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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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你跟履善,不,你跟傅先生打个电话,我们一家老小在傅家做工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帮帮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周曼文一辈子不忘。

——我是真的没法子了,你也是看着阿颜长大的,太太你出面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院子里,是庄颜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孩子的尖叫声,庄伯的愤怒声;卧室外,是周曼文的哀求和磕头声,当所有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那是一片人间苦海,更是属于傅宅的灾难。

温月华靠坐在躺椅里,家猫在她怀里不安的躁动着,发出一道道“喵喵”的叫嚣声,温月华手指使力,紧紧的把家猫按在怀里。毕竟是宠物,再听话的猫,一旦被惹急了,也会大发猫威,呲牙咧嘴的伸出猫爪,一下子就抓伤了温月华的手背。

温月华手背吃痛,手一松,家猫已哧溜一声从她怀里逃窜,瞬间就躲藏在了室内某一角。

躺椅里,温月华紧紧的闭上眼睛,有泪转瞬间湿了她的眼眶,这都是怎么了?现如今,这家还是家吗?

后来,温月华出面了,她厉叱一声,让周毅等人住手。

庄颜跌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周曼文抱着文殊一起哭;庄伯鼻子一阵抽动,似是想要哭了。

老太太站在庭院里,她看着庄伯一家人,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声音被风一吹,道不尽的支离破碎:“你们走吧!离开傅家,我不要人伺候,也不要人陪伴了,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一家人移民美国,我会给你们一笔钱。如果你们想留在国内,我同样会给你们一笔钱。你们照顾我这么多年,临了,我温月华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周曼文叫了一声“太太”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庄伯也是低头流泪不止。

温月华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扬起一抹笑:“去收拾东西吧!不要怪履善,他现在其实比谁都不容易,谁的孩子谁心疼,他是我儿子,就算全世界都耻笑他,我也要守着傅宅,陪他一天天熬下去。”

后来,据周毅回忆。当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庄颜跪在地上,紧紧的抱住温月华的腿,她嘶哑着声音哭:“老太太,我错了,我走,只求你留下我爸妈,一直以来傅宅就是他们的家,他们都这把岁数了,离开傅宅,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办啊?”

“阿颜,你糊涂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是经不起挑衅的,温月华抚摸着庄颜的头发,语气空寂:“去吧,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一家人能够一辈子都守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温月华还说了些什么,周毅已经忘了,只记得庄伯一家人离开傅宅后,老太太嘴唇哆嗦,返身往屋里走,周毅注意到老太太步子慢了下来,还没来得及上前,

老太太就头重脚轻的栽到了地面上。

是命运,命运在跟傅寒声和萧潇开玩笑,周毅电话打过来不到两分钟,萧潇的手机也响了,是余锋:“傅太太,苏先生醒来情绪不稳定,您快来医院一趟。”

当时,萧潇已随傅寒声冲出了锦绣园,傅寒声坐上了车,萧潇的手刚碰到车门,听到余锋的话,她的心里竟是死寂一片。

“上不上车?”傅寒声不看她,出口声仿佛严寒冷月,尽是寒气。

迟疑间,萧潇手心一阵剧痛,傅寒声未等她把车门关上,就寒着脸,猛踩油门,座驾呼啸离去。

月光下,鲜血顺着萧潇的右手心缓缓滑落,她左手拿着手机无声的笑:命运啊命运…

萧潇匆匆赶往医院,她只觉得身上鲜血逆流,苏越手脚被束缚带捆绑着,额头上有鲜血滑落,他像是一条被风暴丢到岸上的鱼,因为脱了水,所以正在进行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有压抑隐忍的哭声从苏越喉咙里迸发而出,英俊的五官更是被憋得满脸通红,萧潇甚至能看到他颈侧暴突的青筋。

余锋说值班护士不知苏越醒了,和几个同班护士在一旁闲聊时,被苏越听到了。萧潇来之前,苏越一直拿头撞墙,怎么劝都没用。

“苏越——”

这声苏越被萧潇道出,说不出的痛心,声音传进苏越的耳里,苏越忽然不挣扎了,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有泪从他血红的眼睛里渗出,他的唇颤动着,似是有话要说,萧潇弯腰凑近,只听他轻飘飘的说了四个字:“是方之涵。”

赴约,她需要给她一个答案

方之涵和苏越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医学报告周密详细,满满好几页,所有的内容和数据无非是在传递铁一般的事实:方之涵是苏越的亲生母亲,苏越是方之涵的亲生儿子。

同样是3月5日那天晚上,应方之涵邀约,苏越在百感交集中,一步步走进了方之涵在C市的临时居所。

那是方之涵回到C市后第一次下厨,苏越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后来起身去厨房帮忙粪。

苏越脚步终止在厨房门口,视野里方之涵切着菜,她是那么一个优雅的女人,似乎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做菜却很讲究,切菜,切辣椒,兴是辣椒味道太冲,她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紧接着便有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苏越走不进去了,他重新回到了客厅里。如果是没有找到母亲,苏越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对母亲心生怨意,出生后他虽被抛弃,但养父母却对他视如己出,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与生俱来的亲情残缺,所以他对亲情没什么可埋怨的。

也许当初之所以不埋怨,是因为亲生父母距离自己很遥远,但他后来查到了他的身世,找到了他的亲生母亲,还有已经病逝的弟弟,这时候苏越就不能不对母亲有所埋怨了,亲情总归是来的太晚,也太迟;如果暮雨还在世,如果这一天暮雨也在,或许暮雨的心情和他将会是一样的,有点酸,有点沉,也许还夹杂着那么一点恨意和漠然。

但苏越偏偏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方之涵的眼泪,于是刹那间萦绕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心头只剩苦意。

同桌吃饭,24年亲情疏离,让这对母子看上去陌生无比,全程几乎没有言语交流,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交流,那就闷头吃菜吧!

一杯水出现在他的面前,苏越神经微颤,接过水杯时,他抬眸看着方之涵:夜晚的灯,温柔的洒落在方之涵精致美丽的脸上,她快五十岁了,但脸上却查找不到皱纹的痕迹,美得高高在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亏。

唯有方之涵了,道出“喝水”两字时,线条优美的下巴微微扬起,那是很简单的一个日常小习惯,却把一个中年女人的风情演绎的千娇百媚。

那晚,苏越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方之涵的微笑里,他的母亲不曾知道,当他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喝着她亲手倒的白开水和红酒,他的眼睛里不期然开始有了刺鼻的涩意。

——暮雨,我虽怪她,但真好,有生之年,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亲生母亲。

萧潇走出医院是凌晨五点,输液瓶里有镇静成份,苏越意识越来越沉,他一遍遍的说:“萧潇,对不起,对不起…”

她握着他的手,强迫自己微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凌晨五点的C市长街,凉风乍起,行人渐少的长街上,萧潇穿黑色开襟长款毛衣,一身浓郁的黑,风吹过,宛如凡尘孤行客。

医院附近散布着好几家娱乐场所,都市男女三两成群说笑走过,路角有一家面积不大的早餐店,老板和老板娘为了即将到来的早餐生意,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一笼笼包子在夫妻两人的合力搬送下,热气蒸腾,模糊了他们为生活奔波劳累的脸。

在南京,小区附近也有那么一家早餐店,萧潇起床早,所以萧家早餐几乎全都是她准备的,买两笼包子,再回家熬锅粥,煮几个鸡蛋,早餐就着包子,这便是一家三口的早餐了。

想到这里,萧潇在冷风里打了一个寒颤,仰脸望着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天要亮了,所有的痛苦终将会在阳光下远离。这一天,跟昨日没有任何区别。昨日她挺了下来,今日也亦然。

萧潇空腹四餐后,终于在3月7日清晨迎来了她的第一餐,一笼六个小笼包,还有一杯八宝粥。附近有一所工商银行,萧潇坐在台阶上吃包子,吃得太急,呛住了,拿着八宝粥喝了几口,嘴里塞得满满的,其实她没有任何食欲,但她知道她该吃饭了,也必须要吃饭了。

八宝粥塑料外壁温热,刺得萧潇右手手心火辣辣的疼,那是一道很深的伤口,自萧潇去医院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离开医院的时候,萧潇给傅寒声打电话,没有打通,她又打电话到傅宅,是佣人接的电话,说老太太被送进了医院,具体是什么情况,佣人也不清楚。

还剩两个包子,路旁摆放着一堆晨间清理的垃圾,有一只流浪狗正埋头翻找着食物,萧潇走近了,流浪狗吓得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停下看萧潇,见萧潇把包子放在一旁,又见萧潇走远,迟疑了一会儿,这才重新跑了过来,狼吞虎咽的把那两个小笼包吞吃入腹。

在这种情况下,萧潇竟然还能微笑:原来,狗也怕人类会伤害它。

萧潇打车去医院,还不到清晨六点。

高彦和张海生守在病房外,看到萧潇走来,打起精神想出声时,却见萧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门之隔,萧潇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温月华,傅寒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背对着萧潇,所以萧潇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温月华的表情

tang她却看到了,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抖着手擦眼泪…

那眼泪,割碎了萧潇的无波。

站了一会儿,萧潇去见康弘,康弘说老太太突然晕倒,是因为低血糖和伤心过度。萧潇低头想着那句“伤心过度”,在寂静无声的院长办公室里,萧潇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C市,天亮了。

方之涵手机打不通,包括融信高层,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但萧潇清楚,方之涵的助理一定知道方之涵的下落。

黎叔给萧潇发来了方之涵助理的电话,同时还有“事发别墅”幕后户主资料。是方之涵,方之涵在十几年前买下了那块地,并在那里盖了一栋别墅,简单装修后,只让人每隔几个月过去打扫一下卫生,说是豪宅,还不如说那里只是一栋空宅。

萧潇给方之涵助理打电话,话语简洁:“请转告方董,就说萧潇要见她。”

是“要”,而不是“想”。

萧潇手机是在五分钟之后响起来的,那是一条短信,来自于陌生号码,只标注了地址。

短信是方之涵发来的,她在南京。

萧潇回了一趟锦绣园,依然是昨日满室狼藉,她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上楼拿了银行卡和身份证,乘坐上午飞机,直接去了南京。

是一处独家小院,数月前被方之涵高价买下,因为环境清幽,很适合在院子里种花弄草,慢悠悠的过日子。

午后,萧潇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子里有荷花和假山,客厅门敞开着,那门是方之涵特意为萧潇留的,萧潇迈步走进,客厅铺着地毯,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绽放在素净的地毯上,十分夺人眼球。

方之涵没有在客厅里,萧潇上了楼,扫了一眼走廊四角,最后把目光凝定在走廊一侧。

她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道了声“进”,萧潇推门入内。

方之涵正站在书桌后练习毛笔字,手腕上戴着翡翠镯子,晶莹剔透,色泽光亮,一看就是上等玉料。她是方之涵,看到萧潇,没有情绪外露,仅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露齿一笑:“来了。”

是平淡的叙述,一如既往的亲切和温柔,萧潇扯了扯唇,算是笑了,走到书桌前看方之涵之前写的字:爱不重不生婆娑,念不一不生净土。

方之涵放下毛笔,示意萧潇就座,那样的平静无波,仿佛她和萧潇只是多日不见的好友故交。

椅前安坐,方之涵倒了一杯水给萧潇,萧潇接过水杯,眸光却凝定在方之涵的脸上,扬起脖子直接喝完了那杯水。

好一个唐家阿妫,单独赴约是勇气,有胆量喝水更是勇气可嘉。

方之涵嘴角含笑,挑眉道:“不怕我下毒?”

“怕。”萧潇声音平稳:“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害,更何况是我?”

“儿子?”

方之涵笑,她面容是那么的美丽,气质是那么的华贵,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狠戾的光:“你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苏越,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初恋,那时候的他和她

3月6日,C市博达高层,傅寒声对萧潇说:“我真想掐死你。”

3月7日,南京私家小院,方之涵对萧潇说了一句近似的话,她说她恨不得掐死苏越。

类似的一句话,但说话者语气却是截然不同,傅寒声说这话是痛心居多,方之涵说这话却是波涛汹涌的恨。

萧潇单独赴约,安然喝水,是知道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商界女强人,她可以害人,但智商绝对不允许她故技重施。在床~照事件上,很显然是徐书赫和方之涵暗中联手,只可惜两人在害人这件事情上产生了歧义。

徐书赫是想毁了萧潇,但方之涵却是下了狠手粪。

萧潇不期然想起余锋的话,苏越过度服食毒~品,不仅引起苏越性~欲亢进,更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变得毫无羞耻心。

一个母亲,怎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此狠手?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苏越险些命断黄泉,而这些全是拜方之涵所赐亏。

都说她心狠手辣,说这话的人还真是抬举她了,若论心狠,她怎能比得过眼前这位蛇蝎女?

萧潇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有微光闪烁:“如果暮雨还活着,想必遭遇也会跟苏越一模一样吧?”

“你说呢?”

“啪——”萧潇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那一巴掌,方之涵没有闪,也没有避,她面无表情的接下了那一巴掌,但她可是方之涵,向来是有仇报仇,直接反手还给萧潇一巴掌。

萧潇被打得脸颊生痛,但她没有多加犹豫,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方之涵的脸上。

这一次,方之涵没有还回去,她微笑:“你为此身败名裂,今天大老远跑过来,怎么说我也应该给你一点福利,所以这一巴掌,我受着。”

萧潇也笑,眼眸乌黑暗沉,分不清是喜是怒:“方之涵,你以为我刚才那两巴掌是为我自己打得吗?你错了,我是为苏越和暮雨打的,你不配为人母。我萧潇,就算是被世人耻笑一生,就算被千人辱骂,万人践踏,不过是我午夜梦回时的一声叹息,你也好,徐书赫也罢,在我眼里不过是两只洋洋得意的小跳***,我许你们跳,撒欢尽情的跳,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我萧潇喊一声痛,求一声饶,我亲自把我头割下来送给你和徐书赫当球踢。”

萧潇说这话时,眉眼间全然是不怒自威的狠绝,双眸更是泛着寒光,此刻的她多像是昨日那个粗暴狠戾的傅寒声。

方之涵眸瞳紧缩,不愧是唐奎仁教出来的女娃,就连耍狠也是目光不眨。

“萧潇,我知道你心里积压了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也知道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回国是因为你。”方之涵的声音很轻,她直直的看着萧潇的眼睛,然后慢慢的向她靠近:“从我获知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你长大,等你长到花朵一样的22岁,你长得可真慢,慢到唐奎仁死了,萧靖轩也死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如果让他们看到你现如今这副模样,你说他们该有多肝肠寸断啊!”

萧潇倏地抬头。

她因方之涵的话心头狠狠一瑟,双手握紧,右手掌心鲜血渗出,可她不察疼痛,除了眉心清冷之外,她极好的控制了内心最深处的波涛汹涌:“你和我外公、父亲有仇?”

“仇深似海。”

方之涵走到窗前,背对着萧潇把窗户打开,南京这天午后有风,风从窗口灌入,方之涵乌黑的长发被风吹乱,她在转身看着萧潇时,漆黑的眸光比死水还要冷,冷得萧潇眸子一寸寸的凉了下来。

方之涵的爱情故事,发生在C大校园里,那一年她18岁。

方之涵初入学,原本应该很窘迫,因为她从南京来,下了火车之后,提着大包小包,娇小的身材挤在拥堵的一群人里,可谓是步履维艰。

但18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更何况这个女人长得还很美丽,所以提行李进学校,她并没有吃什么苦,受什么累,因为她在火车上认识了两个同校学生,所以下火车后,两个大男生轮流帮她扛行李。正值酷暑高温,方之涵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累得满头大汗,一路上除了不停的说谢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中一个男生半开玩笑道:“谁让你是美女呢?为美女服务,义不容辞。”

闻言,方之涵的脸红了。

她那时候很容易就脸红,尤其是邂逅爱情之后,对方是同院系学生,名字叫萧靖轩。初次遇见萧靖轩,是开学第二日,萧靖轩作为高考资优生上台演讲,那一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全都遗失在了他的身上。从此以后,方之涵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对于方之涵来说,萧靖轩这个名字铸就了她心目中最美的夏天。

那时候,萧靖轩是她,是很多女孩眼里,心里的一个梦。只可惜,这个男人有貌有才,唯独没有好的家庭背景。

他是贫困生,比方之涵还要穷,利用课余时间打工,其它时

tang间里好像一直都是在学习。

是从什么时候窥探萧靖轩,就连方之涵也记不清了,也许从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他。她知道他会在午后抱着几本金融书籍,坐在教室外的台阶上认真看书,偶尔他抬起眸子,她会下意识躲开,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脏跳个不停。

他们同窗两个多月,却连话都不曾说过,直到那次——

方之涵是班花,也是系花,女人有美貌,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幸事,从她走进学校的那一刻起,不知有多少男生给她写过情书,甚至当面告白过,可那么多男生,唯独没有一个男人叫萧靖轩。

系里有男生劈腿高中女友,疯追方之涵,这事被女友知道了,除了暗中破坏方之涵名声之外,更陷害方之涵偷了其他人粮票。

那天,女生带着一群人跑进教室,要求搜桌,当“物证”曝光人前时,方之涵面色煞白,那已不仅仅是先前的被孤立,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此事惊动了老师,除了名声扫地之外,她极有可能会受到学校处分。

她低头站在那里,围观学生议论纷纷,她是那么的绝望,面对老师的询问,方之涵可谓是百口莫辩,努力的睁着眼睛,只是为了不让眼泪滑落。

可就在这时,有人说话了,那人声音清离:“老师,这件事跟方同学无关,我之前看到有女生在她座位前鬼鬼祟祟,怕是蓄意陷害。”

这声音——

那一刻,方之涵有点懵,她从绝望沼泽里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男生好看的眉眼,心里宛如涨潮的海水,它可以很汹涌,也可以很温润。

这个寡言的男生,他在方之涵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生机,临了方之涵道谢,更要请他吃饭,但他只有短短几个字:“不客气,不用。”

这是两人第一次讲话,之后遇到,方之涵会善意微笑,萧靖轩有时点头走过,有时也会笑笑。其实这样的关系真的很糟糕,除了同学,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其它实质性的进展。

学期末,那可能是方之涵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她在长久暗恋无望后,某一天趁着酒醉,竟然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对萧靖轩大声告白。

方之涵这么一喊可不得了,宿舍楼里面的男生,齐刷刷的伸着脑袋往外看,据说那夜金融系男生宿舍楼口哨声不断。

那是冬天,外面寒风凛冽,方之涵等不到萧靖轩就绝不回去,她知道她丢人丢大了,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女生正在耻笑她,但她不在乎。

她外表看似文弱,但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却是跌破了众人的眼镜,人人讶异意外,就连萧靖轩也不例外,他本不欲理会,但那夜就连老天也在帮方之涵,后半夜下雨了。

夜幕里,方之涵被雨淋得浑身发抖,却执拗着不肯离去,直到眼帘里出现了一把伞,再看轻轻叹气的那个人,方之涵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萧靖轩?”

“真的是你?”

她忽然傻傻的笑了:“你知道你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萧靖轩知道,全院系的学生都知道,学霸萧靖轩在冬日的某个雨夜里,被系花方之涵死搅蛮缠的开始了属于他和她的初恋。

记得那一年,回忆一直看着他和她【6000】

有关于萧靖轩、方之涵和唐瑛之间的爱恨痴缠,上帝在云端,伴着时光流影也曾记录过这一切。

那是八十年代,名誉对于一个女生,或是男生来说,尤为重要,尤其还是在校大学生,方之涵表白的如此高调,又是那般破釜沉舟,萧靖轩走出宿舍楼,一方面是不愿方之涵因他声名狼藉,被人耻笑,另一方面是气候所逼,隆冬暴雨,基于以上种种,他都不能视若无睹。

萧靖轩想的是,在校“恋爱”,冠予“男女朋友”之名,是为了顾全方之涵的脸面,但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若是四年本科生涯依然无法爱上,分手之事可待毕业之后再说。

基于这种心理,萧靖轩除了名义上是方之涵的男朋友之外,他的一日生活作息还和往日一样。但相处时间久了,萧靖轩发现他是喜欢方之涵的,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和体贴,喜欢她的安然和聪明,虽然这份喜欢和爱情无关,但他毕竟是有所回应的。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对他有十分的好,他便会回以百倍的好,方之涵有时候会觉得萧靖轩这样很见外,似乎没把她当成是恋人。那是一种感觉,但身为男朋友,他从未让她在人前丢脸过,舍友都说:“金融系大帅哥萧靖轩怎么就对你那么好呢?早知道我也豁出去雨中告白了。粪”

这话有讽刺,有挖苦,但又何尝没有嫉妒,就为了后者,方之涵的嘴角也该笑成了一朵花。

他确实待她好,只因她无意中说她没鞋穿,为了给她买一双运动鞋,他省吃俭用了大半个月,到头来却只有淡淡的一句话:“再苦,也不能苦了你。亏”

后来,方之涵把这话放在心里,铭记了半辈子。

萧靖轩的父亲和母亲,出车祸身亡的那一年,萧靖轩只有13岁,从此以后和爷爷相依为命。萧靖轩16岁那一年,爷爷卧床不起,萧靖轩在高中就读期间,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回家照顾爷爷,拿着国家补助的低保费,捉襟见肘的生活着。进入大学之后,唐氏董事长唐奎仁出钱资助贫困大学生就读,萧靖轩和同班徐书赫都是受馈者之一。

慈善家和贫困大学生每半年茶话会谈一次,C市首富唐奎仁是一个私底下没有丝毫架子的中年男人,关切询问他们平时在生活中的困难处,当场秘书备录,事后予以解决,所以大学生都很尊敬他。对于唐奎仁来说,在这些出类拔萃的贫困大学生里,他最欣赏的年轻人唯有萧靖轩。

唐奎仁有一女,叫唐瑛,和萧靖轩是同年高考生,唐奎仁望女成凤,读大学时送女儿出了国。大二即将结束,唐瑛和几位外国友人前去马场骑马,坐骑忽然失控,烈马跟疯了一样,带着唐瑛绕场一大圈,唐瑛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吓得花容失色。

唐瑛被甩下马背,受伤很严重,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回家,双腿短时期内不良于行。

唐奎仁考虑再三,决定为唐瑛办理转校手续,按照规矩,唐瑛若想转入C大,入秋开学势必要进行入校考试。

国内外理论知识存在着文化差异,唐瑛若想考试过关,势必要请家教老师过来辅导,唐奎仁这时候想到了萧靖轩。

对于萧靖轩来说,知恩要图报,唐奎仁开了口,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萧靖轩是唐瑛的家教老师,几乎每天萧靖轩都会过来,唐瑛起初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无非是长得好看,成绩优异,至于其他的——

这个男生有点闷,不太爱笑,平时除了上课辅导,从不讲题外话。而唐瑛自小家教严格,所以只规规矩矩听课,更加不可能和萧靖轩闲话家常。

唐奎仁曾私底下询问唐瑛,觉得这个家教老师为人怎样?

想了想,唐瑛说:“守礼,知分寸,不像其他男生一见我就大献殷勤,除了有点闷,其实还不错。”

按理说,他和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不会有“师生”以外的交集,那天上完课,萧靖轩有东西落在了唐家,返身回去,却见唐瑛还在低头分析数据,那数据他之前讲完,曾问过她,是否理解明白?唐瑛当时点了点头,但眼下却皱着眉,看起来有些心烦气躁,嘴里咬着圆珠笔,单手撑着脸,唉声叹气不断。

萧靖轩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竟是忍不住好笑,这个千金大小姐摆明了没听懂他讲的内容,却死撑着嘴硬不承认。

她现在这样,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漠然知礼的唐瑛?

那天,唐瑛看到萧靖轩去而复返,有些意外,想装大家闺秀已经来不及了,顿时有些尴尬起来。萧靖轩佯装没看见,走上前:“抱歉,刚出门发现有些问题我没讲解清楚,要不我再给你讲解一遍?”

他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

唐瑛因为心思明了,所以一颗心有了浅浅的波动。

自此,他们的谈话开始有了增进,辅导结束,他会多加一句:“如果没听懂,我再讲一遍。”

“这里不懂。”

她拿着圆珠笔指着书页一角,起初萧靖轩不疑有他,耐心讲解,后来她不明白的次数多了,萧靖

tang轩就开始起疑了:“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耍我?”

因为她的“不懂”,他有几次回去,爷爷大小便失~禁,床上脏污一片,他看着只有满满的自责和难受。所以说这话时,萧靖轩带着个人情绪,那声音有点冷。

唐瑛听出来了,愣了一下,见萧靖轩起身要走,顿时忘了自己还坐在轮椅上,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唐瑛身体倾斜,眼看就要带着轮椅一起跌倒在地,仓促之下萧靖轩伸出双臂护住了轮椅,也护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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