我心里!

“希望你以后有空的话多陪我来这走走,”耿墨池牵着我的手说,“除了叶莎和你,我没有带第三个女人来过这。”

我看着他被晨雾笼罩的湿漉漉的脸,刻骨的忧伤在他眼底泛滥,我猛地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的忧伤,山庄的忧伤,还有我的忧伤为什么如此相似?

“我最近有点烦!”他边开车边抽烟,眉心紧锁。

“你瘦了很多。”我看着他说。

“是。”他点点头,目光没有方向地散落在前方,“最近身体是不太好。”

“病了吗?”

“我一直就病着,你也一样,我们都是病人。”

我瞪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忽然很害怕,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他目光游离,像扑火的飞蛾透着可怕的向往和绝望,“我怕见了你这次,还有没有机会见下次,我…”

“你怎么了?”

我的心底瑟瑟地抖起来。

“没什么,考儿,”见我担心,他忽然又笑了,“我是在想我们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感觉肯定舒服得多,我不想跟你斗个你死我活的…我真的累了,难道你不累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啊,我们可以不必把问题搞那么复杂,想在一起就痛痛快快地在一起,有些事情能抛开的就抛开吧…”

“你相信长相守吗?”我突然想起了一部电视剧的台词。

“什么长相守,不相信!”他回答干脆。

“为什么?”

“我只相信此刻,错过此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只在乎此刻,什么意思?难道他从来就没想过我们的将来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我将来,没打算跟我长相守,既如此我现在又何必这么痛彻心扉呢?我们斗来斗去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场从一开始就走错方向的爱真的不能开花结果?

中午的时候我们回到城里,一进门就看见米兰正在收拾行李,她真的要搬走了。“一定要这样吗?”我想挽留她。“早就该搬走了的,”米兰看也不看我,忙着把一件枣红色大衣往行李箱里塞,“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米兰,我觉得…”

“什么也别说了好吗?”她抬起头,眼中透出的冷冷的坚定让人心底发颤,“各人有各人的路,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想要的你未必看得起,你想要的我也看不上,所以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也许你会最终得到你想要的,我也未必得不到我想要的…”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了,那一刻我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从来不知道米兰跟我有如此深的隔阂,一直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简单快乐的人,却没料到她早已将我踢到了她的对立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十几年的友情!

NO.7 穿越钢琴的隧道(11)

“祝你好运!”

这是米兰出门时丢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我做人真是失败,什么都留不住,婚姻、爱情、友情…到如今我还剩下什么?我真是难过极了,很伤心,晚饭也没吃。樱之给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缩在沙发上流泪,她说她已经答应搬去跟米兰同住了,“考儿,”她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后忽然说,“我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总觉得你跟米兰…”

“我跟她怎么了?”我抽泣着问。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不好,你们怕是…”

“完了是吗?”

“恐怕比这更糟…”

我说不出话了,更糟是什么呢,难道还有比现在更糟的吗?

第二天上班,老崔一见我就乐呵呵地笑,原来耿墨池已经由他的律师代为转告,他不准备起诉我们侵权了,不仅如此,这位大钢琴家即将在长沙举行专场音乐会,他邀请我们电台作为唯一的合作媒体直播演出盛况…

“不错,不错,你办得很好,”老崔连连称赞道,“不愧是我老崔带出来的兵,处理事情很干脆,尤其是你争取到了直播权,这正是我要交给你的任务呢,我还没说你就完成了。”

我低着头没吭声,侵权的事我虽跟他开过口,但他并没表态,至于什么直播权,那更是没边的事,我压根就没跟他提过,不知内情的老崔还以为我做了多么艰辛的工作才让耿墨池握手言和呢。

“这样,考儿,你以电台的名义去请耿先生吃顿饭,”喜形于色的老崔又布置任务,“要热情点,礼节嘛,人家这么大度,我们不能太小家子气…”

晚上,在佳程大酒店,老崔盛情款待了这位声名显赫的钢琴家,先是就侵权事件诚恳道歉,再就直播演出事宜表示感谢,反正一顿饭就是双方谢来谢去。耿墨池兴致很好,表现出了难得的健谈,跟老崔一来二去的居然越扯越熟,老崔竟然盛情邀请他到电台做嘉宾,而参与的节目正好是我主持的星空夜话。那家伙就坐我旁边,一边欣然接受邀请,一边很不规矩地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你们的节目做得很好,我在长沙的时候晚上都要听的,”他非常礼貌而客气地面向老崔说,“我跟白主播本来就是朋友,上她的节目我荣幸之至,我一定会配合她做好这期节目…”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手却越来越放肆,我在心里咬牙切齿,面子上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用脚踩了他一下,他显然被我踩疼,却也没吱声,狠狠在我大腿上拧了一把,“哎哟!”我叫出了声,“怎么了?”这个披着人皮的狼马上假惺惺地转过脸问道,“不舒服吗?”

“什么事啊,考儿?”坐对面的老崔也问。

“没…没什么,就是刚才辣了一下。”我红着脸说。

“那赶紧喝水。”耿墨池连忙递过一大杯水,我瞪了他一眼,只得在众目睽睽下接过水气呼呼地猛灌下去,谁知那根本不是水,而是一杯白酒,但为时已晚,我反应过来时那杯白酒已经被我灌了大半。

“怎么样,好些没有?”耿墨池非常体贴地拍拍我的后背说。

毫无疑问,我醉得一塌糊涂。

毫无疑问,耿墨池非常绅士地送我回家。

可是车刚驶出酒店,他就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处暗影下,抱住我一顿狂吻,我醉得晕头晕脑,无路可逃,也没有太过反抗,因为他的热力狂卷而来,容不得我思索,瞬间就吞没了我,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忽然一注强光照向车内,有人在敲车门,耿墨池衣衫不整地开了门,一个警察站在车门边,拿着手电筒对着他喝斥道,“干什么的,下来!”

“啊呀!”我一声尖叫,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几乎裸露着,耿墨池连忙用身体挡住我,很不悦地说,“我们没干什么,两口子亲热,没见过吗?”

“要亲热回家去!”警察铁面无情,声色俱厉地吼道,“下来,到派出所去!”

NO.7 穿越钢琴的隧道(12)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派出所?”耿墨池也不是吃素的。

“为什么你心里明白,下来!”警察继续喝道。

这时候我已经胡乱穿好了衣服,但头脑很不清醒,见这场面忽然有一种报复的冲动,朝警察“求救”道,“同志,你快救救我,他…他…”我指着耿墨池口齿不清地说,“他要强暴我…”

毫无疑问,耿墨池被带到了派出所。

“我要见我的律师,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拒绝对此次事件作任何说明!”录口供时这混蛋居然摆起了谱,办案民警想必也料到他非等闲之辈,没有为难他,还客气地给他泡了杯茶。他神态自若地边打电话边朝我这边看,不知道我会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大概没想到我已经醉糊涂了,竟然把自己的真实单位告诉了民警,民警马上打电话到电台求证,当台长老崔带着一帮人急冲冲地赶到派出所时,我的酒立即醒了大半,脑袋嗡嗡作响,这回我的脸丢大了!

但为时已晚,我已经在口供上摁了手印,大意是那个叫耿墨池的男人借口送我回家,趁我喝醉酒强行要跟我发生关系,正纠缠着警察来了,办案民警说这是“未遂”。老崔和台里的人却信以为真,纷纷指责耿墨池“丧尽天良”,有几个同事还要冲上去揍人,眼见事情闹大,我却吓傻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好在耿的律师及时赶来给他办了“取保候审”,他这才得以安全离开。

“考儿,对不住你啊…”老崔握着我的手痛不欲生,“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阿庆抱着我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好像我真的刚刚经受蹂躏似的,我左顾右盼,反问旁边的民警,“他会不会被判刑?”

“你都这样了,还关心他会不会被判刑?”阿庆惊问。

结果呢,耿墨池当然没被判刑,我却因为做假口供被治安拘留了十五天。“我的当事人将保留继续上诉的权利。”这是黄律师在结案后跟办案民警说的话。

我把目光投向耿墨池,希望他看在相好一场的份上帮我说说情,让我免了这十五天的拘留,谁知他根本无动于衷,还眯着眼睛冲我乐,“放心吧,我会来给你送牢饭的,你在里面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如果不是民警在场,我真想给他两巴掌。那嘴脸!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1)

15天很快过去。

出来的那天长沙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看来我的前途也是一片灿烂了,这么一想,底气就很足,走出拘留所大门时昂首挺胸,哼着小曲儿,心情居然还不错!而按照里面的人的叮嘱,出大门时绝对不能回头,所以我也没回头,以至于有人在后面叫我,我也装作没听见,甩手甩脚地勇往直前。

“喂,你聋了!”后面那家伙显然火了。

我这才侧过脸,小心翼翼地转过脸一瞧,顿时咬牙切齿,原来是送我进去的人(其实我也猜到是他),只见这个扫把星靠在他的银色宝马边,戴着墨镜,双手抱胸,正龇牙咧嘴地冲我笑呢。

“架子大了啊,叫你也不应!”说着他摘下墨镜,斜着眼上下打量我,很吃惊的样子,“气色不错嘛,里面日子很好过?”

“还不错啦,你不知道,里面朋友多,又安静又自在,没有工作压力,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我兴奋异常地说。

“真的啊,这么好,你怎么不把这机会让给我呢,也让我到里面舒服舒服嘛。”

“你知道我很自私的,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给你?”我白他一眼,快步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快点开车,还愣着干什么!”我朝他厉声吼道。

“嘿,在里面待了几天,学厉害了啊!”耿墨池打开驾驶室坐进来,狠狠捏了把我的脸蛋,“说,想要我怎么给你接风洗尘?”

我瞟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先请我吃顿好的,再给我找个地方洗洗桑拿按按摩,然后嘛,然后再带我到阿波罗去买衣服鞋子化妆品很多很多东西,多准备点票子哦,我今天可是要血洗阿波罗…”

“完了,完了,看来我今天要破财了。”耿墨池连连摇头,很着急的样子。

“破财?应该的!”我凶巴巴地吼道,“以前没放你的血,是我太慈悲,今天,嘿嘿…”我故意危言耸听,边说边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摸出一包烟,又到他的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自个儿点上,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动作利落姿态老练。

“黑社会啊!”耿墨池对我的老大派头很是惊讶,“你在里面就学会这招?”

“学的东西多着呢,要什么有什么!”我吞吐着烟雾炫耀地说,“你想看什么?说!我表演给你看!”

“神经!”他白我一眼。

“表演偷东西好不好?”

“什么?”

“你看好了哦!”话音刚落,我的手就在他身上轻轻一带,好家伙,他的钱包转瞬间就到了我的手上,我得意地扬了扬说,“怎么样,厉害吧?”

“嘣”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耿墨池一个紧急刹车,车子撞在了路边的隔离桩上。“你在里面竟然学会了这个?”他咆哮着放开方向盘一把掐住我的喉咙,“你简直是疯了,丢我的脸,竟然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被他掐得接不上气就差没口吐白沫了,“救命…”我抓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你要弄死我了…”耿墨池这才放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你要是再给我学,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又朝我脑门上“啪啪”几下。

我被他打得眼冒金星,正要扑过去跟他拼命,猛然发现掉在驾驶座前方的钱包是开着的,里面夹着一个女人的照片,那女人长发飘飘,眉清目秀,清水芙蓉,超凡脱俗,傲然独立,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我!两年前刚认识他时的样子!

刹那间我泪如泉涌,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怀抱,搂着他的脖子狂吻他的脸他的唇,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但随即反应过来,顺势抱紧我回应我的吻,火花四射,热烈缠绵…

“咚咚…”又有人敲车窗。

我和他条件反射地分开,惊恐万状地看着车门外-耀眼的阳光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交警给我们敬了个礼,铁面无私地说,“把驾照拿出来…”

没办法,我们只好打的回家,车子因为撞坏隔离桩被扣了。一进门我们就抱成一团,他一边解我衣服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次我就不会是未遂了…”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2)

也许这就是我要的爱吧,没有道理,不分青红皂白,两个失去理智的人一旦碰撞在一起,所有的防备和信念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三年了,我们彼此爱着又彼此伤害,看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不知道怎样去接受,不知道怎样去付出,想放纵自己,又怕毁灭自己,想有个美好结局,又怕最后万劫不复。

然后我去电台,准备接受处罚(肯定是要处罚的)。出人意料的是,台里并没有提及这件丢人现眼的事,只说要我以后注意影响。我知道肯定又是老崔保了我,于是我去老崔办公室打招呼,老崔戴着老花镜正在批阅文件,看也没看我,只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我在他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跟我说什么,最后只朝我挥挥手说,“我很忙,你也去忙吧…”

可是我一进节目组办公室,里面立即炸开了锅,所有的同事都围了上来,“老天,你出来了!”、“里面好玩吧?”、“你可真会玩啊,都玩进号子里了。”接下来的几天,同事一见我就笑,拿我打趣,显然我跟耿墨池的事已经天下尽知了。阿庆更是啧啧称奇,“你说你,真是厉害,谈个恋爱都折腾到拘留所里了,真不知道下次你们还要折腾到哪里去。”

不仅如此,我们的故事还被编成了经典段子,在同事们的酒桌上广为流传,很快在整个广电系统都出了名,我觉得我这人天生就是当“名人”的料,总是处在风头浪尖,想不出名都难。年底评先进的时候,我是台里唯一被评为广电系统先进工作者的人,据说上面的头头在开会讨论时,有人问白考儿是谁,马上就有人说就是那个告男朋友强暴反被请进拘留所的人,“哦,是她哟,行,那就评她吧。”于是我就成了先进,所以说塞翁失马焉之非福啊,我逢人就说这句话。先进是有奖金的,我拿这奖金请同事在酒楼里大吃大喝了一顿,正吃着,耿墨池打电话过来,我借着酒胆气势汹汹地冲他吼道,“我说你以后少招惹我,你是个扫把星知不知道,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把我弄得身败名裂…”

我说的是实话,耿墨池这个瘟神,从认识他到现在,算算看,他让我出了多少次“名”?!

“你跟我在一起不就为了出名吗,哈哈哈…”他在电话那边狂笑。

我打了个嗝,口齿不清地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不怕我收拾你?”他又开始耀武扬威。

“收拾我?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我马上要回家过年了。”

“回家过年?你做梦!”他在电话里继续他一惯的霸道,“敢把我一个人扔下回家去过年,你想都别想…”

谁知到了晚上,母亲也给我打电话,“萍萍,今年你回来过年吧,你可是有两年没在家里过年了,平常在外面怎么玩我们都不说你,过年你总该回来一趟啊。”

我拿着电话半天没吭声,不知道这回该怎么搪塞家里。挂掉电话还没两分钟,电话又响了,祁树礼打来的,他从美国回来了。

“考儿,能陪我一起过年吗?”祁树礼开口就说,“我急着赶回来的原因就是想跟你一起过个年,怎么样,不会不方便吧?”

天哪,又是一个要跟我过年的!

“你…不是可以跟你母亲一起过年吗?”我想尽量拒绝得客气点。

“我不需要整天跟她待在一起,偶尔看看她,我更多的想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让我觉得更亲切啊,我母亲,你知道的,我不太习惯跟她相处了,”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在我的感觉里,你更像我的亲人。”

“因为我像你们的那个什么小静?”我冷冷地扔出一句。

祁树礼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你多心了,考儿,”他好像不太高兴,很镇定地回答道,“想跟你在一起,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吗,跟你过个年,在感觉上跟阿杰一起过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也不勉强,反正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一个人过,习惯了。”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3)

我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个祁树礼,客气是挺客气,可他给人的感觉除了客气和礼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霸气,虽然他将这霸气隐藏得很好(这一点跟耿墨池相反)。我翻了翻挂历,过年好像还真没几天了,我自嘲地想,一个人过年有什么不好,我偏要一个人过!

这个周末我在家里做清洁准备迎接新年,刚忙完,耿墨池杀过来了,给我送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拿着票看了看,知道了演出的时间和地点:大年初一晚八点,田汉大剧院。

“怎么,没时间去看吗?”

耿墨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迟疑的样子让他很不悦。

“哪里,我是有点意外,”我装作很高兴地说,“你现在是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给我送票?”

“我去电视台录节目,路过这,顺便就上来了。”他嘴很硬,坚决不说是专程来送票的。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在客厅转悠了一下,又去阳台看了看,很满意地点头说:“不错啊,日子过得挺滋润嘛,嗯,好像还刚做过清洁呢。”

“你怎么知道?”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洗洁精味,柠檬香的,我很喜欢。”他吸吸气,忽然笑了,“该不是专门为我做的清洁吧,那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我瞪他一眼,“音乐会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到时候别忘了演出的时间,你可是个马大哈,”说着他捏了一把我的脸,拍拍我的肩,朝门口走去,“我走了,还有很多事忙呢。”

“放心,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去的!”我送他到门口时说。目送他进电梯,我又说:“谢谢你,专门来送票。”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英俊的脸梦幻般瞬间闪到了电梯门后。我看着那门发呆,心里阵阵发痛,其实就在刚才,我很想把怀孕的事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音乐会迫在眉睫,这个时候告诉他,不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势必影响他演出的情绪,我决定等他音乐会结束后再告诉他,迟几天而已,不会碍什么事,我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屠格涅夫说过,幸福不管明天,幸福也不问昨天;幸福记不得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幸福只存在于现在-甚至不是全天,而是眼前这一瞬之间。现在想起这句话,我竟有深深的宿命感,真的是错过了,我仅仅迟疑了一瞬间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确定我杀了他,当他躺在我怀里叫不醒喊不应的时候。

音乐会举行的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是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的,虽然他在台上未必看得到,但我觉得穿得隆重一点也是对音乐的一种尊重,更是对他的尊重。我很少这么隆重过,走入剧院礼堂时我看到了无数欣赏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尤其是祁树礼!他也来了,米兰带来的!

“你很漂亮。”祁树礼由衷地赞叹。

我勉强地笑了笑,很不自然。

“真是很难得呢,Frank居然也会夸女人漂亮。”

米兰也笑。笑得更不自然。

我这才注意到她穿得比我还隆重,一袭黑色露背晚装衬出她婀娜的身姿,脖颈上的钻石项链更是招摇得不行,她的头发也高高地束起,很有点贵妇人的派头,妆化得尤为浓,深咖啡色的眼影妖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进入演出大厅后,祁树礼很周到地给我找座位,安顿我后自己才坐下,他坐在我的右边,米兰又坐他旁边,周围的空位越来越少,每坐下一个人都要好奇地打量我们三个人,被两个美女包围,祁树礼的感觉好得不得了。

演出开始了,红色天鹅绒幕布徐徐拉开,全场掌声雷动。

耿墨池身着黑色燕尾服坐在舞台中央的钢琴旁,一束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身上,悠扬的琴声开始响彻大厅,《爱》的主题曲缓缓流淌开来,我相信音乐是有灵魂的,音乐又渗透着人的灵魂,而唯有灵魂与灵魂的撞击才能如此的荡气回肠,耿墨池的音乐就有着渗透灵魂的杀伤力!他不是用手在弹琴,他是用心在演奏,他在倾诉,在表达,在宣泄,我能感受到每一个音符的含意,我能读懂他的每一句话,因为懂,所以痛!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4)

我怎能不痛,只有我知道台上的那个人浮华背后的悲凉,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终于明白一个艺术家莫大的悲哀就是孤独,我知道此刻的他是孤独的,即使台下有那么多的观众,他仍是孤独的,但他没有选择,他那样的人,生在那样的背景下,只能身不由己地走着没有尽头的路,他知道他是走不到尽头的,因为这路从一开始就画错了方向和角度…

我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为台上的他流泪,也为自己流泪,就在我擦拭泪水的时候我发现旁边有一双炽烈的眼睛在窥视我。他一直就在盯着我看,演出不演出他根本不在意,他的肆无忌惮和旁若无人让我很不舒服,我瞪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旁边另一双嫉恨的眼睛也在瞪视着我,但随即就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的心立即往下沉,我从没见过米兰那么看过一个人,更何况看的人是我,平常和她嘻嘻哈哈,她的率真和爽朗让每个和她接近的人都感觉如浴春风,她何时这么阴沉过?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的心也更复杂了,欣赏演出的兴致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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