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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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仙子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啊?”

“看情郎啊。”娇小天美的周鱼赤的画风总是这么大胆奔放,容兮遂不让她们靠近颜君陶所在的小院,她们就去了隔壁院子的观星台上眺望,“可恨我那情郎是个榆木脑袋,不愿意与奴家春风一度。可奴家几人的家已经坏在了那容姓恶人的手中,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继续来跟着情郎了。”

说的直白点就是,周鱼赤还是没有放弃让颜君陶当她们“族长”的执着。又因为身为她们老家加吉秘境被容兮遂毁了,就彻底赖了上来,打死不走了。

颜君陶…也拿这一群“小妈”没辙,只能任由她们跟着。当然,这里的没辙不是打不过的那种没辙,而是他想从她们身上打听事情,又不想问的太直白而打草惊蛇的没辙。

“唉,我师叔太小,根本不懂男欢女爱的妙处,我就不一样了。”龚宝宝哪怕明知道和这些美女做不成什么,但也拦不住他那颗想和别人口头花花的心,“不过,我也是为了各位仙子好,还是早点放弃吧,你们肯定没我师叔执着。”

龚宝宝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想着颜君陶的,想要帮颜君陶摆脱烦恼。

“再看吧。”要不是目前非颜君陶不可,周鱼赤也不会如此执着,六岁的孩子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反正她是理解不了恋童癖的乐趣,“若我们找到另外一个有缘人,肯定也不会烦陶陶了,毕竟我们也算是他的‘小妈’,虽然说这样的禁忌之恋更刺激,可他不配合,奴家也不爱霸王硬上弓。”

龚宝宝是真的没一丁点的兴趣去打听颜君陶狗血的身世,知道的太多都活不长久。

但周鱼赤大概是真的寂寞太久了,反而兴致勃勃的拉着龚宝宝聊了起来:“唉,我当年最失策的就是不愿意那么早要个孩子。”

“…”仙子姐姐你这个感慨有点容易让人想歪啊。

“你没想错。”是的,周鱼赤就是这么没有节操,毕竟红鲷鱼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节操的种族。周鱼赤反倒是奇怪的看了眼龚宝宝,“你们人类就是麻烦。”

对于别人来说,周鱼赤有可能已经是积年的老妖怪了,但在她自己心中,她还是个宝宝呢。当年并不是很想要孩子,和颜君陶他爹缠绵那么久也没个一儿半女。族里当时大部分的姑娘也都是这般,只想着自己快活,一点都不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颜君陶他爹突然一走,可不就抓瞎了嘛。

真是儿到用时方恨少。

“就一个孩子都没有?”龚宝宝也算是思路清奇了,知道劝阻不了周鱼赤不要逆了人伦,索性就跟着一起掉节操,“你们那么多人呢。”

“其实是有过一个的。”周鱼赤单指点着下巴,努力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你们人类可真有意思,怎么都喜欢问人家有没有孩子?我是没有的,不过我记得族里有人有过,可惜,那孩子大概是没保下。”

“为、为什么啊?”龚宝宝还在期待着什么宫斗戏呢。

“因为被陶陶他爹杀了啊。”周鱼赤微微一笑,给了一个瞬间让宫斗戏变成家庭伦理剧的答案,“还怀着孕呢,就死了。”

“…”龚宝宝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总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瞧把你吓得,多大点事儿啊,”周鱼赤倒是反而比龚宝宝显得对这件事更云淡风轻,“若有朝一日我能飞升,我就替族内姐妹报仇。飞升不了,就只能算了。总不能因为陶陶他爹是个渣,我打不过渣滓,就来欺软怕硬的要杀了陶陶吧?这是什么道理?”

最主要的是,颜君陶也不软,周鱼赤根本打不过颜君陶,她们一族一拥而上倒是有渡劫期的威能,可就颜君陶那一指弄昏一个真.渡劫期大能的能力,她们在颜君陶面前大概都不够一盘菜的。而且,她还想着让颜君陶当她们的“族长”呢。

“心可真大啊。”龚宝宝感慨。

远在房间里,伺候着颜君陶吃鱼的容兮遂,却在心里又给这群神经病鱼又计了一笔,等颜君陶得到他想要的,容兮遂一定会让周鱼赤明白什么叫他想打她就打了,不挑日子!

不同的大能有不同的性格,好比颜君陶不爱计较,容兮遂却很爱计较。

一桌香气扑鼻、做法不一的全鱼宴,如今已经被颜君陶吃了个底掉,一想起上辈子他有可能错过的酸菜鱼、麻辣鱼、水煮鱼…颜君陶就恨不能化悲痛为食量,再吃他个痛快。

容兮遂全程笑眯眯的惯着,只要颜君陶喜欢他吃,他就喜欢做。

等颜君陶终于克制了之后,容兮遂这次让人把一桌子杯盘狼藉给撤了下去。他带着颜君陶去了轩窗下的小榻上,一边给躺在他腿上的颜君陶揉肚子消食,一边和颜君陶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接下来直接去巨鲸界吧?”

“好。”颜君陶眼皮子越来越低,几近合上,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是颜君陶最近养成的一个“养生”新习惯,吃饱了就眯眼休息一会儿。曾经何时他还是个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睡觉的新手,如今已经学会饭后小憩了。

“巨鲸界有司幽古域和三身遗迹,我们可以顺道把你接到的维护撼天仙剑阵的任务也一起做了。”

颜君陶从天衍宗下来的时候,接了很多任务,几乎是打算一口气把他这些年没做过的任务都给清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寻找梦口时夜,这个算是天衍宗弟子任务里的日常了,而另外一个差不多同样重要的就是巡视和维护撼天仙剑阵。

撼天仙剑阵是修真界一个只存在于九星门派大佬口中的上古封印剑阵,封印的谁,设立者又是谁,为的是什么,说法模棱两可,传说不胜枚数。大家唯一统一的认知是,一旦放松了对撼天仙剑阵的监控,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撼天仙剑阵十分之大,以不同界的古域为基石,轴心纵贯南北,横贯东西,几乎把整个修真界都囊括了进去。

各界不同的九星门派分管着剑阵的不同部分。

和光界的邹屠域拥有北部的一部分,巨鲸界的司幽古域拥有另外一部分。至于为什么隶属于和光界天衍宗的颜君陶,会接到去巨鲸界护持剑阵的任务,当然是因为九星门派并不爱带散修联盟玩啊。很多核心机密都还是掌握在九星门派手上,他们秉承着宁可把传承烂在自己手上也不外传的糟粕思想,就是不爱和别人互通有无。

于是,这些散落在没有九星门派掌控地区的剑阵,就会轮流轮由不同的九星门派人去护持。

这一次,就巨鲸界的这个剑阵就交给了天衍宗。

天衍宗已经提前和巨鲸界打过招呼了,颜君陶可以拿着路引随便进出。哪怕是渡劫期大能,也不是想去哪个界就去哪个界的,甚至反而因为是渡劫期大能,太过危险,限制更多。随意进出某界,都容易被当做是宣战前的挑衅。

这个护持剑阵的任务,并没有被天衍宗发布到弟子堂,本来是想随便找个渡劫期的长老去完成的。正巧遇到颜君陶要下山,他就一并给接了过来。

“恩,那就顺便看一下剑阵。”颜君陶昏昏欲睡,根本没啥逻辑,容兮遂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去邹屠的时候,颜君陶还路过顺便检查了一下邹屠的撼天仙剑阵,没有问题,依旧稳固。但颜君陶不知道是,他前脚检查完,后脚容兮遂就去取了点东西出来。

容兮遂勾唇,抬手轻轻为颜君陶捋过碎发:“那你先睡吧,等你起来咱们慢慢说。”

颜君陶这会儿却不同意了,总感觉自己这样越来越像是不早朝的昏君,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了正事:“没事,你说,我听。”

“好。”容兮遂什么事都会依着颜君陶,眼睛里有着颜君陶所看不到的温柔,“我私下问过景铄和一杀了,他们会跟踪周鱼赤等人,是因为追踪南吉祥寺的叛僧追踪到了人造灵体的一处秘密基地,亲眼看到周鱼赤等人被请了进去。只不过等周鱼赤等人出来,那据点就被废弃了,景铄和一杀什么有用的都没得到。”

叛僧也消失不见。

这对好基于就追着周鱼赤等人到了大雩城。

“我怀疑幕后之人也许只是想要通过接触周鱼赤,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周鱼赤真的和幕后之人有什么联系。那女人脑子里只有那点黄色废料,干不成大事。”

颜君陶对于容兮遂的分析还是很赞同的:“嗯。”

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已经结伴离开了,毕竟周鱼等人俨然是赖上颜君陶了,根本不用担心她们跑掉。景铄书生和一杀大师就不继续跟这条线了,衙门还想试着去追查一下南吉祥寺的叛僧。

“但我觉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让周鱼赤跟着我们,只要我们得到周鱼赤的秘密就行。”

“你有办法?”

“当然。”

“不杀人?”虽然颜君陶被周鱼赤追的挺烦的,他甚至不得不搬出“小妈”的邪路来压着对方蠢蠢欲动的心,但他也必须得承认,周鱼赤算是以他那个渣爹为主角的故事里的受害者,他不能像炖了加吉秘境一样炖了他的小妈…们。

“不杀人。”容兮遂颇为遗憾的对颜君陶保证。

“那行。”颜君陶痛快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走之前搞定?”

“当然!”容兮遂是绝对不会让那群女人跟着来碍事的!

然后,颜君陶就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在梦里他什么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去在意,只需要想朵云彩一样,飘乎乎的徜徉在天空之上,旁边还有一朵容兮遂云,她们一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看遍世界之最。

等一觉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深秋的夜晚,木叶萧瑟,弯月清辉。整个大雩城还是那么热闹,灯火煌煌。但颜君陶说实在的五谷园,却仿佛处在一个加了什么寂静咒的特殊领域,根本没人敢来惊扰。走在附近的时候,连稍微说话大一点声都不敢。与白日里撒泼打滚的想赖账形成了鲜明对比。

外面的灵石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容兮遂也轻松得到了周鱼赤的记忆,当颜君陶醒来的时候,容兮遂已经看了颜君陶有一会儿了。

“你这样很吓人,你知道吗?”颜君陶还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容兮遂,嗓音里带着睡醒后特有的沙哑与慵懒。

“但你却没有被吓到,因为你很清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容兮遂笑着这样回答,他极致的美貌,搭配磁性的声音,让颜君陶不由想起了小时候跟着阿娘学会的那句话,太阳强烈,水波轻柔,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颜君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容兮遂在一起待着了,因为容兮遂总能带给他一种鲜活感,一种又矛盾又快乐的感觉。

他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两人在一片黑暗中相望,不需要光亮,也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因为那已经是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心里描绘了多久的样子。

容兮遂最终打破了沉默:“我还是喜欢你长大的样子。”

颜君陶笑了,再一次发出邀请:“那就和我一起飞升啊。”

容兮遂还是那副模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道:“我已经拿到周鱼赤的记忆了,确实有不少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容兮遂不说,颜君陶也没问。

容兮遂只是直接说了他知道的。那幕后之人真的很小心,哪怕是在周鱼赤的记忆里,它也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好像早就料到周鱼赤并不是一个多么会保密的人。但容兮遂还是推断出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你猜幕后之人找周鱼赤做什么?”容兮遂故意卖关子。

“反正不是为了加吉秘境。”如果是加吉秘境,那颜君陶等人不会如此容易就了解了加吉秘境。

“它问周鱼赤有没有孩子。”

颜君陶本来还有点迷糊的,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清醒了。

因为他觉得对方与其说说是在问周鱼赤有没有孩子,不如说是在问他爹有没有留下血脉。不怪颜君陶敏感,实在是他上辈子就遇到过类似的糟心事。那人的目标很可能是冲着他渣爹的血脉去的,虽然他爹是真的渣,但为这个渣男疯狂的人不少,而且他爹的血脉也是真的挺稀有,又霸道又强悍。

“这事和那个男人有关?”颜君陶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又和容兮遂确认了一遍。

“大概率可能是这样。”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容兮遂一定早已经第一时间替颜君陶手撕了那个渣爹。

如今已经不是颜君陶要不要给他爹收拾烂摊子的问题,而是这些破事就和周鱼赤一样,非要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纠缠不休。颜君陶想不解决都不行。

颜君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开始头疼了。

但容兮遂报的猛料却还没有结束:“从周鱼赤的记忆里来看,她们族内曾经有个妹子是有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的。可惜孩子还没有生,这妹子就成了杀妹证道下的牺牲品。但周鱼赤从未对外说的是,她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那妹子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颜君陶的生父再渣也不至于杀了自己的情人还要让对方遗体不完整,他甚至也许都不知道那妹子怀了他的孩子。

“从现场来看,我和周鱼赤得出了一样的结论,那肚子是妹子亲手刨开的。”

“为了救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颜君陶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答案,有时候母爱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强大与疯狂。

“应该是。”容兮遂点点头,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这样没错,“最有趣的一点来了,那妹子有二分之一海兔的血脉。”

周鱼赤一整个族群都挺乱的,看上去是一个家族,只有一条公鱼,实则血脉未必就真的那么紧密。

这个妹子就是她娘和仆从乱搞生下来的,海兔一族对周鱼赤一族都很忠诚,但对这个妹子却是无人能够出其右的。

“结合有螺之前说的,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大雩城时代守护秘境钥匙的有螺家,正是海兔一族,他们不仅守护着钥匙,也在等待着“族长”王者归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接走妹子肚子里孩子的人,甚至一直在帮她养育着她唯一的孩子。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周鱼赤,这就是妹子之间奇怪的塑料情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如果那妹子是被杀的,她为什么还要让海兔一族‘等待’族长。”

颜君陶却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有蟜毒女又为什么在被抛弃后,还念念不忘,甚至想研究着怎么把我变成她的孩子?”

喜欢他生父那些情人很多都有点疯,她们干出什么,颜君陶都不会觉得奇怪,他上辈子已经见识的够多的了。这种自己被杀了,却不仅不怪他生父,还让下仆带着孩子,等待他生父回来的事情,确实像这些人会干得出来的事情。她们甚至会不断的给他生父找各种理由来开脱。事实上,这一堆神经病后宫里,能出周鱼赤这么一个想得开的才比较奇怪。

容兮遂挑眉,尝试着带入了他和颜君陶,他发现他竟然差不多也会选择这样。不管颜君陶怎么对他,他对他的感情都会一如往昔。有时候,爱真的很难放手。

只不过,若颜君陶又是乱搞又是出轨还要杀了他证道,他大概会选择先下手为强,把颜君陶关在一个只有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为颜君陶扣上稀金锁链,打造纯玉的高床,以及巨大的鸟笼,整日不着寸缕的等着他的疼爱。

他会彻底让颜君陶只能看见他、听见他、感受到他,让颜君陶的生命里只有他!

当然,颜君陶不是他生父那个渣男,不要说脚踏几条船这种高难度的出轨了,他连如何玩弄别人感情都不会。虽然在感情方面有点迟钝,可一旦发现就会拒绝的一干二净。

这也是容兮遂如今一直小心翼翼不让颜君陶发现他真正所想的原因,他不想被拒绝。

也因此,容兮遂那些个小阴暗、小黑屋什么的,也就是想想,并没有任何实战的用武之地。他连颜君陶飞升上界都愿意成全。

“有螺会不会是我的…”颜君陶能够看破很多妖精的真身,却一直没有看破有螺的。

有螺自己也说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从未掌握过变回原形的方法。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全家都是人,直至她有一日不小心看到了下仆把他爹月抛型的丁丁收起来。

那一刻的尴尬有螺毕生难忘。

如果有螺就是那个孩子,那就说得通了,她身上不仅有四分之一海兔的血脉,还有红鲷鱼一族的,以及颜君陶生父那霸道到可以压抑一切的血脉。

颜君陶的这一趟下山之旅,都快成为小蝌蚪找哥哥(姐姐)了。

容兮遂爱恋的摸了摸颜君陶的头,虽然心疼,但有些问题他还是要说,好比有螺已经消失,他们必须尽快把她找回来。也好比…

“你的愿望是产生心魔?为什么?”

☆、第43章 四十三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用沉默作为对容兮遂问题的回答。

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他说不出来。

很老套的情节不是吗?

但这就是早在颜君陶从天衍宗出关后, 发现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与他的重生有关的事。都不能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简单概括,而且颜君陶想尽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办法,不管是明示暗示,神识书写, 连擦边球都打不了。

如果颜君陶可以说, 容兮遂一定会成为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然后就是天衍宗的掌门, 颜夫人和颜老爷。颜君陶甚至会想办法告诉所有人,能不飞升还是不要飞升了, 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大荒会崩塌的, 连整个大荒现有的全部圣人都拿大荒没辙的那种崩塌。

可惜,他剧透不了。

颜君陶这才只能选择放弃。他安慰自己,不说也许也没有什么,毕竟未来六百年内只有他合道成圣,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都不算特别重要, 不会有人面临大荒崩塌的危险。至于在大荒的圣人们…

他们下不来,颜君陶也上不去, 颜君陶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重要的, 上辈子的圣人们其实早就知道大荒要塌了, 并且已经想过了种种解决办法, 不出意外的, 都没见效。

颜君陶当年甫一飞升大荒,就被告知了这一噩耗。

所有圣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你怎么这么努力,只要稍微不那么努力一点,就不用面临英年早逝的命运”的怜悯。

但大家也都知道,颜君陶注定是要在这最后一刻飞升的,圣人也阻止不了。

颜君陶只是心念一转,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并看到了一年后大荒倾颓的既定现实。大荒留给颜君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圣人们劝颜君陶该吃点啥就吃点啥,多吃点好的;想玩点啥也尽情玩,不要客气;好像这已经成为了颜君陶唯一且必然的选择。

但当时的颜君陶就是爱脑回路清奇,他选择了在这最后一年内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

哪怕是圣人,也有修为高低之分。当时的颜君陶还天真地抱有一种也许这一年内能够出现什么奇迹的想法。仿佛只要他够勤奋努力,修为就能够超越大荒崩塌的速度。

事实证明,一年对于圣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之间。而对于颜君陶已经庞大如星海,仿佛自成一个全新宇宙的修为境界,这一年的修炼不过是杯水车薪。他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呢,就在六百零一岁的寿辰,看到了世界末日。

黑暗从万籁俱静起,昏惑与明亮交映,在一片庄严肃穆、一片山呼海啸中,不管能不能接受这一切的圣人,都还是迎来了命中注定的这一天。

没有人能救得了大荒,没有人能改变与天地同寿的圣人的命运,一如圣人们多年前就已经看到的。

有做最后奋力一搏的,也有感慨“果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根本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的,也有像颜君陶这样,选择微笑的。

他独坐在洞府中,坐到了最后,回顾了一下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有父母有兄弟,有声嘶力竭地在他面前怒吼而他不为所动的对峙,一张张面孔从颜君陶眼前闪现又消失。最后留下的,却神奇的是一个他以为他早已经忘记的人,容兮遂。

他广袖宽袍,立于细木之下,唇角带笑,眼神哀伤。

他好像在说,可不可以不要走。

再一睁眼,奇迹却在颜君陶已经不奢望的时候,突兀地出现了。颜君陶真的回到了五百多年前,他还在下界修真,没有去仙界,更没有去大荒。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不对,是有改变的,那朵别在衣襟上的迷榖花,洋洋洒洒地凋谢在了颜君陶的眼前,五彩的光华不再,一片片地脱落,于空中打着旋儿,在即将落地的刹那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完成了什么艰难的任务。

容兮遂看着陷入沉思的颜君陶,聪明地再问:“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颜君陶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甚至连这样曲折的问题,都无法回答,那不知名的约束之力,真的是很严格。

容兮遂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仿佛它从未存在。

颜君陶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心生了一股冲动,并真的按照冲动所想的那样去做了。他拉住了容兮遂冰凉单薄的手,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我们一起飞升。”

他总感觉一旦他们一起去了上界仙国,这事会有不同的结果。

容兮遂败退在颜君陶执着的眼神面前,第一次正面给出了颜君陶答案:“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陪着你。”

天涯海角,九霄云外。

***

翌日。

在大雩城彻底进入深秋之前,颜君陶收完了所有灵石与天材地宝,并且快速完成了坚决不让这些东西在自己手上过夜的策略,当天就按照他做好的打算,把到手的资源都给分配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会扎手。

容兮遂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又多出的一笔财富,哭笑不得,他要这些只能算是不断在上涨的数字有什么意义呢?留作纪念吗?

当然是要留作纪念啊。

至少医师临就是这么想的,在收到颜君陶送给伊耆药宗的这一份资源后,医师临当机立断就决定把这些东西都收藏起来,轻易不给外人看到。这可是颜君陶在知道他们是兄弟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腓腓:“…”那老子算什么?

姜宗主:“…”师伯,这是师叔送给伊耆药宗的啊啊啊。

但他们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谁有那个出息去和医师临正面怼。

随“手信礼物”一起送到的,还有颜君陶的信,和他哥交代了一下他和容兮遂对有螺身份的猜测,以及他们未来的去向。

【若再早点知道有螺的身份,我一定不会让她走。】

可惜,晚了一步。

颜君陶只能希望有螺能够藏好自己,不被幕后之人知道了。

周鱼赤等妹子被容兮遂骗着去替他们找有螺了,本来周鱼赤就有点怀疑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容兮遂稍微一启发,周鱼赤就恨不能去把有螺“族长”带回家了。

当然,颜君陶和离开的周鱼赤已经签下了契约,若有螺不同意,是不能强逼她由女变男的。

“你不知道海兔一族其实是雌雄同体?”周鱼赤辞行前,还给颜君陶科普了一发。

“…我以为他们化为人形就有了分别。”

周鱼赤摇摇头:“其实没有。”只是喜欢穿男装就变成男的,喜欢穿女装就变成女的而已。有螺所谓的爹啊,娘啊,只是海兔一族内部自己喜欢的设定而已。

所以,有螺可以定义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也可以定义为…女装大佬。

颜君陶回想了一下他目前知道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突然对他的生父有一种“失敬失敬、社会社会”的感觉。他一定造了很大的孽,才会导致他们这群兄弟如此特别。

医师临的回信赶在颜君陶启程前往巨鲸界之前,又送了过来。信中事无巨细地写了很多回话,好比医师临早就猜到颜君陶和容兮遂一定会去“别的地方”,信里就使用的“别的地方”这个说法,看来医师临对容兮遂的意见还是那么大。

医师临殷切嘱咐了颜君陶很多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春夏秋冬,雨雪晴风,都不放过。

龚宝宝在看到那一厚沓信的时候,差点以为这是别人假冒的。那么可怕的医师临,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话唠!

但医师临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信里信外两幅面孔的神奇人类。

写信的时候还会画萌萌的表情符号呢。

医师临就像一个全天下再没有的好哥哥一样,他甚至爱屋及乌地提起了让颜君陶记得早点把公子阳送回伊耆药宗,公子阳的灵根已经落于人后,不努力可不行。

公子阳面对医师临送的种种经书,虽然知道医师临有可能是好意,但还是莫名觉得对方是在变着花样地折腾他。

可是这样的医师临,却绝口没提有螺的事,好像这个有可能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姐妹(兄弟?)不存在一般,一如医师临曾经和颜君陶说的:“别和我提那个男人,我恶心。”

作为一个洁癖,医师临成功做到了无视一切“脏东西”,包括脏东西所产生的东西。

颜君陶除外。

颜君陶捐赠出去的资源,也尽快落实了下去。修真界就这点好,有种种契约约束,只要颜君陶想,任何人都贪墨不了颜君陶的东西去。

龚宝宝再一次搬出了他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

但颜君陶这一次却没有再赞同,因为:“我是去帮助人的,不是帮助蛀虫的。该他们的工作薪酬,我一分钱不会少,甚至可以给奖金。但我是绝对不会助长这种所谓的合理贪墨的风气的。”

大概是颜君陶太理想化,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种对手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义在哪里。若一开始就没有这种风气,哪里来的理所当然?

说到底,不过是怕“小鬼难缠”作祟,但错的就是错的,并不会因为做得人多了,就变成对的。

至少在帮助人的善款面前,颜君陶绝不会妥协。

***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颜君陶就带队前往了大雩城的港口,与正准备起航回巨鲸界的巨鲸界修士汇了合。这是天衍宗掌门和巨鲸界散修联盟的盟主互相通气的结果,盟主表示相逢即是有缘,很欢迎颜君陶和散修联盟的人一起去巨鲸界,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但其实巨鲸界在大雩城的负责人,并不是很想被颜君陶照应。

因为对方就是方舫的叔父,整个巨鲸界散修联盟的三位渡劫期大能之一的方尊者。也就是那个面容有些阴柔如蛇的男人。

方尊者已经在这个修真界活了太多年,活到了家人基本全部轮回,只剩下了方舫这么一个亲侄子的地步。除了方舫以外,他不在意任何人,所以他当初和颜君陶提的条件是让颜君陶欠他一个因果。当然,后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变成了方尊者欠颜君陶一个因果。

方尊者占上风的时候,说过很期待与颜君陶再次合作。

但在他着了颜君陶这样一个岁数还不如他零头大的小孩的道后,他就恨不能绕着颜君陶走了。

是的,不是记恨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他觉得颜君陶这个人很邪性,必须和颜君陶保持距离。任何和颜君陶沾上边的事情,颜君陶肯定会毫发无损,但旁人就不见得了。冲上去作对简直是作死。方尊者活了这么久,走过的桥比别人吃过的灵米还要多,他确实是见过那种专门克别人、总能损人利己的奇怪体制的,不信都不行。

方尊者本以为自己惹不起,至少可以躲得起。

哪里想到,这还没过去几天呢,他和颜君陶就再一次遇上了,还是不得不分坐两船,结伴同行。_(:з)∠)_还可以更孽缘一点吗?

当然可以啊。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方尊者还要代表巨鲸界散修联盟,去出面亲自接待颜君陶。毕竟全场只有他是和颜君陶一样的渡劫期。他倒是想耍耍大牌,怠慢一下颜君陶,不去接待。但想一想这种不给面子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在最后作为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只能笑着出去迎接。

方尊者略显阴柔的脸都要被这操蛋的命运给整得扭曲了。

他什么都不求了,只求颜君陶这种气运逆天之人,别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突然顿悟飞升了。引来雷劫,颜君陶有恃无恐,他却不见得能活下来啊!

颜君陶来的时候,队伍可以说是浩浩荡荡,因为…又增加了成员。

天衍宗的青年才俊,医师临的黑甲战修,以及伊耆药宗一批据说正好请颜君陶关照一下,一起去巨鲸界“实习”,当无界医师、药师、丹师的弟子。更不用说还有来送别的以青要门女弟子为代表的其他人。

少年钟灵,少女毓秀,还有如绝世名器、整齐划一的战修,颜君陶这样的出场,看上去就很张扬、很高调。说是飞扬跋扈都不为过了。

哪怕是性格唯我独尊的方尊者,也没有过这样的排面。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真的又要‘合作’了。”颜君陶这话说得全无嘲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但这话从他口中进入别人的耳朵,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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