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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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看到的萧潇:表情依然若无其事,镇定的令人心生佩服。

周曼文看到的萧潇:看似平静,谁知道内心是不是开出了一朵花。

华臻看到的萧潇:嘴角笑容云淡风轻,心思难测,竟跟傅寒声惯常表情隐隐相似。

他们在看萧潇,萧潇在看明信片,傅寒声肩上的牙齿印,她怎会忘?那是八月末,她在郊区别墅咬得,当时是卯足全身力气咬他,所以咬得格外重,傅寒声右肩见血不说,她的牙齿也为此疼了好几天。

还记得那天,她拒绝进食多日,却一心想往外走走,试图离开他一手为她打造的金丝笼,奈何步伐虚软,无力行走。后来他出现了,他抱着她走在白桦林里,她不说回去,他就抱着她一直走…

那天,他抱着她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她知道他累了,也看到她咬伤他肩膀的地方正往外渗着鲜血,染红了他右肩上的衬衫衣料。

他偶尔会因伤口泛疼皱眉,她看了心里却是隐隐痛快,那是报复过后的痛快。

明信片上说,他右肩有齿痕印,所以他如今咬她,是报复?这么轻的报复?

不,对于傅寒声来说,他咬她,跟责怪无关,是宠溺,他看着萧潇印有齿印的手背,微微皱眉:咬重了,他妻子的手怎经得起他那么一口咬下去?

正待说话,手机响起,他把明信片递给萧潇,拿着手机去了偏厅。

温月华欢喜晚辈感情交好,她一把年纪了,就算看到夫妻亲昵之事,也多是一笑了之,但眼下年轻人还不少,温月华见周毅和华臻还干坐着,就示意他们落座,几人浅浅聊了起来。

萧潇向来不喜插话,若是有人问她,这才会应景的说上两句,后来见温月华和周毅他们相谈甚欢,就起身上楼放明信片。

走出客厅,萧潇依稀能够看到傅寒声单手插腰站在偏厅里接电话,声音不高,但跟手机那端的人讲话时,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A股牛市即将到来,带着你的团队,不管是消耗、偷袭,还是闪电吃法,一定要火速加入涨停板团队,以吃明伦集团为生,一旦洞察明伦最新动向,火速吃进…”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萧潇静立几秒,然后迈步上楼,她步伐如常,但血液却在瞬间引爆了,冷却多时的血液沸腾,跟傅寒声老奸巨猾啃吃三巨头之一的明伦无关,而是傅寒声口中的那句A股牛市。

萧潇外公唐奎仁,经营才能一流,决策能力在业界也是佼佼者,但这并非唐氏坐稳三巨头的重要原因之一,而是因为唐奎仁的任人唯用。

没有人知道,就连傅寒声也不知道,唐奎仁既然把萧潇当继承人来培养,那么平日里除了扣掉她的上课时间,私底下萧潇大部分

tang的时间都会留在书房里陪唐奎仁办公,一个小女孩,她在书房里能干什么呢?她可以做,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唐奎仁教她打理公事,寻到好时机甚至会授权萧潇下决策。

1996年,那一年萧潇只有10岁,萧潇在唐奎仁的授意下,初次担任期货操盘手,初时做单不错,唐奎仁干脆把五分之一的流动资产全都押在了萧潇的身上,由着她去玩。

1997年,萧潇11岁,别人尚在童年之际,她已操盘做了好几个成绩不错的大单,毕竟是个孩子,也年轻,成功了几次,又被外公称赞了几次,她在这一年开始飘飘然。同年末,萧潇手中持有的期货因为逼仓过急,引起暴亏,唐奎仁输得很惨烈。

1998年,萧潇12岁,国内期货进行整顿,萧潇接连失利,暴赚过,也暴亏过,她一度陷入迷茫之中,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继续做期货。终于,她在某一天午后,敲响了唐奎仁的书房门,她跟唐奎仁说:“外公,我不想玩了。”

唐奎仁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给我一个原因。”

是啊,是什么原因呢?12岁的她还太年幼,那一年她看报纸,有很多失败的期货人,在经历倾家荡产之后,不时传出跳楼噩耗。萧潇一连失败两次,虽说唐奎仁有资金供她磨练玩耍,却也经不起她一直暴亏下去,有时候她甚至不明白外公哪来的胆气竟允她一个小孩子在期货做单上孤注一掷。

萧潇不答,唐奎仁却看出了她的想法,唤她近前,摸了摸她的头问:“告诉外公,你做期货的时候开心吗?”

“开心。”是真的开心,虽然也有迟疑,胆战心惊的时候,但她也因为唐奎仁的放纵不过问,每次决策做单都会玩得异常痛快和刺激。

闻言,唐奎仁笑了,他把萧潇抱在腿上,开心的抱着他的外孙女,声音苍老温善:“我们阿妫开心呢!既然开心就去做,不要把它当成负担,外公赔得起,但你要记住,若你真的喜欢期货,就要学会把它当成好时光去经营,切勿急躁,你要凭借对交易的悟性,下手快狠准…”

奈何,国内期货市场自此低迷多年,萧潇只得作罢,偶露新机那一年已经是2003年了。那一年,萧潇17岁,同样是这一年萧靖轩去世,而唐奎仁…一直放纵萧潇做期货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在背后为她提供“玩耍”资金的老人早已在2001年去世了。

自此,萧潇再也没有碰过期货。

2007年,萧潇21岁,她站在书房窗口,看着10月末的秋,窗外有几棵花树,模糊了湿润的空气,香气飘进萧潇的鼻端,已是淡不可闻。

唐氏高层,人人以为她无害,殊不知多年前唐氏好几起收购案都跟她私底下全权决策有关,若是他们得知,怕是会抽口凉气,哗声四起吧?

身后,电脑显示屏上清晰的显示出A股牛市最新动向,看似平静,但萧潇不得不承认,傅寒声是一个天生的捕猎者,他对金融最新动向嗅觉敏锐,似是未卜先知一般,萧潇血液沸腾了,她甚至能嗅到那股来势汹汹的A股牛市杀伐之气。

属于她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雨幕邂逅,他对她的感觉很莫名

午餐颇为丰盛,山水居私厨做得菜自是色香味俱全,这顿饭周曼文吃得意兴阑珊,华臻吃得沉默不语,周毅吃得很是满足,温月华偶尔会看着傅寒声,随后笑着朝萧潇呶呶嘴,示意儿子看过去。

傅寒声勾唇,还用看吗?萧潇心情不错,曾经猫量一样的人,今天竟细嚼慢咽的吃了不少,怎不让人心生欢喜。

吃完饭,最先离去的是周毅和华臻,随后是温月华和周曼文。

傅寒声和萧潇送他们到山水居门口,离开前萧潇听傅寒声对温月华说:“明天我请几个京剧名角到傅宅唱戏,临中午我和潇潇回去吃饭。”

仅仅一句话,温月华却是眉眼间都是笑意。

熟知温月华的人都知道,老太太爱好有三:古董字画、酿酒、听京戏。傅寒声作为儿子,倒也是有心了。

送走几人已是下午三点左右,距离晚餐开饭还有三个小时,傅寒声牵着萧潇在山水居散步。这日天气实在是不太好,上午醒来还能看到朦胧的阳光,到了下午竟是一片阴沉天,但10月末的山水居,正是花开正旺时,沿途尽是花香芬芳。

傅寒声温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萧潇侧眸看着他英俊的五官轮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偏偏装糊涂:“不是正被你握着吗?”

“不是这一只。”他笑,松开她的手,走到她另一边,牵起她之前被他咬过的手,齿印已经散去,若是细看,还能隐约看到淡淡的红。

“咬重了。”

伴随着他的话,有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萧潇抿唇看他,却跌进他那双深深的眼眸里,那里有着最轻柔的歉意牧。

明白了,他说不出抱歉的话,所以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跟她致歉。

“不碍事。”反正也不疼。

萧潇要抽出手,却被他握紧,随他了。

“天气不太好,明天会下雨吗?”萧潇想的是,如果明天下雨,傅宅那出京戏怕是要从室外移到室内了。

“天气预报说,C市明天多云转阴,局部有小雨。”

萧潇道:“天气很怪。”

傅寒声看着她,笑了:“是很怪。”

周日早晨,C市称不上多云,萧潇晨跑一圈回来,天空颜色颇为难看,她素来不怎么喜欢阴雨天,跑步回去,傅寒声已起床坐在了餐厅里,听脚步声知道是萧潇回来了,也没抬头,知道她还要上楼洗澡,拿着报纸,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曾瑜:“再等十分钟上早餐。”

萧潇晨间洗澡,惯常十分钟完事。

萧潇是十分钟之后下楼的,穿着家居服,头发刚吹干,所以随意的披了一肩,傅寒声把一杯现榨好的果汁放在萧潇面前,对她说:“中午在傅宅用餐。”

“好。”他昨天对温月华说的话,她还记得,似是一种习惯,每周日总要去傅宅看望一下温月华的。

傅寒声看报纸,吃饭,两不误,但还不忘叮嘱萧潇:“吃完早餐我要去一趟公司,开完会我回山水居接你。”

萧潇嫌麻烦,喝了一口果汁说:“我坐公交车过去。”公交车不可能穿越葡萄园,所以一般都会停在路口,萧潇正好可以下车走一走。

傅寒声心里是有意见的,但不表明,又看了几秒金融讯息,待合上报纸时,看了萧潇一眼,打趣道:“是啊,潇潇喜欢坐公交车。”言罢,他把报纸放在一旁,继续用餐:“好,你坐公交车过去,注意安全,不要迟到了。”

博达董事会通常另选地方召开,但今年却选在了博达内部,这天上午博达上下员工人人自危,精神全都紧绷成弦,这本不算什么,谁又能想到,大老板会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总部一楼大厅里。

傅寒声已经有好几年不曾走过一楼大厅,他去办公室,通常会从地下停车场乘直达电梯上去,所以这天上午突然现身,难怪下属们会在错愕之后,集体手足无措了。

这天上午,地下停车场直达电梯出了小故障,傅寒声站在一楼电梯门前等电梯,一群基层员工恭立在他身后,均是战战兢兢,他看了一眼旁侧的落地窗,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了。

这天不是一般的阴。

他走时忘记叮嘱萧潇出门带伞了,她又偏偏要坐公交车,唉…

掏出手机,傅寒声给萧潇发了一条短信,只有简单四个字:出门带伞。

期间电梯门开了,傅寒声不进去,身后的人也不敢动,就算他进去了,也没人有胆量敢跟他同乘电梯,他在博达员工眼里是什么?是神啊!

博达员工大概想不到,他们有一位神一样的老板,却也有一位特立独行的老板娘,宁愿挤公交车,也不愿坐豪车。

苏越就是在这天上午街头邂逅萧潇的。

那是C市著名的老街,街道曲折迂回,透着年代沧桑感,对于建筑行业的人来说,这一带有不少古建筑吸引着苏越一次次前来,廊檐设计,图案繁

tang复,都是他感兴趣的所在。

C市天气变化很快,苏越出门前天气阴沉,心想着不会下雨,谁曾想到了上午十点左右,竟开始下起了小雨。

他先是站在一处廊檐下画图稿,再有几分钟就可以完工了,可几分钟足以让老街身处迷蒙的烟雨中。

等苏越把画本装进背包里,冒雨走到正街,只见往来人群里,多是伞的世界。

后来,苏越有问过自己,C市是大城,想要邂逅一个人并不是易事,尤其还是在这么隐晦的天气里,但那天苏越却在一片七色伞的世界里,一眼就看到了萧潇,他那时候把这种遇见,称之为缘分。

她撑着一把黑伞,穿式样简单的素色针织衫,牛仔裤,黑蓝色球鞋,安静的站在一家玫瑰糕摊位前,雨水打在街面上,飘起了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她周围,而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氤氲的世界。

这日,萧潇在老街附近下车,只因温月华有次提起老街玫瑰糕,所以今天路过,也便下来了,心想着买一些回去,也可以让温月华留着当午后茶点吃。

“萧潇——”

身后似是有人在叫她,隐隐熟悉,她撑伞转头,然后眉头皱了,眼眸深了,她在对面看到了已经消失的温暖。

她的温暖。

那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有最温暖的眉眼,他快步朝她跑来,身上都快淋湿了,她下意识把伞送过去,竟是全都罩在了他的身上,反倒让自己瞬间置身雨中。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才恍然清醒,握着伞的手迟疑了一下,可还是执拗的举到了他的头顶。

他不是暮雨,但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和暮雨如此相像的他置身雨中?

苏越也是愣了一下,眸子柔软了,他把伞推给萧潇,温温的笑:“别管我,我已经湿了。”

怎么能不管呢?

有次下雨,暮雨冒雨回家,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从家里拿了一把伞匆匆去学校接她,回家当晚他就感冒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鼻音重重的对她说:“你快出去,别回头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她倒宁愿他把感冒传给她,有些苦总不愿他一人尝。

隔着雨雾,萧潇眼眸漆黑,仿佛沾了水的黑葡萄,苏越心口一紧,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漫天的雨幕,仿佛一望无际的深草地,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他。

他仰脸看着头顶那把伞,突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23年来不曾开启的情感刹那间被枝藤缠绕;低眸是她被雨水打湿的发,她肤色较别人白皙,眉眼线条柔软,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啊,总是能莫名牵动他的思绪。

对她,只是看着,心里已是无尽的疼惜,他突然想起初次看到她的照片,初次和她在大学邂逅,那时…仿佛早已熟知了很多年。

萧潇长长的睫毛上悬挂着细小的雨珠,苏越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他已牵着她的手,动作自然的仿佛早已牵了她很多次,“前面有处廊檐,我们去那里,否则你和我都会淋湿。”

萧潇低头看着他的手,他掌心的温暖却无法让她安静踏实,反倒是怅然和难过。

身后,摊主称好玫瑰糕,见萧潇被人拉着离开,隔着雨幕喊道:“小姑娘,你的玫瑰糕不要了吗?”

他们说:他把C市翻了个遍【4000】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廊檐下,苏越见萧潇眸光深幽的望着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还握着她的手,于是松开,歉声笑道:“抱歉。”

“…没关系。”

萧潇把伞合上,就那么拿在手里,额前头发湿了,她伸手撩到一旁,然后抬头打量着阴沉沉的天气,果真不能全信天气预报,偶尔也有不准的时候。

苏越看着萧潇,他适才的举动但愿不会让她觉得反感,他从小生活在国外,见惯了男欢女爱,周边同学和朋友也不乏速食恋爱,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传统的人,若是不爱,绝不亲近。23年人生里,身边不乏女生追求爱慕,但都被他避开了,只因找不到那份心动。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世上是否会有那个能够让他心动的她牧。

第一次,他面对一个女生,会难过,会疼惜,会在她避不见面的时候,心生怅然。他开始知道,她就是白烨口中的那位“白莲花”,原来缘分之轮早就开启,只不过被他错过罢了。

苏越侧过头问:“凤凰广场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吗?”

萧潇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苏越继续问:“照片背面有电话,你看到了吗?”

萧潇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嗯”了一声。

萦绕在两人周边的,除了雨声,唯有寂静。

苏越出神的望着雨幕,轻声道:“我一直在等你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萧潇握着雨伞的手指有些紧。

“是啊,为什么?”苏越笑了笑,他开始看着萧潇,语气认真:“不受控制,不管是照片里朦胧似幻的你,礼堂失声痛哭的你,还是避不见面的你,我都不愿与你错过。”

萧潇愣然,抬眸对上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眸,只觉心口一紧,他这是…

苏越看着萧潇微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自嘲,他说:“不要吃惊,萧潇,其实我比你还要吃惊。认识你之前,我相信一见钟情,但从未想过所谓一见钟情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遇到了,有什么办法呢?”

语气中,竟是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和心不由己。

“我和你见面不过数次。”萧潇低声呢喃。

他苦笑,笑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四次,已让我念念不忘,我把它视作缘分,所以也偏执的认定你是我情感世界里不能错过的那个人。”

萧潇看着雨幕不说话,她这么沉默,倒让苏越无法揣测他在她眼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沉默了几秒,方才接着道:“我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方法获知你的手机号码,但是萧潇,有时候我会想,那样一个我,是否会招来你的反感,你如果反感我的话,我又该怎么亲近你呢?所以同处C大,明知你在金融系哪个班级,明知你的宿舍地址,却不敢轻易打扰。我等你电话,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表情温软,就连眼神也是安静的,萧潇静静的听着,听到这样的话,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话,情绪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波动,但也仅限波动而已,有关情爱,有关心动和喜欢,她听了,也仿佛是在听一些前尘旧事。果真,萧暮雨的死,带走了她爱人的力气,就连一次最为尘世的触动,都变得那么奢侈,即便他长得像暮雨也不行。

暮雨感情含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从未对她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但她知道,他爱她胜过爱他自己。

任何人都不会是他,任何人也不可能是他。

她看着老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声浪,还有那一首首缓缓流动的歌谣,表情变得迷离,她说:“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见苏越看着她,萧潇轻声叹道:“那张照片我撕了。”

她撒谎了。撒谎是不对的,但有时候却不得不为之。若是没有这次老街邂逅,萧潇可能会在今晚回学校后,给苏越打上这么一通电话,约个时间,约个地方,她再郑重的跟他道声歉,如果可能,她或许还会冒昧的问一下他的身世,她知道这样很唐突,与其让黎世荣去查,还不如唐突一次,但他却在周日上午说出这番话来,她知道她不该再和他有所牵扯。

周六这天上午,苏越取出一支圆珠笔,他在萧潇微讶的表情里,再一次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不过这一次不是写在照片背面,也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了萧潇的手心里。

那些数字在萧潇的手心里尤为清晰,和她的掌心纹络亲密的交织在了一起。

苏越说:“存在手机里,你大概会删掉,如果是写在手心里呢?对,你可以洗掉,但你洗掉之前,是否会看上一眼呢?”

原来,也是一个行事果断,干脆利落的人,不迂回,倒也可贵。

萧潇情绪沉下来,缓缓握紧掌心,开口道:“苏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那天在礼堂是我有错在先,我跟你道歉,但请你…”

话到这里,萧潇却是突然止了话,她站在廊檐下

tang,莫名难受,曾经她爱极了这样一张脸,如今却开始害怕起这样一张脸。苏越的出现,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可她终究还是艰涩的说完了后面的那句话,她一字一字道:“请你不要再走进我的生命。”

老街烟雨蒙蒙,水珠成线,沿着廊檐成串砸落,仿佛透明珠串,将他和她隔绝在风景之外。

水光照在苏越的脸上,越发衬得他眉目英俊逼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眸光沉沉的看着萧潇,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要哭了,萧潇。”

语调平平,却道出萧潇闪动的眼眸,还有眼眸中不易察觉的伤。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她说这话时,嘴角甚至还带着最温淡的笑容,但声音却是冷漠的,像是被苏越戳穿了伪装,暗暗恼怒。

苏越也不生气,他先是唤了一声“萧潇”,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因为不甚了解,所以略有迟疑,但他还是问了:“我和你心里的他长得真的很像吗?”

若非像,像她这般性子的人,又怎会那般失常,如此看来,定是相似的,只是有多像呢?

苏越对那个人,若说没有好奇,是假的。

萧潇怔了怔,突然有点恍惚,她不看苏越,但记忆涌上来,竟都是有关于萧暮雨,两张甚为相似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于是那个“像”字噎在喉中吐不出来,喉咙竟是火辣辣的疼。

看她表情,苏越已然明了,他看着萧潇,眼睛深黑,仿佛无底的潭,问出心中疑惑:“有多像?”

“很像。”萧潇答了,但她脸色并不好看。

苏越心里是真的沉了,他抿唇,低垂下眼睑,似是说给萧潇,又似是说给自己听:“看来,我足以以假乱真,让你误以为我是他。”

那个“他”,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吗?若真的长得很相似,若…

“抱歉。”

萧潇跟苏越道歉,她原就应该跟他道歉,是她先招惹他的,她本不该看到这张脸就失常,若非当时一步错,又怎会发生现如今的心有千千结。

苏越意识到她这份“抱歉”是所为何来,态度温软下来,和声道:“不,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刚才我只顾陈述我内心的想法,却忘了问你,你和他是否还在一起?”

也许问这话,苏越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的,比如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而她之所以念念不忘,只因动情太深,才会难以释怀。

是啊,她和暮雨还在一起吗?潇潇暮雨本该在一起的。

潇潇还在,暮雨又去哪儿了呢?

苏越似是察觉了什么,他本是观察力极为敏锐的人,又想起那日她的失常,她那般绝望的抱着她痛哭,那个“他”怕是…

“他死了,对不对?”

听到这一句,萧潇忽地一咽,她脸白了,她眼中烟雨弥漫,她把心思暴露在了雨幕里。苏越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把言语化成刀伤害了这样一个她,逼她正视现实悲剧,该是怎样的残忍?

那声“对不起”没有被他讲出口,她说她要走了,她走出廊檐,置身雨幕里,却忘了她手里有伞。是的,她有伞,却忘了撑伞,她在雨幕里迷路了,恍惚了。

她痛了。

雨伞从她手中滑落,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衣服湿了,松松散散挽着的发髻也乱了,她后知后觉的蹲下身体去捡雨伞,他已伸手捡了起来,然后扶她起身,又把伞撑开,举到她头顶:“我送你坐车回去。”

她失神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步子,她看着苏越,用那么深的目光看着他,她的眼里有水光,看着他,像是在看久远的人。

“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吧,你宿命的相信缘分,我宿命的相信这辈子有很多事,需要我一人去扛,一人去面对。”

陪她走一程的人,她不要,再也伤不起了。

这条人生路,外公陪她走一程,离开了;父亲陪她走一程,离开了;暮雨陪她走一程,离开了;没关系,没关系…她早就死心了,不再抱期望有人能与她同行,不再付出真心待人,不动感情,便不会在抽身离去时伤心,那种痛彻心扉,世界一片黑暗的撕裂感,她不想再经历第四次。

她走了,消失在烟雨中,苏越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收起那把伞,快步去追,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他总要送她上车才放心。

礼堂遇见她,从那时候起,他就对她动了心,繁华闹市,感情不该是填充空虚的消耗品,它是责任,是即便知道她对他这张脸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了他这个人,依然还是不愿就此松手。

对于苏越来说,他有许多疑惑,这些疑惑,需要萧潇帮他开启,他自小被双亲领养国外,虽然养父养母也默许他去找亲生父母,但他始终没有那份寻亲心思。

如今,不一样了,他想在萧潇情绪平和时,和她谈一谈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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