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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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漓想了一想,毫不犹豫地执起花瓣放到鼻下细闻。

无色无味。如果不是看得到摸得着,根本就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

苏漓闭了闭眼,一时心潮起伏,无法平静。原来害她之物,果然在此。难怪她大婚之日根本无法察觉。到底是谁?是谁做下这等诬陷下流之事?

“小姐!”挽心见她脸色不对,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了?沫香这事,暂时可以隐瞒,就怕夫人…”

“不用怕。”她猛地睁开了眼,“我有办法证明沫香清白。但现在,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这事。明日再请个大夫来,重新诊脉,只说先前那大夫诊错即可。”

挽心疑虑重重,沫香已经拜倒在地,连声哭道:“谢谢小姐为奴婢作主!”

看着地上的沫香,苏漓眼眶一热,当初她被人陷害,却无人能替她作主!曾以为会成为终身依靠的夫君,只选择了欺辱和休离!

“起来,吃点东西,收拾收拾。我自有主张。”

苏漓紧紧捏着那花瓣,一个大胆的主意,忽然间闯进了脑海!

挽心传饭,主仆三人用过饭,不多时苏漓便觉得心跳加快,全身乏力,似要晕厥,症状与沫香无异。只是她此刻武功大进,尚还能勉力支撑。沫香连忙扶她在床上躺了,挽心一把上她的脉搏,立刻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漓唇边浮出一丝冷笑:“如何?可是喜脉?”

挽心震惊地看着她,“怎么回事?”

“哼,”苏漓坐起身来,“一切都是沉门门主的好药所致!此药可以改变人的脉象,让人有怀孕的假象。用来诬陷女子不贞,最合适不过!若不是沫香误打误撞,我还不能这样快就了解了这药的功效!”

苏漓咬牙切齿,恨意已生。她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拿了这药来害她!这人先下药构陷,又派杀手索命,若不是沉门门主已死,一切表明他只是受人指使,她怕要以为,门主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改变脉象?!”挽心惊道,“这是何药?”

苏漓沉声道:“我也不知,但功用已明。只是不知道这功用,能持续多久,是否有可解之法。你再探探沫香的脉!”

挽心迅速抓过沫香的手,皱眉道:“仍是喜脉,不过,似乎不如刚才那样清晰强烈。”

苏漓轻哼一声,“如此想来,这药力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也可能跟染药多少有关。但如果所有大夫在一个时辰以内把脉,还是不会改变喜脉一说!”

挽心道:“现在怎么办?”

“不用紧张。”苏漓淡笑着躺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找到了问题所在,她突然间觉得心安了。这一觉果然睡得好,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苏漓与沫香的喜脉,果然一天比一天弱,三天后便自行消失了。苏漓又反复研究那药性对身体的反应,在沉门的秘药中找到了解救之法。苏漓大喜,似乎为黎苏平反的希望又增加了一分。现在,只需要等待最佳的时机。一个多月后的选夫宴,将会为她苏漓,掀开新一轮的强大风波。

天气渐热,到了夫人与小姐前去避暑山庄的日子。

一大早,苏漓便收拾好了行装,只带了沫香同行。苏夫人身子突然不适,未能起行,许她与苏沁先行前往。苏漓不想与苏沁单独同行,便灵机一动,邀请了黎瑶一同前去。

于是马车绕道摄政王府,黎瑶自然高兴,也带了贴身丫头玉儿出了门。一路上与两姐妹说说笑笑,倒把苏沁弄得气闷不已。午后时分马车便到达了目的地。

京郊竹篱谷,紧挨着须弥山。

大片大片的青翠竹林围绕着形态各异的天然湖泊,将大部分暑意隔绝在外。

苏家的避暑山庄就建在其中一个湖泊之上,一条条木质长廊从湖心延展到四面八方,将一栋栋精致的木屋连接成片,巨大的包围圈中,水上庭院建造的精美绝伦,院墙边柳树花藤越墙而过,与碧色湖波倒映而出的古朴木屋相互辉映,美妙之极。四周微风轻送,竹涛阵阵,碧湖泛起微澜,光是看着这般清凉美景,就已经觉得似乎不那么热了。

三人刚下马车,等在外头的山庄管家苏护忙不迭地带人迎上前来行礼,身后忽然传来疾奔的马蹄声。

三骑快马须臾便到了跟前,一主二仆。主人年轻英俊,贵气逼人,他这样纵马疾驰,远远地便能感觉到他飞扬的气势。

第六十六章 双王齐聚

苏沁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黎瑶则吃惊地睁大眼睛,轻声叫道:“静安王?!”

来人正是东方濯和他的两名贴身侍卫。

一跃下马,甩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王安,他身姿朗朗站到苏漓的面前,骄傲而又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你还往哪里躲!

苏漓不自觉地眉头一皱,他怎么会追到这里来?有个苏沁已经够让她心烦了,现在又来了个东方濯!纵然心里如何不愿,她也得照常行礼。

“见过静安王!”

底下的人跪了一地,东方濯看也不看那些人,一双俊目,死死盯着苏漓。选妃宴上,她的犹豫不定,弄出一个什么选夫宴,已经让他很不开心,这些日子她又对他避而不见,更令他非常不满,甚至是愤怒。若不是看在她对东方泽也是同样的态度,他绝不会那么好打发。虽然很想见她,但见了她,心里难免有怨气,却只是压抑着道:“起来吧。本王不请自来,苏小姐不会怪罪吧!”

苏漓淡淡道:“苏漓不敢。王爷请。”

他大步朝庄内走去,管家苏护连忙前去招呼。一行人刚走进大院内,东方濯不知何故,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黑沉,阴鹜得可怕。一回头,他狠狠瞪着苏漓,恐怕三里之外,也能感觉到他冲天的怒气。

苏漓被瞪得莫名其妙,抬头朝院子里望了一眼,登时愣住。

精修的庭院,玉石花草一应俱全,靠湖的矮墙边,一名男子负手立于藤萝架下。白衣黑发,褪去了平日的浮华贵气,仿佛受到了此地清灵气息的洗礼,整个人看上去清雅飘逸,不同凡俗。此刻,他正望着湖中飘荡的花瓣怔怔出神,仿佛不曾感觉到身后的注视。

直到苏沁从怔愣之中反应过来,一脸痴迷地大声叫道:“镇宁王!”

苏漓眉头一皱,心中暗暗着恼。本想避开这两人,却没想到竟凑在了一起!

东方泽淡淡回身,视线触及门口站立的东方濯,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缓缓笑道:“本王昨晚还在想,如斯美景只我一人欣赏实在无趣,不料今日,苏苏和二皇兄竟然都到了!二皇兄,请!”

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动作非常之自然,仿佛在自己家里招待客人一般。

东方濯冷冷道:“六皇弟好兴致!你我来此皆是客,不劳你相请!苏漓,前面给本王带路。”说完又回头盯着苏漓,阴冷的眼神,仿佛他的女人背着他与其他男人在此约会似的,那种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激愤和杀气。

周围的人几乎都忍不住退了一步,苏漓却迎着他的视线,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蒙王爷厚爱,苏漓本该立刻为王爷引路,但是…非常抱歉,这里虽是苏家产业,苏漓却和王爷一样,也是初次到来,对山庄的一切并不熟悉,不如,让姐姐代劳吧。”

苏沁瞪大眼睛叫道:“为什么是我?!我,我也不熟…管家!”苏沁拼命对管家使眼色,自从那次弄坏拂云珠之后,她见了东方濯就会害怕。

东方濯在苏漓那里碰了个软钉子,本就非常气闷,此刻又见苏沁躲避他就像躲避瘟疫似的,不禁心头火气,脸色更是难看之极。若换做以前,有人敢这样慢待,他定然掉头就走,毫不犹豫。然而此刻,望着眼前女子,他却只能忍了又忍,除了狠狠地瞪着她,竟别无他法。

苏漓淡定地立在那里。作为主人,原本她陪同他去房间安顿是理所当然,有下人引路,她熟不熟悉都没有关系,然而,偏偏她最讨厌的,便是他现在的这幅表情,仿佛她欠他良多。而事实上,他欠她的,这一辈子都无法还清。况且,如今形势有变,别说东方泽不是她约的,即便是,他也没有任何权利干涉她,指责她!

“静安王,这边请…”苏护抬手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这已经是第三次请行了,但这位尊贵的皇子没有半点要抬脚的意思。

气氛顿时僵滞,除了苏漓和东方泽,其他人都不敢吭声。

东方泽似乎觉得这场面甚是有趣,忍不住朝她笑了一下,居然懒懒地走到一旁的软椅边坐了,以看戏的闲定心态望着这边,似是对僵持的两人最后谁会胜出感到非常有兴趣。

苏漓心中略有不快,不想给他看好戏的机会,于是笑道:“管家,静安王和镇宁王兄弟见面,或许有话要说。我们都退下吧,你留一人在旁边伺候。待会儿王爷想回房了,再让人领着过去便是。两位王爷慢慢聊,苏漓就不打扰了!”说罢,也不管东方泽和东方濯面色如何,她径自行礼告退,苏泌和黎瑶自然地跟了上去,将游离在愤怒边缘的东方濯丢给了一脸闲定的东方泽。

望着飞速远去的倩影,东方泽嘴角微微抽搐,而东方濯满腔怒意无从发泄,只觉得一阵无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容忍?

“苏姐姐,不会出什么事吧?”离开中间庭院,黎瑶担心地问道。

苏漓肯定道:“有镇宁王在,不会有事。”东方泽只要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就不会允许有事发生。

黎瑶还是不大放心,回头看了两眼。此刻东方濯仍站在原处,双眉紧皱,望着苏漓的背影,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黎瑶秀眉微蹙,回头不解地道:“苏姐姐,你好像不怎么喜欢静安王?”

苏漓道:“瑶儿觉得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吗?”

黎瑶目光一震,垂眸笑道:“瑶儿怎么会知道,姐姐问得好奇怪。”

其实苏漓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多想,倒没料到黎瑶会是这种反应。她突然想起父王曾有意将瑶儿许配给东方濯的事,抬头看了看黎瑶,发现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再回想重生后第一次遇见瑶儿是在东方濯的船上,看她对东方濯的态度,并不像敷衍。难道这妮子对东方濯…动了心?

苏漓微微一震,停住脚步望着她,“瑶儿,你…”

有些话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她只是觉得,她最疼爱的妹妹,不能喜欢上东方濯那样的男人!

黎瑶见她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仿佛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顿时眼光一变,噗一声笑道:“苏姐姐不必多心,瑶儿无福成为王妃,但见到姐姐有这番奇遇,自然高兴。我只是好奇,姐姐看起来不喜欢静安王,对镇宁王也很冷淡,那选夫宴上,姐姐会选择谁呢?”

苏漓默默地舒了一口气,摇头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

如果可以,她一个也不想选。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思量对策。

苏漓的房间被安排在南苑,单独的一栋,前有荷花后有竹林,两面开窗,南北通透,非常凉爽。与东方泽和东方濯的住处只隔了一道封顶长廊,都是最好的位置。苏沁为此表示过抗议,但管家苏护说是相爷的交代,碍于苏漓郡主的封号,苏沁也只好郁闷地和黎瑶一起住进了西苑客房。

各人回房梳洗休息,不一刻便到了晚膳时分,苏漓本不想再去前院,但苏护几次来请,说是众人都等她开饭,犹豫再三,觉得不应多生风波,于是带了沫香前去。

三面敞开的木质花厅里,东方泽与东方濯已经等在了那,苏沁和黎瑶也早早的到了,只有苏漓一人姗姗来迟。所以她一出现,目光就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一共五人用餐,餐桌旁却摆了六张椅子,东方泽兄弟两身份尊贵坐在上首;苏沁和黎瑶没有任何封号,只能靠近下首;剩下的两个位置,一个挨着东方泽,一个靠近东方濯,两人俱是拿眼盯她,仿佛在说:看你坐哪边?!

苏漓皱了皱眉,先施礼道:“抱歉,苏漓让各位久等了!”说完走到黎瑶和苏沁中间的空位,对下人吩咐道:“帮我搬张椅子来。”

上首的两个男人同时挑了挑眉,朝对方淡淡地瞥了一眼,东方濯的脸色依然黑沉沉的,显然对上午的事情仍是耿耿于怀。见苏漓落座,他冷冷说道:“本王还以为,这顿饭要搬到你房里去用!”

苏漓知道这已经是东方濯忍耐的极限,她也不是完全不懂分寸的人,便起身歉意道:“静安王息怒,苏漓并非有意来迟,实在是这身子…”她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东方濯立刻皱起了眉头,看着她常年苍白的面庞,心里的郁怒之气突然就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心疼。

“歇了一天,还未好些么?可用找大夫来看一看?”东方泽关心问道。

苏漓道:“不用了,方才确实难受,现下已经好多了。多谢镇宁王的关心!”

“苏苏何必跟本王客气。”东方泽端起茶杯,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无比清雅,还带了几分醉人的温柔,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苏沁完全看得痴了,如果这一辈子能得到镇宁王这样一个笑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苏漓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几下,这个东方泽,当着东方濯的面,故意对她露出这种笑容,是怕这顿饭吃的太过平静么?她忍不住皱眉,对面已有杀气腾腾的眼光扫过来,她假装不觉,垂目坐下,招呼管家上菜。

菜还没上来,东方濯已连饮了好几杯酒。脸色愈发的难看,黎瑶忍不住劝道:“空腹饮酒易伤身体,静安王还是等一等吧。”

东方濯没理她,仍旧命人倒酒,苏漓本不想管他,但又怕他喝多了麻烦,只好起身来到他身旁,接过下人手中的酒壶放到一边,轻声劝道:“瑶儿说的对,空腹饮酒伤身,静安王…”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不等她说完,东方濯已经出言打断,抬头问道。他脸上已不见了先前的怒气,目中灼意逼人。

苏漓微微一愣,凝眸笑道:“静安王也可以这样理解。王爷身份尊贵,是我们苏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苏漓作为主人,理应关心…”

“别跟本王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本王不想听!”东方濯冷冷截口,俊目之中流转的期待被她清冷的话语击得粉碎,一丝被隐藏至深的痛苦挣扎,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他连忙低头,捏了下拳头,突然拉着她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姿态,令苏漓心中略生不快,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东方濯已经吩咐道:“那两把椅子都撤了。”

下人愣了愣,偷偷看一眼苏漓,再看向笑意微凝的东方泽,有些犹豫。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激怒了东方濯。连个下人也敢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东方濯面色一沉,看也没看,抬手便挥出一掌,一道劲风带着怒气擦面而过,众人未及回神,只闻“砰”一声巨响,东方泽身边的那张椅子顿时四分五裂,转眼便不见了踪影,连点碎屑都找不到。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不敢想象,那一掌若是打在人身上,定是血肉飞溅尸骨无存…传说中脾气暴烈的静安王,发起怒来果然十分可怕!

苏沁吓得身子直抖,黎瑶面色发白,伺候在周围的下人们更是两腿发颤,扑通跪了一地。

冷汗如瀑,打在石板上,滴答作响。

四周寂静若死。

苏漓忍不住皱了眉头,想收回手,手却被他攒得死紧,一动也不能动。她抬头看东方濯,此刻他也正盯着她,目带警告,冷沉如冰。积攒了一整日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这几可碎尸挫骨的一掌,不仅仅是对下人的警告,更是给她和东方泽的警告。

苏漓心间一沉,一股怒火突然自心底窜上来,几乎压制不住。

这时,东方泽忽然笑道:“下人若是做的不好,二皇兄尽管训斥便是,何须如此动怒?好好的一个椅子,可惜了!”

东方濯冷冷瞥他一眼,不屑冷哼道:“六皇弟几时也会为一张椅子心疼了?为兄就是这个脾气,比不得六皇弟你八面玲珑,心机深沉!”

话语里的深深讽刺,连苏沁都听得明明白白,众人紧张起来。

东方泽仿佛不觉,只当做夸奖般的淡淡道:“二皇兄谬赞!苏苏,还不让人把那张椅子撤了,再引二皇兄发一次脾气,只怕这顿饭也不用再吃了!”

苏漓没应声,下面跪着的人却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起身将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撤下。

东方泽又道:“说到底,不过是张椅子,苏苏喜欢坐哪便坐哪,二皇兄不必这么认真吧?”

听他一口一个苏苏,叫得这般亲热,东方濯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攒住了一样,难受得紧。他转眸看向身边女子,她低眉敛目,一脸的冷漠,明明坐在他身旁,却又好似和他隔着千山万水。这种意识,令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仿佛想要握住他生命里早已流逝的至为重要的东西。

骨头好像就要被捏碎了,苏漓吃痛地皱眉,很想用内力震开他,却又忍住了。

东方濯道:“六皇弟不要小看这张椅子,它代表了一个人的位置!苏…”他欲跟着叫她的小名,但“苏苏”这两个字还未能完全出口,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一窒。改口道:“漓儿的位置,就应该在本王的身边,所以有这张椅子便已足够。多余的,只会碍眼。”

以椅喻人,话里有话,锋机暗藏。

东方泽面色不变,目光投向苏漓,嘴角笑意犹存,眼底却已是冰冷一片。

此刻苏漓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身边的男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他可以掌握她的位置和人生?

漓儿?!果然是两兄弟,不经允许便如此唐突地唤人小名,而东方濯弃“苏苏”而选“漓儿”,他可知道原因为何?心底蓦然冰寒,她抬头笑道:“静安王似乎想多了!这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而已,我坐的这张椅子,也只是一张普通的椅子,它代表不了任何东西,更代表不了,我未来的人生位置!”

用力抽回手,肌肤青白交加,整只手都是麻木的,但她觉不出痛来。

东方濯微微怔住。眼前的女子明明冲他笑着,他却感受到彻骨的冷漠从她心底里透了出来,将他牢牢包裹。眼中一抹痛色划过,东方濯轮廓分明的唇紧紧抿住了,半响都没再出声。

四周寂静无比,有食物的香气渐渐升腾于空,不知不觉,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竟已摆满一桌。

无人动筷。

管家苏护顶着一脑袋汗,想了又想,上前冒死提醒:“两位王爷请趁热用吧。”

东方濯与苏漓同时收回目光,周围的人齐齐抬袖抹汗,松了一口气。

东方泽若无其事地指着最后端上来的一盘菜,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红叶绿径白根,形状奇特,摆在银盘里,如兰似鹤。

苏护正要回答,被苏沁一眼瞪了回去。好不容易逮着个说话的机会,苏沁哪会错过,忙不迭地展开笑容,朝东方泽娇柔笑道:“回王爷,这是竹篱谷特有的野菜,很好吃的!我娘最喜欢了,每次来都少不了它。”

“是啊,”苏护恭敬笑道,“本来这道菜也是特地为夫人准备,没想到夫人没来成。小人原想,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别端到几位贵客的面前了,但转念一想啊,这种野菜有降暑功效,最适合夏季食用…两位王爷长在宫里,身份尊贵,平常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兴许会喜欢这种清爽的味道也说不定呢!所以小人就自作主张,让人端了上来,如果王爷不喜欢,小人这就让人撤了。”说着就要招人来撤掉这道野菜。

东方濯却在此时伸了筷子,夹了一根送进嘴里,苏护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可东方濯并没打算给评价。不过看脸色,应该不会太差。

黎瑶跟着尝了一口,顿时点头赞道:“嗯…味道非常好呢!苏姐姐,你也尝尝。”

苏漓尝过之后,觉得确实不错,鲜嫩爽口,有股淡淡的清甜味道,正如管家所说,很适合夏季食用,她不禁多吃了几口。众人也都陆续伸了筷子,不一会儿,别的菜都还没动,这个已经见了底。

苏沁见东方泽喜欢,连忙让苏护再准备一份送过来,亲自放到他面前,然后借机向他敬酒。一番不死的心思,任是谁也能看得出来。

东方泽没有推拒,接过酒杯,饮完望向苏漓。苏漓心知躲不过,干脆顺势起身,敬了一圈。

几杯酒下肚,席间气氛略有缓和,众人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苏沁。

不知是谁突然提起选妃宴上的那场舞,苏沁立刻站起来问道:“妹妹,我一直不明白,那支舞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苏漓道:“因为姐姐不关心,所以不知。”一语双关,她淡淡的笑,避重就轻。

苏沁气恨地瞪她一眼,刚想反驳,苏漓发现黎瑶不知为何,突然面色难过地低下了头。不由关心问道:“瑶儿怎么了?”

黎瑶抬头望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两眼泛红,目中盈泪,摇头哽咽道:“我…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姐姐。”两行泪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苏漓心中一痛,想起她以前在黎瑶面前跳过舞。虽然不是凤凰于飞,但难免会让人生出联想。

“素闻明玉郡主擅舞,其舞姿优美,清灵如仙,可惜芳华早逝,当真遗憾。”东方泽轻轻一叹,眼光不自觉地朝苏漓看过来。苏漓心头刺痛,忙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长睫之下。东方泽又望向东方濯,别有意味地笑道:“倘若明玉郡主还活着…二皇兄,你觉得她和苏苏,谁更胜一筹?”

刹那间,被他刺中深藏心底的伤痛,东方濯的脸色倏然变白。

第六十七章 温泉池的暧昧

任何时候,只要一想到,或者听人提到那个人,就好似有千万把钢针齐齐扎在他的心上,密集的痛楚剧烈得让他透不过气来,仿佛窒息一般。

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如果…

东方濯攒紧双拳,深深地吸了口气,猛然掉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寒光锐利,他浮起一丝冷笑,语带嘲弄地道:“说到跳舞,谁也比不上当年的贵妃娘娘!听闻梁贵妃就是凭着一支舞,获得了父皇的宠幸,二十年荣宠不衰,才有了六皇弟你今日的地位!假如贵妃还活着…六皇弟,你会不会拿她和别人比较?”

周围传来一片深深地抽气声。

先是明玉郡主,此刻又提及皇贵妃,那已经去世的两人,恰恰是这两位心头最在意的人。平常无人敢提,此刻他们却互揭逆鳞,在谈笑声中将刀子狠狠送进对方的心里。

空气一瞬凝滞,有两股冷气流在空中砰然相撞,寒光四溅。肆虐在天地间的暑气,仿佛突然被冻结。

气氛急转直下,众人始料未及,明明身处炎炎夏日,却都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东方泽面沉如水,深沉莫测,苏漓看得一阵心惊,原以为东方泽那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为之色变,原来并非如此。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禁忌的屏障,里面锁着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伤口。东方濯有,东方泽有,她苏漓也有。

长达一刻钟的静默无言,天地万物似乎皆已死去。当丰盛的晚膳在凝滞的空气中,渐渐冰冷,苏漓来到这座山庄的第一顿饭,也在惊心动魄的波涛暗涌中,草草结束。

东方泽率先离去,临走前,脸色已恢复如常,但周身气息,仍是寒冷如冰。

盛秦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低声禀道:“主子,盛金来了。”

东方泽微微诧异,“叫他进来。”

黑衣劲装的年轻侍卫,一身浓烈煞气在见到主子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收敛。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东方泽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回主子,属下查知,有两方人马在调查明曦郡主的身世。其中一方是汴国使者,他们查到柳氏当年是在佛光寺附近一座小庙里生下的明曦郡主,并找到曾为柳氏接生之人,但是…刚找到,那人就死了!”

“什么人杀的?”东方泽目光微动,淡淡问道。

盛金回道:“一名女子!属下…还未能查明其身份,不过…她杀人的手法非常诡异,是用一片很小的树叶钉入死者的后背,令人当场毙命。忽尔都将军当时还在场,但没能追上那个女人!”

汴国第一高手忽尔都都追不上的人…东方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从第一次见面带她去摄政王府,他就觉得她与摄政王府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世进而查探,但除了乳名相同,长相相似,再查不出任何端倪。原本该就此作罢,不料竟有别国使者对她的身世也这般有兴趣,今又有神秘高手杀人灭口,看来,他想娶的那个女子,身上还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继续盯紧那些人,有事再来禀报。”东方泽吩咐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再度问道:“沉门,可有新的线索?”

“属下正要向主子回禀此事,”盛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物,展开双手奉上,“从魏述房间的地砖底下搜出此物,起先是一块白绢,属下用他们特制的药水浸泡过,方显现出这些图形。”

形如莲花,却又不是莲花,更像是特殊文字或者符号。一共三排二十四个,每一个都不尽相同,却又有着极大的相似点。

东方泽接过,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种符号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看起来有些熟悉。眉心微微一皱,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指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看就是稀世珍品,而指环的内壁所刻之图形,也是似字非字,似符非符,与这绢上图形看起来并不相同,却又仿佛存在着某种特殊的神秘联系…

东方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张他曾用手指记住的模糊面容,正在心里一点点地伸出轮廓。莫非…她和沉门也有关联?

抬手挥退盛金盛秦,守在外头的粉衣婢女殷勤地进屋伺候,添茶倒水。

东方泽斜斜靠在竹制躺椅上,微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倦了。粉衣婢女悄悄拿眼瞧他,怎么看那都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容,只是这样瞧上一眼,任何女子只怕都会魂不守舍。可是,这个男子,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心微微蹙起,仿佛有心事。

“你叫什么?”东方泽突然出声问道。

婢女吃了一惊,连忙收回目光,恭敬笑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叫芳儿。”

“芳儿?!”东方泽轻声笑道:“好名字。这山庄地处偏僻,周围可有好玩的去处?”

芳儿眸光灿亮,立即道:“奴婢听管家说这后山上有处天然温泉,能缓解疲劳,王爷可要去试试?”

天然温泉?东方泽睁开双眼,缓缓将目光定在婢女的脸上,婢女立刻低下头去,睫毛轻轻颤了一颤。东方泽淡淡道:“也好,夜泡温泉,的确是一件雅事。来人,打赏。”

芳儿连忙拜道:“多谢王爷。”领了赏银,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东方泽沉默了一刻,唤来侍卫道:“盛秦,你留在庄子里,密切关注所有人的动向。”深沉的眸子射出一道犀利的冷光,东方泽想了想,低头对盛秦又轻声吩咐了一句。

盛秦面色顿时一肃,立时应了声“是”,目送主子离开后,飞快将自己隐入暗夜。

东苑瞬时寂静下来,有圆月悬挂在空,却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令原先清明如水的月光,忽然变成浑浊不清,晦暗不明。

苏沁徘徊在东苑门外有好一会儿了,一直犹豫着不敢进去,也不舍得离开。不知道镇宁王心情好点没有?她有些担心,好想进去安慰他,却又不敢。

“二小姐?”芳儿笑着迎上来,行礼问道:“二小姐是来找镇宁王的吗?王爷刚刚一个人去了后山。”

“什么?”苏沁惊声叫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大晚上的,怎么能让王爷一个人去后山?”

芳儿笑道:“王爷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罢了。后山的温泉是顶解乏的,所以才独自前去,二小姐若是担心王爷,不妨去看看。”她目光谦卑,低身后退,极有分寸。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句独自前去,却莫名地令苏沁的心,狂跳了几下。

苏相如与东方泽关系一向交好,苏夫人一直有意将自己许配给镇宁王,她也常以此为念。这个心思,在见过东方泽之后,便愈加强烈,世间男子皆已经入不了眼,心心想的念的,唯有东方泽一人。苏沁来这避暑山庄,原是心情烦闷,想和母亲来散散心,哪知道母亲没来,反倒遇到了自己心上的人,这让她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可以再与他朝暮相见,忧的是,心上人的眼里,似乎看的另一个人。

今夜月色如银,好容易有了一个和他能独处的机会,苏沁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心思一转,便快朝后山温泉寻去。

山上密林如织,安静异常。一处陡峭的山坡上,雾气氤氲,温泉天然,掩映在三面开满红花的花树丛林里。

山风一吹,树上花瓣纷纷飘落,洒满一池。

东方泽长发散落,上身光裸,表情慵懒地泡在温泉池里。泉水温暖,没过他结实的胸膛,他摊开修长的臂膀,搭上微凉的池边,池中热气蒸蔚,将冷峻的双眸染上迷离的色彩,令本就俊美的面容,更加魅惑人心。

苏沁上山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不由得呆住,望向池中男子的目光更是痴迷欲醉,手中的灯笼不觉掉到地上,窜起一股火苗。

东方泽猛一抬眼:“谁?!”

“啊?”苏沁一愣回神,俏脸通红,“我,我,我…”

东方泽目光微冷,面无表情道:“苏小姐!你深夜上山是来看本王沐浴?”

被他问的一颗心扑扑直跳,苏沁连忙低头行礼:“王…王爷,沁儿听说王爷一个人上了山,怕王爷对山上不熟,发生什么危险,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危险?他前脚上山,她后脚就来了,就是傻子也知道这女人动了什么心思!东方泽缓缓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花痴一样的女人,身姿婀娜,容妆精致,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可惜,想进他镇宁王府的家门,却是痴心妄想。若不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他连多看她一眼也不会。

微微冷笑,东方泽漫不经心地笑道:“哦?!那本王还真要谢谢苏小姐了?!”

苏沁一颗芳心砰砰急跳,满面羞色,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原本还担心他会立刻赶她走,没想到他还愿意和她聊几句,心里说不出的兴奋,连忙上前道:“今天晚膳王爷就吃了几口野菜,沁儿…知道王爷心情不好,所以有些担心…”她鼓起勇气,大胆地走上前去。机会只有一次,苏沁的手心里隐隐地渗出汗珠,有一分紧张,更有一分期待。

东方泽没有回答,眸光渐渐深了下去,眼睛盯着那个越靠越近的身影,突然感觉到小腹之中有一股热流窜上,整个人都燥热难耐。再看向眼前的女子,苏沁还是苏沁,但此刻在他眼中,面若桃花,红唇艳丽,身上薄衣轻纱罩体,竟分外撩人。

体内的**突然勃发,不受控制。有种想将眼前女人立刻压在身下的渴望,东方泽惊觉此念,脸色顿时一变,已充盈欲色的深沉眸子里,射出一道冷厉寒光。

苏沁吓得身子一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池边,一只脚竟已迈进池中!她的身子微微一顿,却又不甘心地咬了咬唇,颤着声音问道:“王爷,沁儿,略懂按摩之术,可以…为王爷解解乏。”

东方泽拧了拧眉,未及答话,苏沁深吸一口气,见他没有反对,心下微微一喜,壮起胆子慢慢向他靠近。池水缓缓没向胸膛,苏沁面色潮红,呼吸立即急促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流出媚光。

“王爷…”她轻颤的声音如莺语低转,几可不闻,洁白的手指,缓缓朝他胸前抚去。

柔若无骨的手一碰到他的肌肤,立刻如火燎原一般,瞬间燃烧着东方泽仅存的理智。**腾升来势汹涌,令他又惊又怒,手臂一扬,便将眼前的女子使劲一推。那带着香气柔媚的轿躯立即如蒲柳一般向后倒去。

苏沁一惊声叫,下意识地一抓,竟扯住了他的一截腰带,哗地一声,往后一倒,腰带应声而松。温泉水浇了她一头一脸,苏沁吓得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几下,终于站直了身体,手中还死死捏着那腰带,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该死!”东方泽清明了一分,咬牙怒叫。身体深处不断涌出的**,他几乎不敢再多看眼前的女子。

苏沁的心快要跳出胸腔,小腹中热潮汹涌,哪里还把持得住,迈步又朝他扑去。她直直地扑向他怀里,痴痴呢喃:“王爷,沁儿心里只有你。只要王爷愿意,沁儿做什么都可以…”

东方泽咬紧了牙,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神竟有一刻恍惚。仿佛这张脸是自己梦魂萦绕,日思夜想的的那张脸!他不由自主地一把抱紧了她,**几近喷薄而出。就在这时,忽然树林外传来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东方泽的理智迅速回转,他手指一动,点中苏沁的昏睡穴,怀里的女子身子一软,眼眸微微合上了。他立刻冷冷叫道:“盛箫,送她回去。别让人看见。”

与盛金盛秦一样装扮的男子应声而现,望着东方泽不同于常的神色,担心道:“那主子您…”

东方泽斩钉截铁地道:“放心,本王若连这点定力也没有,就不是东方泽!”

事实上,他还是远远低估了澎湃在体内的那股**,但是,他并不后悔送走苏沁,倘若这次,注定了非要一个女人不可,也绝不会是那个女人!

身后方向,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又有人上山了。

“王爷就在里面,郡主请。”盛秦的声音消失后,人也跟着消失了。

苏漓看了眼前方静谧的树林,再望向手中的白绢,心里有两分凝重,两分迟疑。

那绢子是东方泽让人送去给她的,绢上熟悉又陌生的符号,是沉门特有的标记!每一个沉门杀手,都拥有这样一块白绢,绢中符号代表着那个杀手所执行过的任务。每一个符号都不尽相同,根据那些符号的复杂度,可以判断出任务的难度级别。而这块白绢上,一共有二十四个那样的符号,其复杂度,与挽心的不相上下,可见此绢的主人,在沉门中的地位。

苏漓有些不敢想,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怎么会落在东方泽的手上?而东方泽,让人把这东西交给她,并约她来后山,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总是要见的。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往林子里走去。然而,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仍然出乎意料,让她手足无措…

东方泽披头散发,背对着她坐在温泉池中,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或暧昧或危险的独特气息流转在他的周围,苏漓微微一愣,叫了他几声,却没有回应。

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

苏漓看着如神祇雕塑般的男子,疑惑地皱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趋步往前,她来到池边,刚要再叫他一声,这时,池中的男子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拽进了池子里。

温热的水花扑面而来,她完全没有防备,只惊叫一声,便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清澈的泉水顺着发丝淌下来,模糊了视线,一时看不清东方泽的脸,唯有一双光亮迫人的眼眸,温柔又邪魅,与平常的深沉冷峻大为迥异。他看着她的深邃眼瞳,透着一股奇异的光亮,勾魂摄魂,像是要把那道灼热的光,直直地送达到她的心上。

有片刻的怔愣。

月光如雾,透过浮云挥洒而下,静静笼罩着一方天地。

温泉池里,夏季里的单薄衣裙已经不能形成阻隔,两个人肌肤相贴,心在那一刹那间,跳得飞快。

他的手,忽然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苏漓回神,又惊又怒地推开他。低声喝道:“你干什么?”纤细的腰肢被一双强健的臂膀紧紧箍住,无法移动。他的喘息粗重,又急又乱,口中呼出的气,一下一下,恰好吹在耳垂边,惹得她身子阵阵轻颤。

他半身**,她全身湿透,轻薄纱裙随着水流,轻缓地在两人躯体之间游动,似有若无地撩动着本已敏感至极的肌肤。

苏漓一头乌黑的青丝浮在水面上,随波轻摆,像一朵盛开的花,几近透明的衣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那半掩半露的雪白浑圆,香艳刺激,叫人血脉贲张,难以自持。

东方泽眸光炽热,急喘一声,直接将头向她压了过来。

苏漓一惊,飞快地将头向后一躲,伸手去推他,却没推动。掌心下传来骇人的滚烫温度,令她心中瞬时警觉,东方泽一向情绪内敛,深沉难测。前几次虽然有过亲密的举动,但都是点到即止,从未像此刻这般急切难耐。

她明显的推拒,叫他心底生出莫名的焦躁。大掌坚定地握住她的后脑,用力将她迫向自己,他毫不迟疑,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他唇上的温度,似乎比他的体温更要灼人,娴熟的吻技,激烈又霸道,东方泽整个人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烈焰,欲在瞬间将她点燃。

苏漓又急又怒,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他铁一般的钳制,她急促的喘息,试图让紊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却惊骇的发现,自己一向偏凉的体温,正在一点点被他狂热的吻,带起了前所未有的温度。她咬牙,想运起内力去抵抗,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聚气。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

苏漓不禁心头大骇,趁他喘息的空当儿,极力偏过了头,怒声叫道:“东方泽…你好卑鄙!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东方泽动作微微一滞,却颤抖着说不出话,他面色发红,眼底**翻涌,只迟疑一瞬,一张俊脸再次压了上来。

苏漓心中大急,刚要开口阻止,却不料他竟趁机侵入她的口中,卷了她香软的舌,这激烈狂野的纠缠,仿佛一道电光,瞬间击中内心,两人的身子俱是一震。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甜美,一下子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令东方泽瞬间想起澜沧江边客栈里,那一夜的温柔缠绵。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回荡,苏漓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个意识使他压抑已久的激情更加勃发,深吻不停,痴缠到底,似乎要倾尽一切将她据为己有。

身子一点点地软下去,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他将她紧紧抱住,就好像抱住他藏在心底的爱人,那么用力,仿佛害怕不这样她就不能走进他的生命。

苏漓被他疯狂的索吻,感觉下一刻就要昏厥,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有心头一点清明,强自维持。

“东…东方…泽…”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声音,她想阻止他的动作,却只叫出一个名字,只是这声音细若呻吟,好似情人之间甜蜜的低喃轻唤。

东方泽心头一颤,终于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带着焦灼的渴盼,温唇紧紧贴在她耳边低喘道:“对,就是这样!再叫一次!”这一刻,什么皇权阴谋,什么攻守防备,在脑海中早已荡然无存,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用力汲取她身上的芳香甜美,彼此合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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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静安王捉jian

滚烫的唇,触碰到她最为敏感小巧的耳垂,暧昧而灼烫的气息,撩拨着她心里摇摇欲坠的底线,苏漓忍不住轻吟出声,“你,你快,放开我…”

曾经清亮坚定的眸光,此刻却因他而迷离狂乱,她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这不自觉的动作,映在他眼中,分外妩媚勾魂,是世间最旖旎动人的画面。

一把火从心底窜上来,他再忍不住,牙齿轻轻扯住她的耳垂,舌尖舔舐,苏漓立刻浑身颤抖,难耐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若不是被他揽在怀中,只怕已经跌倒。

东方泽寻到了她的弱点,更不肯罢休。他火热的唇舌,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间,肆意撩逗,一双手灵活地抚触娇嫩雪白的肌肤。

苏漓顿时一个激灵,她惊呼一声,用力地仰起了头,艰难地找回神智,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他拥着游到了池边。

后背抵在光滑的池壁,腰身被掌控,她无处躲闪,轻薄的衣衫半褪至香肩,滚烫的唇舌一路沿着脖颈而下。柔滑细腻的肌肤,被他用吻,寸寸细致的碾过。

她惊骇的想叫他停下,却叫不出声音,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感官都已经被控制,酥麻快意的感觉,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心脏,这种感觉陌生得让她恐慌,却也致命的诱人。

她用尽全力去扯开他仍在撩拨的手,却反而被他借机一扭,用力将手臂压在自己身后!

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写满了**,得不到纾解的渴望,叫嚣着要冲破屏障,浑身紧绷,痛苦难忍。东方泽眉心微微一蹙,额头上瞬时滑落数滴汗珠,他停下来踹了一口气,俊脸再度逼近,鼻尖轻轻抵住她的,两人眼对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耐的**之色。

苏漓心间一震,他…原来他和她一样,也被**所控制,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温泉池的气息暧昧浓郁,将黑夜染上一抹浓重**的色彩。

被他圈定的这一方天地里,东方泽急喘难定,苏漓魂魄游离。

他眼底的浓情,好似美丽的梦靥,将她牢牢锁住。

东方泽缓缓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沿着双眼,红唇,脖颈…逐一向下,忽然,她柔软的心口被他的唇重重吻上,苏漓心头一震,只觉得那个吻,好像要被他深深地烙进她的心里。

苏漓的呼吸,顿时屏住了。他的举动,是那么的强势,直击内心,没有给她丝毫抗拒的机会,她只能仰着头,微张着唇,迷乱在他强势的攻击下,不停地吸气,试图驱散心底陡然错生的情意。

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弓起,似乎在迎合着他的肆意狂放。

“苏苏…”他突然停住动作,抬起头来唤她,眼中浓烈的渴望,还有明显的挣扎和犹豫。

苏漓星眸半醉,喘着气,浑身无力,早已说不出话,那神情无比惑人。

东方泽低喘一声,迫切地想与她紧密交缠。

月华如水,山间清凉的夜风温柔的拂过,他突然变得激烈的动作,让她猛地记起曾经被人侵犯的一幕。娇软的身躯陡然变得僵硬起来,曾经撕裂般的痛楚,犹如一条毒蛇吐信,发出危险的信息,猛然间窜上她的心头!曾经无比屈辱的记忆滑过脑海,她滚烫的意识,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痛楚钻心,她猛地抽出手,借背靠着池边的反力,拼尽全力将身前的男子一把推开!

东方泽正值情动,毫无防备,只听“噗通”一声,他瞬间没入了水面。

苏漓急喘着在池中站定,飞快将自己的衣衫拢紧,平复心绪,可水面平复翻腾之后,都没见东方泽起身。

她微微一怔,连忙向前走了几步,透过波动的水纹,发现他就在自己脚下,直直地躺在池底,一动也不动。

苏漓顿时心中一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东方泽猛地出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扯,苏漓登时失了重心,倒向水里,那令人难以言喻的恐惧,再度袭来。

入水的一刹,苏漓慌乱地吸了口气。根本来不及反应,东方泽便一手死死扣住她的双腕,将她翻身压在池底,看到她痛苦难忍的样子,他心底微微一动,低头吻住她的唇,将一口气渡了过来。

苏漓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刚动了一下,却被他锐利的目光警告,明显叫她不要反抗。事实上,她的那点微末功夫,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何况还是在水底。

两个人安静地躺在水中,苏漓心中渐渐不安,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东方泽的眼神,锐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温柔,温柔得好似快要和四周透明温热的泉水融为一体。

苏漓愕然。

他静默地凝视着她,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口中渡来的气息渐渐薄弱,彼此都清楚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但是他仍然没有动。

渐渐地,胸腔生出的那股闷痛,逐渐替代了方才体内难以平息的旖旎情念,苏漓瞬间醒悟,东方泽是在用这种濒临死亡的痛楚,来压制**所带来的失控。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抽,有一丝刺痛。

这样,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谁也不知道。

轻轻闭上双眼,苏漓无法再直视他温柔的眼光,还有那,苦苦隐忍挣扎的痛。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她的意识开始昏沉,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和他就这么抱着死去的时候,东方泽却带着她快速冲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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