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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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账本,好像是厨房用的,记着菜蔬炭火之类,看上去不甚起眼,也似乎没什么意思。

但方寒诚心中立时激动起来,忙问小厮:“哪来的?”

小厮直着眼,迷糊着:“不知道,先前好像没有,难道是那些人掉下来的——?”

打得昏头转向,谁还能分辨清楚,不过他们先前走到这段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地上明晃晃一本册子,三个人呢,不会都没看见。

“就是他们掉下来的!”方寒诚笃定了,还残余着一点酒意的大脑迟钝地燃烧起来,把他烧得红头涨脸——那个蟊贼可是说了,他才从隆昌侯府里偷过东西!

这账册肯定不会属于那些人里的任何一个,看那些混混的模样,识不识字都两说,何况专门搞个账册记账,再者这册子上的用度,也不是平民百姓家用得起的。

方寒诚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起来:蟊贼费劲巴脑偷进隆昌侯府一回,不会把厨房记账的破册子当什么值钱物事也偷出来,这账册,一定有鬼!

感觉到方寒霄向他伸手,似乎也生了好奇之心,想要过去看看,他马上把账册攥得死紧,怕他抢,直接揣进了怀里,护着警惕地道:“大哥,今晚谢谢你,天色晚了,我的人也受了伤,我们回家去了。”

忙忙地错身过他就走。

两个小厮爬起来,跟方寒霄行了个礼,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方寒霄眼看他们走远,抑住了胸腔中的一点笑意,转身向灯市走去。

莹月早已心急如焚了,身边带着方慧,她不敢轻举妄动,垫着脚尖张望到这时,忙迎上去:“没事吧?”

她离得有一些距离,只看得出打得很激烈,分不出内中乾坤。

方寒霄原没在意,只是摇了摇头。

莹月刚要放下心来,方慧人矮,她的高度,却是一眼见到了方寒霄衣袖里滴下的血滴,尖叫了一声:“啊!”

方寒霄低头一看,大汉那一刀划在他右手臂上,刺破了棉衣,他有数,刺得不深,血迹晕染在里面,他走到这里时,方渗了两滴出来。

但等莹月颤抖着手捧起他的手臂,捋开衣袖看伤口的时候,就有点可怕了。

冬衣厚实,血迹流不出来,都晕在里面,周围那一片纯白的中衣已经都被染成了鲜红色,刺痛人的眼目。

啪嗒。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他手臂上。

☆、第103章 第103章

方寒霄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泪人儿回家。

小的眼泪汪汪又很生气, 一路都在说话:“二堂哥太坏了,大哥帮他受了伤, 他都不管,自己就跑了,哼——嗝!”

大的安静些, 一路被他牵着,回到府里才忙起来,张罗着给他要水清洗找药包扎。

随行有方老伯爷派去护卫莹月和方慧的小厮,因此虽不想惊动,方老伯爷到底也知道了,匆匆赶过来看, 发现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处,才松了口气,回去找了药膏送来。

方老伯爷这个年纪身体, 禁不起熬夜, 看着方寒霄包扎好了,再嘱咐了他两句话,叫他留神些,按时上药,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后, 就走了。

方慧也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了, 屋里安静下来, 莹月找了个橱柜角落, 慢慢把药膏等物放进去放好。

玉簪轻声道:“大爷的衣裳沾了血, 再穿着不舒服,脱下来,明儿拿去洗一洗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莹月。

莹月脚步顿了下,走回来。

对方寒霄来说,这么道伤口实在是微不足道,他习武之人,常年摔摔打打,磕碰着的时候多了,这种情况下脱衣裳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为事。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低头去扯腰带。

五年在外生涯,养成了他自身琐事都自己来的习惯,现在受着伤也不例外。

他的本意没想过要倚伤去让莹月做什么——这么点小口子,实在也拿不出手呀。不过当他低着头,看见莹月纤细玉白的手指迟疑地伸过来的时候,还是一下灵敏起来,马上把自己的手放下了。

莹月还没替他做过这个活计,不知他的腰带怎样扣的,有点生涩,好一会才解开了。

腰带扯下后,他配合地举起胳膊,又转了半个圈,方便莹月替他把外衣脱下。

玉簪抱着暂且放到外面去。

里面还有中衣,中衣挨着伤口,血迹最多,不可能穿着睡觉,非脱不可。

莹月过来的时候没多想,只觉得举手之劳,帮他一下,这时候有点傻了,望着他的衣带,伸不出手去。

方寒霄:……

他就假装不知道,站着干等。

莹月没耗过他,本来是帮忙的,帮一半撂手不干,把他晾这里算怎么回事。只好伸了手。

方寒霄是丝毫也不怯于在她面前展露一下身体的,可惜他宽阔的肩膀,坚实有力的胸膛和腹肌莹月都没有多看第二眼,回避不过时也不过潦草一眼掠过,旋即就跟受惊了一样匆匆躲开。

石楠这时候领着丫头们抬了热水进来。

莹月想起了方老伯爷才嘱咐的让方寒霄不要碰水的那句话,见石楠放下水就要走,不及多想,忙把她叫住:“你伺候一下他洗浴。”

石楠眨眨眼,笑道:“奶奶,我忙着呢,玉簪姐也忙,大爷衣裳坏了,我们要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补起来,划破的口子不大,丢了怪可惜的。”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就走了。主子们冷战了这些时候,好容易因这个意外看见曙光了,她又不傻,才不夹在里面裹乱。

这是莹月跟她们主仆界限不森严的锅了,好是真好,可是偶尔,丫头们要小小违逆她一下的时候,也很有这个胆子。

莹月没法追上去把她拽回来,只好傻眼站着,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好。

站了一会,她听见背后有水声,悄悄转头。

是方寒霄自己浸湿了布巾在拧。

她心一跳,冲过去凶他:“你干嘛?!”

方寒霄摊开手掌给她看了看,示意他的伤口在手臂上,没接触到水。

但莹月皱了眉——才流了那么多血,袖子都浸得血淋淋的,又使劲,才包好的伤口不是又要裂开了?

她闷闷地把布巾从他手里拽过来:“——我来。”

把布巾拧干了递回给他。

方寒霄愣了愣,心中划过一丝失望,他以为她要替他擦身来着——不过他现在不是很敢惹她,恐怕才哄回来的一点成果又没了,就老实地接过来,自己胡乱擦了一通。

腊月里滴水成冰,不方便的时候不日日洗浴,擦一下也很清爽了。

莹月替他拧了七八遍布巾,中途基本没抬过头,等他好了,红着耳根出去叫人来倒水。

然后她借机走到暖阁去,胡乱也洗了一下,睡在这里的玉簪石楠替她拆了发髻,她披散着头发走回去——原来脚步很慢,但渐渐加快了点,因为她冷。

方寒霄比她自在,已经躺到被窝里去了,半倚着床头,眉目舒展,目光柔和地看过来。

莹月脚步便又慢下来,磨磨蹭蹭地,这一刻她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思,空茫茫的,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有点。

她觉得自己糊涂了,刚才就便赖在暖阁也罢了,玉簪石楠顶多劝她,不能硬把她撵过来,可是她没想起来——

她终于走到了床边。

方寒霄把腿又往上屈了屈,给她留出上床的位置来。

空间很大,她上去很容易,于是不觉就进到里侧躺好了。

被子里暖呼呼的,她身子原还有点僵硬,让由头至脚的暖意一熨,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然后她才迟缓地发现,她跟方寒霄盖的是一床被子——也不是一床,只是原来她和方寒霄是分了两个被窝睡,现在两床被子被他叠起来放了,他们进的,实际就是同一个被窝了。

床铺大,方寒霄躺的比较外面,她一时没有触碰到他,加上心神不宁,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现在发现了,她就要抗议,未及说话,方寒霄忽然掀被子下去了。

他走到桌边,抬手一扇将烛火扇灭,然后在黑暗中走回来。

坐到床边,他又把帐子放下,然后他再伸脚进被窝的时候,发现不对了——莹月悉悉索索地把上面一床被子拉走了,正裹着要睡到旁边去。

她还怪有良心的,把底下暖和的一床留给了他。

方寒霄哭笑不得,手一伸把她的被子抢回来,展开被子重新把她裹住。

莹月把盖住半张脸的被子掀下来,努力淡淡地道:“你有伤,我不想碰着你。”

方寒霄低低附到她耳边去:“你随便碰,我不怕。”

……

这叫什么话。

莹月耳根热热的,不知是被他的吐息染的,还是自己心里一股热意蒸腾了上来。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翻了个身,背对他。

方寒霄是再没有顾忌,他该泄的底都泄完了,也不很要脸,挤着也往里面凑,挨到她小声哄道:“不要生气了。”

莹月不理他,又往床内侧躲了躲。

方寒霄就跟着挤进去,莹月快被他挤得贴到靠墙的床帷上,终于不堪其扰,撵他:“你出去,外面那么大地方。”

方寒霄很听话——不过是伸手抱住她一起。

莹月被迫回到了床铺当中,要挣扎,想到他的伤又不敢动,有点恼:“你闹什么,还睡不睡觉了——唔。”

她的唇瓣被堵住,开启的齿关直接被侵入,舌尖碰着舌尖,在他的进攻下,很快整个纠缠到一起。

窗外月光皎洁,银辉洒落书案,三重帐幄垂下,她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之中,只能无措承受他热烈又隐忍的侵袭。

没多久,她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不知道哪来的,她没咬他,这么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中,她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就是单纯亲得太凶了。

莹月为这个想法红了脸,她迷糊里意识到,她从前觉得方寒霄那些能闹的花招,对他来说也许也只是闹着玩,关于欲望,他始终有很深的一部分在压抑,能与她看见的那些,已经堪称是君子了。

起码从前,她从没听见他像现在这样,在间隙里发出低微的喘息,她形容不上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动静,好像极力忍耐,又好像十分满足,又还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危险又诱惑地,让她心跳如鼓点,从头红到了脚。

被窝里变得十分热。这热意来自他,也来自她。

她有点受不住,甚至想掀开被子出去凉快一下。

方寒霄以为她气着了想跑,他好一阵子没碰着她,这一下也是狂放了些,忙勉强自己往后让了让,低哄她:“好了,我不动了。”

莹月没说话。

她心跳还没平复,缓不过神来。

方寒霄见她不动,忍耐不住,心猿意马地,又过来抱住她亲了几口。

脸颊,眼睛,鼻子,解馋似的。

渐渐忍不住往下——

莹月瞬间惊跳起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

煮熟的虾。

方寒霄没再勉强碰她,他仰面朝天,抬手捂住了眼睛,脸在黑暗中静静地也红了。

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抓回点理智,轻轻推她,道:“我不会再骗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乘着她心软心疼他,把没说开的那些话都说开,这是他本来的打算,结果上了床,也不知道怎么就闹成了这样,他现在再提,只好算个亡羊补牢,借势也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莹月背对他蜷着,一动不动。

方寒霄又推她,她还是不动。

他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表示“睡着”了?

……

那就睡吧,没把他踢下床,就是个进步了么。

慢慢来。

☆、第104章 第104章

一早, 方寒霄起来去找方伯爷。

方伯爷还睡着——他不是赖床,是一夜没睡,在书房里忙到快天明才到小间里去抽空小睡了一会。

方寒霄不顾小厮的阻拦,咚咚敲门硬是把他吵醒了。

方伯爷两眼青黑地起来, 有点气恼:“霄哥儿,你做什么?”

方寒霄从他身侧挤进去, 到书案前找了纸笔,挥笔写两个字给他看:账册。

方伯爷眼神闪了闪, 先道:“——哦, 对了, 看二叔这糊涂, 都忘了谢你救了诚哥儿。”然后才道,“什么账册?你这一大早的,讨账册讨到我这里来了, 我竟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方寒霄也不急,挥笔又写:二弟昨晚当宝拿走, 出自隆昌侯府的那本。

方伯爷脸色微变,强撑着道:“什么侯府不侯府的, 你越发胡说了。”

他心内是生出了一点疑虑——方寒霄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双方打斗进行中了,并没有人提过隆昌侯府的名号,他从何知道?

方寒霄勾唇一笑:二弟走后, 我追到那个蟊贼问了。

方伯爷:“……”

方寒霄有没有又追人, 他真不知道, 昨晚方寒诚把账册交给他时,他再三确认过当时的每个细节,包括方寒诚得到账册后就马上先一步回来的事。

但又一想,他的脸色慢慢平复下来:“霄哥儿,你不要唬弄长辈,昨晚你还带着侄媳妇和慧姐儿,怎么会去冒险追贼,那贼可还找了另外销赃的一伙人,你就不怕牵连内眷吗。”

这么一想,他才生出的对方寒霄的淡淡怀疑又消弭了,没有谁下套搞鬼的时候会把一家人都拖带着,那变数太多了。方寒诚得到这本账册,应该就是个巧合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面确实有变数,变数就是莹月和方慧的出现,方寒霄本来并未打算带着她们,脱不开身,才只好呈现了拖家带口的局面,阴错阳差,倒是省了他不少粉饰的功夫。

方寒霄就只是又笑了一下,写:所以,账本真的有内情。

方伯爷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睡,头脑有些昏沉,话没说圆——一本真没什么的破账本,他分析这么多做什么,方寒霄到底追没追,他本不能确定,这一分析,倒是把他自己不合常理的谨慎给暴露了。

他努力镇定了心神,不答反问:“——你既然追到,那可是已经把他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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