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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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分的差不多了,李鸾儿才再度坐下,王太后得了心喜的东西。心情自然不错,就与李鸾儿多说了一会儿子话,问了她一些先前在乡下时的事情,又听李鸾儿说了些民间趣事,待到了快午时才依依不舍的放李鸾儿走。

大约是现在宫中也就李凤儿一个有位份的嫔妃。也许是先帝爷的时候后宫只一人,便把高宗时候后宫规矩废了不少,新的规矩还没立起来,李鸾儿在宫中便也没有什么时间的限制,并没有人说什么她该出宫的话。

因此上,李鸾儿从寿安宫出来就跟李凤儿又回了永信宫。在宫中吃了一顿饭才叫人将她送出宫门。

出了那高高的宫门,李鸾儿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两辆马车,她快步过去,却见车上马小丫和瑞珠猛的跳下来,对她喊了一声:“大娘子。”

又见车帘高高掀起。李春也从马车上跳下,对她憨憨一笑:“妹妹,出来了…”

“哥,你怎么在这?”李鸾儿心里如吃了冰一样舒爽,伸手就去拉李春。

李春抓着头笑:“我等妹妹,他们说宫里害怕,有坏人。”

李鸾儿明白李春的意思了,他大概是不知道听哪个说起宫里很危险。说不得进宫后一句话不对便惹上祸胎,心中放不下,就特特的在这大热天硬是坐着马车过来等。

“怕什么。你妹子厉害着呢,可不怕坏人。”李鸾儿捏捏拳头安慰了李春一句,又道:“这样大热天你做什么过来,等了多久,热坏了吧。”

李春抹了抹汗,笑着摇头:“不热。车里有冰。”

说着话,李春拉着李鸾儿走向另一辆绿昵布的马车。一边走一边笑:“妹夫也来了。”

正在这时,那辆马车的车帘子也掀了起来。严承悦端坐在马车内对李鸾儿一笑:“出来了。”

就这三个字,便叫李鸾儿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点头:“嗯,出来了,这天气太热了,你们就这么等着也不怕中暑。”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声:“我是看我妹子去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不着这样。”

“总归是在家里等着也烦心,还不如在这里安静些。”严承悦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说起话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是出来了,咱们便早些回去吧。”

“嗯!”李鸾儿点头:“严大哥先回去吧,你放心,官家和太后都挺好的,我也尽量小心着,并没有犯什么忌讳。”

严承悦又看了李鸾儿一会儿才不舍道:“如此,我送你回去再走。”

等到严家的马车放下车帘,李鸾儿才和李春坐到自家马车上,一上车,马小丫就一句话不停的问宫里什么样子?李凤儿在宫中可还好,太后长的好不好看?

李鸾儿笑着一一回答,最后刮着马小丫的鼻子:“行了,这宫里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就是占地大了些,房子多了些,人也多些而已,就是凤儿住的那个永信宫,猛一瞧就和咱们自己家差不多,不过便是二进的房子,院子还没咱们家大,也没有后花园呢。”

“那贤嫔娘子要逛花园怎么办?”瑞珠听的好奇,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道:“宫里有专门的花园子,据说里边种了各色名贵花卉,只今儿我可没功夫去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来,凤儿若要得闲了必是要去逛一逛的。”

马小丫点头:“那御花园肯定好,我娘说了,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去处,就是屋里的地砖都是金子做的,养的鱼也是别家没有的,还说宫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子呢…天,我都算不清楚得有多大地方了。”

“真有那么大?”一直沉默的李春也有了提问的兴致:“二妹,不,不会走丢吧。”

“扑哧!”一声,瑞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叫大郎知道,贤嫔娘子平时坐卧起居不知道要多少人伺侯着呢,哪里就能走丢了。”

“有人跟,好,不会丢就好。”显见的李春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关注的问题便是李凤儿会不会在那迷宫一样的皇宫中走丢。

说说笑笑间马车到了李家门口,李春先跳下马车回身就要去接李鸾儿,李鸾儿不待他伸手已经跳下马车,几步到了严家的车旁,隔着车帘问:“严大哥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会儿?”

车帘并没有挑开,却听到严承悦的笑声:“不必了,将你送回来我就放了心,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车夫已经赶着马车调头,李鸾儿心知严承悦怕影响她的名声,所以才会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车帘都不掀开,为的就是怕人说三道四。

到底这是古代,并不像现代那样未婚男女可以随意的说笑打闹,这时候,便是订了亲的男女若是显的太过亲近了,也会叫人嚼舌根的。

虽说李鸾儿并不怕这个,可到底是严承悦的一番心意,她是必领情的。

目送严家马车远去,李鸾儿这才回去,一回到家中,金夫人便寻了她去,细细的问了一番宫中的情形,待到李鸾儿说起与官家商量定了顾家生意之事,金夫人一阵大喜:“我却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你年轻,到底心思灵活些,竟然能说动官家。”

“哪里是我能说得动,官家再缺钱,也不会轻易同意与人做靠山分干股的,无非就是看在凤儿的面子上罢了,夫人以为换个人去说便能成么。”李鸾儿笑着解释:“我临回来前已经与凤儿说定了,这件事总不能算在官家头上的,少不得要叫凤儿出来认了这个名儿,如此,即使有人得知,也只能说贤嫔如何如何,与官家名声无碍。”

金夫人伸手一点李鸾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当真精怪,如此,不单顾家领你的情,便是官家也会对凤儿高看两眼。”

“这也是没法子的。”李鸾儿一摊手:“凤儿若是有什么,官家还能护着,可官家要是叫那些清流给纠缠住了,那可是麻烦的紧呢,说起来,便是凤儿做些商贾之事,朝中的官员也只能背后说说,谁又会挑到明面上去呢,便是挑了出来,官家护着凤儿,他们也只能说官家独宠贤嫔,这事于国于家无碍,谁又能将凤儿如何。”

金夫人听的直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这等事情凤儿认下名声倒也罢了,若是军国大事,凤儿可万万担不起的。”

“当我傻了么。”李鸾儿挑眉轻笑:“要真是大事,我敢叫凤儿担着么。”

说到这里,她与金夫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时,金夫人又道:“今儿上午邢家请了媒婆来顾家提亲,顾夫人特特叫我过去相陪,我瞧着,顾家如今是极感念你的,你再将这事一说,顾家自此之后必会与我们一条心的。”

李鸾儿勾唇冷笑一声:“我要的便是这个,有官家做靠山,顾家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便可以借着他家的生意与君家打擂台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看看瑞珠,瑞珠会意,立时叫上瑞芳退了出去。

李鸾儿这才细细说道:“我前儿才叫小狗子打探了消息,君家这些日子正缺钱呢,那崔氏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她也不知听哪个说的,竟然想着要开钱庄以此谋财,为着这钱庄,崔氏不只将君家的家底掏了出来,更是借了许多外债。”

“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这开钱庄倒还是好的,她没放利钱已经很不错了。”说起崔氏来,金夫人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

李鸾儿笑了笑,拍拍金夫人的手:“顾家也有钱庄有当铺,我想着,咱们与顾家好好的商量一番,待君家的钱庄开起来,崔氏将许多钱陷进去之后,咱们再想个法子将她的钱庄挤垮。”

第一六九章 时运

金夫人一脸的迷糊:“如何挤垮?”

李鸾儿神秘一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不是那等生意人,或者没有好法子,可顾家是什么人,他家能没法子?不过是先前无权无势不敢如何罢了,到得如今,他家与君家已经不死不休,他家还能看着君莫为再做大不成?自然会努力想法子给君家添麻烦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压低了声音:“最好,崔氏能多借些钱,将钱庄开大些才好,到时候,叫君莫为欠上一屁股的债,我倒是想看看他再如何的清高。”

这话一出口,金夫人也笑了:“都听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李鸾儿今日进宫费尽心思的应酬,如今回到家里一放松倒觉得累了,又与金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休息,她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西斜才起,吃过晚饭,李鸾儿炼了一会儿功,又梳洗一番到得后半夜才熟睡过去。

隔了几日,果然顾家来谢,只说和邢家的亲事已经做定了,双方儿女的生辰已经找高僧算过,说是极好的,如此,庚帖也都换过,就差放大礼定日期了。

索性邢志想着等乡试后再娶亲,而顾歆年纪也不大,倒也等得起,两家商量着婚事不急,且等一等再说。

李鸾儿一听顿时无限欢喜的起身向顾夫人道了贺,又说等顾歆成亲的时候一定要与她添厢礼,倒是叫顾夫人好一通取笑,只说不用等她的添厢礼,倒是从现在就要好好的攒下好东西。来与她做添厢礼。

李鸾儿并不羞臊,大大方方的道谢,口中直呼顾家的添厢礼必须要是好东西,要是不好,她便找顾夫人去闹。倒弄的顾夫人险些被她取笑到。

说笑了一时,李鸾儿才脸色郑重的叫人请了顾茗过来,顾夫人并不知是什么事,不过看李鸾儿的脸色,知道必是大事,也不阻止。只唤人催着顾茗快些过来。

待顾茗过来之后,李鸾儿先与他道过礼,又请顾茗坐下,谴退了下人,一脸正色的将她进宫之后如何听到官家诉苦。如何想法子与顾家牵线,又如何跟官家诉说顾家艰难,说动官家去做顾家靠山一事讲了出来。

顾茗听的内心激动不已,不等李鸾儿说完就起身深施一礼:“大娘子的恩情茗谨记在心,此生必不敢忘,官家的厚谊茗也茗记五内,自此必对官家忠心不二,不敢欺瞒一丝一毫。”

李鸾儿赶紧躲开:“你不必谢我。只谢官家就是了,还有,这事我也要叮嘱你一声。你们家若是有什么难事,对外只说是贤嫔娘子是你家的靠山,千万莫说出官家来,若真是说出贤嫔娘子的名声还不成的话,再与我说,我去与官家求情便成了。”

顾茗赶紧点头:“事关重大。我必记在心上。”

李鸾儿又是一笑:“另外,我出宫的时候官家与我一个令牌。只说是东府令,一会儿我拿来给你。你一定要放好,千万不要让旁人得了去。”

顾茗一听更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东府令可真真是件好东西,大雍朝谁不知道太祖建朝以后为了监视官员创下东府来,以东府监察百官,如今相隔百年,东府权力越发的大了,不说寻常百姓,便是朝中大臣听到东府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东府的人都有东府令,令牌按照官职大小分为几等,世人都知东府令,却不知东府令是什么模样,到底又是怎么分等级的。

虽然顾茗也不知道,可心里却知这东府令是好物件,有了它,顾家只要安分守已,便不用再怕任何人,就是君莫为也是不用再顾忌的。

“茗知道官家的难处,必不会声张,还有,官家即是缺钱,顾家旁的没有,金银还是有一些的,茗回去之后就联络各处掌柜,先献出三十万两银子与官家,这遮阳伞的生意顾家会献出七成的利润与官家,以后,顾家所有生意都会捐出五成利来。”

东府令是好东西,可顾茗也知这样的好东西并不能轻易拿到,若是顾家不大出血必是不成的,不过,与钱财比起来,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若是没有东府令,没有官家的支持,就顾家如今的情形,还不知道哪一日就被人刮分掉呢,与其落个家破人散的下场,倒不如将赚得的钱大多数送给官家,换得官家庇护,如此,顾家虽然损失一些,可却也是长久富贵之道。

顾茗心思清明,在利益得失方面更是计较的清楚,自然要许下重诺的。

李鸾儿一听,也满心佩服顾茗这番取舍之道,更加放下心来与顾家结交。

她和顾茗商量了一会儿子这遮阳伞的生意怎么操作,又要将献出的银两放到哪里,以后每年的利润要怎么献给官家,待商量妥当了,顾茗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写下折子来留给李鸾儿,叫她得了空递到宫中去。

李鸾儿拿了顾茗的折子,正想着用什么法子递进宫中时,第二日于希便找上门来。

李鸾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笑着将于希迎进门来,待到把折子递上去之后,才听于希道:“官家的意思是顾家既然世代经商,必然有其商道和消息来源,官家想要让顾家在合适的时候帮着打听一些消息,若是得了紧要的消息,便拿着东府令送于东府,自然会由掌令报于官家得知的。”

这是叫顾家做间谍了,李鸾儿心里暗想,却还是笑着答应要将此事说与顾家的人得知,另外,又将自家酿好的酒送了些给于希,在于希临走的时候,李鸾儿更是送上银票,于希推辞一会儿子推不过去,便也笑着收下。

送于希出门,待眼瞧着快到门口的时候,李鸾儿突然笑道:“于公公,据说公公家还有一位侄子,令侄怕是公公唯一的亲人了。”

于希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鸾儿,一脸的审视和戒备。

李鸾儿赶紧摆手:“我对于公公可没有恶意,只是前些时候出门正好碰到一位落魄举子,长的倒与公公有些相仿,后来一打听,那位举子和公公是同乡呢,正好也姓于,我便想到公公似是还有一位侄子,这不,特地说与公公得知的。”

于希听了顿时激动起来:“大娘子,那举子…那举子果然与我相仿?他姓于?他,他可提说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难怪于希激动,于希家乡原在江南某个小县,那一年长江大水将于希家淹没,一时家里乱成一团,他和母亲逃出命来,却没见到父亲与哥哥,因着灾情太大,朝庭救灾也不是多及时,于希和他母亲一路乞讨为生,一边讨饭一边寻找亲人,可是找了多日都没有他父亲和哥哥的消息,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只得向北方逃难。

逃难途中他母亲去世,于希实在活不下去,就狠了狠心割了那是非根进了宫,他先是洒扫的小太监,也是时运好,被先帝碰到,先帝看他机灵为人也是个忠义的,就叫他去服侍太子,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于希得了势之后,并没有放弃寻找他哥哥。

也就是前些年,于希才得了信儿,据说他哥哥当年活了下来,后来还娶妻生子,他当时高兴非常,就赶紧托人去寻,哪知道那些人去的晚了,他哥哥一家遭了难,除了一个侄儿逃了出来,竟都没了。

虽然说这几年于希一直查他哥哥一家的消息,后来得知仇人是当地县令的小舅子,看中了他侄女长的好,要强纳为妾,他哥哥不许,那人便设计陷害,将他侄女活活逼死,他哥哥悲痛之下一状告到县衙,却也被护短的县令给抓进牢里,一时想不开也没了,他嫂子一气之下投了井,只剩下一个未及弱冠的侄儿为了保下性命替父报仇,便想法子逃了出去。

于希虽说后来替他哥哥报了仇,可一直没找到他侄子,如今一听李鸾儿说有一个长的像他的举子,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清楚他是不会有后的,若是寻不到侄子,他于家便断了根,再者,他那侄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以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他又怎能不找。

千万不要小看了宦官对于子孙后代的执着,他们为了后辈子孙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于希既然身为宦官,也并不例外。

李鸾儿笑了笑:“是不是的于公公瞧瞧不就明白了么,我托人将那举子安置在江浙会馆,于公公自可打问一下。”

于希听了哪里还留得住,快步出了院门,骑马就要往江浙会馆而去,李鸾儿看他着急,便大着声音提醒了一句:“于公公,你还是找个成衣铺子换身衣裳再去吧。”

于希对李鸾儿一拱手:“多谢了。”

说完话打马便走,李鸾儿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暗想但愿那举子运气不错,真是于希的亲侄儿,如此,他的危难怕就解了,只是,那举子便是不是于希的侄儿,可却也和于希是同乡,说不得于希瞧在他是老乡的情分上帮上一把呢,这倒着实是那小子的运气了。

第一七零章 寒毒

京城夏日早晨便已经热闹起来,不过寅时洒扫路面的,各个铺子伙计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挑着担子在各个胡同里卖胭粉绣品的小贩,给权贵人家送水或者送菜的车子,叫整个京城的早晨透着那么些个叫人眼热的繁华。

卯时一过,好些个店铺的生意就已经开了张,便是这个时候,一辆青油布车子停在李家大宅门口,穿着细棉布蓝色碎花衫裙的婆子拍响李家大门。

门房一手端着茶水,一手开了门,看到婆子笑问:“敢问是哪家的?”

那婆子笑的也很和气:“劳烦这位大哥禀报一声,就说裴家来访。”

“可是百花裴家?”门房又问了一声,见婆子点头应是,就赶紧拿了长条凳子给婆子坐下,他自己则是撒了欢似的往后院而去。

过不多时,李鸾儿带着几个丫头迎出门来,却见马车上先下来两个穿着柳绿色衫裙的丫头,丫头下来,扶出裴家夫人,随后,三人转身,扶出一个穿着茶色长袍,面色苍白很是瘦弱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长眉细目,高鼻薄唇,瞧起来斯斯文文的,真像是个病弱的文人。

只是,李鸾儿却知这并不是文人,而是裴家现任的家主裴济。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李鸾儿一见裴家两口子就抱拳行礼,她身着女装,行的却是男子礼仪,姿态潇洒不凡,叫裴济见了先生了一份好感。

裴夫人一手扶着裴济,一手掩口轻笑:“什么贵客。大娘子不把我们当恶客便是好的。”

一边说着话,李鸾儿已经请裴家的人进了院子。

她瞧瞧裴济,再看看裴夫人,不用问必知这二人怕是来求医的。

先前她和裴夫人已经说好了的,若是有时间。叫她带裴济来家中瞧瞧,或者金夫人能施妙手治好裴济的病,大约是裴家事务实在是多,一直到如今裴夫人才来。

李鸾儿请裴家夫妇在正堂坐定,又叫人请金夫人过来,李鸾儿跟随金夫人多时。再加上原来在凤凰县时时常上山采药,倒是叫她也粗通一些医理,她看裴济这一路走来时不时的大喘气,面色更是潮红,待坐定之后已经咳了好几回。知他必是体弱,也不敢随意请他喝茶,更不敢将寒凉的东西端上来,只是叫人端了一杯白水,又将李春做好的补血养气的点心特特的拿出来请裴济品尝。

裴夫人那里,李鸾儿自然是将家里晒好的花茶奉上,又将各种花式的点心端上桌来。

等到裴夫人吃了两块点心,裴济也喝了几口水后。李鸾儿一笑:“先前我定的那些个花都已经送了来,裴家果然不愧百花之名,那些花着实是好。玫瑰娇艳,茉莉清香,当真是上品,便是我们家夫人看了也是赞叹了好一时,如今我们家的铺子里已经做出了几样脂粉来,恰巧夫人来了。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些回去试试,好不好的。也给我们提些意见。”

“什么意见,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那么些个。”裴夫人一指自己脸上:“我平日里并不爱用那些个脂粉,最多秋冬之时脸上抹些面脂,不叫脸太干了便是。”

李鸾儿细细打量,果然见裴夫人脸上脂粉皆无,一副素面朝天之状,便点头道:“外边买的那些不用也就是了,用多了对面皮子可不好,只我家弄出来的这些都是天然的花粉制成,夫人不妨一用。”

“那我可却之不恭了。”裴夫人笑道:“走的时候可与我多带些,不只我,还有我家两个丫头的。”

李鸾儿还没答应,便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金夫人带着瑞芳进了屋。

屋里三人见金夫人进来都赶紧起身相迎,金夫人笑着和裴家夫妻叙了礼,坐定之后也不多言,直接叫了裴济过去与他把了脉。

待把过脉后,金夫人皱起眉头,一脸的沉重之色。

“夫人?”裴夫人大约是瞧出什么来了,小心翼翼的询问。

过了好一时,金夫人才一摆手:“说起来裴大爷这病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这身子却是生生的被耽误了。”

“这…”裴夫人很是疑惑,裴济也满脸不解的看着金夫人。

金夫人沉声道:“当年裴老夫人怀裴大爷的时候约摸是中了什么人的手段,叫裴大爷先天里就带了弱症,若是生下来好生的调养,虽然身子骨不至于多壮,可在成年之后,倒也和寻常人无异,只是,裴大爷小时怕还中过什么手段吧,或者是被寒气所侵,或者是中过寒毒…”

金夫人这一席话说出来,裴夫人脸色大变:“这,夫人,我家相公可还有治?”

裴济一脸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夫人说的很是,我小时候确实着过别人的算计。”

“这是怎么回事?”裴夫人更加的讶异:“相公怎么没与我说过。”

裴济轻轻一笑,一脸的平和端方,端看那气度,绝对实打实的谦谦君子,再配上他瘦弱的身体和时不时喘着的粗气,倒是叫人更对他心生几分怜惜之意。

“多少年的事了,我也不愿意说出来叫娘子着恼。”说着话,裴济便把当年的事细细的说了。

原来,裴家几世里子嗣单薄,到了裴家老太爷这一辈,除去当年的裴老夫人,为了子嗣计,便纳了个妾,而这个妾并不是旁人家的,却是牡丹汪家的旁枝女子。

裴家几代在京城经营,根基颇深,但是牡丹汪家却一直在外地,本也和裴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裴家老太爷对汪家的女儿倒也放心。

可他却不明白女子争宠的手段,还有女子为了地位和孩子会做出如何狠毒的事来,这便生生害苦了裴济。

那汪氏进得裴家门后原还安安分分的,对待裴老夫人也很恭敬,可等到她怀孕之后,就不安分起来。

汪氏见裴济先天不足,从小就瘦瘦弱弱的,便瞧不起他来,又想着能够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取代裴济的地位,她打的算盘是极好的,只后来得知裴家家规很严格,对于嫡庶之分也是严的不能再严,就开始起了坏心思。

汪氏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比不过一个瘦弱的裴济,每次见裴济这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恨不得裴济一时得病去了。

正好到得冬日里,裴济身子骨有些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瞧,那汪氏就买通了给裴济熬药的小丫头,将裴济的药中下了带寒毒的药物,就是汪氏的这种行为,差点将裴济的命给送了。

裴济的病越来越重,裴老太爷也很是焦急,裴老夫人心忧裴济,一边请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边在后院盘查,这一查,就查出汪氏来,险些将裴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气死。

只是当时汪氏怀了身孕,又不能怎么着她,就将她关了起来,不叫她与外人通信见面。

这汪氏大约是做了缺德的事,便将福气给折腾没了,怀孕八个月时生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生下来没养活就去了,汪氏也因为难产大出血给没了。

裴济说完这里边的事故,一时众人沉默下来。

裴济苦笑一声:“本这便是裴家的丑事,我不愿意说出来,只夫人医术着实的高明,那么些年的事了也能瞧出来,为着身体故,我不得不说了。”

裴夫人看着裴济哽咽起来:“相公,苦了你了。”

裴济笑着安慰裴夫人几句,李鸾儿见他们夫妻恩爱,心说可能是裴济受了小妾的苦,再加上他身子骨不好,也心知没精力应付许多女人,倒是一心对待裴夫人,这裴夫人也着实的真心对裴济,这夫妻二人是难得的相配了。

她又想着,裴济只说那个汪氏折了福,难产去了,就是她生的女儿也没养活,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知道当年的事情里裴老夫人有没有出手。

按理说,汪氏胆大包天敢暗算裴济,裴老夫人又怎么容得下他,说不得在汪氏生产的时候做下手脚呢。

只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曾说出来。

金夫人听了裴济的话思量了一时:“你这寒毒这么些年也只是压制,并不曾彻底拔除,若想调理好身子骨,必先拔除寒毒,只这年份多了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济一听就明白了,这位金夫人必然有法子治他的病,赶紧起身向金夫人行礼:“再难济也配合夫人诊治,还请夫人帮济去除顽疾,我裴家上下必感激不尽。”

金夫人笑了笑:“医者父母心,你即是寻上门来,我岂有不救之理,如此,我且先与你开副方子,你先喝上两个月,待两个月之后,我与你行针去毒,这寒毒一去,就是温养为主了,我观你症状,约摸一年之后就能调理个七七八八。”

裴夫人一时大喜,跟着裴济起身道谢。

李鸾儿则是低头暗笑,心说金夫人这话说的好叫人发笑,她本就是毒手神医,使毒的本事比医人的本事还高,哪里有什么医者父母心,不过是因着家里需要裴家提供的便宜花卉,这才出手相助的,若是旁人,你瞧她会不会这样大力气的帮着治疗。

第一七一章 打探

金夫人当场开了药方子给裴济,裴夫人接过方子之后小心的放好,很是感激的向金夫人道了谢,另外,将备上的礼物也送了过去。

金夫人并没有瞧是什么礼物,叫瑞芳收了之后对裴夫人笑道:“裴大爷的病情不宜在外久待,坐久了也不利于休养,即是拿了药方子,你们便回去吧。”

裴夫人也知裴济的身子状况,虽然有心再和金夫人多说几句话,可是,她又怕裴济的身子撑不住,就扶起裴济起身告辞而去。

李鸾儿起身送裴家夫妻出去,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热力四射,虽然在庭院中,可也觉得身上一时火辣辣的发烫,裴家的小丫头拿出两把遮阳伞来撑开帮裴氏夫妻遮太阳,李鸾儿一眼就瞧出这遮阳伞却是顾家铺子里买的。

“这伞是顾夫人送的吧,如今遮阳伞在京城可是很难得的物件。”李鸾儿笑着指指那两把伞。

裴夫人笑道:“确实是姨母送的,还是顾歆妹子特特画的图,又叫铺子里的匠人专做的,满京城这样花纹样式也是独一份的。”

“如今顾家专做这伞上的生意便是日进斗金呢,前两天见顾夫人,她可是春风满面,想来,必然买卖做的好。”李鸾儿一边走一边说笑。

裴夫人点头:“不只伞铺子里的生意好,便是顾家旁的生意也是极好的,我前些日子出去路过顾家的布铺,见他家生意很是红火。”

“这倒是我们要沾光了呢。”李鸾儿说话间越发的笑容满面:“我们要开的脂粉铺子便在顾家伞铺子旁边,想来,这去买伞的必都是大户人家的采买或是娘子身边的丫头。买了伞,说不得要到我家的脂粉铺子逛上一逛,如此,也不愁我家的脂粉卖不出去。”

裴济这时候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刚才我也瞧了大娘子送与我家娘子的脂粉,色白味香脂浓。涂抹到脸上不但能护着面皮子,且叫脸色更加的好看莹润,旁的我不敢说,这脂粉一道上,大娘子家所卖的必是精品,京里没有几家能及得上的。”

“裴大爷也懂脂粉?”这倒是叫李鸾儿惊异了。

裴夫人掩口轻笑:“我们大爷身子不好。平日闲卧在床,不是读些闲书就是调弄脂粉,有闲情的时候还会画上几副画,好叫大娘子知道,我家大爷最精的并不是脂粉一道。而是房屋的建筑绘图,我们家的花园子便是大爷好的时候画了图纸叫匠人们弄的,大娘子不也说极精雅的么。”

“裴大爷好雅兴。”李鸾儿心上一惊,随后喜道:“以后我家要是建园子,必也找您绘制图纸,到时,裴大爷可莫要推辞的好。”

裴济连连点头,只说他身子骨允许。必然会帮李家画个极好的园子。

一时说说笑笑,待到了门口,裴夫人先扶裴济上车。她回身对李鸾儿轻声道:“大娘子,以后若是用得着裴家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们裴家如今虽落败了些,可到底底子还在,旁的不敢说,银钱上是短不了的。花草一道也绝不输给任何一家。”

李鸾儿赶紧点头:“夫人一番心意我记下了。”

送裴夫人上了马车,又看裴家马车绝尘而去。李鸾儿这才回还。

她还没有回屋,就见瑞芳过来。说是金夫人请她过去,李鸾儿只得和瑞芳一起进了金夫人的屋子,金夫人见到李鸾儿,指指桌上收拾好的药材,又拿出一个匣子来,打开匣子,就是一瓶瓶弄好的药丸子,她道:“这是最近才收来的药材,还有我特意调制的药丸子,你想个法子叫张勇带进宫里给凤儿捎去。”

李鸾儿看看那些药材都是罕见的,想来金夫人收集这些定也花了不少心力,还有那药丸子,拿起瓶子闻上一闻就觉得遍体的舒爽,想来,这药丸子对身体也好的很。

她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去张勇那里,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娘子。”

说完这句,李鸾儿坐下喝了口水便问金夫人:“夫人,我以前也见你治过病的,区区寒毒而已,你若是要出手,定然针到病除,怎的还叫裴济喝那苦药汁子,还说的那样难治?”

金夫人笑了起来:“傻丫头,我若说容易治,一来说不得他们不信,二来,他们又怎会领咱们的情呢。”

一句话叫李鸾儿恍然,心里琢磨了一番便知道了金夫人的心思,裴济的身体这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调理医治可都不见效,这便叫裴家夫妻认为裴济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倘或金夫人一上来就说这病不难治,她能治好,说不得裴家夫妻反倒轻看了金夫人,并不会太过相信她。

就算以后金夫人真治好了裴济的病,裴家夫妻也会认为这是举手之劳,感激之情也不会多重。

金夫人人老成精,又行医多年,对于患者的心态把握的很好,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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