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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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男人的嫉妒

“是二小姐和镇宁王!”有人兴奋地叫了一声,东方濯面色一震,一转眼便看到了远处相扶走来的二人,好似历经患难生死相依的爱侣,看上去竟是那般的和谐。他心头刚刚涌上的狂喜,立刻被冲天而起的嫉妒和愤恨所取代。然而,这样激烈的情绪,他却又在眨眼之间,拼命的抑制住了。

东方泽淡淡地扫了眼前方的人影,眸光暗沉深冷。顿住脚步,似是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他将手臂搭上女子的肩头,整个人的重量都朝她压了过去。

苏漓顿觉身上一沉,险些要和他一起摔倒在地,她慌忙伸出手,用力抱住他的腰,才算勉强站稳。紧张问道:“你没事吧?有人来接我们了,你再撑一会儿。”

东方泽低垂着眼睫,在她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东方濯已勒住缰绳,看着她自然而亲密的动作,心里猛然揪痛。翻身下马,朝他们缓缓走了过去。仿佛一步踏着一个刀子,还未靠近她,就已经鲜血淋漓。

这一夜,他几近疯狂地寻找,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她千万别有事!其它的,都不重要了。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她紧紧抱着别人,与对他的冷漠态度截然相反的担忧紧张,提醒着昨晚看到的那令人发疯的一幕!

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油然而生的妒意,疯狂地在他心底蔓延滋长。他控制不住想要将碍眼的男人,抓住并撕碎。但他的手,尚未伸到东方泽面前,苏漓已经抱着东方泽飞快转身,将自己的背暴露于他的指掌下。

东方濯的动作,一瞬定住了。苏漓厉声喝道:“东方濯,你还没闹够吗?”

直呼其名,她是如此的愤怒,而又害怕他会伤害东方泽。东方濯心底巨疼,举在半空的手,缓缓攒紧,他咬牙问她:“你觉得本王是在无理取闹?昨晚的事,你还欠本王一个解释!”

冷静下来,他不是没想过昨晚的一幕也许另有因由,但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对东方泽的态度,产生如此大的巨变!

苏漓回头望他,冷冷笑道:“我以为静安王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就该懂得,不应再提那件事。否则,他东方濯亲手将东方泽打下山崖,传到皇帝耳中,看他如何解释?若再叫皇帝知道,她和东方泽昨晚发生的事,只怕这选夫宴也不用再办了。

这些东方濯又岂能不明!但他就是想要一个解释,哪怕是骗骗自己也好。伸手就要抓她,东方泽微微抬眼,深沉的眼底锐色一闪而逝,他没有动作。东方濯也不看他,只抓了苏漓的手,沉声叫道:“你别忘了,你是本王选中的未来王妃!”

苏漓却用力甩开他,道:“静安王你恐怕是忘了,三月之后的选夫宴,还没开始,我的夫君是谁,仍未可知。最终选定了谁,那也不是由您说了算了的。”

“你——”东方濯气得浑身一抖,嘶吼出声,那摸样仿佛要将她吞进肚里!但是,当他一低头,山风轻柔地拂过,将苏漓裙裾吹开少许,那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让男人眼中飞速燃炽的怒焰,一下子烟消云散。

东方濯心头立时一紧,蓦地想起她是从那么高的山崖滚下去…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他疾步冲到她面前,掩饰不住紧张神色,要查看她的伤势,完全忘记了方才他是怎样的气恨难舒。

苏漓却冷冷挥开他,道:“不劳静安王费心!”

完全无视眼前男人的落寞,她扶着东方泽与他擦肩而过,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

此时有几名侍卫跑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盛秦。一看东方泽伤势如此严重,顿时吓了一跳,苏漓忙道:“快送王爷回山庄。你们,去山下请最好的大夫,快去。”

山庄护卫立刻应声而去,苏漓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快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东方濯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呆呆地望着她已然远去的背影,心底在反复的问自己,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会闹到如斯境地?

山林间绿荫葱葱,树叶沙沙作响。

东方濯此刻也无法理清,自己内心复杂的感受,倘若是恨她怨她…那为什么看她滚落山坡之时,他会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很怕苏漓会像黎苏一样,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从此就消失在自己生命之中!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只怕再也无法承受一次!

骤然明白心底所想,东方濯身形倏忽一动,翻身上马,直接朝前方那个柔弱的身影紧追而去。

东方泽意外遇险,整个山庄都陷入了惶恐和忙乱。那一箭虽未伤及心肺,但由于他本身内伤已重,天气又热,伤口未能及时得到处理,引发炎症,使得他高烧不退。

山下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苏漓忧心如焚,正打算叫人请太医的时候,他的情况突然稳定下来。

苏沁坐在东方泽床前,看着他的伤口,好似疼在自己心上,一双眼红肿不堪,哭得跟桃儿似地,在黎瑶一番细语劝慰之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上苏漓几眼,若不是因为她,镇宁王又怎会受伤?

东方泽高热将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俊脸稍显苍白,嘴边却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待苏沁离去之后,才睁开双眼,看到苏漓坐在桌旁,单手抚额,神情中难掩一丝疲惫,心底不由一动。

“苏苏…”他轻声唤道。

“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苏漓连忙移到床边,柔声关切道。

东方泽勾唇一笑,对她表现出的毫不做作的关心,感到十分满意,原本就漆黑明亮的眼睛,现下越发勾人心魄。他将她的手,缓缓收进掌中,温柔的摩挲,轻笑道:“放心,我没事。你也累了一晚,不用理我,赶紧回去歇着。”

苏漓点点头,这一夜辛苦,支撑到这会儿还真是觉得有点累,她脸色忽地一正,似乎想起什么,轻声道:“那件事…”

东方泽心知肚明,用眼神制止了她,低声道:“那事就按商量好的办,有需要帮手的地方,你直接吩咐盛秦,他会全力配合。”

“嗯,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好。”

苏漓退出房去,仔细将门关好,一转身,却正撞在一个人身上,锦衣玉冠,正是东方濯。

苏漓眼光一沉,方才在山上争执几句之后,一直没见他人影,本以为是发了脾气不再理她,谁料到居然在这等着。

她淡淡道:“静安王找苏漓有事?”

东方濯面无表情,大力将她拉住,一路冲出了东方泽下榻的客苑。

他走得又急又快,苏漓跟不上他如飞的步伐,连连扯着他的手臂厉声叫道:“东方濯你放开我!”

东方濯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大声道:“我就是不放!”他眼神狂乱,浑身散发着哀痛的气息,仿佛一个陷入绝地的无助孩童,拼死不肯放弃手中的救命稻草。

苏漓被捏得手腕生疼,冷冷瞪着他,心里明白此刻对他说什么都是多余,倔强地不肯开口,两人僵持不下,半晌未发一言。

良久,见她不再反抗,东方濯才微微松了手。

他力气大得惊人,苏漓看都不用看,手腕上肯定已是乌青一片,她用力地抽手,别过头冷淡道:“王爷若是无事,请恕苏漓先行告退。”那姿态恭敬有礼,无可挑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漓小心退后几步,绕过他就走,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却又被他突然用力抱进怀里,她挣了几下,犹如铁箍一般,不由惊怒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东方濯死死地抱紧她,仍是没有开口,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半晌,他艰难地开口,哑声道:“漓儿,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避开我?你与六皇弟…真的让我很难受,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对我,像对他一样?”

苏漓怔住,东方濯的语气中,充满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他一向飞扬跋扈,肆意妄为,任性固执的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为何会突然转性了?

抬头望去,他痛苦忧伤的脸,看不到丝毫伪装,这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当真想知道?”苏漓飞快地反问道。

东方濯身子猛地一震,显然十分意外,他低头仔细看着她,眉宇间都是惊喜,却有些不安地道:“漓儿,你真的,真的肯给我机会?”他性情虽然冲动易怒,心思却一点都不笨,苏漓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始终保持冷淡疏离,他心底十分清楚。原本以为能借选妃宴的机会,令自己得偿所愿,却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那样意外的情况。

越来越多强劲的竞争对手,越来越难以揣测她的心思,每一次相见,都让他对未来更加惶恐,无所适从,无从掌握。

这句话听在苏漓耳朵里,真觉得格外讽刺。机会…你现在居然来问我要一个机会?东方濯,只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原本最有资格与我并肩携手,共度今生的人,就是你…

那最美好的未来,也是被你亲笔一封休书,将它摧毁得一干二净。可你如今,忍气吞声地又来讨好,到底是为了谁?是对黎苏的愧疚?还是真的,爱上了苏漓?

她无法辨清他所思所想,心头涌上一片悲凉,漆黑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隐藏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东方濯见她不答,不禁有些着慌,生怕她要反悔,急切道:“漓儿!”

苏漓眼波一转,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抬头注视着他。

就是这种感觉!这眼光,纯净剔透,一眼望去仿佛清澈见底,实际上叫人根本无法看透,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海,每次都平静得想让他发狂。

东方濯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焦躁,正要开口时,只听她道:“王爷出身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从来都不明白,机会…一直都是有心人努力争取到的,并不是别人施舍的。”她看似平缓的语气中,有一丝难言的酸涩。

东方濯愣在那里,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怀中人缓缓将自己推开,温暖的怀抱蓦然一空。

苏漓转身,翩然离去。

回到南苑,沫香便忙不迭地伺候她沐浴更衣,随后传了饭来。苏漓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姐,空胃睡觉最伤身体了,还是先起来吃点东西再歇着,听说几位主子都爱吃那道野菜,管家特地让厨房今儿又做好些呢。”沫香走过来将苏漓扶起,好心劝道。

苏漓心底一动,随意夹起一根野菜闻了闻,那味道与昨晚的一模一样,并无异常。昨日晚膳之后她回房没过多久,盛秦便来传话说东方泽相邀一见,这期间她没有再吃过用过任何东西,而身体产生异样,也是到温泉池后才出现的。

苏漓微微皱眉:“传管家来。”

沫香立刻传话下去,苏护不一刻便进了门来。

“静安王昨夜何时出了山庄?”苏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苏护八岁就进了相府,原是混了个采办的肥差,明里暗里私贪了不少银两,一年前东窗事发,痛哭流涕跪了三天三夜,夫人方调他来这偏僻的避暑山庄当差。

“小姐出庄不到半个时辰,静安王就来此寻小姐。得知小姐往后山去了,他便寻去。”苏护的声音低低的,头也低低的,脸色却很沉。

苏漓略一沉吟,笑道:“哦,我说怎么那么巧。连姐姐也去凑热闹!”

“大小姐…也许想去泡泡温泉吧。”苏护有一丝迟疑,这短暂的停顿没有逃出苏漓敏锐的眼睛。

“黎小姐处是何人服侍?”苏漓故作无意地地喝了一口茶。

苏护立刻道:“巧儿去服侍的。昨儿夜里黎小姐早早就歇了,想必白天赶路累的。”

苏漓心中一沉,立即起身道:“你下去吧,这野菜不错,也不能天天儿地吃。换个口味罢。”

苏护面色一顿,连忙诺诺而退。苏漓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唤道:“沫香!随我去瞧瞧镇宁王。”

主仆二人踏进前厅时,东方泽刚刚起身,他面色略有些苍白,精神已好了很多。桌上摆满了膳食,那道野菜赫然在列。芳儿正立在一旁为他布菜。一见到苏漓连忙福身请安。

东方泽的目光温柔望来,淡淡笑道:“苏苏来了,正好,一同用膳吧。”

苏漓也不客气,在他身旁坐了,笑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野菜到底是些粗鄙之物,怎么能天天用这些东西招待王爷?”

说着,苏漓看似无意地向他递了个眼色,东方泽心下了然,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乡野小菜,虽不能与皇家内苑的膳食相比,却自有它的风味。怎么苏苏不喜欢这道菜么?”

苏漓笑道:“王爷喜欢就好。不过王爷新伤未愈,膳食还是要多加注意。来人,将这些菜都撤了,重新做些来。”

“是。”两名婢女恭敬应道。膳食很快就换了新的来,东方泽轻轻去握她的手,笑道:“苏苏如此尽心,真令本王感动。”

苏漓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小女子是主人,怎么能怠慢客人?对了王爷,这些奴才侍侯得可好?”

东方泽哈哈笑道:“好,无一不好。尤其是…芳儿!那温泉,可是芳儿告诉本王的。果然不错!”

芳儿红了脸,连忙道:“奴婢尽心侍侯王爷是应当的。”

“芳儿,你如此尽心,方才撤下的菜,今晚就赏你了。”苏漓笑道。

芳儿大喜,山庄招待贵宾的菜肴,无不精挑细选,平时虽然见得多,可从未有机会尝过。当下拜倒道:“芳儿多谢小姐赏赐。”

“你下去用饭罢,这里有我就行了。”苏漓温和的笑意令芳儿心生喜悦。连忙再三拜谢,到偏房吃饭去了。

东方泽笑意渐深:“你把婢女叫走了,谁来侍侯本王用饭?”

苏漓执筷为他布菜,淡淡道:“王爷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有苏漓在,自然不会怠慢了王爷。”

东方泽也不客气,光动嘴不动手,吃了个兴致勃勃。那眼里的笑意,已不知何时温柔如水。苏漓心下轻跳,竟不敢直眼看他。经过昨夜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她对他的心,早不如从前那般从容镇定。

一顿饭竟吃了将近半个时辰,芳儿用过饭后前来谢恩,东方泽一摸腰间,突然皱起了眉头,“本王的玉珮怎么不见了?”

苏漓脸色一沉,“芳儿!”

芳儿吓得连忙跪下道:“奴婢不知!今儿王爷回来时,奴婢并未见到王爷有携带玉珮!”

东方泽摆手道:“不怪她,可能是本王昨夜掉在温泉池了。”

苏漓不满道:“你立刻去找,找不到就去管家处领罪吧!”

芳儿脸色一白,连忙叩头,转身就跑。苏漓见她飞快出了院门往后山奔去,脸色已经阴沉了大半。

东方泽道:“好,苏苏聪慧过人,本王得助苏苏一臂之力!”立刻唤来盛秦低语了几句。

苏漓冷冷道:“她敢引你去温泉池,定是有人授意。让她去以身试验,最好不过。”

东方泽轻笑,“窗外阳光甚好,不如我们去树下坐会,我带了极品青芽来,正好与苏苏品茗言欢。”

苏漓没有拒绝,吩咐下人将桌椅搬到院内,东方泽和她坐在一旁果真只是闲聊。苏漓暗叹,这东方泽与东方濯同为皇子,一个从容镇定,一个性躁易怒,还真天差地别。

一个时辰之后,盛秦回转,东方泽目光微沉,仍然笑道:“如何?”

盛秦低声道:“一切如王爷所料。”

东方泽冷笑道:“好,人呢?”

“属下已将她带回下人房中。”

他平淡无波的眼光朝苏漓望去,笑意未变:“苏苏,芳儿是你相府的人,这件事…还是交由你来处理吧。”

苏漓起身道:“多谢王爷。苏漓定会查清楚所有内情。”

翌日午后,苏漓躺在软榻上小憩,或许是这两日劳累过度,她睡了一晚也没缓过精神,用过午膳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日光浓烈似火,晒得肌肤火烫,苏漓一双秀眉微微蹙起,身上出了一层细汗,湿黏腻人,很是难受。

身边有人影一闪,坐了下来,随即飘来一阵阵清爽的凉风,轻柔和缓,节奏均匀,苏漓舒服地叹气,唇边扬起浅笑,沫香这丫头越发伶俐贴心了。

那风,缓解了她的燥热,苏漓不自觉地向外翻了个身,轻纱衣领顿时敞开滑落,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一方锦帕,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正温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见此活色生香的场景,手顿时僵住。

苏漓立即警醒,这香气,绝对不是沫香身上的味道!她刷地睁开双眼,目光凌厉直逼面前为她执扇拭汗的人。

“怎么是你?!”

东方濯!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东方濯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拼命地咬着牙,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死盯着苏漓前胸,似乎是在竭力隐忍着快要爆发的冲天怒气。

苏漓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前雪白柔腻的肌肤上,全是点点淡红的痕迹。她双颊登时涨得通红,猛然醒悟,这是前晚在温泉池与东方泽意乱情迷之时,被他用唇烙下的吻痕!

苏漓飞快地拢紧衣领,将这片诱人的旖旎春光掩住,一把推开他还停在额头上的手,直坐起身向后缩去。她瞪大一双美眸,怒视东方濯,隐忍道:“王爷来我房里,为何不通报?好让苏漓好好迎接!”

东方濯神色木然,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手臂被她打到一旁,通红的眼底浮上难以言喻的绝望痛楚,那点点淡红在眼前挥之不去,好似化作了千万支钢针一般,悉数刺入他心头!

第七十二章 夫人的算计

前晚在温泉池边,他见到两人几近裸裎相向,拥吻着躺在池底,随后便冲出水面,即使是那样的情景,也已经让他无法忍受!想不到…想不到东方泽与她竟然亲密到了如斯境地!

苏漓警惕而防备的眼神,让他的心如坠深渊,东方濯痛苦地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东方泽!可是,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着自己,如果这样做,苏漓只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血液奔流如大江决堤。

一时间,房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濯才强自将满心的疯狂嫉妒压制下去,他微微张了口道:“我…”话一出口,他的嗓音让苏漓不由心头一沉。

昨天已经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到这时听来竟然是嘶哑暗沉,发声困难。

东方濯毫不理会,恍如不觉,只是哑着嗓子继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昨日…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我走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

苏漓垂眼一瞧,东方濯一身华贵的衣袍下摆染了不少脏污,双眼通红,神情疲惫不堪,他一个人走到哪里去了?

“你说,机会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要争取才能得到的。所以,我来找你,就是看看自己可不可以…争取到机会。你睡得很熟,我坐在这里很久,你都没发觉,看来一定很累。”东方濯绝口不再提其他的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中带了一丝无奈的凄凉。

苏漓心头一窒,他是在对自己表示关心么?那般细致呵护的举动,换做任何一人,也无法相信是高高在上,骄傲无比的静安王做出来的吧?她直觉地以为会是沫香,才没有动。

这样的东方濯,真的让她觉得很不适应,习惯了他的固执,他的易怒,他的骄矜,却从来没见到过他肯放低身段来对谁示好!可即便是这样,又能怎样?

苏漓别开眼,淡淡道:“王爷身份尊贵,做这等琐事,恐怕有**份。”

东方濯动了动唇,没说话。方才他一踏进房门,便被苏漓一张宁静睡颜钉住了脚步,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她对他不躲不避,毫无防备,他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气氛是如此静谧祥和,仿佛上天赐予的至宝。她稍露不适,他便立即拿起宫扇扇风,生怕她惊醒,扰了这一刻难得的美好,压根没想过是否因此失了身份。

“本王…本来不想惊动你,让你好好睡一会,结果还是…”东方濯忽然目光一滞,停在苏漓的手腕上不动了。

那素淡绿纱,质地清亮薄透,轻柔服贴于如雪肌肤,掩饰不住几块乌青,东方濯心底猛然一抽,飞快地探身拉住她的手,轻轻推高衣袖,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抚着那几块伤痕,痛心地哑声道:“这…是我昨天弄的?”

这答案显而易见。苏漓垂了眼,沉默不语。

“是本王不好…漓儿…”东方濯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将她手腕凑到唇边,似乎想要亲吻那曾经被他伤害之处。

苏漓一惊,顿时心生厌恶,倏然抽回手臂,迅速用衣袖将那青痕遮住,面色不悦地撇开头去,她还是很难接受他亲昵的触碰。

东方濯脸色骤变,他僵了片刻,缓缓地坐回原位,黯然失落道:“漓儿心中莫非还在怪本王?”此刻,他内心嫉恨东方泽已经到了极点,却只得将这口怨气生生吞下。

苏漓淡淡回道:“王爷误会了,小女子今日未曾沐浴,怕有辱王爷贵体。”说着,她借机起身下榻,走到距离较远的椅子坐下。

东方濯心头窒痛,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举动却令他伤心欲绝,他心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悟道:“你不拒绝他的亲近,是因为他为救你受了伤?”

听到这话,苏漓心中冷笑,东方濯,你永远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理解别人,却仍怪他人不给你机会。她微扬起头,盯着他一字字道:“确实如此,前晚若不是镇宁王肯冒死相救,苏漓恐怕早已命丧山崖。”

她果断坚定的回答,字字如锤重重敲在他心上。

东方濯脸色一白,噌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高高扬手。

苏漓心中一凛,戒备顿生,不知他又想做什么。

东方濯手起掌落,她身旁的小几“啪”地一声,登时被劈成几半,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苏漓,肃然道:“从今以后,本王绝不再做一件伤害你之事,若违此誓,有如此物!”话音未落,只听滴答滴答声响,几串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细流般淌落,滴在脚下迅速形成小小一滩血水。

他竟然没有用内力,只凭一股狠力生生将这小几劈断!

东方濯脸色郑重严肃,没有半分敷衍之意。不等她说话,他飞快地做出保证,哑声道:“他能为你做到的,本王一样可以!”说罢,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即大步转身出了房门,扬长而去。

这东方濯果然是个疯子!苏漓怔在当场,半晌无法言语。门外忽然传来沫香恭敬的声音:“奴婢见过镇宁王。”她当即回神,这兄弟俩好似商量好一般,一个刚走,另个就到。

人影一闪,东方泽进了屋来,脸色较前两日已好了许多,他柔声笑道:“苏苏。”

苏漓连忙起身,施了一礼,轻声道:“苏漓见过王爷。王爷出来走动,身子可大好了?”

东方泽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亲昵笑道:“苏苏对本王当真如此关心?”他一眼便将屋内稍显凌乱的景象尽览无遗,瞥到地上那小滩血迹,眸光微冷。

苏漓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温柔的扶持,淡笑道:“王爷请坐,沫香,上茶。”

东方泽抬手阻止,“不必,本王是特来向你辞行。”

苏漓惊讶道:“王爷这么快就回去?可是京城有事?”

东方泽凑到她面前,别有深意地轻笑道:“怎么?苏苏舍不得本王离开?”他眸光如水,凝视着她,颇有几分探寻之意。

苏漓心头一跳,退开几步,低眼淡笑道:“王爷又说笑了。”

东方泽寸步不离,紧贴住她低声叹道:“本王从不说笑,难得与苏苏亲近,本王的确…舍不得分开。只是公务缠身,不得不离。”他在她耳畔轻柔低喃,似有浓浓眷恋情意,令人一时无从分辨,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漓忍住微乱心神,平静笑道:“苏漓谢王爷厚爱,时辰已不早,王爷还是尽早动身为好。”

“苏苏所言极是。”东方泽想到京城线报,眼光一闪,瞬间恢复平静,叮嘱她道:“本王不在身旁,你一人还要多加谨慎。”

苏漓心底微暖,轻轻点头,东方泽不再多话,告辞离去。

这次出府说是散心游玩,结果惹出更多乱子,如今温泉池一事线索已明,此地多留无益,苏漓叫人传话下去,表示临时有事,自己明日启程回京,请静安王与两位小姐去留随意。苏沁得知十分不满,转头一听东方泽已经走了,顿时也觉得无趣,与黎瑶商定一起回去,只有东方濯没有明确答复。

翌日清晨,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山庄门口准备出发,东方濯的身影赫然出现,他大步走到苏漓的马车前,递给她一束娇艳的鲜花,五颜六色,品种各异,竟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每一朵还沾染着晶莹的朝露,闪着动人的光芒,显然是山上刚摘下来的!

苏沁顿时嫉妒得眼睛发红,这死丫头到底有什么好?两位王爷都对她如此上心!黎瑶淡淡转眼望向车外,彷如不见。

众目睽睽之下,苏漓无奈,只得接过,幸好东方濯也没多言,随即翻身上马,一行人终于踏上返京路程。

回到相府,苏相如上朝未归。正值晌午,苏漓便与苏沁母女一同在饭厅用饭,三人分别在桌旁坐了,苏夫人满面堆笑,一双眼不安地在苏漓身上打转,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在期待什么。苏漓心中冷笑,只是顾自吃饭。

终于,苏夫人忍不住开口笑道:“听说两位王爷同黎小姐一起去了山庄做客,年轻人难得相聚为何不多玩几日,这么快就回了?”

苏漓锐利的目光刷地望向苏夫人,黎瑶明明是自己临时起意前去邀请,短短数日,山庄与相府并未消息通报,山庄里若无内线,你又从何得知有事发生?

苏沁冷哼一声,重重放下碗筷,斜睨着苏漓鄙夷道:“娘猜得可真准,妹妹身份尊贵,今非昔比,走到哪儿都是让人瞩目的焦点!这次啊,更是厉害,镇宁王为了救妹妹,受了一身重伤!困在山下整整一夜,再晚些回庄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心中嫉恨苏漓,故意夸大事实,却把苏夫人吓得不轻,正在夹菜的手一颤,筷子险些滑脱,失声惊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漓淡淡扫她一眼,将当晚发生之事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她字字说得平淡,听在苏夫人耳中却如同惊雷,一颗心砰砰直跳,就快要跳出喉咙。

苏漓心中微沉,暗自打量着苏夫人的脸色,轻叹道:“那晚虽是有惊无险,却叫王爷受了伤,幸好并无大碍,否则因此在避暑山庄管辖内出了闪失,只怕相府也担待不起。不过,王爷还说…”

苏夫人立时心头猛跳,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她,不由自主跟了一句:“王爷还说什么?”

苏漓顿了顿,刻意放缓语速,沉声道:“王爷说温泉池一事来得有些蹊跷,他觉得不似巧合,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已经传令下去定要严查,务必早日找出幕后主使之人,一旦发现决不轻饶!”她有意不提东方濯突然出现,与东方泽出手相搏,才导致这件事闹得如此严重。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皇后知晓,后果恐怕更不堪设想。

苏夫人脸色发白,半晌才回过神,强笑道:“的确是要好好查查…”

苏沁恨恨地瞪着她,那夜她本有大好机会接近心上人,却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会在自己床上,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而天亮之后,与东方泽一同回来的竟然是这小贱人!王爷要严查幕后主使再好不过,保不准就是这小贱人自己搞的鬼!平日里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勾引镇宁王!

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眼光一转,却看苏夫人神情异样,连忙起身小心扶住,疑惑叫道:“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苏夫人单手扶额,双目微闭,似在稳定心神,她喘了几下,方虚弱道:“没,没事,可能是最近天气太热,中了暑气。”

“前几日临去山庄,夫人便说身体不适,看样子应该是尚未痊愈,还是赶快回房歇着,找大夫来瞧瞧才好!”苏漓好心地提议道。

苏夫人微微点头,心神不安地站起身,被苏沁搀扶着离去的身影略显仓惶。

苏漓头也没回,举起茶杯饮了口茶,唇边滑过一丝冷笑。按照两人商定的计划,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东方泽的了!

这一夜,相府内格外宁静。

第二天午后,苏漓坐在房内,认真翻看门内弟子呈报上来的消息,不时与挽心交换意见。

离开京城短短几日,沉门内一切运作正常,各项事务被四名得力助手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人知道,看似一夕之间满门覆灭的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沉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在京城里扎了根。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只是,听说上次她躲进的那个棺材铺,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想必东方泽赶着回京都就是为了此事。他若在查那个锦囊,棺材铺就是个线索,现在线索没了,他定然会头疼。可她却不能把锦囊交出去,以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小姐小姐!”沫香气喘吁吁地跑进院门,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苏漓不禁问道:“何事惊慌?”

沫香扶着门框,连连喘气道:“镇,镇宁王来了!请小姐立刻到前厅去。”

苏漓连忙放下手中笺纸,眸光一闪,东方泽办事果然利落!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待相府众人接到通报赶去之时,东方泽早在相府前厅坐着候了一阵,此刻他面无表情,目光阴鸷,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冷漠气息。

众人一见,心内皆是颤了几颤,都不敢靠近前去。他与苏相如交情匪浅,多次驾临相府必定会提前相约,像今日这般不请自来,扬长直入,确是前所未有的。

远远望见他阴沉冷漠的脸色,苏相如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感,连忙振作精神,上前拱手笑道:“王爷今日忽然大驾光临鄙府,不知所为何事…”

“苏相爷,”东方泽缓缓抬眼看他,冷冷一笑,叹道:“你与本王同朝共事数载,彼此相互扶持,正可谓惺惺相惜,荣辱与共。本王一向待你如何,想必相爷心中也十分有数!”

苏相如心中一惊,面上惶然道:“王爷所言极是,老夫心中惶恐,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数日前,你邀本王去苏府避暑山庄游玩,本王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想不到竟然被贵府中人设计暗算,险些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东方泽目光如刃,他骤然间发作,声色俱厉,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此话一出,不止苏相如,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苏夫人与苏沁,也是惊得呆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唯有苏漓,面色无波,镇定自若。

苏相如大惊失色,不禁失声叫道:“竟有此事?!老夫…老夫未曾听说啊!”

“相爷言下之意,是本王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了?”东方泽脸色一变,缓缓逼近。

强大的压迫感,顿时劈面而来,苏相如浑身一颤,慌忙低头道:“下官不敢!”他心惊难定,飞快改了称呼,迅速稳定住思绪,东方泽一向行事缜密,若手中没有确凿证据,绝不会这样直接登堂入室,兴师问罪!苏相如暗暗皱眉,到底是谁这样不小心,被他抓到了把柄?

苏相如飞快地转着脑筋,脸上却挤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连声道:“王爷英明神武,请恕下官愚钝,还请给下官一个明示。”

“盛秦!把嫌犯带上来!”东方泽高声喝道。

“是!”

盛秦应声而入,他身后紧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避暑山庄的管家苏护与婢女芳儿!此时两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发丝凌乱,衣衫上还染有斑斑血迹,那样子好似被人追杀过。二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走到厅中,“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苏护?!你,你怎会在此?”苏相如惊疑不定地叫道。

“回…相爷的话,小的昨儿夜里被人追杀,若不是有镇宁王的人出手相救,只怕…只怕这会儿已经见了阎罗王了!”苏护哭丧着一张脸,似乎心有余悸,后怕尚存。

“你,你为何会被人追杀?”苏相如惊喘一声,随即恍然悟道:“…难道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设计陷害王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他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脚,猛然将苏护踹翻在地。

东方泽顿时面色一沉,冷声制止:“相爷稍安勿躁,先让他把话说完。”冰冷的语气,顿时叫苏相如顿住身形。

一把长长的胡须,被气得乱颤,苏相如竭力平复着喘息,拂袖怒道:“苏护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护挣扎着爬起身来,眼光瞄向一旁的苏夫人,只见苏夫人此时面色发白,双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苏护哭道:“小的前几日接到府中传信,说是大小姐与二小姐要来庄里避暑,随行的可能还有两位王爷,夫人…命小的好生伺候,不得有失。她,她还特地嘱咐,要小人务必为大小姐和…镇宁王制造机会,说是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几乎要磕在地上。

这一番话,听得苏相如脸色铁青,尚未来得及发作,苏护这时忽然又抬起头来,朝东方泽委屈叫道:“小的只是一介管家,要不是被人逼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算计王爷您啊!”

“你胡说八道!”苏夫人用手指着苏护,气得浑身直颤,几乎站立不稳,无法掩饰眼里的惊惧。

东方泽冷笑道:“哼,苏管家真是个好管家!当晚你故意安排了那特产野菜,还十分卖力地推荐,设好第一步圈套!那菜所有人一起吃了,正造成一种假象,一旦事发也不会立刻察觉到这上头!”

他缓缓踱了两步,站到芳儿身后,迫人的压力顿时叫她身形不稳,直扑在地上,浑身发抖。

东方泽继续冷冷道:“第二步,你便让芳儿来劝服本王,去山顶温泉散心解乏…本王前脚刚到,紧接着苏大小姐便上了山。”

苏沁惊呼一声,瞪眼望着芳儿,忍不住大声叫道:“原来你是故意引我去的?”话一出口,她随即捂住了嘴,惊觉失言。那晚镇宁王待她与平日的确略有不同,多么好的一个机会!自己竟然没有把握住!一时间竟又羞又恼。

这会儿,再抬眼悄悄望向身畔的东方泽,那一张完美无缺的俊颜冷漠如冰,从骨子里透出阵阵寒意,却仍然让她心醉不已。

“野菜没有问题,温泉也没有问题,两者结合才会使人旖念丛生,**大动。懂得利用天然优势,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亲生女儿的清白之身,布下如此巧妙之局,这一番筹谋当真煞费苦心,苏夫人…你甘冒如此大险,所谓何来啊?”东方泽语声轻柔,目光越过苏相如,直射向他身后的苏夫人,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苏漓眸光轻闪,东方泽这副神情,分明是发怒前的预兆。

第七十三章 苏漓身世有异

苏夫人躲在苏相如身后,全身抖如筛糠,脸色早已煞白,听到东方泽点名到自己头上,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直接向后一倒,竟然昏了过去。

苏沁被吓得七魂少了六魄,扑过去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尖声大叫着:“娘,娘!您怎么了?”

“夫人,夫人!”苏相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唤道。

苏漓连忙蹲下身去查看,发现她只是气血攻心,伸手在她心口处揉了几下,又从怀中取了清神醒脑的药油,在她鼻子下面闻了一阵,只听苏夫人细弱地呻吟一声,缓过气来。她眼光迷茫,毫无焦距,过得片刻,才渐渐恢复了光亮,意识也随之清醒。设计谋算当今皇子,还极有可能是未来诸君,这罪名可真是不小!苏夫人顿时掩面痛哭。

东方泽无情的话语仍旧响起,仿佛一道催命符:“相爷,依你之见,这事,本王该如何处置啊?”

“老夫…”苏相如哽了一哽,半晌说不出话,看着苏夫人母女二人禁不住仰天长叹,十分痛心无奈,真是!恨铁不成钢!他忍不住气恨道:“哭,哭,哭!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我平日里跟你说的,你全都记不住!这么大岁数全都白活了啊!为沁儿那点儿女情长的闺房心事,你就头脑一热,做出这等大逆之事?是不是要搭上全府上下一百多口的性命才肯罢休?!”

苏沁到此时,彻底明白那晚之事是她娘为了她,才走的一招险棋,眼见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爹爹的指责一句也不敢分辨,内心突然纠痛万分。若不是为了她,娘怎么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事?如今生杀大权维系在那一人身上,她突然如梦初醒。

苏沁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东方泽面前,连连叩头,已是泪如雨下,精致的妆容被糊成一团糟,看上去活像个鬼。她语无伦次地哀求道:“王爷,王爷,是苏沁不好,是苏沁痴心妄想,不该对王爷存了心思,王爷要罚要杀,都冲我来吧,我娘她一把年纪,受不住…求求您了,王爷,沁儿求求您了!”她不停地求着,试图伸出手去抓住东方泽衣袍的下摆,仿佛最后绝境中一根救命稻草。

东方泽眼中狠戾顿生,两道雪亮的目光彷如世间最锋利的剑刃,瞬间斩断了苏沁心底最后一丝期盼!此刻,他毫不掩饰满面嫌恶,原来,他竟是这样的讨厌自己!那晚若换做其他男人,只怕早已把持不住,可是他,却清醒得对自己弃如敝履…从来就没有机会,再费尽心机又有何用?!她瘫坐在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而来的绝望,放声大哭。

相府前厅,一时间充斥着苏氏母女的嘤嘤哀泣之声,沉重地压在厅内每个人的心头。

从没想到,好似苏沁这般骄纵蛮横,自私自利之人,也能在关键时刻对苏夫人舍命相待,她们母女二人,为了彼此,倒还算是心存真情。看来这苏沁,倒还不是一个毫无良知的人。

想起母妃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苏漓心头一痛,深吸口气,轻声道:“王爷,温泉池一事,夫人也是为了姐姐待王爷一番真情,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如今,还请王爷念在她们母女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东方泽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苏所言极是!王爷,此事只是夫人一时太冲动,念及沁儿对王爷一片真心,才糊涂做错事。夫人!快将前因后果从实招来,求王爷宽大处理!”苏相如厉眼看向苏夫人,当真是又急又怒。此时想脱罪已无可能,只有让夫人多说软话,争取同情。

苏夫人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泣声道:“王爷恕罪啊!老身…老身真是一时糊涂啊!只因沁儿,心系王爷,几次三番对老身说,此生非王爷不嫁。前次选妃宴上,她不得王爷垂青,回府之后吃不下睡不好,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哼!”东方泽冷哼一声,“苏沁不得意,你相府不是还有苏漓吗?原来夫人竟如此偏心。”

苏夫人打了个哆嗦,眼泪又涌了出来。

东方泽扫了她一眼,似不经意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想出这等毒计?说!”

苏夫人看了苏漓一眼,喘了一口气道:“漓儿得沐圣恩,封为郡主,皇后娘娘召老身进宫叙话。”她话音苦涩,向来最为不喜的柳氏所生的孩子,竟然为她博得了各种颜面。

东方泽冷淡的目光一转:“接着说。”

“这次的事,并非是老身一人的主意!”苏夫人喘了几下,忽然目光一闪,叫道:“而是…”她话音未落,苏护却如离弦之箭般弹到苏夫人面前,面色狰狞,双指如勾,直奔她咽喉要害而来!顿时吓得她脚下一软,又跌坐在地。

只是差了那么一寸,苏夫人便要被他锁住咽喉!忽然银光一闪,盛秦出现在苏夫人身后,苏护惨叫一声,那伸出去的手臂已被盛秦齐腕斩断!断腕之处,嫣红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倾泻而出!

谁也没有看清盛秦是如何出手,他人明明在厅外,却彷如鬼魅一般,倏忽而至。苏护倒在地上连连翻滚,哀号不断,盛秦上前欲要为他点穴止住鲜血,却不料他翻身坐起,用另一只手狠命向天灵盖一拍!“喀喇”一声,头骨尽碎,苏护唇边缓缓流下一丝鲜血,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苏府众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苏护就已经气绝身亡。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盛秦刷地跪地。

“你退下。”东方泽淡淡挥手。盛秦躬身退出厅外。

“苏夫人,很明显有人不想让你说出真相。想不到苏府竟然也有她的人…”东方泽语声渐轻,眼光暗沉。

苏夫人已经吓得呆了,面白如纸,她急促地喘息,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忽然就跳起身来,满面激愤地叫道:“是皇后娘娘指使老身这么做的!”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这苏护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人?!

东方泽却眼光平淡,神色未动分毫,仿佛答案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苏漓闻言忍不住心头忽地一沉。皇后?此事为何又与皇后扯上了关系?

见东方泽没有反应,苏夫人有些急声又道:“前阵子皇后娘娘召见,老身欢天喜地前去。闲聊之时,皇后娘娘提及自己膝下无女,很羡慕苏家有两个这样乖巧伶俐的漂亮女儿。后来…皇后娘娘暗示,漓儿是自己属意为静安王挑选的未来王妃,而沁儿心系镇宁王,若是积极促成,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府两位千金若能分别嫁与两位皇子,那苏府以后在朝中的地位便一跃千里,必定无人能及!”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喘息声日渐急促,面色发白,显然已明了皇后之用心。

苏相如听罢惊道:“此事为何不对老夫讲?”

苏夫人低下头,黯然道:“老爷一心为王爷打算,如今漓儿封为郡主,哪里还会想着沁儿?我见沁儿为了王爷整日茶饭不思,神魂颠倒,一狠心便做了决定。”

苏相如脸色发青,气得跺脚道:“糊涂啊!”

苏夫人哭出声来,哽咽着已说不出话。

东方泽微垂了眼睫,墨黑眼瞳深处寒意彻骨,瞬间凝聚,待抬起眼时,已恢复如初。

“王爷,”苏相如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拜倒,老泪纵横道:“都怪老夫平日疏于管教,才弄出今天这样荒唐的事。只是夫人与老夫夫妻共度数十余载,她的为人老夫亦十分清楚,若非此次被人利用,凭她自己,是断不会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求王爷看在下官的份上,饶了夫人这次,以后王爷有需要下官之时,下官绝不退缩,一定为王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半晌,东方泽缓缓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他扶起,忽而一笑道:“苏相爷言重了。这事,既是另有他人从中作祟,本王若再不依不饶,岂不是不近人情?起来吧!此事仅此一着,若有再犯,本王,绝不轻饶!”

“多谢王爷!老臣用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苏相如擦着眼中浑浊的老泪,感激涕零地连声道:“多谢王爷开恩!还不快点过来谢恩!”他狠狠瞪了苏夫人与苏沁一眼,暗示她俩赶紧过来。

那母女俩连滚带爬地扑到东方泽面前,泪眼滂沱,一连叩了多个响头,半天都没站起来。

上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敌对相向,转眼间又化了干戈为玉帛,真真是一出唱念坐打俱佳的精彩戏份。

时至此刻,苏漓方能真正体会到东方泽的艰难处境,看着他一张俊脸,依旧平静镇定,她的心,不禁微微刺痛。储位之争,也是彰显后宫之宠的最有利表现,谁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谁最能得到有力支持,可惜梁贵妃薨逝,他自此无所依靠。皇后一党为了东方濯,必定会加紧对他的打压。他不得不依仗的朝中势力——苏相如,暗中也是摇摆不定,甚至可能还会伺机而动…今日面对这样的算计,只怕他也是强忍下这口气。

似乎察觉到她在注视着自己,东方泽眼光一转,对上苏漓清澈如水的目光,幽深的眼眸中迅速掠过一丝柔情,他微微一笑道:“时候已经不早,本王告辞了。”

苏相如暗中松了一大口气,却仍是假惺惺堆地满面堆笑道:“王爷,天色不早,还是用了饭再走吧?”

东方泽淡淡道:“本王还有事,改日再说吧。”

苏相如连连点头,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东方泽送出厅外。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可是苏漓知道,更大的风波,还没有到来。

回了小院,挽心却不见了踪影,直到傍晚用过饭,她方才形色匆匆地进了屋,眉间紧锁,似是有着重重心事。

苏漓见她脸色不对,随意找了借口将沫香支开,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

挽心神色凝重,在她身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报,递给苏漓,沉声道:“秦恒那里接到消息,最近有两方人马在暗中打探小姐的身世,一方是定国太子郎昶,另一方是汴国使节忽尔都,这个忽尔都最是厉害,他已经追查到了当年为小姐接生的接生婆,却不料被一个藏在暗处的女人抢先一步,杀了。”

苏漓一愣,“我的身份…他们不是都很清楚?还有什么可查的?”低头看完手中几张笺纸,她疑声问道,心头却不由微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接生婆,为何会被人灭口?难道苏漓的身世当真隐藏了什么秘密?

挽心眼光微微一跳,她对此也是不明所以,摇头道:“现在还不太清楚他们真正的目的。两方人查得都很仔细,从小姐出生的地点,时间,到二夫人的家世,样貌,年龄,甚至连当年她与相爷如何相识,也都问得十分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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