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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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珍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原来我看上去这么厉害的吗?】

【惭愧惭愧,我也就一般般的棒啦。】

【快,继续夸,不要停】

“到了夜里,张小公子忽然对狱卒说,想吃顿好的。”

诏狱不是馆子,不可能存在什么点餐的情况,犯人一天只能吃两顿,美名其曰这是依照古法处置。古代确实是一日两食,但大启早就改了饮食习惯,变成一日三餐了呀。

“狱卒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念及张公子初来乍到不习惯,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自然是戚家银钱的魅力,那狱卒是个讲信用的,拿钱办事,尽己所能的给张珍张罗了好酒好肉。

“现在回想起来,张公子大概当时便已存了死志,这是准备在死前吃顿好的。”

吃完之后,张珍就整理了一下衣襟,直至全身没有一处不妥帖了,这才趁着狱卒不小心睡着后,毅然决然的慷慨赴死。整个过程十分利落,完全不像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够用出来的手段。换言之,这事张珍不知道已经准备了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属下便斗胆猜测,张小公子,也许、也许早就不想活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灵堂前。

张珍坐到了自己的棺材沿上,晃着双腿,点头:【是极,是极,我都研究好久了,虽真正上手只有这一次,但还是蛮成功的嘛。哼哼,本公子就是这么厉害,说不定下辈子可以投胎当个名垂青史、剑扫天下的大侠!】

张大侠还在那边自吹自擂的做白日梦呢,戚一斐已经听不下去了,直言道:“怎么会早就不想活了呢?”

刘希实以为戚一斐在问他,只能硬着头皮猜:“也许是情伤?”

张小公子前半年订了一门亲,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这二小姐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还给张珍送了自己的刺绣当信物,后脚就投了河。若不是有皇子夺嫡这样的重头戏,张珍和二小姐的故事,怎么也能在京城甚嚣尘上一段日子。

【你不要污蔑我清白好不好?小心我晚上入梦吓死你啊!】张珍不干了,呲牙咧嘴的就飞回了刘大人身上,用根本不痛的手,敲打刘大人的脑壳。

打完了,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毕竟刘希实并不了解他,怎么猜测都不为过。

张珍赶忙给刘大人赔礼道歉,方式很别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大脑门:【好啦,好啦,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我逗你玩呢。我哪儿那么大本事入梦啊?又不是厉鬼。别担心,不会吓到你的啊。】

戚一斐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张珍一个鬼,会不会寂寞。如今确定了,真正的话唠是,哪怕给他根柱子,他也能自己和自己聊的风生水起。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问谁都是没用的,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了解张珍的脑回路,戚一斐决定还是亲自问问本人。

“各位大人都请下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聊聊。”戚一斐道。

和谁聊?当然是张珍啊!

一口棺材就摆在厅堂的正中央,没有盖棺钉钉,只在遗体上盖了一层白布。

众人可不知道哪怕张珍死了,做鬼都还那么活泼的,在这么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听到戚一斐这么幽幽的一句,哪怕往日里当惯了黑脸,如今也被吓的不轻。

刘大人更是直接就给戚一斐跪了,无论如何都要多嘴提醒:“虽然张公子下手利落,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太大创伤,但遗体恐还是有些吓人的,还请郡王殿下不要…”

张珍还趴在刘大人肩上,气呼呼再一次捶起了对方的榆木脑袋。

生死簿上搭配的弹幕是:【你说谁吓人呢?本公子天生丽质、潘安转世,你才吓人呢,你全家都吓人!】

戚一斐很努力才没有再次笑出声,只是道:“无妨,你揭吧。”

然后…

戚一斐就明白了为什么刘希实会说,虽没有恐怖的伤口,但遗体还是有些吓人了。因为张珍死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是笑着的。就,特别努力,努力到了诡异的那种笑。怎么看,怎么想像是聊斋志异的开头。

但张珍本人心里却完全没点数,还在那儿叉腰,得意洋洋,叽里咕噜:【看吧,我死的可开心啦,一点都不用为我难过的。】

戚一斐突然就有点明白,这货的遗体为啥能笑的这么诡异了。

内心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想哭又想笑,没办法评价。就像是与张珍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戚一斐的感觉。当时戚一斐还小心翼翼的堤防着,觉得他们的长辈不对付,他俩必然也要你死我活的。结果,张珍直接冲上来,就抱着他不撒手了,一个劲儿的喊着:“这个弟弟,好生好看。”

嗯,张珍此人,深度颜控,就喜欢和好看的人交朋友。

当年的戚一斐也和现在一样,满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旁的锦衣卫没辙,只能后退几步,缓缓离开,把灵堂留给了戚一斐和张珍。

闻罪没有走,因为他觉得戚一斐会害怕。

戚一斐自然不可能留下七皇子啊,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闻罪确定了一下,戚一斐是真想一个人后,便没有勉强,又安慰了一下戚一斐几句,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结果,闻罪还没有迈过门槛,张珍的鬼影就呼啦啦的,像是没了信号一般,边缘模糊的越来越大。

戚一斐心下一惊,赶忙几步追上闻罪,抬手抓住了他的袖角。

张珍的影像这才重新稳定了下来。

摄政王心想着,我就知道,你得留下我。面上还要假装体贴:“怎么了?可是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就,”戚一斐都觉得自己的脸疼的慌,“你能留下来吗?”

闻罪微微勾唇,没有半句怨言,只轻轻一句,带着宠溺:“好。”

作者有话要说:闻罪:他连害怕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戚一斐抓狂:这特么可怎么和张珍交流!

☆、放弃努力的二十天:

闻罪留下来之后,张珍的鬼影就神奇的稳定了。说不上来什么原理,反正就这么发生了。

另外一个直观的问题,也随之摆在了戚一斐的面前——有七皇子在场的情况下,该怎么和张珍自如交流呢?

直接张口?被七皇子当做疯子事小,不小心吓到七皇子,那就罪过大了。

不开口,靠嘴型?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但很显然的,张珍做人的时候智商就不高,做鬼大概也改善不了多少,他并不具备阅读唇语的能力,戚一斐自己也不具备。

最终,戚一斐还是只能通过摆弄生死簿,来寻求解决之道。

这金手指真得很辣鸡,连个像样的说明书也没有,所有的功能全部靠蒙。蒙对了,就对了,不对,就只剩下了干着急。

所幸,戚一斐再次被锦鲤大神笼罩,还真就蒙对了生死簿的新功能。

——他可以在空中,像触屏一样的打字。打出来的字,会直接发送到生死簿上属于张珍的那一页,和他的弹幕形成一个对话。

这不只是一个翻译器,还是一个交互器!

戚一斐计上心头,小声对闻罪道:“我们背靠着背坐吧,好不好?”

“好。”在闻罪口中,只要是回答戚一斐的,就没有什么是不好的。戚一斐想一个人面对好友,又有点害怕好友遗体的诡异笑容,这实在不是一件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还不忘安慰戚一斐,“别怕,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闻罪作为一个古人,这思想觉悟,可以说是很唯物了。

可惜的是…

戚一斐抬头看了眼自己还在唠叨的鬼友,这个世界突然就不科学了呢。

闻罪提出,把厅堂前的两把太师椅搬过来,一面对着棺材,一面对着墙,他们分别坐上去,这样好背靠背。

但戚一斐却有点不踏实,总怕闻罪随时转过来:“能一起坐在蒲团上吗?”

“可以啊。”要不是地方不对,摄政王怕是又要笑了。心想着,戚一斐就这么想要粘着我吗?未免也太可爱了叭!

两个蒲团,水烛编织。戚一斐和闻罪,紧贴着彼此,缓缓坐下。一个脊背紧实宽广,一个纤细单薄,唯一一样的,是皮弁服都难以遮掩的炙热之躯。身体的温度通过彼此传递,循环往复,带来了与众不同的陌生触感,以及阵阵酥麻。

既新鲜,又奇怪,还舍不得离开。

戚一斐一边试着打字,一边还不忘对闻罪嘱咐:“不可以转过来偷看啊。”

“嗯。”闻罪以为戚一斐要哭,怕难堪,便又体贴的提出,“需要拉上手吗?”好有个安慰。

戚一斐没明白为什么要拉手,但拉手可以涨寿命,这样送上门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开心的与闻罪宽厚修长的单手相握。闻罪的手干燥,有茧,大到几乎能把戚一斐的手给包裹住,带给了戚一斐异样的安全。

那边的宝宝张抚着吐血的胸口,葡萄也不吃了,怪模怪样的说:【没眼看了,没眼看了。】为什么现在的有情人,连鬼都不放过?

戚一斐:“???”

戚一斐久经现代智能机的锻炼,一手打字的速度奇快无比,他就这样一边被闻罪握在手里摩擦,一边开始尝试着和张珍交流。

出师未捷身先死,戚一斐卡在了第一步,他删删减减,改来改去,始终没办法想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而从张珍的角度来看…他兄弟这是要疯啊。

本来戚一斐与闻罪相依相偎的画面,还有那么点温馨美好,但是戚一斐下一刻就画风突变,一手跟抽了风似的,在空中敲敲打打。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你醒醒啊!】张珍冲了上来,就想打醒自己的朋友,还不忘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可厉害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附身在我兄弟身上?小心爷吃了你啊!】

【你才被附身了呢!】戚一斐不用纠结开头了,气的直接打了出来,这个二货!

【吓!】张珍被这突如其来,就响在耳边的一声,吓的不轻。虽坚持没有离开戚一斐,想要护住好友,但他的腿都在打颤了,脑子里的弹幕也有点断断续续,【我、我、我跟你说啊,鬼吓鬼,是没有好结果的!我才不怕你呢!】

【我不是鬼。】戚一斐算是服了张珍,耐心解释,【是我啊,戚一斐。】

【哈?休想骗我!】张珍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反而聪明了,【我兄弟连嘴都没动,和我怎么交流?】

【真是我。】戚一斐怎么都没想到,和张珍的最初交流,是自证身份,【我不需要开口,我有***。】

生死簿三个字被打上了马赛克。

戚一斐心下“哦豁”了一声,没想到,这生死簿还有屏蔽关键词的功能,厉害了。

张珍半信半疑,但还是凑到了戚一斐眼前,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就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兽似的,用口型道:【真要是你,你就眨眨眼。】

戚一斐如约,眨了眨眼。

张珍被吓的连连后退,好一会儿后,才发出了应该挺刺耳的尖叫。反正戚一斐是听不见,只能看见。

【咦?】

【咦?!】

【咦——?!!!】

真是吓死鬼了!

张珍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蹦三尺高,很是夸张的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其实以前张珍的性格也没这么跳脱的,只是如今变成鬼了,才好像彻底甩开了某些束缚,头脑清明了,心也不烦了,整个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你不会是什么茅山道士的后人吧?会飞升不?能收徒吗?我想当个鬼修啊!】张珍好奇的都恨不能扒到戚一斐身上。

戚一斐忍不住往后避了避,正避到了闻罪身上,好像要把自己的头枕在对方的肩上。

闻罪一动不敢动,像是生怕吓到什么小动物似的,感受着戚一斐投怀送抱的香软,把脊背挺的更直,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依靠。

***

闻罪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因为那时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们也曾这样互相依偎,背靠着背,落在野兽的泥坑陷阱里,头顶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等待着命运是死是生的宣判。

他们当时都不大,闻罪在经历过宫中一次次险象环生后,已经麻木了,只等着这最后一刻的命断。他唯一有点过意不去,是大概要连累戚小郡王与他同赴黄泉了。而他能够回报的,只有来世的倾其所有。

“我,欠你一条命。”闻罪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他比戚一斐困在这里更久,嘴唇干裂,喉如砂纸,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已很是艰难,气若游丝。

比闻罪更小的戚一斐,却始终保持着信心,状态也比闻罪还要好一点:“何止。”

何止是一条命。

闻罪有心想问还有哪条命吗,却又实在是开不了口了。

“我们一定会被人找到的。”戚一斐给闻罪打气,“你可是皇子啊。”

谁家皇子在狩猎的时候丢了,能不找的呢?指不定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天翻地覆、洪水滔天呢。

闻罪在背对着戚一斐的地方,撇嘴嗤笑,他这个皇子可不值钱,吃穿用度还不如太监的养子。没有人会为了他来的。

闻罪的沉默,换来了戚一斐的福灵心至:“我就是为了你来的啊。”

虽然,结果是救人不成,反而一起等死。

但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发现七皇子不见了,几经犹豫,在傅里和张珍都劝他不要生事的情况下,还是独自倔强的决定来找闻罪。

再后来呢?

后来的记忆,闻罪已经因为脱水而模糊了,只依稀记得,戚一斐还锲而不舍的和他说话,不想他就这样睡过去。皎洁的月光下,戚一斐就像是披了一层银纱铢衣的仙童,从天上白玉京而来,欲往琼楼玉宇而去。

仙童说:那要不这样吧,你是灾星,我是吉星,我分一半气运给你啊。

闻罪很不想相信这些神鬼之说,但事实却是,就在戚一斐这么说完之后没多久,他们就获救了,最后谁也没能死成。

记忆如橙,泡在甜水里,还能再透出一股回甘。

***

现实里,戚一斐已经和张珍交流到了,张珍为什么要自杀。

【当人太累了,还是当鬼好。】张珍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说实话的,只是各种糊弄戚一斐。

一方面是觉得有点丢人,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想徒增烦恼。早知道他再等等,戚一斐就能招来这样的大佬,他肯定是不会自杀的啊。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不巧。

张珍当时已经陷入了一种没有办法开解的绝望里,准确的说,他在这样的窒息里已经如行尸走肉般活了好久了。外表看上去嬉皮笑脸没事人一样,实则已无数次涌起过想要轻生的念头,有些时候甚至是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对自己举起了刀。

【只是我当时还是太怂了,没有勇气。】张珍这样道。

直至真的进了诏狱,感觉彻底没戏了,再不行动就真的要迟了,张珍这才做出了这个头脑清楚后,绝不会做的傻事。

戚一斐很执着:【所以,为什么呢?】

两人双眼对视许久,谁也不愿意相让,最终,还是张珍败给了戚一斐,就像是他们过去经历的每一次那样。他总是,拿他没辙的。

【我未婚妻是被人害死的,你知道吗?】

戚一斐摇摇头,他不知道,但能猜到,这里面肯定有内情。哪有前一刻还开开心心备嫁,后一刻就突兀投河的新娘子呢?

【害死她的原因,只是有人想给我爹一个警告。】张珍怕戚一斐也落入这样的圈套,【他们威胁我爹,若不造反,就要杀了我。】

【是谁?!】

张珍摇摇头:【我不知道。】若知道,他就不会自杀,而是会拼命去捅死那帮王八蛋了。

【我爹一错再错,他真的参与了造反,为了我,】张珍叙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因为他已经激动过了,【我也是在进来之前没几个时辰才知道的。我不能再连累他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摄政王无所不知,我想他能看到,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戚一斐沉默了,因为换个角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没有办法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唯一的家人因为自己而受到威胁,甚至马上就要有危险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

【幸好,那场宴会你祖父没来。】

【要不然,你说咱俩一起在诏狱里遇见,该多尴尬啊。】

【万一你和我一起自杀,别人会不会以为咱们是殉情?听起来怪断袖的。】

戚一斐:“…”

作者有话要说:戚一斐:好好的气氛,你为什么总要破坏它!!!

张珍大佬,一个不破坏气氛,不会说话星人。

☆、放弃努力的二十一天:

【总之,自杀不好,你可别学!再难也不能学!】张珍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古人,他没有办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理,只能对好友谆谆教导,【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跟鬼上身了似的。】

【你那是抑郁了。】戚一斐很怕张珍当鬼都当不安生,【现在好点了吗?】

张珍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现在可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死就都想通了,很后悔,不该死。你说的抑郁是什么啊?】

【你有病。】戚一斐的回答,简洁而又有力。

宝宝张很委屈,抱膝蹲在空中,单手画圈碎碎念:【你怎么能骂人呢,我都死了。】

【…你真有病,微笑抑郁。】戚一斐知道这个,还是在现代看过一个推理综艺,有些人越是笑着,却越不快乐。这是大脑里的病变,不是一句“想开点”就能解决的,他生病了,他需要吃药,可是古代并没有药。

张珍似懂非懂,很会举一反三:【所以,我死了,就不药而愈了?唉,还是你见多识广,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张阿宝,皇宫书斋常年的倒数第一,有了他,戚一斐再也不用担心考试考不好啦。

【下个话题。】戚一斐为节省时间,没太和张珍发散。他这还正靠着闻罪呢。虽然两人相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寿命涨的是如此赏心悦目。

闻罪本人也很开心,他就喜欢被戚一斐依赖,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什么话题啊?】张珍被问懵了,吓的嘴里的葡萄都掉了出来,吃进去什么样,掉出来就还是什么样。

戚一斐也终于发现了,张珍的葡萄,就来自他灵堂前摆放的果盘,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吃完了还能再从葡萄里抽出葡萄的灵魂,很不科学。

【你觉得哪个皇子最有可能是幕后真凶?】夺嫡之争已经分出了胜负,但是还有人想裹挟朝臣造反,这必然只可能是那些败家皇子们,在搞事情,不死就永不会愿意屈居人下。

张珍重新拿了个橘子,也不吃,就是滚着玩,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知道的不多。】

张家本就没打算让张珍走仕途,对于朝中的局势,他便一直很模糊,左不过是自己当年在皇城里的某个同学,和另外某个同学打起来了。后来,等张珍知道了未婚妻死亡的真相,他就变成了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白了,张珍也就比戚一斐强那么一点点:【我大概能帮你排除掉一些人,一些死人。】

好比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三位殿下都是板上钉钉,死的透透的,自然不可能再跳出来,除非诈尸。他们的子嗣,不是还小没成气候,就是成了气的跟着一起卷入乱局,一家人死的整整齐齐。

戚一斐等了一会儿,发现张珍就排除到了这里,很是诧异。就,这么点?怎么看,都不像那位凶名在外的摄政王,能干的出来的手笔啊。

【应该还有别人吧?我真不记得了。】张珍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哦,对了,老二疯了。】

戚一斐对二皇子的感情一直挺复杂的,听到他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唏嘘更多些。

【大公主的驸马也死了,其他藩王世子好像也死了几个,到最后大家都杀红了眼,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了…】

越说越乱,戚一斐认命了:【我过几天,想办法去见见你爹吧。】

【对,他知道的可多了!】张珍猛烈点头,【你别告诉他我死了,不对,还是告诉他吧,不用再为我忍耐了。】

之前,张珍一直在避免提起自己的爹娘,如今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说就停不下来。

戚一斐一直等张珍说完了,把每一个字都记入了心里,才道:【你能跟着我一起离开吗?】

张珍摇摇头:【不能,我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诏狱门口。】

【我猜也是。】要不然一见面,张珍肯定就扑上来了,可是他没有,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戚一斐眼前,那就是他能靠近他的极限,【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说完之后,戚一斐就准备离开了,和张珍的告别,并没有戚一斐想象中那么艰难,因为他知道他们并不会就此结束。他还没给张珍报仇呢,张珍的样子也不像是短期内就会轻易转世投胎。与其在这里伤心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哪里有得道高僧,可以给张珍扩大活动范围。

闻罪见戚一斐起身了,这才也缓缓站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却透着那么一股子缓慢孱弱。

戚一斐这才惊觉,他的这位朋友,好像身体并不怎么好,还累他陪自己在这种阴凉之地久坐。刚刚才分开的手,再一次贴了上去,主动扶住了七皇子。关心道:“你没事吧?”

“无碍,只是寻常起身后的头眩。”闻罪摆了摆手,虽然这么说着,却反而更加靠近了戚一斐些。

张珍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总觉得这套路有点眼熟。

“你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戚一斐真的觉得七皇子的性子就是太软了,人善被人欺,他怎么总认识这种傻乎乎的朋友,真是要操碎了心。

“你才是,”闻罪不掩忧心的看着戚一斐,他从始至终没有哭过,这就很不对劲,“真羡慕张珍啊,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张珍:“!!!”确定了,破案了,这不就是他之前看过的那话本小说里,白莲花女主撩男主时才会说的台词吗?

“我们也是好友呀。”虽然感情突飞猛进的快了些,但戚一斐真的已经拿闻罪当朋友了。他朋友不多,不是不会交,而是一种选择,他的身份太敏感。而且,交友嘛,贵精不贵多,但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他一定会真心相待。

果然,戚一斐上了套路。张珍心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这样相携走了,徒留张珍一人,震惊的站在原地,他兄弟不会真要变成断袖了吧?!

闻罪一直磨磨蹭蹭,其实是在等戚一斐哭出来,他好抱着他安慰,但一直到了诏狱门口,戚一斐还是没哭,脸比衣服还干燥。让闻罪多少有点小失落。

直至戚一斐道:“我,明天还想来,你能陪我吗?”

“乐意之至。”闻罪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情绪起伏这么大过了,这感觉…真好。

两人一同离开诏狱后才发现,外面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下午,戚一斐饥肠辘辘,又过意不去的想起身体不好的闻罪大概也是一样的,正准备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什么,就发现在闻罪的马车里,早已经准备好了雍畿最有名的馆子里的拿手菜,基本都是戚一斐想吃的。

“是吗?”闻罪装作错愕,“我随便让人点的,没想到这么巧,咱俩能合了胃口。以后一起约饭。”

“好呀好呀!”戚一斐忍不住感叹,“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吗?”

“有,”闻罪斩钉截铁的明示,“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和你的朋友做些什么。”

虽然闻罪不懂心理学,但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情绪不发泄出来,早晚会出问题。

戚一斐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等吃饱喝足,满足了口腹之欲,这才停筷,开口:“你能让阿宝待的地方亮堂点吗?”

“恩?”

“就,阿宝喜欢亮的地方,最好能有鲜花、摆件,像个活人住的。”哪怕张珍再活泼,也不能否认,那个灵堂的压抑阴暗。

“可。”

“哦,对了,给阿宝的祭台上,摆点打发时间的东西吧,玩具啊,话本什么的都行。或者我可以给他请个戏班子吗?就在他灵前小声唱,保证不打扰到锦衣卫办公。”戚一斐觉得现在张珍最缺的就是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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