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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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灵隐寺的正门,伍氏便寻了知客僧,告之想求见方丈。

知客僧客气的将三人引到大雄宝殿后面的一个偏殿中歇息,过了约摸有一柱香的功夫,知客僧来引着三人去见方丈。

灵隐寺方丈也是佛门高僧,每日里不晓得有多少人求见,只他如今一心向佛,寻常是不见人的,只是伍氏来,方丈是必见的。

说起来,这灵隐寺的方丈有个爱好,便是喜种瓜种菜,他吃用的都是自己种的菜,只他却不是很会种菜,一年里种的菜生了虫一日日的蔫下去,眼瞧着都快死了,方丈心疼的什么似的,正好伍氏来拜佛,胡乱转悠竟是到了方丈的菜园子里,彼时方丈不在,伍氏看好菜都枯了,也是心疼不已,当下不管不顾过去帮着捉了虫,又松了土,看旁边又有木桶又有井的,就打了水来浇菜。

待方丈过来的时候,伍氏已经侍弄好了,方丈见她倒是真爱这些瓜果蔬菜的,就跟她聊了几句,待知道伍氏是季亿夫人的时候,更是对她刮目相看,又过几日,方丈种的那些菜竟然返青了,方丈欢喜的什么似的,自此之后引伍氏为知已。

自然,这些事也是孙氏一边走一边小声告诉季颂贤的,季颂贤便对伍氏更加好奇和敬服。

三人随着知客僧一路走着,绕了许多路便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就见这地方被平整出来种了许多的菜果,季颂贤光瞧着绿意浓浓,却是一样都不识得。

伍氏过来便熟门熟路的寻到那用竹杆子搭了架的一些绿色植物前摘了几根瓜,季颂贤见了伍氏手中的瓜倒也是认得的,便是她寻常爱吃的黄瓜。

伍氏洗了给季颂贤一根,又给孙氏一根,笑道:“才长成的嫩黄瓜最是好吃的,赶紧尝尝,不然一会儿那老和尚来了怕是吃不成的。”

她话音才落,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伍施主又寻摸贫僧那几根瓜了。”

伍氏一笑,嘴里咬的咯嘣作响,季颂贤觉得新奇,也跟着咬的咯吱咯吱的,一边吃一边想着这抢来的黄瓜果然好吃,就是比买来的香脆新鲜。

“罢,且等我回去赔你几根便是了。”伍氏吃完半截笑了:“不过是几根瓜,你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树荫下转出一个高瘦的老和尚,他念了声佛号又笑了:“这瓜倒与伍施主有缘,才结成了,旁的人都没尝呢,便是贫僧也没吃上一口,偏就叫伍施主给瞧见了。”

他走过来寻个树墩坐下,伍氏也坐了,从袖中摸出一包银子来往前一递:“今儿来是寻你有事的,这是香油钱,我家女儿想帮人点上一盏佛灯,添一瓣佛莲。”

老和尚笑着点头:“这是好事,贫僧无有不允的。”

伍氏一听笑了:“那人名叫宋惠儿,便这样写吧,乖女儿,你过来跟老和尚说说都是哪几个字。”

季颂贤听到叫她,几步向前才要说话,却见方丈皱起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又笑了:“今儿真真有趣,前儿有个莽撞小子过来要点佛灯,却也是给这宋惠儿施主点的。”

季颂贤一惊:“大师,是什么人?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与宋惠儿是什么关系?”

方丈摇头:“并没有说是什么人,只是一脸的冰霜,贫僧可不能叫他在寺里久待,不然怕贫僧这些瓜果都得遭殃,只能胡乱应下他,只他银钱倒也给得足,想来与宋惠儿施主关系应是很亲密的。”

说到这里,方丈又看向季颂贤:“季施主,这佛灯还点不点?”

季颂贤咬了咬牙,狠心道:“点,他点的是他的,我点是我的心意,倒是要麻烦方丈了。”

老方丈笑着点头:“你倒是比你娘知礼多了。”

伍氏一听瞪圆了眼睛道:“老和尚这话怎么说的,我女儿是我教的,她知礼便是我知礼,不然,我又如何教得好她。”

“伍施主这话可不对,素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多的是,素来能教出状元徒弟的可不是状元师傅,这些事端看个人领会力了,我瞧着季施主就是比你知礼。”

灵隐寺的方丈年纪是极大的,季颂贤曾听人说过他怕是有九十多岁了,只是身子骨硬朗,瞧着却不像那么大的,只是如今年纪那样大的老方丈孩子一样的和自家娘亲逗嘴,娘亲也是气的险些跳起来,叉着腰跟方丈分辩,再加上旁边那块菜地,叫人看了只当乡村的田间地头上年老的长者逗弄自家小辈,哪里会相信这是佛门高僧和宰相夫人。

第十一章 指挥使大人

“好你个老和尚。”

伍氏辩不过方丈,气的跳脚:“真惹急了我将你这些菜都拔了。”

方丈念了声佛号:“施主不是那样的人,可舍不得这样糟踏东西,若施主真舍得,老纳绝无二话。”

显见得这老和尚是吃定了伍氏的,气的伍氏脸色涨红:“好,好,你若是再有什么不会种的菜,可莫再问我。”

“伍施主心胸太过狭窄,这不是什么好事,气大伤身,莫气,莫气。”方丈淡淡然说了一句话,气的伍氏都想挽袖子揍人了。

季颂贤捂脸,实在觉得丢人的紧,又怕伍氏真的去打方丈,只能拖着她:“娘亲,咱们去别处看看吧,我听说灵隐寺景色很好,不若咱们转转去,走动一会儿必然会饿,饿了便能多吃些斋饭,旁的咱们不成,吃穷灵隐寺还是成的。”

伍氏一听顿时乐了,瞪了方丈一眼,转头早没了那副凶狠样子,对季颂贤慈眉善目道:“好孩子,真是娘的好闺女,这话说的好,咱们多吃些,吃穷他。”

方丈含笑不语,伍氏只觉自家胜了一回,立时洋洋得意,带着李鸾儿和孙氏雄纠纠气昂昂,仿若得胜将军一般去寻那景致好的地方转悠。

季颂贤捂着嘴偷笑,孙氏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落后几步悄悄对季颂贤道:“还是妹子有法子,每回我们几个陪娘亲来都劝不住的。”

季颂贤一瞪眼:“那娘亲莫不是还要,还要揍方丈一顿么。”

“哪呢。”孙氏白了季颂贤一眼:“那老和尚厉害着呢,娘可打不过他,每回娘斗嘴斗不过便和他斗力气,和他比赛铲地,和与几位弟妹思量着老和尚怕是故意的,瞧着娘亲耐不得激,每回这么一激便叫娘亲白白替他做活。”

季颂贤几乎听傻了眼,只觉这画风极致不对,传说中那位恭谦和善的老方丈怎的在嫂子嘴里便成了无赖,而自家瞧着精明爽利的娘亲怎的跟小孩子一样败在激将法之下呢。

季颂贤一时想不透便也不想了,跟着伍氏转了好一会儿子,伍氏丁点不觉得累,倒是季颂贤险些走不动了。

待中午的时候,伍氏带着季颂贤好好享用了一顿素斋。

伍氏、孙氏与金陵许多高门大户的奶奶太太都不一样,她们叫丫头端饭,只是叮嘱少盛些,若是不够再盛,不许多拿多要,省的吃不完浪费。

季颂贤见她们俩那般珍惜粮食,吃饭的时候将碗碟里的饭菜都吃的光光的一粒米都不剩,心下疑惑,却也跟着学了,瞧着没有浪费丁点的粮食,不知怎的,季颂贤心里只觉一阵敞亮。

“贤姐儿今吃的不少。”伍氏笑着:“大约是多动弹的原因吧,且等回去与为娘种菜,累得狠了便觉饿,这人一饿啊,什么都吃得下,想当初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我们可是连草叶子树皮树根子都吃过的,有的人饿的实在受不得了便吃观音土,只那土吃到肚子里胀的难受,有的人生生给胀死的。”

季颂贤认真的听伍氏念叨,口中小声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着这样的话语,季颂贤只觉以前她在成家的时候整日因成平安的事而伤春悲秋,好几年打不起精神来实在太过骄情了一些,这世上连活命都难的人多了去了,她这样不愁吃穿,不用为生活奔波辛苦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因一点不如意便愁苦呢。

三人吃过饭又歇了一会儿子才离开。

伍氏走的时候没跟老方丈道别,季颂贤不知为什么,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告个别,伍氏摆手只说不用,季颂贤因想着伍氏和老方丈熟悉,应是知道他的脾气的,想来定是不用的,便也没有再问。

坐上马车,虽觉还是颠簸,可季颂贤却也不再觉得有多辛苦。

车子离开灵隐寺,顺着玄武湖往东走,季颂贤漫看车外湖光山色人来人往,心情越发的平静下来。

只是,她未平静许久,便被一阵马蹄声给惊的回了神,却见伍氏命人将车子赶到一旁,一阵穿着飞鱼服的人张扬的骑马经过,打头的是个二十来许的青年,他端坐马上,浑身带着凛然不可侵的气势,因过的极快,季颂贤只觉这人气势惊人,却未及看得清相貌。

之后,她远远的就见这队人马踢飞路边的摊子却不管不顾,张扬的一路飞奔而去。

“这是?”

季颂贤惊住了,不想天子脚下还有这等样的人。

伍氏也有些不明白,立时去叫丫头问车夫:“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什么人?”

车夫停下车子下去打问一时,问着一个消息灵通的也得了些准信,回来便隔着车帘一行走一行给伍氏学说。

“老夫人,刚过去的是才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说不得这又是哪位大人犯了事要去捉拿,只是,只是也有些太过张扬了吧。”

伍氏听得不语,孙氏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京城怕是又不能消停了。”

季颂贤听后心中一紧,只觉浑身发冷,心中也有些微微惧怕。

大夏朝如今开国未久,从太祖起到当今也不过三世而治,只是,虽只这么短的时间,可锦衣卫却能声名远扬,有叫小儿止啼之功,可见其手段有多狠辣,手下人命又有多少,沾的鲜血怕是能将玄武湖填上一半了吧。

大夏朝太祖时为了监察百官,更为了震慑当时随太祖南征北战而封侯封爵的那些老臣,太祖设下锦衣卫,自此之后,锦衣卫一直恶名不断。

尤其是前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朱构,他自上任起捉拿官员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只要是被抓到锦衣卫中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好好的出来的,便是查清了是被冤枉的,可放出来之后也已经残了,活不了几日便没了命。

季颂贤还清楚的记得她才嫁给成平安的时候,一日成平安回来说朝中一位叫他佩服的官员不知道怎的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被构陷抓了起来,据说进去第一日就被严刑拷打,其间所受刑罚之严酷叫季颂贤想想便浑身发抖,惊惧不已。

她虽在后宅,可也听说过官员进了锦衣卫会被如何对待。

举凡灌辣椒水,打板子等都是轻的,那等拔指甲、老虎凳、扒皮抽筋等等举凡不一,足叫人只听听名字便胆战心惊。

只是,上一任的指挥使因手段太过狠辣,人也太张扬了些,不只得罪了太多的官员,便是当今也对他失了耐性,为了安抚官员,他只能被拿出来当靶子。

据说,那位指挥使临死前将他所发明的酷刑都受了一遍,整整哀嚎了十来日才断了气的。

自那位指挥使去后,金陵城已经约摸有半年没见锦衣卫再嚣张过了,如今,新任指挥使上任,光只刚才的情景便知定也是个张扬的,怕是以后金陵城又要风云不断了。

“娘亲。”季颂贤越想心中越是害怕,紧抓着伍氏的手:“娘亲,咱们回去跟爹爹说说,叫他小心些。”

锦衣卫抓人可不是有明确证据时抓的,有些官员都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进了监牢,且他们也不说什么官职大小,不管陛下重不重用,想抓了便抓,不说宰相,便是那等封王封侯的也被拿入过监牢。

“嗯。”伍氏眼中也有几分不确定,点点头:“死老头子虽说聪明着呢,可…罢,我回去好好与他说。”

“娘还是早早与爹说说吧。”孙氏也有几分担忧:“爹素来便瞧不上锦衣卫的手段,我瞧这任指挥使怕也不是吃素的,叫爹莫与他起了冲突。”

“我儿莫怕。”伍氏将季颂贤搂在怀里,又对孙氏笑了笑:“你爹精着呢,就是瞧不上眼,也不会当面起冲突的。”

有了伍氏这一句话,季颂贤才将担忧放下,脸上露出笑容来。

而季颂贤与伍氏还有孙氏正说道的那位新任指挥使带着部下一路旋风也似的进了锦衣卫指挥所,他飞快跳下马,站的稳稳的,抬头看看牌面上的几个大字,冷着一张脸迈步进去。

将身上披的薄披风随手扔给后边的校尉,几步进了内室,里边放置了几案、桌椅,他坐在椅子上,背挺的笔指,浑身气势更加慑人。

一个百户小心进来,指挥使看他一眼:“查的如何了?”

那百户见过礼,越发的小心谨慎:“回大人,卑职刚刚仔细查过,今日去灵隐寺上香的香客有三百余人,进过后殿的有八十四人,与知客僧见过拿了大笔香油钱的有十二人,其中季宰辅家夫人与小娘子面见了灵隐寺方丈,应是拿出大笔香油钱,卑职想来,添佛灯的应该便是她们,又与知客僧打听一番,确定是季家的小娘子添的佛灯,且还添了一瓣佛莲,都是为宋惠儿女施主添的。”

指挥使听了面色越沉,就在那百户被他气势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时,他才开口:“好好查查季家人。”

第十二章 揭穿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坐在专用的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里,手中端着新贡上的雨前龙井,整张脸在水气蒸腾中有一种朦胧的美好。

只是,当他将茶杯放下,那浑身上下的凌厉气势却将那张完美的脸衬出几分冷意杀气,叫人看了忍不住心中发寒,又哪里还会再去在意他长的若何。

拿过几卷宗卷,这位指挥使才要去看,耳尖的却听得远远的一处房中,几个小旗总旗在那里谈论金陵城中高门大户家里那些事情。

其中一个小旗笑道:“今日是成国公府那位冯娘子头七,不知道冯家的人会不会过去,话说,成国公府的大公子倒是真舍得,竟然在冯家门口负荆请罪,你说,他脸皮子怎么那么厚?”

另一个小旗道:“现如今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冯娘子偷人被杀了,成大公子还替她遮掩呢,不想冯家人误会了,只能说出真相,还说什么成大公子最是情深不过的,对冯娘子也好的紧。”

“哈!”

先前的小旗失笑:“这你也信,咱们是干什么的,各家各府的事情如何瞒得了咱们,那位冯娘子最是贞静不过的,自嫁到成国公府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倒是成大公子一个个往家中纳妾,他那些小妾那个张扬,听说他一位小妾还扮上男装与人谈生意呢,到底谁会偷人,咱们心里可有个谱的。”

“倒也是。”一个总旗过来插起话来:“满金陵城里数一数,高门大户里纳妾的多了去了,可是唯一敢说什么妻妾不分,在他心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一般地位也唯有成大公子一人耳,不过,谁叫人家能耐,讨得陛下欢心,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的,想来,这回冯家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吧。”

啪!

将宗卷放下,指挥使大人起身顺着声音到了那间小屋中,推门直入,将几个小旗总旗吓的直哆嗦:“大人,您…”

“今日是冯娘子头七?嗯?”指挥使大人沉声问着,最后一声尾音高挑,听的人心尖都直颤。

“是,是。”那个总旗胆子大一些,赶紧应了一声。

指挥使大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好一会儿,那几个小旗总旗才算是缓过神来,一个个却并不敢再胡乱说什么,一时做乌兽散。

季颂贤坐着马车在西山附近徘徊。

今日过了头七,便是她下葬的日子,每每想起,季颂贤都觉得很是古怪,这世上还有谁能在死后看到自己的丧事,能看着自己下葬?

“姑娘?”新上任的贴身丫头绕梁傻傻的看着季颂贤,不知道她在这里转悠什么。

“姑娘?”车夫吴叔一边赶车一边道:“姑娘是不是要祭拜一下老太爷和老太太,照理说,姑娘福大命大能活的这般好好的,说不得有老太爷护着呢,来祭拜一下也是该当的。”

季颂贤这才想及季亿到金陵之后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将季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墓给移了过来,据说一位极通风水的先生给季亿选的地方,说这里能叫季家兴旺好几代,且代代书香传家,季亿倒也不求子孙多富贵,只这书香二字打动了他,这才急急将父母的坟移来的。

“好。”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声,心想幸好出来的时候带了香烛的,不然又如何祭拜先祖。

待到吴叔赶着车到了西山脚下,指明墓园的位置,季颂贤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实在是这季家和墓园和成家的挨的极近,说起来,她到这里一边能祭拜先祖,一边还能瞧瞧自己的墓地吧。

季颂贤苦中作乐的想着。

马车只能到山脚下,再之后的路便要季颂贤自己走上去的,季颂贤叫绕梁提好篮中的香烛,又叫吴叔在前边引路,便一门心思开始爬山。

待她走到季家墓园的时候,早已累的腿都在发抖,实是一步路都走不得了,全凭咬牙一股气上来的。

绕梁伸手扶住季颂贤,才要进墓园,便听到一阵鼓乐声,顺声看过去,就见一队送葬的队伍赶来。

“这是?”吴叔远远看了一眼:“应该是成国公府的人。”

季颂贤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一片惧怕:“吴叔,咱们且,且寻个地方躲躲吧。”

吴叔知先前成国公府那位大公子纠缠自家姑娘的事,对成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印象,见季颂贤眼中的惧怕之意,就是一阵心疼,对成国公府印象更差了些。

他当先带路,带着季颂贤和绕梁到了几棵大树后边,借着树影遮住三人身影。

此时,成国公府送葬的队伍已经近在眼前,季颂贤微眯着眼睛,将里头的人瞧个一清二楚,那些虽然穿着素服一直悲痛不已的小妾,她的陪嫁丫头玲珑哭的不能自已,只季颂贤却知,她一直拭泪的帕子定然抹了蒜汁子的。

她分分明明从那些妾室眼中看到了得意,看到了欢喜。

可送葬而来的成平安却瞎了眼一般什么都瞧不着,一边做出悲痛的样子,一边盛赞玲珑等几个小妾和季颂贤姐妹情深,如此的情意深重。

那些话传到季颂贤耳内,实将她恶心的不成,季颂贤真是恨不得冲出去质问一声,她娘亲只生了她一个,她哪里来的姐妹,成平安这一句姐妹情深究竟是何意,还嫌对她羞辱的不够,死后都不放过她么?

她狠狠的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都不觉什么。

季颂贤眼睁睁看着送葬队伍进了成家的墓园,拉绕梁起来,对吴叔笑笑:“吴叔,咱们走吧,早些祭拜完祖父,早些回家。”

“是,是。”吴叔点头应着,带季颂贤便要进墓园,只一脚迈了进去,又听到成家墓园那边传来一声巨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成国公府的墓园,你们这样…这是偷坟掘墓,有违国法。”

那巨吼的声音季颂贤打死都不会听错,分明就是成平安的。

她倒是奇怪了,有谁敢这样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跑到成国公府的墓地来捣乱?

又听一个很强横的声音道:“锦衣卫办事,余者退下,不然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锦衣卫,锦衣卫?

不只季颂贤,便是吴叔和绕梁都吓住了,三人急急进了季家墓园,进去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实在是锦衣卫名声太响,恶名太过昭著了些,谁听了心中不害怕?

寻到季家老太爷的墓,季颂贤摆了供品香烛,又烧了纸,跪拜的时候心中默念,季家的列祖列宗可莫怪我,并不是我故意借了你们孙女的尸首,实在是我也没法子的,也不知道为何就借尸还魂了,我来的时候你们孙女早没了,她可不是我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有气,便寻害她的人。

见烧的那些纸都平平缓缓的,也没出现什么异象,季颂贤才大松一口气。

实是借尸还魂这样的事都出来了,也由不得她不信鬼神。

起身,季颂贤才要叫绕梁收拾东西回去,不想起的急了,竟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要不是绕梁手快扶住她,说不得她要狠狠摔上一跤的。

季颂贤低头去看,就见绊了她的小石头模样古怪又好看,她弯腰捡起来看了两眼,越看越是喜欢。

季颂贤原来有个很古怪的爱好,便是喜欢收集各色的石头,雨花石她收集了很多,嫁人的时候带到成家,到成家之后也一直在收集小石头,屋里存了不少,只她这一去,说不得成平安要将那些石头都扔了呢。

想到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成果被人糟踏,季颂贤就舍不得扔掉手中这块石头,对绕梁一笑,叫她先将石头放到篮子里,之后三人出了墓园。

才出去,就又听到成平安大吼的声音,之后,几个着锦衣卫飞鱼服的人跨着绣春刀出来,当头的那人气势极重,季颂贤一见他便知这就是才上任的指挥使大人。

却听那指挥使沉声道:“好一个成国公府,无情无义,迫害嫡妻只怕便是你们家的家风了。”

又见成平安匆匆追了出来,一行追一行骂:“那是我父嫡妻的坟,你凭的什么掘开,真不将我成国公府放在眼里。”

季颂贤一惊,心想这锦衣卫为什么会掘宋氏的坟?是不是…有什么事泄露出去了?

她又惊又怕,直往吴叔身后躲。

又见那指挥使大人猛的转身,紧紧盯着成平安:“那是你嫡母之墓?”

成平安被他看的浑身发冷,不由退了一步,随后觉得这样丢人,立即大喊一声:“是极,你,你们便是锦衣卫也不能如此不尊重去世之人,你们这样…我要寻陛下去,要告御状。”

“好极。”指挥使大人立时笑了,笑容阴冷之极:“我也想要寻陛下说道说道。”

他又看了成平安一眼:“你嫡母是几时去世的?”

成平安又退一步,随后一梗脖子:“我嫡母去世有七年了。”

“哈哈…”

锦衣卫中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看样子似千户的人笑指成平安:“真是笑话,成大公子,你与我们解释解释,你嫡母去世七年,如何面容不败,我们这些人中都是刑讯高手,自然能瞧出一个人去世多长时间了,你嫡母分明只去了七八天的样子,我们倒要去成国公府问一下,成国公夫人这七年都到哪去了,成国公安的什么心,给夫人报了去世,可她却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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