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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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继续道:“因此,昔皇妹的叛逃,不仅仅是叛教,更是叛国!朕派出去寻找她的又岂止圣女教三大长老!只是…朕有吩咐,只可活捉不可伤她性命,因此才令他们诸多顾忌,办起事来缚手缚脚,昔皇妹才能屡次逃脱。朕…明知如此,却仍然不忍心对她狠下杀手!朕的诸多兄弟姐妹之中,她虽不是与朕最亲的,但感情却是最好的。”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难过又道:“朕,一直给她机会,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朕…甚至还让人告诉她,朕可以允许她生下孩儿,但她却铁了心要离开!她…终究不肯信朕会善待她的孩子!”

皇帝仰起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而又伤感。

阳骁劝慰道:“父皇不必难过,小阿漓这不是来了吗,只要父皇像疼爱儿臣一样的疼爱她,相信皇姑母在天有灵,一定会明白父皇的心。”

虽然苏漓并没有承认,但似乎他们都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容惜今的孩子。

皇帝点了点头,朝苏漓招手道:“阿漓,你过来。”他威严的脸上带着慈爱的表情,苏漓迟疑了一分,朝御案走近。

皇帝看着她的脸,叹息道:“朕此生也有不少子女,最疼爱的,只有骁儿和璇儿。”提到阳璇,他脸色黯淡几分,“如今璇儿已经不在,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朕会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的看待。”

突如其来的恩宠,令苏漓很不适应。当初阳骁在晟国千方百计想夺走指环,如今她人在此处,汴皇却对指环只字不提。

苏漓眉心微沉,还未开口说话,阳骁已然笑道:“父皇,为何是女儿?当儿媳不行吗?儿臣可是对小阿漓喜欢得紧呢!小阿漓,当初在晟国你没有选我,现在到了汴国,你嫁给我,我保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他笑嘻嘻地望着她,看似满不正经,眼底却精光闪烁。

皇帝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似乎乐见其成。

苏漓平静道:“多谢汴皇和四皇子厚爱。苏漓一介民女,实在担当不起。”

圣女教与母妃还有皇室的谜团,她已经弄清楚了,无意在此多留,正要告辞,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凝重的声音:“启禀皇上,边关急报!”

皇帝脸色一变,“传。”

勤政殿大门打开,太监领着一名风尘仆仆地将士进殿,那人远远地跪下,急声道:“参见皇上!”

“边关是否有变?快说。”

“启禀皇上,晟军诈败,引忽尔都将军进了迷原谷,我军两万精锐将士被困瘴气山林。林里瘴气之毒甚重,我军无人能解。”

“有这等事!”皇帝拍案而起,肃容冷目,与方才的和蔼悲伤大相径庭。他怒道:“好狡猾的晟国人!”

阳骁脸色也变了一变,安抚道:“父皇先别动怒。”

皇帝问道:“你有办法?”

阳骁看了眼苏漓,摆手命那将士和太监都退了出去,这才笑道:“儿臣对医毒药理并无研究,但若是小阿漓肯帮忙,我想解救忽尔都将军脱困并不是问题。”

苏漓皱眉看他,冷冷道:“我只略通花草药理,对山林瘴气并不了解。”

“你手下有人了解就行了。”阳骁朝她笑道,“小阿漓你有所不知,圣女教每一代都有一位长老精通医毒药理,历代之中,以玄机长老最为出色。我们所用之毒,大多出自他手。听闻他培养的四大杀手,各有所长,其中一人必定精通此道。”

苏漓知道他说的是江元,可她并不想卷入两国战争的是非当中。

阳骁却道:“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回,不然你已经走火入魔了!现在我有困难,小阿漓你难道忍心看着不管吗?”

他偏着头看她,故意做出一副哀怨又可怜的表情,其实心里算得比谁都精。苏漓眉头微皱,沉默片刻,“我只负责解毒救人。”

阳骁立即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等等,我有个条件,你们要替我保密身份。”

“那是当然。东方泽屠我汴国使臣,杀我皇妹,我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让他抱着他的皇位孤独终老,痛不欲生,我才觉得痛快。”阳骁灿然大笑,眼底的愤恨却掩饰不住。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朝苏漓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听到阳骁这样说,她的心控制不住抽了一下,竟然泛起一丝不该有的疼痛。她强迫自己忽略它,昂起头,远远望向那皇城高墙之外,阴云密布的天空。

时间紧急,阳骁只带了贴身侍卫石侩石敬两人,与苏漓一行五人,赶往边关。快马加鞭,连着赶了半月路程,终于顺利到达汴国边境域口。

作为汴国最重要的军事防守之地,域口虽繁华热闹,却治安严谨。苏漓一行人路过街市,直奔驻扎在域口南面的汴军大营。

守门士兵认得阳骁,慌忙行礼:“参见四皇子!”

阳骁的脸色难得地正经,摆手问道:“皇叔人在何处?”

“回四皇子,王爷与众位将军正在中军大帐议事。”

“带小王过去。”

“是。”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帐外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拦住:“萧王有命,议事期间,任何人不准擅入!”

阳骁抬头道:“好大的胆子,连小王你也敢阻拦?石敬。”

“是!”他身后一名侍卫应声一闪,刀已架上那人脖子。阳骁冷哼一声,带着苏漓等人昂头大步而入。

帐内正在议事的将军们面色尽皆一变,回头见是他,全部愣住。坐于首位之人,身穿帅袍,在一众身形高大、面相粗犷的将领之首,更显得他面容阴柔俊美,但周身气息,却强势冷硬,俨然有王者之势。他一见阳骁便冷了脸色,眼光在他身后五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陌生人身上停住。

苏漓抬眼,望见那人面容,心里微微一震。此人应该就是阳骁口中的皇叔、侍卫所说的萧王——阳震!他的五官轮廓,竟然和她的母妃有几分相像!苏漓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皇叔,众位将军,多日不见,各位别来无恙?小王真是想死你们了!”阳骁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很不正经地笑容,令这中军大帐原本严肃的议事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有人想笑,连忙低下头又忍住。这位四皇子总是爱油腔滑调,似乎众将领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四皇子不在皇城待着,跑来边关做什么?”阳震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苏漓,“你身为皇子,随意带生人直入军营,擅闯议事大帐,该当何罪?!”他声音严厉,显然十分不悦。

阳骁似乎分毫不觉,上前嘻笑道:“哦,侄儿也想在皇城里听听曲儿找找乐,可是父皇偏要小王来宣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汴皇手谕,浑不在意地晃了晃。

众人吓了一跳,立刻哗啦啦跪倒一片。

阳骁笑意加深,挑眉看了阳震一眼,“萧王接旨。”

阳震迟疑的眼光一闪,缓缓地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四皇子阳骁带沉门众人前去天门迷原谷解瘴毒之困,萧王全力相助,不得有误,钦此。”

“臣,遵旨。”阳震躬身接过圣旨,面色几不可见地一沉。

“他们是沉门中人?”阳震收起圣谕,目光扫过苏漓的脸,微微一顿,只觉得这名女子面具后的一双眼,清光冷透,慑人心魂,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沉门?”一人惊讶接口,脸色大异,思索问道:“就是晟国最有名的江湖杀手组织?”

这个声音很熟悉,苏漓抬眼一看,竟是当初随忽尔都出使晟国的师爷速穆!他站在阳震身后,先前苏漓没注意到。

阳震沉声说道:“既然奉皇命前来相助,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这面具后头,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要留在军营,就得摘下面具!”他身形一动,转眼就到了苏漓面前。

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几乎将她笼罩。苏漓身形未动,只是略略抬头,望着眼前的人,他原来是自己的至亲的人啊!

阳震也在看她,带着惊讶和犹疑。

阳骁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忽然一指苏漓身后的挽心,笑道:“这位是沉门新任门主沉香,其他四位是沉门门主手下四大杀手。沉门中人行走江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皇叔应该有所耳闻吧?!父皇此次特许他们前来相助,见任何人都无需摘下面具。”

阳震登时目光一沉,却仍然紧紧地盯着苏漓:“区区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有何能耐助本王一臂之力?来人,带四皇子他们下去歇息。”

阳骁目中冷光一闪,笑嘻嘻道:“听皇叔说歇息,侄儿赶了几天的路,真的好累好想睡觉,可惜父皇有令,忽尔都将军乃我汴国第一名将,绝不能困死山林!小王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救不出将军,要被军法处置!到时候真要永远睡觉了。”

他苦着一张脸,全然是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底下众人又忍不住露出笑声。

“小王可不想被父皇处置,皇叔就当可怜侄儿,赶紧帮帮我们,送我们去迷原谷吧。”阳骁脸上露出了浮滑的笑容,哪有半点困倦之态?救人如救火,皇帝的命令敢不遵从,即使他身为皇子也一样获罪,更遑论帐中各人了。一时间众人的脸色立刻肃穆起来。

此刻站在帐门边的一人说道:“四皇子有所不知,天门山迷原谷瘴气甚毒,从未有人敢轻易进去。若不做好准备,恐怕…”

“将军无须担心。”挽心淡淡开口,“我们就是来解除这瘴气之毒的。”

那人微微一怔,微有惊异,显然没料到她是个女子,立刻躬身道:“阁下若真能解这瘴气之毒,那忽尔都将军与我两万汴军就有救了。”

阳骁抚掌笑道:“好,不如就请于将军带我们前去吧。”

于将军下意识地看了阳震一眼,阳震目光一冷,令道:“于将军,你率领一支精锐军队,带四皇子前往天门山迷原谷。”

于将军立刻俯首道:“末将遵命。”

阳骁眼露精光,笑容未减,哈哈笑道:“多谢皇叔!皇叔记得为侄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等侄儿回来享用,告辞了。”

阳震眼眸一沉,没有说话,目送着一行人上马,渐行渐远,眼光却一直停留在苏漓的身上。这个人,为何给他那样熟悉的感觉?

出了域口,便是天门山。忽尔都等人被困之地位于天门山西面迷原谷。谷中地势奇特,山石林立,黑雾缠绕,终年不散。平常无人敢入。

穿过石林,就到迷原谷入口,一股湿热之气扑面而来,阳骁目光微沉,低声问道:“小阿漓,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

苏漓微微皱眉,一股腐味伴随着隐约的臭气,淡淡充斥在湿热的空气里,山林入口一条浅浅小溪,颜色发绿,的确是瘴气之象。

“鬼使。”苏漓闭了闭眼,仔细地分辨着气味,转眼看向江元,他目光一闪,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分给大家,淡淡道:“此药可避瘴气,只要三个时辰内离开山林,可保无恙。”

服下药,阳骁一马当先,冲向谷内。于将军连忙指挥士兵们跟上。

越往里走,越是腥秽逼人。

很难想象,这样重的瘴气山林里,无食无水,一日都嫌漫长,但忽尔都等人已被困于此地半月之久,如何才能活下来等待支援?阳骁一反常态,收起不正经的笑容,脸色凝重起来。

不多时,零落的尸骨就在眼前,有些已经腐烂,有些是新添的。

苏漓皱起眉头,众人一齐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草木林中,大批的将士,或倒或坐,大多面色灰暗,有不少已经失去知觉。于将军内心一紧,忍不住叫了起来:“忽尔都将军!”

众将士也纷纷大声呼唤,终于,在前方人堆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一瞧,前方不远处有棵大树,树下坐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头戴盗甲,面色发黑,正是忽尔都。阳骁快步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叫道:“将军!”

苏漓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放到忽尔都鼻下晃了几晃。忽尔都悠悠清醒,看到阳骁,他立刻激动叫道:“四皇子?!”

阳骁点头,扶起他道:“将军什么都不必说,先试着运运气。”

忽尔都依言闭上眼睛,运了运气,果然气息畅通无阻,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起身跪谢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阳骁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她吧。”他指了指身旁的苏漓,笑容神秘。

“多谢这位…”他抬头看着苏漓,此人身形纤细,眼光清冷,感觉似乎有两分熟悉,他惊疑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妙使。”苏漓淡淡道。

忽尔都张了张嘴,似乎对她的冷淡有些不知所措,苏漓没再多说,转身去解救其他的人。查看之下,发现竟然有不少士兵还有气息,连忙将解药分发下去,为他们一一解毒。忽尔都与士兵们被困此地,无粮无水,全靠饮死去马的血,才支撑到此时,虽然解了毒,也全身乏力,行动都有些困难。阳骁命人带了水和食物,众人用过后,方才恢复了些原气。

苏漓低声道:“赶紧离开,否则恐怕有变。”

阳骁连忙扶起忽尔都上马,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两万精兵如今只余下三千多人,得到支援救助,众人立刻精神大振,鼓舞斗志向迷原谷外走去。一路行进虽慢,还算顺利,一个时辰之后,大队人马终于走到了谷口。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众人忍不住齐声欢呼,苏漓突然一抬手,沉声叫道:“停步!”

众人立刻严阵以待。

前方石林浓雾氤氲,隐约有人影一闪而逝,她飞身跃起,足尖试探轻点一块巨石,只听“轰隆”一声,巨石竟一分为二朝两边骤然分开,其间碎石如万箭并发,直朝苏漓激射而来。

苏漓心中一惊,挽心、阳骁等人脸色大变,五条身影齐齐动作,欲飞掠过去救人,却见苏漓身形急退,在半空中,纤臂一振,袖袍迎风鼓动,一股强大的劲力猛地自她周身散发出来,震得夺命碎石立即如飞灰四散。

苏漓看着自己的手,内心也颇为惊异。没想到静婉姑姑的内力,竟如此强大!体内突然气血翻涌,似有两股力量相互排斥,苏漓一惊,正待运气调整,那种不适却又突然消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阳骁凑上前来,惊讶地低声叫道:“哇!小阿漓,你得了静左使的功力,变厉害了!以后不能欺负我哦!”

苏漓没有理他,目光直盯着前方石林。

“看来有人借此地特殊地势摆下阵法,想将我们困死于此。”项离轻轻皱眉。

“啊!”众将士们无不惊呼,刚一只脚才从鬼门关撤回去,转眼又要踏进去,怎不叫众人心生绝望。有人不忿叫道:“冲进去跟他们拼了!”说完不等众人阻拦就想往里冲。

忽尔都立即怒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是。”众人齐应,停在原地,再不敢有所动作。

“小阿漓,你可看出这是何种阵法?”阳骁收了脸色,附耳低声问道。

苏漓没有回答。

刚才那一跃起的瞬间,她看到这片石林形状奇特,似有九门八方,不由想起当初岐山狩猎大会上的九门八卦阵。此阵原是晟国开国皇帝最宠信的军师所创,后经数次改良,愈加变幻莫测。整个晟国只有两个人会摆此阵,其中一个就是袁向。此次袁向领兵,先设计引忽尔都入毒瘴,再在瘴气山林外布下死阵,若非苏漓到此,无论汴军派多少人来营救,最终都将困死于此。

要想离开此地,必先破阵。九门八卦阵变化莫测,虚实不清,机关密布,威力无穷,一但走错,随时会被乱石穿心而死,比方才危险数倍。当初狩猎大会东方泽曾暗中指点,她对阵法有些了解,虽然如今情形有所不同,但一个阵法的生死之门,应不会有变。

“我需要九个人。”苏漓终于开口,淡无情绪。

“好!”阳骁笑逐颜开,立刻叫道:“忽尔都将军、于将军,石侩、石敬,随本皇子助妙使破阵!其余人等,原地待命,啸声为令,全力冲出阵外,不得有误!”。

“是!”千人同应,士气大增。

苏漓心头一震,看惯了阳骁吊儿郎当的模样,想不到他号令三军,竟然气势不输给忽尔都。此人,年纪虽轻,却是个人物。

“众将听令,南入坤门!”苏漓沉声叫道,九道人影如飞鸟掠起,瞬间隐没在巨石之后。

“顺西南,破离位中。”清冷的声音发出指令,九声轰隆巨响从不同方向同时传出,随后还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显然破位之人遭遇了伏击。苏漓暗想,巨石摆阵之后必有攻击之人,以他九人的武功,对付兵卒应该绰绰有余。

忽尔都一刀砍翻守在位门后的晟兵,手心冒出冷汗,心想他们九人之中,若有一人不能一招杀敌,岂不是要坏事?当下凝神贯注,静听声音。

不多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声音:“顺东南,破乾位…”

九人动作奇快,不一会便解决了阵门后守卫之人,破阵如破竹,转眼间九门中晟军伤亡过半。

这时阵外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男声:“阵中何人?为何懂我晟国秘阵的破解之法?”

惊闻此声,阵中诸人脸色皆变,苏漓更是惊得抬头,目光倏然大变。

这声音…

第四章 相认

苏漓微微沉了眼,没有答话。

“在下听闻沉门门主丧生于澜沧江底,不知阁下与门主是何关系?”他身旁的侍卫声音嘶哑,带着微微的迫切。

挽心沉声道:“在下是新任沉门门主,妙使是我沉门四使之一。先任门主与妙使,能有何关系?”

侍卫盯着她看了一眼,“门主的侍女,几时新晋为门主了?真应该好好恭贺一番。”

挽心冷笑,“多谢。”说完不再看他一眼。

侍卫眼角抽动,似乎仍不甘心,盯着苏漓又道:“阁下前日不费吹灰之力破我大晟机秘阵法,在下真心钦佩,希望阁下能入我大晟军中,不吝赐教。”

挽心皱眉道:“今日我沉门相助你等逃脱,实在是不希望两国再次兵戎相见,生灵涂炭罢了。阁下何必多生事端?”

“你想让我晟国退兵?”他目光一凌,杀机忽现。

阳骁忽然笑起来,“晟皇杀我皇妹,兴兵来犯,是何目的天下皆知。如今又主动和谈,难道还有心打个你死我活?若是那人地下有知,见他兴天下之兵杀戮无数,怕也不会真正安心。你说是吧,妙使?”他忽然眼波一转,笑眯眯地抓住了苏漓的手。

侍卫忽然身形一动,手指快如闪电,眨眼已经扣住阳骁的肩头,内力一催,只听见骨胳脆响,阳骁控制不住一声痛呼,苏漓一惊,没有迟疑,一掌挥向他的面门。谁知他手掌变化更快,下一秒已经翻手直上,直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挽心见状大惊,立刻挥掌直上,与江元一左一右直扣他脉门。

他神色未动,抓住苏漓往后一倒,就在此时,黎奉先仿佛突然间回神,切手上前,硬生生将挽心与江元逼退。苏漓没料到父王会出手,一时不敢急挣,直直地随着那侍卫倒了下去,撞进他的怀里。

她抬头一望,正好看到他的眸子。

近在咫尺。

他眼里纠缠着痛苦、希翼与惊怕,她几乎一望彻底。

“跟我走。”他低沉的声音,忽然间响在耳边,是熟悉得令她夜不能寐的音色,让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透车窗,正钉在黎奉先的颈边,若非他闪得快,只怕已经被钉住了喉咙,一命呜呼。

车内原本纠缠在一处的三人面色皆变,他更是目光一冷,用力地抱住了她,滚下车去。

马车“吁”的一声停住,喊杀声忽然震天而起。

苏漓目光一沉,顾不上多说话,推开他一把揪住阳骁跃上车顶。挽心等人已在汴**队的重重包围中浴血奋战。包围圈外,坐在马上的领头之人竟然不是身穿战甲,而是穿着官服,苏漓再次将剑架上阳骁的脖子,对那人大声喝道:“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那人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反应。

阳骁低声叹道:“这个人我不认识。”神色却凝重而严肃。

苏漓心头一凛:“他不是官员?!”

阳骁皱眉,“我没见过。”

苏漓惊疑莫明,四周包围过来的,分明是汴国的军队,训练有素,但阳骁的表情却又不像说谎。莫非萧王阳震,故意派了不认识阳骁的人来阻截?苏漓冷笑,“看来萧王已经不想管你的死活。”

阳骁瞥了一眼那领头的官员,“人模狗样,看本皇子怎么把他大卸八块!”

苏漓冷冷道:“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命吧。”

四面城楼上,忽然出现很多弓箭手,周围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地朝马车激射过来。苏漓一惊,立刻松开阳骁跳下马车,挥剑密不透风,眼光迅速寻找着那个年迈的身影。

这时候,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劲气猛地爆发,一波未停,一波又来,只听“轰隆”一声,马车爆裂四散,车板木屑仿佛被赋予了惊天的力量,如夺命利剑朝四周城楼上飞射而去,凄厉的惨叫随之传来,声声不绝。城楼上尸体跌坠,血溅当空。

一个身影冲天飞起,朝苏漓疾掠过来,一把揽住她纤腰,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姿态,带着她飞往对面屋顶。

他纵声长啸,力破长空。

街道的另一头,忽地快速疾驰过来一队人马,不过十余人,却手持利器,弓弩连发,没有半分间隙,顷刻间将汴军军队射得溃不成军。

苏漓禁不住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兵器,竟然威力如此强大,一人可顶十人!

她没来得说话,便见到来人已奔至眼前,见到苏漓二人,立刻手一挥,十人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停在他们脚下,另一队接上了黎奉先,在弓弩的掩护下,快马奔向村外。

见黎奉先安然逃出了包围圈,苏漓松了一口气,腰间大掌一紧,他已经抱着她落下屋顶,跃上一匹高大的骏马!

快马如闪电,迅疾冲向村外,虽然早想到他不会无备而来,苏漓仍然有些惊心,背后传来他的体温,心,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苏苏。”他轻声地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颤抖而嘶哑。脸狠狠地埋在她的颈项,用力地呼吸着特属于她的馨香。他心情激动无法平复。

是她,是她,是她!

男人的鼻息尽数喷薄在女子的颈间,滚烫的温度渗透肌肤,丝丝缕缕传达到她的心底,似要将她冰冷的心暖热融化。

苏漓的身体一瞬僵硬,想推开他,不顾一切的离开,但她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一动也不能动。

背后尚有追兵,她感觉腰间一紧,仿佛他用尽了生命里全部的力量,抱得她喘不过来气。

“主子,过了这条沟,就安全了。”迎上来的声音如此熟悉,正是盛金。

苏漓不自觉地别开脸,心潮汹涌,一路上再没看到父王的身影,不知他可安全离开?

“你放心,有盛秦他们保护,摄政王不会有事。”仿佛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和不安,他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他还是这样轻易就能猜透她的心思。苏漓心底一沉,只听他低声叫道:“苏苏,别再离开我。”

苏漓目光一痛,冷冷道:“阁下认错人了。”她用力推他的手臂,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喉间轻轻溢出,指尖下温热黏腻的感触,让她动作瞬间凝滞。

上回那一刀,划得很深,她心里清楚。刚才他催动内力震裂马车,伤口迸裂在所难免,此刻他又这样用力抱紧她,血,怎能不浸透衣袖?

鼻尖腥气缭绕,苏漓偏过头去,心里滋味难明。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几乎不敢移开眼睛,也不敢松开手。比起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更害怕得而复失的绝望。没有人会了解,在澜沧江里疯狂寻找她的那七天,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悲痛和绝望!从那时候起,权利在他心里,变成了一根刺。

澜沧江里打捞起来的尸体,腐烂变形,根本无从辨认,只有他亲手雕刻的她的木像,清晰完整,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跟着她一起死去。以前从未想过,他东方泽也会为一个女人痛不欲生!

“苏苏!”他猛地抱住她,坚硬的黑色战甲撞得她胸口生疼,她没有吭出一声。

东方泽用力地抱紧她,咬牙痛声说道:“你竟然狠得下心,要我一辈子都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苏漓心口一痛,如果她真下得了那个狠心,也想一剑杀了他!以免他这般纠缠,一次次将她内心深藏的痛苦狠狠地挖出来。

东方泽眼光一闪,抬手就抓向她的面具,苏漓没料到他竟如此急切,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他的手已经掀开了她面具的一角,露出她左侧一边脸颊。

时间,仿佛停驻在这一刹那。他瞪大眼睛,看着她。

女子眼角微微上挑,不是他记忆中的形状。肌肤很白,没有与生俱来的血色红痕。这张脸,居然…不是她?!他的手顿时僵住了。

“你…”他颤抖着声音,竟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那样熟悉的气息和感觉,竟然会不是她!不,不对,他不相信!这个人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下不顾一切地去救摄政王黎奉先!

马儿不知跑了多久,苏漓眼看那长长的涧沟就在眼前,耳边响起盛金的话,过了这条沟,就安全了,安全了…

苏漓心一跳,忽然回手一抓。

人皮面具迎风脱落,露出这世上最完美的俊颜。

“主子!”盛金震惊的声音传来,苏漓趁众人一愣神的当下,一掌拍向他的肩头,他手臂微松,苏漓立刻纵身跃起。

众人见她忽然出手伤了他,弓弩纷纷对准了她,东方泽却脸色大变,急声喝道:“住手!不许伤她!”

“陛下!”一见他衣袖血色惊心,盛金也顾不得了,慌忙迎上前来扶他,他却大叫一声,“盛金,拦住她,快!”他原本受了伤,刚才又内力急震,受她一掌,此刻五脏六腑都已经痛成一团,完全使不上力。

苏漓身形如鬼魅,眨眼间已经滑出去数丈之远。盛金咬了咬牙,只得飞身去追。却被一人拉住,急道:“主子!后面追兵将至,盛金的轻功远不及她,只怕追不上还要白搭一条命!主子三思!”

他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眼中似要滴出血来,催动胯下战马,怒道:“好,尔等在此接应摄政王,我去追…”

他急奔了两步,却不及咳出一口血来。盛金大惊失色,立刻上前道:“属下该死,属下立刻去追…”

“回来!”忽然,一个有力的声音大叫道。众人凝目一看,是摄政王黎奉先到了。他身后尘土飞扬,显然是追兵已至。

“听本王号令,所有人,立刻撤出沟外。袁向大军埋伏在那儿,汴军必不敢再追!”

他瞪向黎奉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你敢…”

“留得青山在,何怕无柴烧?!”黎奉先定定地盯着他,“自陛下登基之后,老臣绝无二心。陛下的心思,老臣明白。”

“明白为何不追?”他赤红了双目,用尽了全身力气厉声大喝。

“陛下恕罪!老臣今日若不能带陛下安然回去,才是我大晟的罪人。回去之后,陛下要砍要杀,老臣绝无怨言!”

身后喊杀之声渐近,惊破苍穹,黎奉先一脸肃然,毫不犹豫上前抓住了他战马的缰绳,大声喝道:“立刻保护陛下撤出沟外!违者杀无赦!”

苏漓施展轻功一路疾奔,仿佛逃离纠缠已久的可怕梦靥,七月天,烈焰当空,热浪袭人,她却手足冰冷,身子止不住发颤,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视线中再次看到连绵屋脊时,她停下脚步,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心底难言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撕扯成无数碎片。扶住身侧院墙,稳住呼吸,她强迫自己忽略掉阵阵锥心的疼痛。

苏漓眸光蓦然一冷,赫然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两军和谈之时,阳震竟然暗中伏击,只怕也是得了汴皇授意,否则也不敢做出此等胆大包天的行径!而阳骁见方才意外惊讶的神情,分明也是被蒙在鼓里!连他都被瞒过,可见汴皇意图除掉父王之心甚笃。

摄政王黎奉先昔年统帅万军,横扫天下,威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他虽然年事渐高,作战经验却极为丰富,对骁勇善战的汴国人来说,依然是一个强劲可怕的对手!

一边是毫无血缘关系,却精心抚养她长大成人的父王!另一方是母妃一脉相承的亲弟!无论哪一方,都是她不想伤害到的。

东方泽刚刚登上皇位,便亲来战场,对此次战事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两国的关系本已是剑拔弩张,今日和谈破裂,这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形势一触即发。若想要顺利平息这场战争,的确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可不论前路有多艰难,她也不会退缩。为了她在这世上,仅有的至亲之人!

清冷的目光忽然坚定无比,她手腕轻转,袖中响箭“咻”地冲天而起,尖锐的鸟鸣划破长空,是沉门独有的联络讯号,只在转眼间,就有了回应。

不多时,便有四条矫健灵活的身影疾奔而来,正是挽心、项离、江元、秦恒四人,落地无声,迅速围到苏漓身旁。

“小姐!”挽心急切道,“你没事吧?”

方才事发突然,苏漓被那名侍卫掳走,他们几人奋勇反击,一时不易脱身,生怕她会有何闪失,此刻见到她独自一人完好无恙,仍是忍不住关心的问一句。

看不到苏漓面具后的脸色,她眸光淡漠平静,情绪不见丝毫波动,仿佛方才发生的意外,根本从未发生。

苏漓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门主,现在我们该去哪里?”秦恒看了看苏漓脸色,小心询问道。

和谈破裂,他们几人与汴军正面冲突,又当众挟制了四皇子阳骁,回去汴**营无疑是去自投罗网;可晟国是她千方百计方才逃离的地方,决计不会回去。按理说,而今最好的抉择,便是借此机会迅速抽身,远离这是非之地,寻找安身落脚之处,再作打算。

“回域口营地。”话音未落,苏漓人已经飞快地施展轻功疾奔向域口方向。

答案,却有些出乎项离几人的意料。就连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挽心,闻言也是一怔,如今苏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按下心里的疑问,只是一声轻叹,随即展动身形,跟了上去。

汴国域口军营驻地。

苏漓几人缓缓走进大营,已经有人闻讯前去通报,还未到主帐门口,帐内忽地涌出一群人,为首正是阴柔邪魅的萧王阳震,苏漓冷眼一扫,没见阳骁那火红的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阳震合掌轻拍了几下,唇边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挟制四皇子为人质,公然助敌国将领顺利脱逃,居然还有胆量回返军营。本王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

此话一出,众人群情激奋,兵刃纷纷出鞘,杀气一瞬腾空,苏漓目光如常,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直视阳震道:“萧王暂且息怒,我等回营是有事想与王爷相商…”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几名逆贼,根本就是不怀好意!”阳震身旁的于将军打断了她,怒声骂道。

项离折扇轻敲掌心,无奈摇头叹道:“若真不怀好意,迷原谷将军您恐怕就没命了,还用等到这会儿?”白挂个将军的名儿,简直就是没脑子,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于将军顿时语塞。阳震眼底杀机顿现,冷哼道:“巧舌如簧!”

苏漓正要开口,他轻牵的唇角蓦然一收,指着苏漓五人阴沉叫道:“来人!把这几名胆大包天的逆贼给本王拿下!取其首级者本王赏白银百两!”

挽心四人立时身形一晃,亮出兵刃,将苏漓紧紧护在当中。

阳震眸光一闪,果然验证了他心底猜想,这号称沉门门主的沉香,根本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那大胆挟制阳骁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门主!

众兵士惊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赏吓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醒悟,手持兵刃蜂拥而上,挽心、项离四人同时出手,身形如电,顷刻间已有几名兵士受伤倒地!

阳震心底涌上一股怒气,面对敌众我寡置身险境的局面,这几人没有半点惧怕之意,似乎完全不将这驻地重兵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沉门,居然敢如此挑衅汴国大军的威严?

他手臂高高一挥,无声地发出指令。立即有大批的弓箭手涌了上来,锋锐的利箭,闪着冷厉的光芒,密密麻麻如层层黑云般指向场中激战的五人!仿佛只在下个瞬间,离弦而去!

苏漓眼光一冷,双臂蓦然一展,身形倏忽拔起,强大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而来!劲气扫过,利箭尽折!

阳震劈手夺过身旁一人背后的长弓,迅速上箭拉弓,箭尖直指场中那煞气冲天的女子!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皇叔且慢——”

阳骁疾掠而至,红色的身影仿佛一道火焰越过人墙,落在阳震长弓前,手臂一抬,不容置疑地抓住了他的硬弓,生生往下一按!他颈子上受伤的位置,此刻竟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明明只是一道轻浅的皮外伤,他却包得如此夸张,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得受了多重的伤。

无视阳震一张阴沉的脸,阳骁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摸样,“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全都住手!”

四皇子发令,众兵士迟疑一瞬,不自觉地停了手,纷纷看向阳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王有叫你们停手吗?”阳震厉声喝道。

“皇叔!”阳骁收了嬉笑之色,郑重道:“若是真伤了她,皇叔恐怕会后悔莫及!”他径直走到阳震身边,附耳轻言几句。

阳震顿时呆住,他脸上既惊且愕又难以置信,僵了一瞬,他猛然抬眼仔细打量着苏漓,“你说的是真的?”显然对阳骁的话半信半疑。

阳骁点了点头,眼底难得一抹郑重,“这么重要的事,若不确定,侄儿岂能乱说。”他转头,深深望进苏漓眼眸,轻叹道:“是真是假,皇叔一见便知。”

苏漓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心里十分清楚,眼下若想让震怒下的萧王收回成命,只得是向他道明她与母妃的关系。

阳震呆住,半天没回过神,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漓,似乎想穿透面具,看清背后隐藏的容颜,片刻,他方才缓缓开口道:“所有人都退下去!”

众兵士愣了,不由面面相觑,一贯阴沉难测与四皇子颇不对盘的萧王,为何会如此轻易改了主意?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于将军等人虽然心里揣着疑问,却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指挥所有人快速退下。

挽心几人站着没动,虽然苏漓没有明说,但连日来发生的事几人均看在眼底,门主与汴国皇室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柳氏临终时的叮嘱,挽心心头千言万绪,一时竟难以理清。

苏漓沉声道:“你们去帐外候着。”四人这才领命去了。

帐内很安静,阳震紧紧盯着那张银色面具,莫名的情绪流转眼底,多年以来寻觅的希望,会是他预期中的答案吗?

“好了。这儿没有外人,小阿漓你可以把面具摘了。”阳骁笑嘻嘻道。

苏漓脱去面具,多日未曾展露的容颜,肌肤略显苍白,神色淡漠,双眸璀亮如星,左侧脸颊褪去了似血殷红的胎记,一张清丽脸庞,完美得再无没半点瑕疵。

阳震呼吸不自觉屏住,这,这张脸,分明便是记忆中姐姐年少的摸样!难怪从见第一面,这女子便让他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皇叔,侄儿没有骗你吧?”

阳震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反应,已经证明一切,天底下这样相似的容貌,若说没有血脉关系,谁能相信?!

“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他情不自禁向苏漓移动几步,声音有一丝颤抖。

阳骁长臂一伸,揽住苏漓肩膀,很自觉地接话道:“她叫苏漓,与侄儿一般大,今年十七了。”

他亲热的举动,让她微有些不快,伸手正欲挥开他手臂,阳骁却在她动手之前,咻地闪到一旁椅子上坐了,口中哇哇叫:“真凶!整天动不动就要打我!”

“十七…真快…”阳震俊美的脸上,浮起一点难以言喻的伤感。这十几年年来,她音讯了无,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突然有了消息。

他猛地握住苏漓双臂,急切追问道:“你母亲她现在何处?人可好?”

阳震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极度渴盼的期待,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伪,仿佛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紧要的事情!母妃…在他心里,一定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苏漓多日以来冰冷麻木的心,莫名就有了一丝柔软,眼前的阳震,明明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因为有着对母妃同样深厚的感情,让彼此的距离在一刹那拉近。这感觉很陌生…也很温暖。

她压下心头悸动,轻声回道:“母妃去年已经过世,葬在晟国。”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母妃在棺前悲恸而绝的一幕,又浮上脑海,曾经蚀骨般的疼痛瞬时淹没了她!

阳震手臂蓦然一僵,久久不能放手。心底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如幻影一般瞬间破灭!

他双掌力气大得惊人,苏漓忍住疼,“一直以来,她身子都不太好,去年因为明玉郡主意外身亡,精神大受打击,一时承受不住…”

阳震胸膛起伏,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半晌方才定住心神,苏漓的话虽简短,他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关键,葬在晟国…称她为母妃,明玉郡主!晟国只有三位王爷,静安王已死,镇宁王登基,那只剩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失声道:“她嫁给了摄政王黎奉先?”

苏漓默然点头。

阳震喃喃道:“难怪你今日会助他逃走!”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他忽地疑声问道:“你姓苏,他姓黎…”

“皇叔有所不知,这其中另有内情!皇姑母当年诞下的是一对双生女!阿漓自出生便与皇姑母失散,在丞相府长大。明玉郡主是阿漓的双生姐妹。”阳骁走了过来,惋惜道,“可惜去年我到晟国之时,她与皇姑母都已经不在人世。”

阳震脸色苍白,慢慢退坐到椅子上,闭了眼说不出话。

“逝者已矣,皇叔也不要太伤心,皇姑母若是在天有灵,也必定不想你如此伤心。况且,这不是还有小阿漓。”

阳震心中不禁一动,伤感的神色褪去,复又望向苏漓的眼光里,透出温柔的慈爱,让他沉冷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暖意,“阿漓,从今往后,你便如同本王亲生!有什么要求,尽可对舅父说!”

“谢舅父。”苏漓轻叹一声,“苏漓有一个不情之请。”

阳骁迅速看了苏漓一眼,心中似已顿悟。

阳震端起茶碗,饮了口茶,方才缓缓道:“除了两国休战一事,别的…舅父都能答应你。”不等她道出缘由,他已经明确表明立场,双眼灼亮,眉宇间的坚定昭显不容反驳的姿态。

苏漓平静道:“舅父为何如此执着?”

“东方泽借两国联姻,杀昭华公主、使节共计一百三十一人!又率先发动战役,侵我国土,此等奇耻大辱,阿漓,汴国有什么理由不去讨还?!”

“不错!”阳骁冷声接道,眼底笑意仍未褪去,话却已冷硬如冰,“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为璇儿讨回一个公道!阿漓,汴国虽不及晟国资产富饶,兵力强盛,也断不容被东方泽如此欺凌!”

苏漓心头暗沉,她知道提议休战会十分棘手,可还未进入正题,他们二人情绪激愤,态度强硬,完全不给她深入话题的机会。若此时继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平添不快,看来,还要另外再想办法。

见苏漓默然不语,阳震忽然展眉一笑,摆手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传令下去,今晚摆宴,庆贺本王与阿漓相聚!”

阳骁笑道:“皇叔莫非要与阿漓不醉无归?”

帐外忽然传来于将军的声音,“启禀王爷!晟国使节送来议和书!”

三人微微一惊,阳震沉声道:“呈上来!”

于将军快步进帐,递上来信,阳震快速浏览一番,他的脸色随着移动的目光渐渐阴沉。阳骁也凑上去,脸色同样也不大好看。

信报被阳震随手丢在案几上,他脸色阴晴不定,“设下伏击晟国都不以为忤,反而再次要求和谈,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于将军愤然叫道:“简直太过分了,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把我们汴国当什么?”

“新任晟皇东方泽,侄儿在晟国时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心思深密,从不做无目的之事。”阳骁状似无意地接过话头,眸光却别有深意地扫过苏漓,轻笑道:“即便是他最亲近的人,只怕也猜不透他心思。”

这话里暗有所指,苏漓听得明白,神色未动,心却微沉。她直觉东方泽这么快再次提出议和,与自己脱不掉关系,他为何仍不死心?忽而转念又一想,此时他主动提出和谈,倒是一个再次接近他的好机会,否则,白玉指环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取回。

她斟酌着正想开口,帐外匆匆而入一名副将,急声报告:“启禀王爷,边关急报!凤桐关近日兵力骤增,超出寻常驻防兵力,另有探子回报,仍有迹象显示几路大军,共计约五万人,陆续向凤桐关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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