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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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冯家大门大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小子出来,人人手中拿了木桶,整桶整桶的水泼到成平安身上。

成平安淋个落汤鸡,可丝毫不恼,一个劲的说:“都是我不好,我活该的,我任打任骂。”

他身子摇晃两下,又跪稳了,大声吟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成平安刚吟完诗,旁边便有人赞道:“好诗,好诗,若不是对冯娘子情深意重,又怎会写出这等诗句。”

一听到别人赞许,成平安便更加来劲,对着冯家大门痛哭的大声说道:“我与娘子自幼相识,成亲之后感情甚笕,我又怎会害她,我娘子去了,我比谁都伤痛,我这心里…”

他一行说一行捶着心肝,将一个痛失妻子的痴情人的形象扮的入木三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好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真是道尽了情之一字啊。”

旁边又有读书人感慨,同时路人也开始议论纷纷,都说冯家怕是误会了成平安,成平安不可能杀妻的,一来他妻子出身侯府,如今侯府还在呢,成平安不敢如何,二来成平安这般重情,又怎会惨害妻子。

更有那等看不过眼的劝成平安回去,莫在这里受苦了,成平安只是不依,跪在那里流着泪望着冯家大门。

季纲看到此时心里就很是气闷,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去冯家,便带着怒意回来了。

他前脚说完,后脚伍氏就大骂:“好一个小人,老大,你当时就该脱下鞋来给他几鞋底子臊臊他的脸去,什么海啊山的说的多好听,临冯娘子去之前他还来纠缠…咳,总归他在胡说八道。”

季颂贤看似低头沉默,可这心里却跟倒了一壶沸水似的翻滚不休。

她完全没有想到成平安会这么不要脸,且会这般无情无义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人都已经死了,还去的那样惨成平安还不放过她,硬是误导旁人她不守妇道,她在偷人,为着叫人相信,还将那样情深的诗句拿出来念,成平安念那样的诗,简直是辱没了那几句诗词,更是叫季颂贤认识了何谓斯文败类。

一时,季颂贤又很是不解,成平安有才华这一点季颂贤是知道的,她原也是因成平安的才华才瞧中了他,嫁给成平安之后,季颂贤一直仰慕成平安,每当念起成平安所写的诗词时心中甚悦,可如今她再念那些诗只觉恶心。

那样美好的诗词实不该成平安这样的人写出来的。

便如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这其间的深情便是季颂贤都感动,可是,成平安后院那么些女人,就是现在成平安还在往后院收藏美人,他这样的花心风流,又如何去经历那只为一人牵念的情感,没有那样的感情经历,又怎会写出这样的诗词来?

头一回,季颂贤开始怀疑成平安了。

季颂贤一时想了许多,耳边却听季亿长叹一声:“这样黑了心肝的偏偏又有那样的才学,老天爷实在是不公道的。”

季颂贤就有些气闷,一气赌气道:“爹爹,说不得他是抄的。”

“能写出此等诗词的人又怎甘愿与人做枪手?”季亿摇头:“他能抄谁的?”

是啊,季颂贤想着,成平安又能抄谁的?

只她却分外不甘心成平安才华过人。

又说一会儿话,季家其余人都来了,一家人团坐吃饭,季颂贤的几个嫂子夸赞了伍氏屋中的摆设,伍氏得意洋洋讲出这是季颂贤帮忙布置的,她那一干嫂子便都请季颂贤有时间也去给她们参详参详,季颂贤自然都答应下来。

待吃过晚饭,季亿便开始考较儿子女儿的功课,从老大季纲开始,一个个的提问,待问到老八季缜时季亿摇头晃脑的赞道:“老八功底扎实,文章写的也不错,这回乡试便下场一试吧。”

季缜立时欢喜起来,忙起身谢过季亿又抚头笑了起来。

季亿又看向季颂贤,开口就问:“前儿叫你所背孟子告子一篇可曾记下?”

季颂贤先是一愣,并不曾想到季亿将儿女一视同仁,竟然教原身四书五经,幸好她也是个爱读书的,又出身侯府也不缺书瞧,这些书也都曾看过,便起身道:“回爹爹,背下了。”

季颂贤张口就背:“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杯也…”

一直待季颂贤背完,季亿才点头笑道:“不错,只是背过还不算,还要知道讲的是什么。”

说完,慢慢的给季颂贤讲解,季亿也算是当世极有才学之人,他亲自讲书季颂贤自然要认真去听,就站着仔细的听完。

越听,季颂贤越是佩服季亿,这人生活简朴禀性不张狂且务实,表面瞧着并不像是文采风流之人,但实际却是才华横溢,听他讲书趣味横生又讲解的极为明白,其中点评观点新奇引人入胜,实在是个难得的人物。

同时,季颂贤越发觉得成平安虽瞧着风流之人,却极为虚浮,看似写了那么些诗词,却经不起推瞧,与季亿一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

季亿讲完书夜已深,季颂贤便跟着兄长告辞离开,出得院门,她八兄站在月光之下对着她笑。

季颂贤很喜八兄厚道的性子,也是一笑:“八哥可有事?”

“无事。”季缜笑着摆手:“夜深了,我送你回屋吧。”

说完,季缜也不管季颂贤同不同意举步便走,季颂贤只好跟上,一行走,一行与季缜说话,待到进了院子,季颂贤才回头对季缜道:“夜深了,八兄快些回去睡觉吧。”

“好。”季缜笑着转身便要走,季颂贤却突然间看到季缜路过的海棠树下似有什么物件一闪而过,立时道:“八兄且慢。”

她快步追了过去,往海棠树下仔细瞧了几眼,奇道:“刚才我好似看到这里有东西,怎么这会儿子竟是什么都没有。”

季缜笑道:“许是看花眼了吧。”

季颂贤也觉好笑,苦笑一声:“许是吧,我原见娘亲又开始织布,便知家里恐是缺了钱,大约是我这几日生病又花费不少,便想着说不得哪一日发一笔横财,咱们家也不愁吃穿了,这几日竟是看什么都似金光闪闪的样子。”

她这小女儿之言逗的季缜哈哈大笑,一指那海棠树道:“说不得呢,这树原是原屋主种下的,原来的房主是前朝获罪之人,说不得这树下埋了金银财宝等着小九儿去挖也不一定。”

季颂贤魂穿这具身体竟也继承了原身娇俏的性子,一听季缜取笑她的话顿时赌起气来:“也不定我运气好,时运壮,这树下真有财宝呢,八兄不知有一句话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季缜更加好笑,索性也不急着走,负手道:“为兄在这里等八妹,且赶紧取了铁锹挖上一挖,也好叫你死心。”

“取便取来。”季颂贤恨恨一咬牙,便叫了绕梁去柴房拿了铁锹,她伸手接过来便要开挖。

季缜笑着抢了过来:“小九娇娇弱弱如何挖得动,罢,为兄帮你挖挖,也好叫你死心。”

两人原是说笑之语,季缜是乐意宠着自家小九妹,季颂贤有心和兄长亲近才有了此出,季缜拿了铁锹开挖,挖了一时,两人竟是都呆了。

却原来季缜挖了一个深坑,铁锹突然间碰到硬物,将浮土扒开,竟是一个大大的铁箱子。

第九章 宝物

“爹,娘亲…”

季亿和伍氏才刚睡下便听到敲门声,两口子一机灵翻身坐起,季亿腿脚利落的下床,披着衣裳开了房门。

月光下就见自家小八季缜脸色惨白,哆嗦着说:“爹,娘亲,快,快,贤姐儿…”

“贤姐儿怎么了?”伍氏一听小女儿有事,立时吓的腿都软了,扶着季亿的手才站稳了。

季亿脸色也变了:“贤姐儿,快说,贤姐儿如何了?”

季缜一手一个扶住季亿和伍氏:“随儿子去瞧瞧。”

“快些走。”季亿急道,伍氏也是快步向前,三人没用多久就进了季颂贤的院子。

一进院便见到海棠树下堆了一堆的土,而季颂贤好好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瞅着三人,季亿大松一口气:“贤姐儿这是做什么?”

“儿啊,你要是看这海棠树不顺眼明儿娘叫你哥哥给你砍了再种旁的树,你可莫恼啊。”伍氏颤颤微微向前。

季颂贤快步过去扶住伍氏,又白了季缜一眼:“你与爹娘说什么了,看把爹娘给吓的。”

季缜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话里怕是带歪了,将自家父母给吓坏了,赶紧拱手为礼:“爹娘,是儿子的不是,吓着了二老,只这事…唉,你们自己看吧。”

季亿已经走了过来,借着月光却见海棠树下的土堆里似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瞧,竟是个铁箱子。

“这是什么?”季亿一脸疑问。

季缜快言快语道:“儿送小九回院子,临走的时候小九说见母亲还要织布实在辛苦,便想若是有一大笔金银就好了,又说她现如今瞧什么都是金光闪闪的,看海棠树下也发着金光,儿便取笑她快些拿铲子来挖,说不得就能挖出财宝,却不想小九较真了,偏就要儿陪着一处挖,结果…”

季缜指着那铁箱子,不言而喻,就挖出这么个东西来。

“这里边是什么?”伍氏说话时音儿都不对了。

季颂贤一摆手:“我和八兄都没打开,不晓得是什么。”

季缜伸手将箱子费力搬了出来,季颂贤笑了笑:“不如拿到屋中打开吧。”

“就在这儿打。”季亿沉下脸道:“谁知道里头是什么,万一…若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拿到屋里可不成。”

伍氏也跟着点头:“是极,是极,宝宝说的是,就在这儿打开。”

季颂贤忍笑,每回听到伍氏喊年纪那般大的季亿宝宝就实在是忍笑忍的难受。

“唉。”季缜答应一声拿着铁锹将铁箱子上已经腐蚀了的锁头撬开,慢慢的打开箱子。

月光下,箱子一开,便觉一阵晃眼,这箱子最上一层竟是一整套的小巧琉璃器具,有一个小小的水壶,还有六个小杯子,季颂贤好物件见了不少,可看到这样小巧精致的琉璃器具还是很吃惊:“这琉璃杯子做的真精巧。”

她蹲下身小心的将杯子和茶壶取出,又打开下边一层,铺的满满的都是各色的珠宝玉石,白玉、青玉为多,珍珠也有一些,还有玛瑙琥珀等物。

“天。”季缜惊呼一声,蹲下身子将这些珠宝小心的放到自己的衣摆上,季颂贤又打开一层,这最底下一层一块红绒布包了,打开布包,金光闪闪的全是金条。

“这,这…”

伍氏使劲掐了季亿一把:“宝宝,疼不?”

“嗞,自然是疼的。”季亿疼的皱起眉头,又听伍氏道:“那便不是做梦了。”

季亿抚额:“你为何不掐自己。”

“唯舍不得尔。”伍氏跟了季亿一辈子,倒也学会了拽文。

“爹,娘。”季缜吃惊够了兜着珠宝起身:“这,这些东西咱们要怎么办?”

季颂贤也起身很是担忧的看着季亿:“爹,这得值多少钱,这些东西咱们要怎么着?是自己留着还是,还是送还原屋主?”

伍氏一巴掌盖在季颂贤额头:“倒也没烧,这孩子怎尽说胡话,自然是留着了,傻子才送人。”

季亿也跟着点头:“自然要留着自己用的。”

季颂贤一阵吃惊,瞪圆了眼睛看着季亿,简直就不敢相信。

季亿笑了笑:“傻孩子,你当爹素有清名便是傻子么?好好的挖了宝物还要送还给旁人?爹的清名那是不愿意受贿,不愿意做对不住良心的事才得来的,可自家的院中挖了东西自然是要自家用的,你当爹乐意叫你娘那么大年纪还要纺纱织布么,愿意叫你与你哥哥过的清苦么,有好日子过谁不乐意过,只不能违背良心得来便是了。”

说到这里,季亿长叹一声:“这家原屋主早年间获罪,后来陛下将宅子赐给咱们一家住着,这便是咱们的,房子里挖出什么也自然是咱们的,爹没那般傻的,再者,爹也知一句话,天予不取,必受其祸。”

季颂贤怔怔的看着季亿表示不明白。

季缜摇头苦笑:“爹说的是,这东西咱们还真得自己留了,不然倒是祸患了。”

伍氏搂了季颂贤:“傻丫头,咱们家挖出宝物是谁都不能说出去的,不然怕以后没个消停日子了。”

季颂贤立时明白过来,真的想狠狠拍自己几巴掌,怎的死过一回的人了还这般的糊涂,又看看季亿,心下十分佩服,心说怪不得季亿能为相,他不只清正,且还圆融,是极有生活智慧的一个人,想来,以后还得跟他好好的学着为人处事。

又瞧瞧伍氏,对这个农妇出身但是现在身为宰相夫人的妇人也很是敬服,虽说伍氏不是很识字,读的书大约也不多,但是,她活了这般大的年纪,一直从生活中汲取智慧,一直处事分明,大约这也是季亿和她一直恩爱两不疑的原因吧。

此时,季颂贤对这对夫妇才真真正正的认可、接受、敬服。

“将东西搬到贤姐儿屋里,赶明叫你大哥想个法子出手了,这些东西咱们家也没什么用处,还是换成银子保险一些。”季亿看着那箱子长叹一声。

却是伍氏拉着季颂贤只是笑:“还是我们贤姐儿有福气,旁人住了那么些年都没发现这树根底下还有财宝,偏人们贤姐儿就发现了。”

季缜也是使劲点头:“娘说的是,小九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福运还长着呢。”

“长着呢。”伍氏乐的点头。

一时季亿和季缜将箱子合力抬进季颂贤屋中,放到她的床下,季颂贤床底下放了这些物件也是睡不着觉,伍氏只得留下陪她。

且等着季亿和季缜出去之后,伍氏摸着季颂贤的头发直乐:“娘的贤姐儿就是有福份,人长的这般好,又最是贴心,以后啊,咱们得仔细的挑个好人家,那个景家娘原本就瞧不上眼的,如今退了亲也好,往后咱们还有好的挑。”

季颂贤本就对什么景家的人没怎样印象,这时候也乐的哄着伍氏:“自然的,都是景家没眼光,女儿这般样貌的他们还瞧不上眼,以后定叫他家娶个丑八怪回来。”

伍氏听的哈哈大笑,娘俩人说了一会儿子话都不由的打起呵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季颂贤醒来梳妆好去见季亿,她前脚走,后脚伍氏就叫季纲和季绛将她床下的那个箱子抬走了,至于箱子里的东西如何处置了,季颂贤倒是真没关心过的,她只知道没有两天伍氏给她送了一套头面来,想来,箱子里的东西已经全换成钱了。

季颂贤得闲的时候也算了一笔帐,那些东西都是精贵的,要是换成钱的话约摸也得有几万两的,如此,季家的日子应该是好过许多,起码不用伍氏带着媳妇们织布做绣活度日了。

又过几日,伍氏和大嫂孙氏一处到了季颂贤屋中,伍氏在前,孙氏捧了一套衣裳进屋,进了屋,伍氏将坐着看书的季颂贤拉了起来:“好贤姐儿,快些换了衣裳跟娘亲一处礼佛去。”

“礼佛?”季颂贤先是吃惊,放下书问:“去哪个寺庙?”

孙氏一笑:“今儿灵隐寺高僧做法会,金陵城中好多贵人都去了,听说极热闹的,娘说你整日在家也不出门,便要带你去瞧瞧。”

灵隐寺季颂贤以前也是去过的,那里的素斋可是一绝,吸的许多贵妇人过去品尝,自然,法会的时候去的人会更多。

季颂贤想及灵隐寺的惠安方丈,又思及那人临死前还曾提及灵隐寺,便想起一事来,因笑着对伍氏道:“娘亲,能否,能否给我些银子?”

“你要多少?”伍氏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季颂贤要多少银子。

季颂贤想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早先女儿曾受过一个人的帮助,只是她如今已经没了,她也无儿无女甚是可怜,女儿便想着在灵隐寺求高僧给她添盏佛灯,保佑她能投个好胎。”

伍氏一笑:“这是好事,是应该的,不如你将那人的名字告诉娘亲,娘亲与高僧说去。”

“好。”季颂贤笑了笑道:“她的名字叫宋惠儿,便用这个名字给她添盏佛灯吧。”

伍氏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跟季颂贤保证一定要多出些钱,给那个宋惠儿添一盏大大的佛灯。

如此,季颂贤安心的换了身衣裳,娘三个出了屋子,坐上一辆季颂贤早先见了定会嫌弃寒酸的马车一路驶向灵隐寺。

第十章 两盏佛灯

灵隐寺离季家不远。

说起来,季家离皇宫比那个自谓简在帝心的成国公府还要近上一些,季家便在皇城边上的西十八街,而成国公府却在皇城南的存义街,比之季家要远上一倍的距离。

而且季家离六部、大理寺、国子监等都很近,成家却要远上许多,季颂贤想着,论起简在帝心,成国公府应该是比不得季家的。

不说旁的,只说这灵隐寺便在玄武湖旁边,离国子监也不算远,从季家去灵隐寺约摸半个来时辰就到了。

季颂贤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的掀帘子打探一下外边的景色,伍氏只是笑着,却也不阻拦。

季颂贤自从嫁到成国公府以后就不怎么出门,几年的功夫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倒是也愿意出去逛逛,便是瞧瞧风景心里也舒坦,只是成平安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拦着总不给她出去,可成平安的那些姨娘就能以女子之身出去闲逛,尤其是小青,竟然还能出去与人谈买卖,说起来,季颂贤实不知成平安的心里都想些什么。

如今,季颂贤隔着车窗看外边的热闹景色,见街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各色做小买卖的,挑担的,摆摊的,叫卖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街上行人穿的衣裳不管是什么料子,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走路的时候也是不急不缓很有几分意态,可见得金陵城的生活是怎样的舒适安宁。

“现如今老百姓日子越发的好了。”

伍氏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感叹:“我还得记我和你爹小时候日子可不好过,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的,你爹每天熬上一盆粥,凉了便将粥分成几块,每一顿饭都只吃一块粥,当时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伍氏慢声细语的跟季颂贤说起往日光景,季颂贤听的有些入迷:“那爹后来如何?”

“你爹啊…”伍氏想起早先的事情不由笑了起来:“我心疼他,时常的揣了吃食与他,又见他没日没夜的读书,便隔个一两日给他洗衣裳,收拾屋子,你爹只说不用,他其实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就是心疼他,就是管不住自个儿,回了家就惦记他,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可有饿着,冬天的时候有没有冻着。”

说到后来,伍氏抿嘴笑着:“你爹是个念旧情的,等他考中举人便来家中求娶我,当时我欢喜的什么似的,只我娘亲说齐大非偶,我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若是嫁给举人老爷怕要被人说的,若是将来他中了进士做了官,说不得要嫌弃我的,我那时候哪想那般多,只想着这辈子我要不嫁给他,那就什么人都不嫁,与我娘拗了些时候,她拗不过我的就应允了,原我嫁给你爹的时候好多人都不看好的,怕他们都没有想到我与你爹过到如今。”

伍氏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幸福笑容,语气却是平淡又带着历经沧桑的智慧:“说起来,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各自的酸苦自家知,旁人如何知晓。”

孙氏在旁边听的直点头:“娘说的是,各自关门过日子,其中事也只有自己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季颂贤看看孙氏,又看看伍氏,张口问道:“那爹没曾想过纳妾么?”

伍氏哈哈笑了起来:“原你爹中了进士还被人榜下捉婿,先前的曾相爷家中有个小女儿看中了你爹,曾相爷便想叫你爹做他家的姑爷,你爹却推了,好多人都说他傻呢,后来他官越做越大,也有人送小妾什么的,你爹都不收,他说这辈子就陪着我就知足了,再不想旁的。”

见伍氏笑容灿烂,虽然如今那么大的年纪,皱纹都爬上脸颊,可说起季亿的时候,却还带着些许少女的甜美娇俏,就知道她日子过的真的很顺心,也不由的感叹一番季亿当真是个极深情重义的人,也是个当之无愧的顶天立地男子汉。

娘三个说说笑笑,没一会儿便到了灵隐寺,三人下车,各自带着丫头往山门而上。

这灵隐寺建在半山头上,要进寺还要爬好一段台阶,季颂贤便想着伍氏年纪大了,怕是要吃力的,就小心的扶住她。

只伍氏一把推开季颂贤,笑道:“你娘亲有的是力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比不得的。”

说话间,她迈步就走上台阶,季颂贤赶紧跟上,孙氏在她后边笑道:“妹子莫担心,娘亲的身子骨好的紧,如今还伺弄菜果,养鸡喂鸭呢。”

季颂贤便想到原身记忆中果然有伍氏在认中开了一块地种菜养鸡的事,也跟着笑了笑:“倒是我多虑了,嫂子快些跟上来。”

孙氏答应一声,又走了几级台阶,待到了寺门的时候,伍氏脸不红气不喘,孙氏也神色淡然,倒是季颂贤很觉疲累,不由有些羞意,三人中数她的年纪小,可拉后腿的却也是她。

伍氏看看季颂贤:“娘以前太惯着你了,什么都不叫你做,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罢,回去你也跟娘种菜。”

“好。”季颂贤倒不觉种菜什么的不符合世家千金的身份,只觉新奇,笑着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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