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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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再次落了单的邵生站在原地,满腹委屈,有苦说不出。

尽管平日督主就喜怒无常,却不知道怎么今儿个反常得如此厉害,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他失落地垂着头,和木匣子相视无言一会儿,突然之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锦一,都临到最后了还坑他一顿!

正裹着被褥喝酒的锦一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把被褥裹得更紧了些。

三杯酒下肚后身上果然暖和多了,待会儿再喝个一两杯,晚上睡觉就应该不会再冷了,可是这阵膝盖却隐隐痛了起来,而后愈演愈烈。

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搁在肚子上的手炉拿了出来,捂在了膝盖上,却没有一丁点效果,依然钻骨得疼,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啃她的骨头似的。

还好也不是头一次遭这种罪,痛得久了也就习惯了。于是锦一缓缓躺了下来,开始背诵起了香方,来转移注意力,谁知还没背几个方子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谁?”

门外无人应,她也懒得起身去开门,就当没听见,可是那人又敲了起来,敲得如此锲而不舍,弄得锦一开始担心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急事,只好认命地爬了起来。

猛烈的风从敞开的门吹了进来,似乎还夹了些飞雪,而来者也带着一身寒气,覆在眉目上的细雪还未融,清寒似已入骨,更衬得五官清俊。

不知怎的,锦一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也曾是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时候她还笑他是“老翁”。

可雪仍是当年的雪,人怎么就变得不似初时了呢。

正文 第3章 两阑珊

锦一自嘲地摇了摇头,收起纷杂的思绪,呵腰说道:“奴才不知厂公会来此处,有失远迎,还望厂公见谅。”

萧丞却也不理会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因为这屋只住了锦一一人,所以小了许多,而且条件也不算好,屋内不比屋外暖,也未点烛台,比外面亮堂不了几分,就连个能坐的地儿都没有,他只能站在这屋中央。

跟着他一块儿走进来的锦一见状,思忖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乱七八糟的被褥给收拾好,腾了个空地出来给他坐,反正也不能赶他走,那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可是裹在被褥里的手炉一骨碌落在了地上,她立马捡了起来,再重新塞回了被褥里,不过萧丞还是注意到了,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膝盖,也没有多言什么。

“厂公,您坐。”拾掇好后锦一拍了拍炕,见他不为所动,也不强求,“不知厂公找奴才所为何事?”

萧丞还是不动声色,却一步步朝她欺近,近到她的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人。

不过这回锦一也学聪明了,不再急着逃。毕竟这也只是多一人都嫌挤的小屋子,就算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在她面前站定后,萧丞垂着眼睫道:“装模作样地说话,有趣么?”

锦一的视线始终向下三分,听见他的话后恭顺地回道:“奴才愚昧,不知厂公说的是什么意……”

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让余下的话音被阻断在喉咙,那腕间露出的琥珀手串被雪光镀了层莹白光芒。

“锦一。”萧丞叫得很是亲昵,五指却又扣紧了些,说出口的话也同他掌心的温度天差地别,像极了阴曹地府里来索命的使者,“你知道的,我的性子一向不太好。”

被迫抬起头来的锦一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可是这屋里太暗了,暗得她看不明白他的眼里到底藏了什么。

“你也知道的,我不怕你。”

沉寂过后的声音恍若雪落在了屋檐上,轻得教人难辨真假,然而她的神情却又是那般坚定,坚定得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倔强的锦一。

萧丞没有说话,只能感受着她的脉搏在自己的指尖跳动。

片刻后,她又开了口,说出口的却又是那些听得耳生茧的老话,好像刚才那句真的只是彼此的幻听而已。

“若是奴才有哪里碍了厂公的眼,从此断不会再出现在厂公的面前,还恳请厂公饶了奴才,留奴才一条命。”

“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萧丞微微一哂,倾下身子,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以为仅凭那箱东西就能将所有都一笔勾销了么?”

温热的气息吹得锦一的耳朵有些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丞便松开了手,替她理了理衣领,又成了高高在上的萧厂公。

“咱家今儿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今后你同咸福宫的人不必再来往了,听明白了么?”

见她还在傻愣着,萧丞摇了摇头,叹了句“真是蠢奴才”便踱步离开了。

久久才回过神来的锦一揉了揉还有些痛的脖子,关上门又爬回了被褥里,把剩下的太禧白一饮而尽,捂着膝盖睡去,不再去想其他。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自那日以后,萧丞好像也随着那场风雪一同消失了。

大雪过后竟然连着数天都是晴空,在这个冬天实属罕见,倒教人多少有些不适应。锦一把受了潮的衣物都抱到院子里晒了晒,顺便再晒晒自己。

听说宫里又来了位新美人,咸福宫的宁妃**之间便失了**。

得而复失总是比求而不得更残忍,锦一也跟着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尝了尝好酒的滋味,却再也没有机会尝第二次了。

正当她满心遗憾之际,董文突然出现在院中,脸色苍白,很是痛苦的样子,蹒跚地走到她的面前,“锦一,唐掌司昨日让我同他去宫外置办一些东西,可我现在肚子疼得厉害,你去替我一下吧。”

锦一赶紧扶住他,问道:“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躺一会儿便好了,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饶是锦一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这活揽了下来,可是到了他所说的地点后没看见唐掌司的身影,心生疑惑,正准备往回走,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她一惊,抬腿往身后一踢,不料对方早有准备,还嫌她不□□分,干脆一掌劈了下去。

昏过去的锦一是被一直不断的痛苦叫声吵醒的,嗅觉先于视觉恢复,因为血腥味太过浓烈,呛得人直皱眉头。

“魏大人,你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你看这大冬天难得出太阳,你乖乖交代了,咱们还有空闲再出去晒晒太阳,不是么?”

听见说话人的声音后,锦一侧过头瞧了瞧,才发现原来这里是牢狱,而那人身着飞鱼服,正蹲在一滩血旁,问着血泊中的人。明明是暴戾恣睢的人,他的神情却更像是孩童在逗蚂蚁玩。

可是这不是锦衣卫么?她怎么会和锦衣卫扯上关系了?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锦一的目光,偏头扫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审问。

被审的人已经没剩几口气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那人惋惜地叹了声气,起身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盏,用茶盖拨了拨,“魏大人真是重情谊,看来是想独担这罪名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又开始了一轮严刑拷问。

“诏狱里乌烟瘴气,傅大人还能这样心无旁骛地惩治案犯,真是让人钦佩。”

一人突然走了进来,仿佛还余了些许外面的阳光在身上,同这阴暗潮湿的囹圄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锦一却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窥见他衣袍的一角,立刻又偏回了脑袋。

她还没有目不见睫到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地步。

等候他多时的傅川听见这声音,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道:“萧厂公说笑了,和东厂比起来,可真就是大巫见小巫了。”

萧丞收了这违心的奉承,却着实有些嫌恶这里的脏乱无序,不肯再走近半分,道:“不知傅大人把咱家请到这地儿来是为了何事?”

“听说萧厂公同魏大人交情不浅,我这不是正在在审他么,瞧他着实可怜,便想着让萧厂公好好劝劝他,把该招的都如实招了,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

他垂着眼睫看了一眼那浑身是血的人,像是悲悯世间疾苦的佛陀,喟叹了一声,“确实是可怜。”

可是待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哪里还寻得见半点恻隐之情,眉宇间只余下凛然傲气,意态从容,“不过傅大人真是太抬举咱家了,咱家不过是一介内官,不干朝政,和魏大人又何来的交情。”

“是么?”傅川似乎也不打算追究,话锋一转,“那不知萧厂公又认不认识这位公公?”

闻言,萧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还躺在地上的锦一,可没有停留多久便移开了眼睛,浅笑道:“傅大人这是精心为咱家排了一出旧友相认的戏么?可这戏委实不太精彩,教人没兴致再看下去。”

傅川想要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波澜,却找不到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连最易发现破绽的眼睛也是一片清明,这让傅川觉得颇为扫兴。

“您的心意这回咱家便收下了,下回可就难说了。毕竟咱家虽不比傅大人日理万机,可也不是什么闲人,皇上跟前须臾离不得咱家。大人的戏若是已经唱完,咱家还得紧着回宫伺候皇上,就先告辞了。”

他那副一心想看他如何乱了阵脚的样子着实令人发笑,萧丞没有耐心再和他耗下去,拱手作了一揖后便离开了。

这下又成了傅川一人的独角戏了,他一脸的遗憾,“唉,真是可惜了我的一片苦心。”

一旁行刑的校尉等了好一会儿也不未等到他的吩咐,试探地问道:“大人,那这还要接着审么?”

傅川挥了挥手,“只能委屈委屈咱们的魏大人了。带下去吧。”

本来就是为了钓萧丞才放出的诱饵,现在鱼儿都跑了,诱饵留着还有什么用。

不过,另外一个诱饵似乎没有尽其所用啊。

锦一察觉到了他正在向自己靠近,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傅大人,奴才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奴才一条生路。”

“你说话倒是有趣。”傅川说话时像是很喜欢和人平视,又半蹲了下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方才你不求你们萧厂公,怎么现在反而求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想活命了。”

“奴才的命虽然贱,但也是爹娘给的,活着便是对他们的一份孝心,又岂会轻易舍弃。”她依然磕着头,避开和萧丞有关的话,卑微地求饶,“都说君子有容人之量,傅大人是君子中的君子,定会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起来吧。”

锦一还在想接下来的说辞,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松了口,诧异地抬起头盯着他,“傅大人没有唬弄奴才?”

“我唬弄你做甚,起来吧。”傅川看着她吃惊的表情,一乐,站起身,“既然你都夸我是君子了,我也总该回赠你一点什么吧。”

她受**若惊,刚想站起来的膝盖又是一弯,重新跪了下来,“傅大人言重了,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恭维您的意思。”

傅川“哦”了一声,“那换你来报答我的不杀之恩?”

锦一还没有想明白他话到底这是什么意思,又听得他说,“不如公公替我办件事,去监视萧丞,如何?”

正文 第4章 只影长

“奴才只不过是神宫监的无民小卒,平日里就连能碰着萧厂公的机会都寥寥无几,更别提能近得了他的身了。”锦一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傅大人如此重用奴才,奴才感激不尽,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只能辜负傅大人的赏识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以前同萧丞一起跟在赵祥德的身边?虽然现在各自西东,但凭着那么多年的情谊,还是能成一番大事的,公公不必再推辞了。”

锦一慌得一个劲儿摆手,“傅大人,这些小道消息可听不得!若真的如您所说,还留有情谊在,那方才萧厂公为何要装作认不得奴才?”

“唔,这样啊。”

一个奸诈狡猾得像是一条老狐狸,而另一个则是尽力把自己伪装成狐狸,还漏洞百出,确实不太像是师出同门。

傅川沉吟了片刻,像是在苦恼接下来该如何做,锦一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当要再说些什么,好让他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却又听见他开了口。

“太过亲近之人也让他容易生疑,你说他认不得你倒更好。我本也不盼着你能得到什么重要机密,只需将你在宫中听见的看见的告诉我即可。”

最后的这个结果让锦一错愕不已,呆呆地抬头望着傅川。

他正漫不经心地笑着,眉眼柔和,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令人谈虎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若撇开他那身飞鱼服不看,倒更像是谁家翩翩玉公子。

但狼始终是狼,把锋利的爪牙藏起来并不意味着它是在求和,只是想要找准时机,一击毙命罢了。

原来傅川刚才不过是在试探她而已,不管她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打他把自己带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所有都已经注定好了。

从诏狱里出来时外面又变了天,寒风四起,冬阳也隐于云霭中。

锦一浑浑噩噩地回到宫中,坐在院中,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寺庙里上一柱香,把近日的霉运都驱一驱,要不然指不定还会撞上什么离奇的事儿。

好不容易才换来了安宁稳定的生活,可还没过两年就这么轻易地被打乱了,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后宫里的各妃嫔虽然难伺候了些,但也总比提心吊胆地为傅川做事好上千百倍,而且做的事还是让她去拔老虎的毛。

锦一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起身决定找董文算账。真不知他收了多少好处,竟然就这样把她往火坑里推。

然而找遍了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锦一又问了问旁人,看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都说没有看见他。

莫不是卷了钱财便跑了吧?可他一个太监,还能跑出宫去不成?

但过了好几日,董文仍然不知所踪,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大多都说他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被暗地里打死了。

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死一个人和死一只蝼蚁没多少区别,就如同被小石子激起涟漪的湖面,花不了多久石子沉底,湖面就又重新归于平静了。

将近岁末,天气又变得阴沉冻人,好在各宫门的人都忙着改易春联,张贴钟馗像,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宫里也变得稍微热闹了些,而神宫监的人要做的事也多了起来,锦一则被派去洒扫奉先殿,扫得她满头大汗,往雪地里一站,都能看见她头顶冒烟似的,脸颊上也终于透出了一点红晕,比雪间缀的那些梅花还要好看上几分。

锦一的动作比别人稍微慢些,所以到最后殿内只剩下她一人。做好收尾事项后,她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一边往外走,谁知正好撞见了萧丞。

乌云上方还余有最后一丝光亮,各个宫殿已挂好了一盏盏灯笼,萧丞便在这一片灿烂辉煌中一步一步走来,映得他更加清隽夺目。远远望去,若高山之独立,又似神明降世。

他走得依然很快,曳撒的下摆在风中翩跹,雪落在他的肩头,像是不会融化般,一片又一片,恍若梨花。

她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正在揉肩膀的手,弯腰行了个礼,可是萧丞视她如空气,连脚步都没有缓一缓,越过她的身边径直走了,倒是一旁的邵生还斜眼看了她几眼。

无视她自然是最合乎情理的反应,毕竟能让萧丞正眼瞧的人好像也没有几个,锦一不甚在意,却鬼使神差地出声喊住了他,见他似乎顿了顿,连忙跑过去,仰头问道:“不知奴才可否同厂公说几句话?”

萧丞只是停了下来,目光依然望着远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又继续走他的路了。

边上的邵生暗地里仔细观察着,很快地判断出他家督主走得比刚才稍慢,于是悄悄地把自己手中的油伞递给了锦一,示意她快跟上去,顺道再明示她不要再说什么蠢话了。

锦一心领神会,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而锦一又只及他的肩膀,所以必须要伸直了手替他撑伞,这样才不会让伞磕着他,时间久了手也有点酸痛,力气也小了些,伞几度险些落在地上。

萧丞微微侧头看了看她,见她一直盯着雪地,像是在专心想什么事情,于是不得不时时握着伞把,替她扶正斜得已经挡了视线的伞。

没有夕阳西沉的壮阔为景,也没有明月繁星的诗意相伴,她不说话,他也不催,在这白雪茫茫之中,似乎这样默不作声地并肩走就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然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锦一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其实在叫住萧丞的那个当下,她只是想告诉他那天傅川说的话,好让他有所防备,可是现在她好像没有立场说这些,万一萧丞以为她是在以退为进,故意骗取他的信任呢。

还是不要说好了,反正她能给傅川说的事对他也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再说了,她已经想好了,过几日她便以“行踪暴露了”为由推掉这件事,到时候就没她什么事了,现在说了的话,也是给自己添麻烦。

在心底千回百转就得到了这个结果,锦一也有点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打扫得头脑发热了,才会如此冲动,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同他有任何瓜葛了。

锦一更加垂头丧气了,脑袋好似能低到尘埃里去。

或许是她叹气不小心叹得有些大声,引得萧丞乜了她一眼,见她这般模样,只能先开了口。

“你说有话同咱家说,就是领着咱家在这风中吃飘雪?”

“自然不是这个!”锦一立刻打起精神,随便胡诌了个话应对道,“奴才记挂着厂公的身体,想问问您好了些没。若是厂公不嫌弃,奴才制了些药香,想拿给您。”

说完后又恨不得咬舌自尽去,觉得自己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了伤疤忘了痛,怎么又说到“香”的事情上了。

萧丞好像轻笑了一声,对她这点小伎俩嗤之以鼻,“咱家还以为你要说说那日在诏狱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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