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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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根本没乱起来啊大人”太监也很想吐血。

“怎么讲?”隐藏在暗处的人皱起了眉,“教坊司的管事太监我已暗中打点过了,哪怕是锦衣卫上门办事,他都会设法上前拖延时间,给足了你接到消息,直接杀人的机会。”

“根本拦不住啊,没有什么戚家人,也没有锦衣卫,戚亲王直接自己就到了!”戚一斐就是这么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戚一斐到了,教坊司的管事太监根本拦不住,没有人提前禀告消息,小太监也把握不好杀人的时机。

他倒是几次撺掇闻达杀人。但闻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对上连良那瞎子的眼,就狠不下心,不过惨叫几声,就真以为出了气。

小太监还在衡量,是不是该暴露自己,戚一斐就带人杀到了,他怕被抓住,只来得及逃跑,就错过了杀人的最佳时间。

“是吗?你为何不杀人后,再自杀?这样也不会被抓住。”

小太监一脸震惊:“大人、大人,我…”

“你办事不利,自然可以死了呀。”

闻达那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到底是谁,因为对方并没有与他真正见过面,他只知道那人也是个宗室,权利很大的宗室。“好心”告诉了他连良的下落。

闻达虽是个纨绔,却是个妻管严,娘子是京中有名的母老虎,他此前根本就没敢迈过教坊司乃至整个北里的大门。也就无从认出教坊司的乐伎,就是连良。被告知了之后,才鼓起勇气,来了教坊司要人。因为有人打点过,他这才一路畅通无阻。

但闻达是真的胆子小,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被闻罪吓到失声,他也说不上来是同情连良眼疾还是怎样,始终没能痛下杀手。

矛盾没激化起来,这才有了回转的余地。

闻罪一直没怎么吭声,因为他早就知道,从闻达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换他是幕后之人,他也不会在闻达面前暴露更多。闻罪早已经命锦衣卫,拿下了教坊司的管事太监,他刚刚怕的太不正常了。连良不是普通人,是罪臣之后,戴罪之身,终身不可能被赎身,哪怕这管事太监放了人进来折磨连良,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至于在见到闻罪时,怕的腿软。

这管事太监,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什么都不用说,直接下诏狱,几遍审问下来,没有人挨得住。

“让礼部尚书、侍郎,去重华殿候着!”闻罪又下令道。

连良看不见人,这才意识到,他这回一张请帖,请来的不是有琴师,也不只是一个亲王,还包括了当今陛下。

众人满是惊恐的跪下行礼,闻罪也只是挥了挥手,今天的事情只能到这里了。

“你是随我回宫,还是?”闻罪把自己的小心思藏的很好,好像真的只是在问戚一斐,想要回宫去旁听,还是回家等他姐。

戚一斐有点犹豫,看了看连良,又看了看闻达:“还是回宫吧,等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也好。”闻罪看连良和闻达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连良就暂时先送去你家?”闻罪继续和戚一斐商量,再让连良待在教坊司,那简直就是在给幕后之人送菜。而且,闻罪也有点疑惑,幕后之人做局,为何一定要杀连良?他又知道什么呢?

“嗯。”戚一斐也是这么打算的,“那闻达…?”

“宗人府。”闻罪面容冷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管幕后之人想对付的是他还是戚一斐,他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了此事的人,“国丧期间,入教坊司,他该学点规矩了!”

别和他扯什么“不做什么,就纯聊天”,他不吃这一套,去宗人府再教育一番,也是给别的宗室敲一个警钟。巧舌如簧什么的,在他这里是过不去的。连二公主,都因为参与谋杀了张珍未婚妻,哪怕有戴罪立功的表现,现在也还在宗人府里关着呢。

他,闻罪,根本不讲道理!

连良想要再说什么,戚一斐却拦住了他。因为如今的事情,已经不是他和闻达的私人恩怨,而是涉及到皇位之争。没想到,哪怕天和帝死了,对方也不消停,甚至他们一开始就错了,对方不是被逼跳墙,想在天和帝的葬礼上搞事情,而是就在等着天和帝大行之后,再开始做什么。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等天和帝下葬,也许真的对天和帝有什么感情吧。或者是其他什么他们想不到的原因。

闻罪开开心心的和戚一斐,直接从北里回了皇宫,只是派人去和戚老爷子说了一声。

哪怕三公主死了,戚一斐也不安全啊。

闻罪在心里指天发誓,他没有笑!

因为不着急了,从北里离开的时候,戚一斐就想撩开帘子,看一看他几乎没什么渠道能够来的北里。他最多陪张珍去过桃园,再乱的地方,他阿爷就不让他去了。

帘子才掀了一半,闻罪的手,就已经覆了上来;“别看。”

“为什么啊?”戚一斐生气,“你可以看,我就不能看?”

“我也不看。”闻罪另一手带着戚一斐的手,也放到了自己已经闭上的眼睛上,“咱俩都不看,好不好?”

这一声好不好,格外的磁性低沉,让戚一斐再一次红了脸,乱了心神。

在戚一斐陪着闻罪回宫后,日夜兼程,比预计更早回家的战北公主,已经带着女儿,在有琴师的陪同下,在当天下午,便悄然回了戚家。

戚老爷子刚刚还在郁闷孙子又走了,如今孙女和曾外孙女就回来了,这才一展愁眉。

但在看见两年未见的孙女的那一刻,戚老爷子还是有些眼眶湿润,坚持没真的哭出来,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那一刻的孤独与难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戚老爷子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了,“宁宁呢?”

“睡了,奶娘在抱着。”戚一依上前,搀扶住了祖父,好像还如过去那样,是个美好的小姑娘。除了发型从少女变成了少妇,戚一依就再没有什么改变了。依旧美丽,依旧温柔。

“瘦了,瘦了。”戚老爷子却坚持觉得孙女遭了大罪。

戚一依也只是笑着,顺着老人的话说:“是孙女不孝,这回回来,一定好好补补,争取吃个白白胖胖。”

戚老爷子又有点犹豫,委婉表示:“还、还是不要太胖,身体负担太重。”

戚一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带着点只有真的被娇宠多年,才会显露出的蛮横道:“您是怕枝兵不喜欢我了吧?他敢!”

“他自然不敢。”戚老爷子无条件的支持着孙女。

“咦?阿弟呢?”戚一依接到戚一斐的来信时,他可是说他会一直在家,第一时间见他的宝贝宁宁的。

戚老爷子一提起戚一斐,好心情都没了,愁的没着没落,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与孙女开口。

戚一依却好像已经心领神会,也不知道是从有琴师还是谁那里知道的。所有人都觉她肯定要生气了,但她却反而还是那样温婉:“还在宫里没回来?”

“回来了,又有点事。”戚老爷子替戚一斐开始怕了,戚一依这么一反常态,不对劲儿啊。

戚一依长叹一口气,扶着祖父先去了花厅,她虽离开两年,却对戚府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异常,仿佛根本不曾离开。

待戚老爷子坐定,戚一依才开口:“阿爷,有些话,别怪我说的重。”

“你说。”戚老爷子就等着戚一依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呢。

“将心比心,若我嫁入司徒家时,他们全家都不喜欢我,刁难我,您会痛快吗?”

戚老爷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弯,一下子就怒了,拍桌:“什么?司徒家胆敢欺负你?他们不满意你?你这么好?他们还要怎样?上天吗?!”

戚老爷子也被戚一斐传染着,学了不少奇怪的话。

“不不不,”戚一依哭笑不得,赶忙先安抚祖父,“枝兵的母亲,早就去世了。公公虽是武将,对外严厉,对内却是个极和善的人。还特别喜欢宁宁,说孙女才是贴心小棉袄,不曾为难与我。我和您说的是,阿弟与陛下…”

不能因为闻罪是男的,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啊。换个角度想想,若闻罪的母后活着,因为不喜欢戚一斐,而使劲儿作,他们会怎么想?

“这、这怎么能一样!”戚老爷子一愣。

“这怎么不一样了?”

“他俩又没在一起!”戚老爷子眼神微秒的看着孙女。

哪成想,他孙女也在眼神微妙的看着他,大有“您能不能面对现实,不要自欺欺人”之意。

一直在京中的戚老爷子,都开始有点质疑人生了,他为什么感觉,他自己还没有远在边关的孙女,知道的多?

戚一依的这个洗脑包,其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直以为她阿弟已与闻罪两情相悦,就差结婚了。她对她阿爷笃定道:“你想象,为什么阿弟至今,还不敢告诉您,他和陛下在一起了?”

戚老爷子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他也不能确定对错了:“你阿弟,真和陛下在一起了?”

“那还有假?!”戚一依颇为自信。

戚老爷子更懵逼了:“是、是吗?那确实,不该让你阿弟为难啊。”

“对呀。”戚一依喜笑颜开,还是那么温柔,从不想让任何人为难。

闻罪在接到暗卫的报告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然后就控制不住笑的都要抖了。这个阿姊,他喜欢!

☆、放弃努力的五十天:

戚一斐暂时还不知道他阿姊, 误会了他和闻罪之间的关系,并且这种认知已经根深蒂固, 顺便还帮他抬手就解决了后顾之忧——戚老爷子。

简单来说就是,恋爱还没谈,全家已经在喜迎新的家庭成员了。

闻罪也很荣幸能够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得知戚家阿姊的所作所为后, 第一时间,他差不多连“获奖感言”都要酝酿好了。

然后,闻罪就被戚一斐杀进来,打断了思路。

“不对,我是不是又被你骗了?”戚一斐风风火火的推开门, 就闯了进来, 人未至, 声先到。后面还跟着一群, 早已经对这种亲王指着陛下的鼻子说诈骗的情节, 习以为常,还会暗中告诫新调上来的新人,别慌,小场面,小场面。

闻罪放下手中的情报,微微睁大了些眼睛, 想让自己显得无辜一点, 好像在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他也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日常逗戚一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连良和闻达的事!”

戚一斐也是这才意识到, 他陪着闻罪回了宫,想要的是可以随时跟进连良与闻达一事,知道调查的最新进展。

结果,嗯,约等于没有。

就不说礼部尚书最近一心扑在恩科上了,哪怕放在以前,他也不会去关注教坊司。虽然教坊司隶属于礼部,名义上也只是一个提供音乐歌舞的机构。但私下里,谁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哪怕礼部尚书也偶尔会去相似的场所坐坐,但明面上,他却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熟练的,甚至会大袖一甩,道一句,有辱斯文。

仿佛这样的自己,就真的清白无辜,犹如一朵盛世白莲。

礼部的两个侍郎,对于到底是谁放闻达去的教坊司,也是一问三不知。哪怕真的知道什么,这么干问,也很显然是问不出来的。把他们直接下诏狱吧,又不现实。毕竟现在真的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很有可能冤枉错好人。

要是没有戚一斐,闻罪说不定真会宁杀错,不放过。但现在毕竟是有了戚一斐嘛。

闻罪要洗心革面当个好人了。

看着戚一斐整张小脸,都要被为难的皱成了包子,闻罪笑道:“现在有没有觉得,我的方式有时候会更好用一点?”简单粗暴,十分爽。

戚一斐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好用是好用,但此例不可开。”

虽然戚一斐生活在古代,也不觉得以自己一己之力,就能够和整个社会作斗争,但能扭转一点风气是一点。他还是怀念那个他所熟知的现代社会,它有着种种不好,也终将被更远、更好的未来所取代,可是总体来说,戚一斐还是觉得现代的法制,要更加健全些。

“你该少点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的。”闻罪长叹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戚一斐柔软的头顶,恶魔般蛊惑道,“这样你会快乐不少。来和我一起为所欲为啊。”

“坚持才会使我快乐。”戚一斐却并没有被动摇。

而这,正是闻罪所喜欢的戚一斐。

然后,就一直到了晚上,戚一斐来找闻罪。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十有八九,又被闻罪诓了。他跟来宫里,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在家里等消息也是一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之前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是被我骗了,而是被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准备洗洗睡了。本来是戚一斐去找闻罪茬,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戚一斐去喊闻罪睡觉。

等两人上了床,都抱在一起取暖了,这才想起来继续讨论。

闻罪抬手,用修长的手指,点在了戚一斐的胸膛。沿着某些敏感的地方,缓缓画圈,明目张胆的勾引着,犹如来自南海的鲛人,声音就自带魅惑,想要打开戚一斐心里的潘多拉之盒:“因为在你心里其实也是想和我回宫的,所以才会顺着我的台阶下来。”

戚一斐被拷问的愣了一下,清醒过来后,就立刻翻了身,用后脑勺对着闻罪,实力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闻罪也见好就收,从后面拥上了戚一斐,就像是把一个大香囊抱在了怀里。在对方的肩颈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某些原始的冲动。

戚一斐看着不断上涨的寿命…

算了,这个借口现在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了。涨寿命的方式千千万,自从闻罪在佛前供了那盏千佛灯,戚一斐其实早就该察觉到了,哪怕他不再触碰闻罪,他的寿命已经在缓慢却不断的上涨了。换言之,闻罪早就没用了,但戚一斐却并没有停止和闻罪的触碰。

他甚至已经很久没用再去看关注过自己的寿命了,它不再是个威胁,是一方面;戚一斐已经没有办法拿它当借口,是另外一方面。

如果把戚一斐和闻罪之间比喻成一场抢占土地的大富翁,那么现在整张名为“戚一斐的心”的大地图上,差不多已经都是闻罪占下的地了。万丈高楼平地起,哪儿哪儿都是闻罪的气息,戚一斐守着最后一个几乎只够站下他一只脚的圈,傻乎乎的还在觉得,他还有一战之力。

但柜子里的戚小斐,其实早已经躺倒,不准备抵抗了。

复日,闻罪神清气爽,心情很好的去上了朝,戚一斐则还是酣睡,不知道闻罪给他准备的“礼物”,已经马上就要上线。

这个礼物会哭、会笑,只有几个月大,并且,亲自用手,拍醒了戚一斐。

那小手不说有多大劲儿吧,但至少坚持。啪啪的,特别清脆。戚一斐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猫在自己的脸上,来来回回的走动。

他脸上一红,没睁开眼时,模模糊糊的还觉得,闻罪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趁他睡觉的时候…

一睁眼,嗯,冤枉闻罪了。

戚一斐马上就要爆发的起床气,就这样生生又憋了回去,还略带尴尬的臊红。扰人清梦的,自然不可能是还在大殿上兢兢业业治国的闻罪陛下,而是戚一斐的宝贝宁宁。

“宁宁?!”戚一斐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外甥女,惊喜异常。

虽然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都长的差不多,但戚一斐就是知道,这是他的宁宁!倒不是说宁宁多有特色,也不是戚一斐记忆力惊人,而是宁宁脖子上戴了个长命锁,锁的一面刻着她的姓——司徒,另外一面写着她的小名——宁宁。

再明显不够的标识。

戚一斐当初在边关,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在看到司徒少将军突发奇想给女儿打的这个锁时,还是脱口而出一句:“狗牌?”

司徒少将军当时的脸啊,哪怕是小舅子,都有点想打了。

“不不不,我不是说,汪汪的那个狗。是说将士挂在脖子上,辨识身份的狗牌。”

近现代作战,由于武器太过凶残,未免不好辨认战死的将士,就有了挂在脖子里的铭牌。美国二战的时候,习惯性管这玩意叫狗牌。

戚一斐以前看二战纪录片时,不明白老美怎么这么不讲究,自己管自己叫狗,对此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直接带到了这辈子。

司徒少将军作为一个在军事方面十分敏感的鬼才,不需要戚一斐再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这种铭牌在战损统计方面的用途,以及带来的种种便利与好处。当下就谢过自家小舅子的好主意,命人去研究了。

不出几日,就真的让匠人们给鼓捣出来了。

第一代用的是木牌。毕竟铁在古代用来打造武器都嫌不够,更不用说浪费在制作铭牌上了。成本太高。而且,古代以冷兵器为主,并不用太过担心铭牌会在战场上被损坏,木牌足以。

将士们也很喜欢,有些还自掏腰包,请手艺师傅私下里给自己又打造了个差不多的,送回家里,或者送给喜欢的姑娘,用以代表自己。

铭牌的名字,当然不能叫狗牌,本来想叫戚牌,或者斐牌,纪念一下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戚一斐。但戚一斐却打死不同意,说这不是他想出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来自哪里,但肯定不是他想的。他觉得既然是司徒家在用,不如叫司徒牌。

司徒少将军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还能凝聚士气,让士兵更有一种大家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但却被有琴军师无情的否决了,还开了一波嘲讽:“你们怎么不干脆,用毛笔在脸上写,我要造反呀?我觉得这样更直白一点呢。”

最后折中,叫成了宁宁牌。

叠字音,有点萌。

宁宁作为发起人,至今还佩戴着第一代的长命锁“铭牌”。每天没事干了,就晃晃几乎不存在的小脖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听响。她那个傻爹,给她的长命锁上两边都镶了一排小铃铛,叮叮零零的,总之就是谁也别想好好睡觉。

偏偏司徒少将军还觉得,他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好办法,铃铛一响,不就可以提醒照顾宁宁的人,她醒了吗?

结果到底有没有方便到照顾宁宁的人不可知,但宁宁生生把自己玩成了一个拨浪鼓,倒是挺明显的。

宁小拨浪鼓的装备,在再见到时,已经又升级了,估计还是她的傻爹给弄的,为她打了一对手镯、一对脚镯,上面也挂着小铃铛。银子较轻,倒不至于累着孩子,但就是太响了。一动就响,刚刚打戚一斐的时候,也是啪啪声与叮叮声齐飞。

宁宁现在还认不出人,但看到舅舅醒了,还是咧嘴就笑了起来,轻轻的开口:“呀~”

“呀!”戚一斐也很激动,着急忙慌的就起来。其他什么事都先放一边,只是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手里,把仿佛没有骨头的外甥女给接了过来,开心的不得了。舅甥俩吚吚呜呜的讲了不少外星语之后,戚一斐这才想起来问戚家来的婢女,“阿姊什么时候回来的?”

带着宁宁进宫的,是宁宁身边的两个奶娘,以及戚家的几个婢女。也是因为有仙客这种胆子大,寻常和戚一斐玩闹惯了的,这才敢把宁宁直接抱进来,让戚一斐体会一把“爱的叫醒”。

“殿下昨天下午就回来啦。”仙客代为回答,虽然她在戚一斐身边伺候,对戚一斐忠心耿耿,但她最憧憬的还是家里的郡主,现在是公主了。说话轻声慢语,行事优雅高贵,再加上天仙下凡一样的容貌,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比她家公主更好的人。

戚家的家仆,对于戚一斐的叫法是孙少爷,对于戚一依的叫法却是殿下。这是戚老爷子决定的,前者是不想让戚一斐太过拿郡王这个爵位出来说事,后者是希望能够培养出戚一依的气度。

龙凤胎长大后,也果如戚老爷子期望的那样,成了最好的他们。

戚一斐有点激动,也有点后悔,就这样错过了他阿姊回来:“阿姊也进宫了吗?”

“殿下有事,老爷不再,只能请孙少爷代为照顾一下县君。”

清平县君,就是闻罪之前给宁宁的封号。不过,如今的小县君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并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大人物”。她只要有奶有娘,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戚一斐接过了他阿姊给他写的信,这才彻底了解了始末。

和戚一斐这种几乎没什么朋友的自闭儿童不同,戚一依在雍畿成长的那十四年,几乎堪称贵女的典范。容貌、性格、才情什么的就不说了,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戚一依让人叹服的,还有她交朋友的本事,闺中密友无数,走到哪里都是娇花如云。没嫁人前,半个贵女圈都是她的朋友,剩下的是想巴结,却没巴结上的。

都说女孩子之间难免有点攀比心,总要掐个尖、拌个嘴的,但这事在戚一依身上几乎是绝迹的,就没有不喜欢她、说她不好的。

连最难搞的三位公主,都曾与戚一依关系匪浅。

当然,要除了戚家的那个来投奔的族姐,她嫉妒戚一依都快嫉妒的滴血了。但最后也还是没能怎么样。戚一斐对于她当初把戚老爷子气病的事,真的十分生气,再不想听见她的一举一动。

咳,说回戚一依。

她哪怕已经远嫁两人,在京中的贵女圈,依旧是个传说。甚至因为她人不在了,传的更加神乎其神了。新一批的贵女们,短时间内,是再难初一个比得过戚一依的了。

如今,戚一依回京,她可不是得和她过去的手帕交,新的崇拜者们,好好联系一下嘛。

戚一依的好友,大多都已经成了婚,有的孩子都两个了。贵女们嫁的也大多是家世好的,最不济也得是个两榜进士。

戚一依这趟回来,还带着要替自家一直远在边关的丈夫,拓展一下交际圈的心思。虽然司徒家已经快要成为边关一霸了,但还是要和京中搞好关系、加强联系的。至少这样,可以保证在打起仗的时候,不至于被京中拖了后腿。也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

戚一依过去是个小姑娘,哪怕整个首辅府都是她在管,但她其实也很难打入夫人圈。如今就不同了,她已嫁做人妇,供她施展的舞台,大了一倍还有余。

又有藩王入京,女眷更是成几何的增长,谁都有意要互相联络。

可想而知,戚一依这个社交达人,得有忙碌。她不再是首辅的孙女,却是少将军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她攀谈。

这么频繁的行程下,是肯定不适合带上一天要睡差不多十个时辰的宁宁小宝贝的。

把宁宁单独放在家里,戚一依又不放心,戚老爷子每日都要去文渊阁,也是很忙的。有琴师在忙着连良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一直看顾。

最后挑来选去,就只剩下了戚一斐这个大闲人。

“我怎么是最后的选择?!”戚一斐看完信,便咋咋呼呼,问身边的婢女,“小爷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少爷自然可靠。”婢女不好直说,只能道,“大概小姐觉得,怕您累到?”

戚一斐想了想,嗯,自家阿姊就是那么好,肯定是这么想的没错了。他便又开心了起来,和宁宁玩到了一起。宁宁正醒来不久,又已经吃过奶了,是一天之中最精神、最好玩的时候,特别乐意和傻舅舅一起叽里咕噜。

奶娘还带了很多宁宁喜欢的玩具过来,一大一小,就这样一直玩到了早朝结束。

连饭都忘记吃了。

闻罪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从殿里传来的咯咯笑。宁宁是个顶顶乖的小宝宝,特别好哄,好玩极了。只戚一斐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再放开的动作,就够笑点低的她笑上好久。

闻罪进来后,无奈的一看,戚一斐还穿着长袖长裤的中衣呢,真的什么都忘了。

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着,这大概就是大小姐不愿意让孙少爷照顾孩子的原因吧。他能玩的浑然忘我,自己都照顾不好。

“快点去吃朝食,不吃,张掌印该以为自己做的不好了。”

“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戚一斐耍赖道。

“你再等,我就亲你了。”闻罪很会为自己谋福利,“一,二…”

戚一斐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快速去洗漱穿衣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生气:“你有本事拿那三个数,吓唬我一辈子!”

“好啊,乐意之至。”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两个奶娘暗暗观察着戚一斐与闻罪的一举一动,她们来的时候,可是带着自家殿下交待的打探重任的。如今看来,孙少爷与陛下相处的真的很好啊。陛下对孙少爷的爱,在眼睛里都快溢出来了。却也不是一味的放纵,在对孙少爷好的方面,是能管得住他的。简直是最理想的状态。

吃完已经快要成为午饭的朝食,戚一斐和闻罪就再一次围上了宁宁。

宁宁此时正躺在一并带过来的小床里,摇摇晃晃的,啊啊给自己讲故事,特别会自得其乐。戚一斐给闻罪单方面的炫耀:“我的宁宁可爱吧。”

“还行吧。”闻罪回答的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要他说真话,这个占据了戚一斐全部心神的,简直是个小怪兽!

“我的宁宁天下第一好!”戚一斐却不满意,必须得闻罪也跟着说好。

“行吧,行吧,我们的宁宁,天下第一好。”闻罪见缝插针,换了个让自己开心,也能让戚一斐开心的说法。我们的。

戚一斐果然不疑有他,满意了。

闻罪也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试探着对戚一斐道:“咱们姐姐呢?”

“阿姊去忙社交了,第一名媛,懂?”

其实根本没懂,但闻罪知道戚一依一天的行程安排,不懂也能强行懂,点点头:“咱们阿姊这么忙,我们是该多多帮忙的,毕竟是一家人嘛。”

“就是这个道理。”戚一斐道,不自觉就跟着道,“也不知道阿姊忙完了,会不会来看我们。”

闻罪看着被完全带入沟里的戚一斐,心里简直要得意的笑死了:“肯定会的。看来我们的宝贝宁宁,要在宫里常来常往了,我们给宁宁布置个地方出来吧。冬暖阁怎么样?采光好,空间大,南北通透,离你也近。”

“那这样说,西暖阁也很好啊。”戚一斐顺着思路走了下来,“我们可以给宁宁弄个玩的地方出来。”

“那就冬暖阁睡人,西暖阁娱乐。”闻罪终于有点明白宁宁这个小怪兽的正确用途了。

小怪兽正在卖力的摇铃铛,摇着摇着,歪头,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另外一个准舅舅,发出一声:“嗯?”

“你让你舅舅留在宫里,大舅舅就喜欢你,好不好?”闻罪背着戚一斐,抬起一指,稍稍碰到了与宁宁有四个小坑的小手背,真的软的和没有骨头似的,闻罪小声与她立约定,“你摇摇铃铛,就是答应了。”

宁宁懵懂捂住,只一下子就握住了闻罪的手指,死死攥紧,咧嘴傻笑,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闻罪郑重其事的,摇了摇自己的手指,带着握住他手指的宁宁的也跟着震动,这小胖子一动,全身上下的铃铛自然就响了。异常清脆,好像真的答应了。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表现好,大舅舅也给你公主当。”

嗯,就,这小怪兽,勉强,凑合,还挺可爱的吧。闻罪想。

☆、放弃努力的五十一天:

惬意的午后, 宁宁盖着绣花的小缎被,在轩窗的斑驳光影中, 累的呼呼大睡,小胸脯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让人不忍打破。一点点、有些泛黄的软毛发梢,服帖的蜷缩在鬓角, 一如宁宁睡着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安静,美好,又不谙世事。

戚一斐傻舅舅觉得,他哪怕只这么看着宁宁睡觉, 都能一动不动的看上一整天。

但是,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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