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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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日,她刺他一剑,又拍他一掌,将他阻隔在青山舵石门之外,就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无论她是不是苏漓,都不可能跟他回去。他一向冷静理智,懂得取舍。可这一次汴国重遇,他却屡次做出异于往常的行为,失了理智,究竟为何?

“小人奉夏管事之命,给圣女送早膳。”门外有人大声禀报,打断她的思绪,挽心过去开了殿门,门外果然是夏伏安身边的夏童。

桌上的膳食与前几日的清粥小菜相比,看起来无甚区别。苏漓才喝了一口粥,便放下了。她暗暗皱了皱眉,淡淡道:“厨房又换厨子了?”

一见苏漓问这话,夏童立即机灵地回道:“回圣女,厨房没换厨子。膳食若是不合圣女口味,小的让他们重做。”

为何同一厨子的手艺,却相差这么远?真是怪了。

苏漓放下银筷,似无意地问道:“今天怎么不见夏管事?”

这阵子每日用膳,夏伏安都亲自送来膳食,直到她用完才会离开。

“禀圣女,夏管事今日身体不适,在思源楼歇息。”

夏伏安病了?这倒是出乎苏漓意料,她心思微动,不知为何,昨晚的异常忽然与他联系到一处,问道:“可找大夫瞧过?”

夏童回道:“没有。夏管事说不碍事,他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嗯。”苏漓没再说什么,命夏童退下,方才对挽心道:“去唤江元来。”

不多时,江元来了圣心殿,苏漓直言道:“昨夜我练功出了岔子,有人出手相助,可挽心去时,沐月亭除我之外却并无他人。我记得在昏睡之前,曾隐约听到‘扑通’入水之声,今日夏伏安称病没来,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挽心与江元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江元沉声道:“门主怀疑昨夜出手相助的人,是夏伏安?”

“我不确定。你先去探探情况。顺便让秦恒查清此人底细。”她看过教中记载,夏伏安十岁入教,正是她母妃叛教那年。此人十八岁当上总坛管事,心思细密,武功平平。只这点,她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日,他冲进沐月亭速度之快,反应迅敏,就连阳骁都没反应过来,由此可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江元领命而去。

圣心殿北侧,三重殿宇后便是总坛管事所在之地,思源楼。江元刚一踏进院门,夏童便迎了上来,“小人见过鬼使。”

“听说夏管事病了,他人现在何处?”

“在屋里歇着呢。”

江元跟在夏童身后,直奔夏伏安寝室。

屋内,夏伏安躺在床上,大热的天,门窗紧闭,他身上紧紧裹着一条厚实的锦被,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来,他立即睁开双眼,一见是江元,目光略略一沉,慢慢坐起身来,低声道:“在下身体不适,不能见礼,还请鬼使见谅。”

江元也不答,径直在床边坐了,淡淡道:“圣女听闻你身体抱恙,特命本使过来瞧瞧。怎么你很冷吗?哪里不舒服?”

夏伏安眼光微动,淡淡瞟过紧闭的窗子,却笑道:“只是有些不适,无甚大碍。多谢圣女关心。”

江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伸出手,示意夏伏安诊脉。

夏伏安迟疑一瞬,却还是缓缓将手臂抽了出来。

江元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看着他的眼光略有一丝异样,“你染了风寒。”

夏伏安还没答话,却听门外一道低沉暗哑的女声传来,苏漓进了门来,望着他直问道:“夏管事昨日还好好的,只一夜,为何会感染风寒?”

第十二章 神秘的男人

夏伏安欲要下床行礼,苏漓抬手阻止,“夏管事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多谢圣女体恤。”夏伏安拥着锦被半倚在床头,深青色的锦缎被面掩住下颚,额前垂落几根发丝,平日里衣衫齐整的总坛管事,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衬得越发幽深。他扬声吩咐道:“夏童,快去奉茶。”

“哦。是是。”夏童连声应了,方从圣女屈尊驾临的震撼里回过神来,慌忙下去沏茶。

夏伏安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叹道:“这孩子虽然机灵懂事,年纪却还小,难免毛躁。昨晚上干活不小心打破了水缸,刚好属下也在旁边,衣衫湿了,急忙赶回来换下,谁知道感染了风寒。”说罢,他掩唇轻轻咳了几声,轻描淡写一句话,将苏漓的质疑一带而过。

被水弄湿了衣衫,便感染风寒卧床不起?未免也太巧了些,苏漓淡淡一笑,“看来夏管事的身子的确不大好。”

夏伏安敛眉低叹道:“圣女有所不知,属下九岁时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只有一杆猎枪,我上山打猎,不慎跌入陷阱受了伤。正值隆冬时节,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昏迷几日后才被偶然路过的砍柴人救起,虽捡回一条命,却从此落下病根,再受不得一点儿寒。”

“原来如此。”苏漓不动声色道:“既有这病症,夏管事更需多加注意身体,夜间露水重,不适宜外出散步,还是早些安寝为妙。”

夏伏安眼光一凝,听出她话中弦外之音,唇角微扬,“圣女所言极是。”

“鬼使,多开些温补的药材,给夏管事补身。”苏漓略一沉吟,转向江元又吩咐道:“还有…安神助眠的丹丸。”

江元领命去了。出门前,他回头看了夏伏安一眼,隐有疑色一闪而逝。

此时,夏童进了屋,正想为苏漓斟茶,她却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门,复又紧闭。隔绝了炙热的暑气,屋里静悄悄地,空气稍显憋闷。

苏漓似乎并不急着走,桌上一壶新茶,眼前热气氤氲,袅袅升腾,模糊了夏伏安的脸。她伸手倒了一杯茶,走到床前,递给他。

“喝杯茶,暖暖身子。”

夏伏安微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举动。他当即掀被起身,伸手去接,就在他手指触到茶杯的一瞬,苏漓手上一松,那茶杯直直地往地上落去!

夏伏安目光轻闪,应变极快,手腕一翻,茶杯便被他稳稳拿住,捏在指间,滴水未洒。

苏漓盯着他的眼睛,“夏管事好功夫。”

他亦回视她,似要直望到她灵魂深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圣女过奖。”说罢,举杯将茶一饮而尽。茶水滑落腹中,热意一路延烧。喉间忽地阵阵刺痒,爆发出猛烈的呛咳,他连忙侧头掩唇。

苏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却立时愣住,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体温,怎会凉到如此地步?!仿佛冰块一般!隔着一层中衣,那股凉意仿佛直钻到她心底里去,心,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他咳得厉害,怎么也止不住,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剧烈震颤,几乎站立不稳。

苏漓连忙扶他在床边坐下,秀眉微蹙,轻抚着他的后背。

半晌,夏伏安才喘匀了气息,微微侧头,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淡淡的轻红,望着苏漓的双眼,出奇地明亮。

“你怎么样?”

他没答话,眉目舒展,眼底漾出笑意,慢慢移开掩在唇上的手。

苏漓眼光忽然一变,呼吸凝住。

夏伏安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架匀称,干净整洁,几无瑕疵,完全不同于女子的柔美。只是这双手…这双手看起来为何如此熟悉?好像曾经握住她手千百遍的那人的手…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夏伏安已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而他,正低着头,盯住两人交握的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玉指,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直窜入心尖儿,苏漓身躯微震,心,立时狂跳起来。

只是,指间冰冷的触感令她猛然清醒,不,不对,那个人的体温向来炽热如火,温暖有力,绝不会是这样的冰冷,更不会是如此病态的苍白!

眼前的手型虽然酷肖那人,仔细端详,却似乎更显修长。苏漓心头一震,迅速否决了自己荒唐的联想,飞快地撤回自己的手。

夏伏安掌心顿时空落,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萧瑟的落寞。

苏漓眸光一沉,腾地起身,不等她开口,夏伏安眼光掠过她藏进袖中的手,淡笑道:“听闻静左使随侍上任圣女之前,曾在教中打理杂务。如今看来,保养得真是极好,不知内情的人,怕是会误认为圣女只有碧玉年华。”

苏漓心头一凛,不答反问地冷声道:“夏管事身为男子,不是一样保养得当?方才听你说幼时家境贫困,可你这双手,完全不像是干过粗活的。”

夏伏安慢慢站了起来,他身形颀长,望向苏漓的时候,眼光微垂,苍白的脸色却俨然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属下幼时虽家境贫寒,父母却疼爱得紧,所以并未做过多少粗重工作。让圣女见笑了。”

此人应变自如,毫无破绽。

苏漓心中冷笑,不再停留,淡淡道:“你好生休养,身体康复之后再来圣心殿听候差遣吧。”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但她却清晰无比的感觉到身后那道犀利的目光,彷如甩不掉的影子紧紧注视着她,直到出了思源楼的院门。

圣心殿内,江元等候已久,见苏漓回来,忙上前见礼。

苏漓问道:“方子可开好了?”

“是。属下已命人去碎月舵取药。”

“恩。”苏漓又道:“夏伏安那番话,你认为可是实情?”

江元面色微凝,思索道:“属下已经查过,昨晚的确是夏童打破了水缸,这事虽有些巧合,但他体内寒毒已入五脏六腑倒是实情,平日虽与常人无异,一旦感染风寒引发寒毒,炎炎夏日亦会如置身冰窟。若不好生调养,恐怕…性命难长。”

“竟如此严重!”苏漓心头一跳,眼前不由自主闪过夏伏安苍白的脸,她皱了皱眉,道:“你可探出他功力如何?”

“他脉息跳动很慢,很难判断。”

内力难以探出,可他的反应却非武功平平之人所及。

苏漓沉了眼,又道:“依你看,他这寒毒可有办法拔除?”

江元沉吟道:“只可调理减轻,完全拔除…几无可能。”

苏漓心一沉,淡淡道:“你下去吧。”

江元退了出去,苏漓缓缓走到窗前,窗外一湖碧波荡漾,晴空一览无边,今日天气甚好,她却莫名地心烦意乱。

很快,秦恒打探来的有关于夏伏安的消息,与苏漓先前看过教中记载并无太大出入。此人行事低调,在圣女教十几年,无功无过。原本他只是前一任管事的贴身小厮。圣女叛逃之后久寻无果,教中内乱频生,前管事亦死于非命,总坛无人留守,玄镜长老见他做事稳重,便提拔他当了总管,留在总坛打理日常杂事。而他入教以前是何身份,家住何方,无人知晓。

这个夏伏安,还真是很神秘…

又过了两日,苏漓正在殿内查翻典籍,夏伏安前来圣心殿问安。

“属下拜见圣女!”他躬身行礼,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可见江元医术的确厉害,不出三日,就将他体内寒气暂时压制住了。

苏漓合上手中的书,淡淡道:“不必多礼,身体好些了吗?”

夏伏安道:“已无大碍,属下能如此快康复,全赖圣女恩赐。”

苏漓道:“是鬼使救了你,不必感谢本尊。”

夏伏安笑了笑,“鬼使医术虽精妙,心性却高傲。若非圣女之命,他岂会出手相救。圣女大恩,属下自当铭记于心。”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这几日白云舵要出山采买物资,上回那樱桃,四皇子很喜欢,可要再买些回来?”

苏漓似漫不经心抬眼看他,“那可不是普通的樱桃。”

夏伏安道:“是,属下听说那是晟国特有的‘乌珍珠’。没想到秦生眼光独到,初次外出采购就能买回这样的好东西。他还与那摊贩约定,若是主子爱吃会再去找他。”

苏漓心中一动,据秦恒所查,那摊贩再没露过面,秦生要去哪里再买?况且她清楚记得,白云舵负责采购之人不是秦生。

“怎么白云舵采买的人换了吗?”

“白云舵先前负责采买之人意外受伤,林舵主暂时安排秦生暂代采购一职。”

苏漓若有所思,这摊贩很是神秘,突然出现,莫名消失,只在市集贩卖一次“乌珍珠”,刚好被初次外出采买的秦生遇到,未免也太巧了些。如今两国交战,局势紧张,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拿几斤只供晟国皇室享用的“乌珍珠”跑来汴国皇都来卖?

“圣女?”夏伏安小心地问。

“既然四皇子喜欢,若见了就再买一些。”

夏伏安道了声“是”,随即退了下去。

苏漓盯着湖面,眼光渐渐深了。

“小姐若担心秦生是他的人,不妨让属下去试他一试。”挽心主动建议道。

苏漓沉思片刻,站起身来,“你跟我去白云舵走一趟。”

白云分舵是掌管圣女教全教财政大权的一支分舵。教内运输物资、日常采买等一切与财政收支的相关事务皆由舵主林爻负责。它位于总坛东北方向的落霞山,是这八座高山峰之中最高也最为险峻的。

苏漓与挽心通过密道,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白云分舵。威武堂是白云舵主林爻处理公事之地,平常大门敞开,今日却门扉紧闭。

二人还未走到门前,忽听里面发出“啪”地一声脆响,有人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你混入本教,究竟有何企图?”

是林爻的声音!

没人回应,只有一人低低地喘息声。

苏漓心头一凛,有人混进圣女教?是谁?她飞快地与挽心对视一眼,无声地闪身到了窗边,凝神细听。

挽心小心地在戳破窗纸,透过小小的洞孔,只见林爻端坐堂上主位,一脸阴鸷。脚下伏跪着一人,身形娇小,长发散落,是名女子。她手臂反剪,低头一言不发。

“还不说,好!秦生,把她的舌头拔了!”

女子大惊,愤然叫道:“你,你不是人!”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苏漓与挽心立时一惊,怎会是她?!

秦生立即上前来捉住那女子,她拼命挣扎。只是秦生长得人高马大,她如何挣得过?蒲扇般的大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女子立时跌倒在地,半张小脸又红又肿,嘴角淌下血来。她掩饰不住满心惊惧,却仍是高高扬起脸庞,一副不肯服输的摸样,正是苏漓的贴身丫鬟沫香!

苏漓率领众人离开晟国后,前往圣女教救人,沫香不会武功,便将她安置在沉门一处联络点等候。一直以来平安无事,为何会突然被抓到白云分舵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生死死捏住沫香的下巴,眼一瞪,正要撬开她的嘴。

“住手!”一声冰冷的沉喝,伴随着轰然巨响,威武堂的大门被一掌劈开,飞扬的木屑如飞灰四散。强大的气流一下子震慑住屋里的几人,纷纷后退几步。

“何人如何大胆,敢闯我白云舵,可是活腻了?”秦生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烟尘消散,门口站着二人,为首一人白衣胜雪,墨发飞扬,一张金色面具熠熠生辉,遮住了她的容貌,却掩不住迫人的气势,正是那前不久才刚上任的圣女。她身旁的黑衣女子是圣女座下四位尊使之首妙使!

众人立时色变,秦生立即松开抓住沫香的手,低首退到一旁。林爻毕竟是一舵之主,见是苏漓,心下虽吃了一惊,却强自镇定,连忙起身率众拜倒:“白云舵主林爻拜见圣女!”

苏漓径直走到堂上主座坐了,她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视线定在沫香高高肿起的面颊。

沫香眼中含泪,看着她惊喜不已,从听到那一声严厉的“住手”,她就知道她有救了。心里总算大大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发现挽心投来的严厉眼神,她吓得脖子一缩,连忙又垂下头去。

见苏漓一直盯着地上的女子,林爻心里咯噔一下,小心上前问道:“圣女尊驾降临,不知所为何事?”

苏漓眉梢轻挑,冷笑道:“本尊若不亲自前来,还见识不到林舵主原来这般威风!”

林爻心头一颤,连忙道:“林爻不敢!秦生外出办事归来,却不料发现这女子藏身置放物资的马车中。属下不知她有何图谋,所以才将她押到这里审问。”

苏漓冷笑一声,“本尊向来只知白云舵掌管财政,何时连琼游舵的司刑也一并管了?”

林爻急忙辩解道:“这女子口风紧得很…”

“所以你下令拔舌?”挽心眸光冷锐,毫不客气地厉声道:“林舵主,你入教数十年,已是教中元老,掌管白云舵已非一日,今日白云舵有人混入,白云舵已是管理不严,你难辞其咎!抓到可疑之人,隐瞒不报,私下用刑,谁给你这个权利?”

当着众人之面,遭到如此严词厉色的训斥,林爻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了,脸上阵红阵白。他冷哼一声,沉声道:“妙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此事我早已禀报玄风长老。”

“教中有令,凡各分舵重要事件,在禀报长老同时,还需上报四使。白云舵可依照教令,将此事上报财使知晓?”

林爻额头青筋一跳,面色顿时有些发青。

挽心毫不停顿,继续质问:“胆敢违抗圣女教令,你该当何罪?”

句句切中要害,林爻脸色变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抬头看着苏漓凌厉的双眼,突然想起圣女继任大典上,前琼游舵主周越藐视圣女的下场…竟一句也反驳不得。

苏漓只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半响,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前跪倒在苏漓脚下,低头拜道:“圣女明鉴!属下对圣女忠心耿耿,绝不敢违抗圣女教令,只不过…属下见这女子不懂武功,却能混进白云舵。实在有些古怪,想弄清她的来历再行上报。”

这番解释说得好听,显然是避重就轻,推诿己过,但正合她意。苏漓冷冷地注视林爻片刻,沉声道:“教中自有规定,她是否是奸细,不是你一句话便能定夺。妙使,将这女子带回总坛,本尊要亲自审问!至于林舵主你,自行去琼游舵领罚!”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林爻跪在地上,直到苏漓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跌坐在地,却发现身上衣衫已湿透!

苏漓三人未敢耽搁,直接回了圣心殿,挽心方才摘下面具,低声责问沫香:“你是怎么回事?小姐吩咐你留在闲听阁,你怎么跟踪他们跑到这里来了?你既不会武功,又不熟悉这里的情势,今天若非我和小姐碰巧去了白云舵,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起方才惊险一幕,她仍心有余悸。

沫香也着实后怕不已,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实在危险,嗫嚅半天,不知该怎么说。悄悄抬眼看了看苏漓。

苏漓眸光沉静,没有说话。闲听阁表面是座茶楼,实际是沉门的新据点,进圣女教之前,特地将沫香留在那里。这小丫头虽然调皮,却一向极听她的话,今日大胆跟踪教中人来此,必有原因。

“到底怎么回事?”见她脸蛋通红,半张脸肿的老高,挽心口气也不禁软了几分。

沫香低头委屈道:“今天一早,我在楼上打扫,发现那间屋子墙角有一块砖头是松动的,就踩着椅子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正听到隔壁有几个男人在商量事情,提到圣女…”

苏漓皱了皱眉,闲听阁隔壁是一家青楼,这种地方素来龙蛇混杂,借此密谋共事倒是能掩人耳目。

挽心一惊,“什么人?”

沫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听到声音,他们说…”说到这儿,她忽然止住了话头,小心翼翼地四下望了望,似是有极要紧的事,生怕被外人听了去。

“这里很安全,听到什么,你尽管说。”

沫香神色凝重,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敢轻易说出口,走到苏漓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一句。

苏漓顿时目光一变,“你肯定,没听错?”

沫香重重点头,十分确定道:“我听得很清楚。不然奴婢绝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私自跟踪他们。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惜,我只跟上那个白云舵的舵主,另外一个是谁不知道。”

“你是说,在飘香楼密谈的几人中提到小姐的,有白云舵舵主?”

挽心心中一震,方才在白云舵,林爻只说沫香跟踪秦生,半句也没提他自己。

“小姐,这个林爻定有古怪!”

苏漓神色未变,若沫香说的是真的…她眼光渐渐冰冷,沉声吩咐道:“让人盯紧白云舵的林爻,还有…玄境玄风两位长老近日的一举一动,半点也不可放松!”

挽心知道事情重大,连忙应了声:“是。”

“沫香已被他们发现,独自留在外面也不安全,就先留下。有人问就说她在山里迷了路,才会跟到这里,为避免教中机密外泄,特留下给我做个粗使丫鬟。”

想到白云舵的惊险遭遇,沫香忙不迭地答应了。

挽心忽然目光一凛,“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旋即开了,“咦,大白天的,关着大门做什么?”一人探进头来,眉眼弯弯,身后阳光夺目的光线也不禁黯淡几分,他笑眯眯道:“我回来了!”

竟是多日未见的阳骁。苏漓心一沉,他为何偏在此时回来?

沫香下意识看向苏漓,她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上前朝阳骁行了个礼,飞快退出殿外。阳骁望沫香离去的背影,“咦?这不是你以前的丫鬟吗?她怎么也来了?”

苏漓淡淡“嗯”了一声,显然无意多说。阳骁见状,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眼珠一转,凑到她面前,“好多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出乎他意料,苏漓不闪不避,清澈眸子反而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皇上圣体康复了?”

“嗯。好多了。”阳骁点头,他躺倒在座椅上,舒展了四肢,大声地叹了口气,“还是你这里好啊,清清静静没人来打搅。回宫这么多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父皇龙体不适,一堆的事等我处理,快要累断了气。”

苏漓端了茶杯,浅啜一口,“你是当朝仅剩的皇子,将来这汴国江山也是你的,为皇上分忧自是理所当然。”

阳骁侧头,撇嘴道:“如果还有兄弟,我才不要当这劳什子的皇帝,一辈子在宫中劳心劳力,说得好听一国之君,跟坐牢有何分别?”

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心思,苏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你最近可曾得罪了什么人?”

“我忙的脚不沾地,那有空得罪人?”阳骁说完,忽然愣了一下,直觉她话里有话,立即警惕地坐直了身子,“有事?”

苏漓笑了一声,却没说话。茶香缭绕,热气氤氲,面具后她的双眼,沉冷如雪。

傍晚时分,挽心来禀,“碎月舵舵主虞千机一刻前去了思源楼。”

苏漓目光一沉。虞千机,年约双十,苏漓只在继任大典上见过她一面,此女容貌娇美,媚骨天成,体态风流,生来便是男人的克星。听闻她对制毒颇有天分,碎月舵在她掌管下,研制出不少特殊的毒药,因此颇受玄境看重。

思源楼是夏伏安的居所,虞千机来了总坛不见玄境,也不拜见圣女,却直奔那里找夏伏安做什么?

第十三章 要他的命

一袭烟紫薄纱裙薄雾般披在女子玲珑浮凸的妖娆娇躯,虞千机斜倚在一张躺椅上,媚眼如丝,秀眉轻挑,轻轻地眨了眨眼,“夏管事,千机的提议你意下如何啊?”

夏伏安静坐一旁,从始至终没有抬过眼皮,仿佛旁边根本没人。他目光淡定地望着手中的白瓷茶盏,缓缓地吹了口气,淡淡道:“多谢虞舵主抬爱,但总坛事务繁多,在下恐怕不得空陪虞舵主外出散心游玩。”

“公事再忙,人也得歇口气啊。难不成你能这样忙一辈子?那多没趣啊。”虞千机娇笑一声,侧身向外换了个姿势,烟纱裙如水般滑落,露出一大截纤长秀腿,肤如凝脂,若从夏伏安的角度一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腿根,这般诱人春光,任是哪个男人看上一眼,都会觉得魂儿都得飞到九天之外。

夏伏安只笑了一笑,提起茶壶为她斟了杯茶,目不斜视道:“这是白云舵刚送来的新茶,味道不错,虞舵主可以尝尝,若是喜欢,我叫人送去碎月舵一些。”

一向攻无不克的魅力突然失了效,虞千机眉头一皱,看着他佯装嗔怒道,“我不喜欢喝茶,我只想你能好好看着我,跟我聊天!”说着,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手便去夺那占据着男人视线的杯子,她就不信,会有男人不喜欢她!?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杯子,夏伏安目光微闪,白瓷杯转眼就移了方位,虞千机速度更快,手指立刻转了方向,朝他衣衫襟口抓来,娇躯似无骨的美人鱼般,立时滑向男人的怀抱里。

熏人欲醉的香气一瞬扑鼻,若是寻常男子,遇到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百般诱惑,多半恨不能张开怀抱,马上与她滚向床榻,行一场鱼水之欢。

然而,夏伏安眼中忽然冷光一闪,一掌拍在身旁案几边缘,身下座椅立即横移,眨眼间距离虞千机已五步开外。

虞千机心底顿时大吃一惊,这个角度她扑过去,几乎没有可能躲开,可她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没碰到!脚下不稳,身子前倾,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就这样跌坐在地。此时虞千机衣领散开,薄纱衣内酥胸半露,她低垂的眼寒光乍现,抬起头时却又换做十分委屈的摸样,轻轻地痛呼一声,嗔怪道:“你的心真狠,是不是石头做的?”

夏伏安站起身,淡淡道:“在下还有要事处理,恕不能奉陪。”说完,他径直走到桌案之后,坐下开始办公。

“这夏伏安真是块木头。对着这样的尤物,居然能无动于衷!”思源楼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隐约传来项离低低的声音:“没想到天底下除了我,还有人能抵挡得住她这样的攻势!”

他笑得有几分邪气,身旁的挽心顿时无语,不禁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虞千机勾引过他似的!

苏漓沉思不语,目光沉冷,她有些想不通,夏伏安虽身为总坛管事,心思细密,只负责打理日常事务,说到底也只是个打杂的,并无任何实权,且相貌普通,平淡至极。

而虞千机乃一舵之主,真想找男人,八大分舵舵主中便有几位相貌能力皆是一流的年轻男子,随便哪一个都比夏伏安出色许多。为何偏偏她会对他兴趣如此之大?

回想起刚才虞千机那一扑,动作极快,他却急中生智,毫不费力地闪开,手中那杯茶,滴毫未洒,这个人的武功,恐怕绝非表面上那般普通!

苏漓心中微动,转头低声对项离吩咐了一句。

项离点头,身形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地,一纵一跃间,他人已进了思源楼,手掌一挥,直奔专心致志处理公务的夏伏安而去!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人无从细想,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夏伏安只听掌风忽忽,眼光顿时一寒,立即回身迎上。

四掌相接,“砰”地一声,夏伏安脸色一白,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头看着偷袭的男子,皱了皱眉,脸色沉冷,道:“财使这是何意?”

“不懂怜香惜玉,该打!”项离轻笑着道,心中疑惑暗生,方才这一掌,凭习武之人的直觉,定是回身接下,夏伏安反应正是如此,可他的内力…却似乎比预想之中薄弱许多。

夏伏安冷冷道:“想不到财使还是惜花之人。”

项离目光轻转,睨向仍坐在地上姿态勾人的虞千机,邪邪一笑,大步跨到虞千机跟前,蹲下身去,食指勾起虞千机柔美的下巴,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这一望之下,项离眼中媚光流转,勾魂摄魄,虞千机顿时心头一颤,只听项离柔声道:“虞舵主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夏管事你怎么舍得如此相待?换作本使,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女孩子身体娇弱,最忌寒凉,若是因此生了病,你怎么担待得起?”他说着,悄悄伸手揽住虞千机纤细腰肢,体贴地扶她站了起来。

“多谢财使。”虞千机被他借机轻揽入怀,低垂了目光,妩媚脸庞白玉般的肌肤泛着微红,娇羞动人。

项离凑到她耳边,低低道:“虞舵主不必见外。夏管事不解风情,伤了美人的心,着实该死。本使一向最解女儿心事,不如我们回金满堂…好好叙话一番?”

他的声音轻柔魅惑,引得虞千机心头砰砰乱跳,随即扬起一抹妩媚的笑容,“财使美意千机岂敢不从?只是…今日天色不早了,千机还有公务要处理,不如我们改日再叙?”

“改日?那得什么时候?”项离揽住她纤腰的手,紧了几分,似乎很是不舍。

“嗯。”虞千机娇声道:“改日千机一定备下美酒佳肴,恭候财使大驾。”

“那万一你食言可怎么办。”

虞千机笑着凑到项离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项离不由笑开了脸,连连点头,放开了手。

虞千机整了整衣衫,淡淡地睨了夏伏安一眼,快步出了思源楼,她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湖中长廊深处。

项离唇角禁不住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夏伏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讥诮道:“财使果然是流连花丛的高手。”

项离媚眼一转,斜斜地上下打量着他,别有深意地道:“是男人都会这样,反倒是你,美人当前,坐怀不乱,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夏伏安轻轻擦去唇边血迹,面无表情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财使可别让风流夺了命。”他抬眸扫了眼虞千机消失的方向,一抹冷厉之光一闪即逝。

“你是说…这个女人碰不得?”项离眯了下眼,笑道,“你也太小看本使了,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使若真对她有兴趣,就不怕她一手毒术出神入化。”

夏伏安淡淡瞥他一眼,没再答话。

不是所有男人对着女人发浪都有反应!这个虞千机找上夏伏安,看来是要白费心思。

离开思源楼的路上,苏漓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男人只有面对不喜欢的女人,自制力才会好…”

夏伏安面对美人无动于衷,自制力如此之强,莫非就应了这句话么?

她心头微微一涩,此番项离出手试探,仍未探出夏伏安的武功深浅,苏漓更觉此人表面看似简单无奇,实则心深似海,定力超凡,根本无法看透。尤其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总让她的心莫名纷乱。

回到圣心殿,刚入水廊,沫香急匆匆地迎上来,焦急道:“不好了,四皇子出事了!”

苏漓眼光突变,步履如飞,刚到偏殿,还未进门,就听到玄境焦急叫道:“四皇子!四皇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该如何是好?”玄风惊怒不已,“鬼使,四皇子现下情况如何?!”

江元松开阳骁的手,脸色沉郁,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理他。

玄风正要发作,却见苏漓忽然进了门来,整个儿人散发出一股冷锐的气息,玄风心中一惊,连忙噤了口,与玄境一同上前行礼。

苏漓疾步走向阳骁床前,只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脸色隐隐发青,平日里的蓬勃朝气全然不见。

“怎么回事?”苏漓皱眉问道。

殿内众人一时沉默,充满了风雨欲来前的压抑。

玄风道:“回禀圣女,属下也不太清楚,我们赶来时,四皇子已经人事不知。鬼使,你诊断是何原因?”

江元见苏漓到了,这才开口道:“四皇子中了毒,情况…很不妙。”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一变。阳骁乃汴国皇子,身份何等尊贵,若真有了闪失,圣女教上下全数陪葬也不为过!玄境白了脸,这位四皇子一向精明好玩,怎会突然中毒?会不会是他闹着玩的?

苏漓眼光一冷,上前沉声叫道:“阳骁!别闹了!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丢到圣心湖里喂鱼!”

她并不常唤他的名字,偶尔气极才叫。每次叫他,他即便睡着了,也能立即从床上蹦起来,朝她嬉笑道:“你叫我?”

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眼珠一转就有新的花样来惹她生气,逗她开心,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殿内很安静,此刻的阳骁,与平日并没有何不同,依旧一身红衣,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没有半点反应。

“阳骁你给我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闷气,堵住胸口,苏漓难以置信地瞪着床上的人,突然大喝一声,“你再不起来,我永远都不会再理你!”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圣女一向冷静沉默,竟然也有这样无法控制情绪之时?

苏漓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仿佛急捶的擂鼓,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阳骁,气急道:“我叫你起来,你没听到吗?”

他的身子,随着她拉扯的动作无力地晃了几下,完全失去了知觉的反应。忽然,从他口鼻间溢出了一缕鲜血,苏漓顿时呆住,手中一松,阳骁的身子立时歪倒在她怀中。

苏漓这才发觉,贴着她肩头的他的脸,已经凉了。

苏漓登时愣住,似是无法置信,缓缓地伸手抚上他的脸,仿佛想要证实自己错误的认知。

只是她的手,却不小心触到他唇边的血迹,他的肌肤冰冷,唯有这一缕鲜血,尚有余温。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指尖上殷红的血,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金色的面具。

今日他才回来,在殿门探进半个头,笑眯眯地对她说:“我回来了,小阿漓,你有没有想我?”

可不过才几个时辰,他就躺在这里,气息全无。

怎么会这样?

光线渐渐地暗了,天色由白渐黑的过程,就像生命,从有到无,不过,弹指一挥间。

当黑暗笼罩了天幕,笼罩了这一方天地,水殿外亮起的灯光,昏黄映在水里,像是阴间的地狱鬼火。

“还说以后要保护我,男人没有一个可信,你也不例外!”她忽然咬牙冷笑,似是悲伤,又似自嘲。

她腾地站起身来,阳骁的身子软软又倒在床上。内心愤恨仿佛无从发泄,苏漓猛地拂袖一扫,整个床榻都震了几震,床上的阳骁,被这股劲力掀翻,连人带被,卷成粽子般滚到床榻内侧。

天空阴云密布,杀机藏在浓墨一般的黑暗里。

圣心殿内,此刻聚集了圣女教内最高层的掌权人,却没人敢开口说出一句话。苏漓浑身散发的疏冷气息,仿佛冰层一样覆盖了一切。

玄风暗自皱了皱眉,打量着她的神色,终于忍不住上前道:“事已至此,圣女还请节哀,眼下还是尽早查出是谁对四皇子下了毒,才好向陛下有个交代。”

“查。是要查!”苏漓直盯着眼前之人,目光一瞬冷锐。

“四皇子方才可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忽然有人开口问道,众人一看,原来是夏伏安,不知他何时进了殿来。

玄风皱眉道:“据说四皇子只用了半碗莲子羹,便突然倒地不起。”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在送来圣心殿的食物里下毒,活得不耐烦了吗?”项离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桃花眼底狠戾顿生。

苏漓眼光一寒,“莲子羹呢?”

玄风立即回道:“莲子羹被玄镜长老不慎打翻,属下已让人收拾了。来人,端上来。”门开,一名侍从,立即端了碎碗残羹送过来。

苏漓心中起疑,玄镜行事一向稳妥,今日怎会无故打翻一碗莲子羹?她抬头看着玄境,玄境脸色有些难看,眼中惊疑不定,但没说话。

苏漓接过那残羹碎碗,一股淡淡的香甜之气在空气里飘散开来,她仔细辨别了一下,心中猛然一震,竟然是碎月舵新研制出的毒药——绝息!此毒入口即会导致血液奔流,加快毒素的功效。而虞千机偏巧是碎月舵舵主…

绝息与莲子羹,虞千机与夏伏安。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何关联?

苏漓脑子里忽地闪过思源楼看到的那一幕,目光不自禁瞥向夏伏安,而他恰好也朝她看过来,深邃的黑眸,幽深明亮,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犀利的视线,瞳仁深处隐约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却看不分明。

一瞬间,她的心,莫名地微微一动,却冷冷道:“夏伏安,问题出在莲子羹,你作何解释?”

“这碗莲子羹是夏童亲自熬制,随后送到圣心殿。”夏伏安如实回道。

“夏童何在?”

“殿外侯传。”

立即有人唤了夏童来,他低着头,战战兢兢走进来,大气也不敢出,径直走到苏漓面前跪倒,带着哭腔道:“夏童见过圣女。”

“你不必害怕,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若真不是你做的,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是,圣心殿传话要一碗莲子羹,小的便去厨房准备。一直在火旁边守着,从未离开半步,熬好之后,所用器皿与莲子羹全都检验过,没有任何异样。就直接送来圣心殿,回去之后没多会儿,就说出了事。小的,小的当真不知情啊!”夏童说到最后,心中害怕,俨然已挂了哭腔。

夏伏安立即上前,沉声道:“出了此等大事,属下难辞其咎,夏童这一番话是据实相告,绝无任何推诿之意。还请圣女明察。”

他声音沉稳,感觉不到一丝慌乱之意。苏漓沉默地看了这二人半晌,她相信这二人没有害阳骁之心,常理来说,真凶只会将责任嫁祸他人,岂会惹祸上身?以夏伏安心思细密观人于微的程度,真要下毒害人,恐怕不会这样轻易被人发现。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厨房,那会不会是送到圣心殿这短时间里,被人动了手脚?她心思一动,还没开口,却听夏伏安沉声问道:“夏童,你来圣心殿路上,可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夏童回忆半响,终于想起一件,“小人进屋前,不小心撞到玄镜长老,莲子羹洒在他身上一些,幸好长老宽厚,没有怪罪小人。”

苏漓微微抬眼,犀利的眸光扫过玄境,玄境皱了一下眉。苏漓吩咐道:“传虞千机。”

“碎月舵舵主虞千机拜见圣女,未知圣女传属下来有何吩咐?”虞千机仍是一袭紫色烟裙,行止间身姿如柳,却已不复见先前那种勾魂媚态。她在殿前跪着,神态十分恭谨。

苏漓沉默地审视着跪在下首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面对四使之一的项离,主动示好却敷衍逃避,着实有些奇怪。

“虞舵主,你整日研究制毒解毒,不妨替本尊看看,这碗莲子羹里,究竟下了何种毒?”挽心立即将那堆残渣放到虞千机面前。

夏伏安似有顿悟,唇边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虞千机眼中立时闪过一分惊诧,没想到苏漓会让她来辨毒,察觉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禁应了声“是。”稳住心神,低了头仔细辨别。

片刻,她抬起头来,似有不安,最终却坚定道:“这是属下碎月舵中所制毒药——绝息。”

“绝息之毒是你亲手研制,如果本尊没记错,碎月舵所有的毒,也都是由你亲自保管。”苏漓一字一句地问道,“半个时辰前,圣心殿里的贵客,吃了这碗莲子羹后,一命呜呼。”

虞千机脸色顿时一白,“圣女明鉴,此事与属下无关!禀圣女,这毒确是绝息,但属下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属下方才一直在思源楼里,和夏管事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在羹里下毒。夏管事可以替我作证!”她急切回头去看夏伏安,一双眼含殷殷期盼。

苏漓心下一沉,那场勾引倒成了她不在场的证据!

夏伏安仿若不见,目光淡淡转向窗外,仿佛虞千机所言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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