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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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之前,萧潇跟苏越说,这顿早餐该她请客。她欠苏越一顿饭,这事她一直记得,但当苏越说出那句“结账去”,却让萧潇在强颜欢笑之余,徒然增添了一抹抑郁色。

南京,暮雨生前,两人每次外出吃饭,钱包大都在萧潇那里放着,所以每次吃完饭,暮雨都会笑着使唤她:“结账去。”

收银台前,萧潇付钱的时候,脸庞肤色苍白,原来谁都可以对她说“结账去”,只是那个人再也不是他。

周三下午,傅寒声送了萧潇一只米奇老鼠;周四早晨,萧潇和苏越返校途中,路上碰见一个花农。花农五十多岁的年纪,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里面摆满了桔梗花,用草绳捆绑成了一小束一小束,叶子翠绿,黄黄的小花朵很是清新雅致。

苏越买了一束送给萧潇,眸光坦诚,仿佛只是一束花而已,萧潇若不收,或是推辞,倒显得太过于谨慎和小家子气,于是道了声谢,收下了那束桔梗。

萧潇回到宿舍,找了瓶子,用清水供奉,这花是在周五早晨萎谢的,萧潇一早醒来,见一朵朵小花带着无法遏止的决绝悉数死去,失神良久。

花草的情绪,原来和人一样不可捉摸。

也就是周五这天上午,萧潇接到了江安琪的来电。

江安琪在电视台工作,前不久萧潇参加奖学金公开答辩,各科成绩曝光后,被C大学生广泛热议,电视台曾有意邀请全市各高校当红学霸参加节目录制,后来基于各种原因,想法作罢。碍于江安琪的身份,她想得到萧潇的手机号码并不难,只需借助采访名义,拨打一通电话给金融学院,点名要萧潇的手机号码,院方为了学生前途,势必会全力配合。

拨打这通电话之前,江安琪有些小看萧潇了,只把她当不经世事,爱做白日梦的小姑娘来看待,再不济也是一个呆萌学霸,满身的文卷气,言谈木讷死劲…

所以电话接通,江安琪可谓是开门见山:“你好,我是江安琪。”

手机那端有几秒沉默,那几秒沉默,并不像是对方听

tang到她的名讳被吓住了,因为江安琪听到了她跟旁人的交谈声,似是有人正在询问她课堂内容,所以这才致使通话有了短暂延迟。

“你好,江小姐。”学妹声音偏清冷,但礼貌周全,语调不紧不慢,“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安琪在自家厨房里,肩膀支着手机,弯腰取出一罐咖啡豆,一边拧盖子,一边问学妹:“你是怎么认识傅先生的?”

沉默。

如果说,之前那次还称不上是沉默的话,那么这次绝对是沉默了。显然江安琪的这个问题,完全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江安琪勾唇间,略带轻视,慢条斯理道:“周三下午,我在世纪百货地下停车场看到你和傅先生在一起,如果你打算找理由糊弄我,最好还是就此作罢。”说到这里,江安琪倒了一些咖啡豆在咖啡机里,声音哗啦啦作响,混合着她的疑惑:“你是他的新欢?”

略作沉吟,对方声音寡淡:“那么,你是他的旧爱?”

这话并无嘲笑之意,因为对方语气太过平静,连笑意都没听出来,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嘲笑呢?

但正是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却堵住了江安琪的话锋,她是名主播,也是明星,若是眼界放低一些,每天围着她打转的男人何其多,但世人就是这样,越是触手可得,越是不喜欢,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念念不忘。

咖啡机启动,搅拌声嗡嗡作响,这时手机里传来对方沉静的语调声:“江小姐,再有三分钟,我还有一节课要上,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可以在中午时间段再打来。”

那声音是极为妥帖的,不急不躁,就像是常年波澜不惊的湖水,任江安琪投多大一块石头进去,都不会溅起一丝一毫的水花。

对方给江安琪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这个学妹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多了。

稍作犹豫,江安琪道:“今天是周五,你下午几点放假,我想约你出来喝杯茶。”

“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吧。”

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手机给挂了,作风干脆利落,倒是江安琪后知后觉的皱了眉,那个叫“萧潇”的女孩子明显比她还要小几岁,言谈间看似温善,但字里行间却掌控着话语主动权。江安琪未见,已知对方不是善茬。

下午江安琪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在美容院做脸,VIP包间里开着空调,工作人员嘴巴很甜,一口一个“江小姐”的和她聊着天,她一边虚应着,一边昏昏欲睡。

手机忽然响起的时候,她正要睡着,脸上贴着面膜,她摸索到手机,然后贴在了耳边,说话有些牵强:“你好,我是江安琪。”

手机那头静了一下,方才有声音回应道:“江小姐,我是萧潇,上午你有给我打过电话。”

江安琪忽然清醒了,她把手机凑到面前看了一眼,刚才接电话没有看来电显示,这么一看,还真是萧潇打来的。

“我半个小时后会离开学校。”对方说。

听她这么一说,江安琪也没心思美容了,示意工作人员赶紧帮她洗脸,问萧潇:“你离哪个门口近,我去接你。”

修养,她和一般女孩不一样

江安琪是美女,平时在电视里出现,多是优雅端庄形象示人,气质无与伦比,和所有明星一样,因为周身包裹了一层神秘色,所以看上去很完美,这是荧屏和公众视野里的江安琪,放在生活里,真人要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削弱了那层遥不可及的神秘,平添了几分真实。

是在一家咖啡厅里见得面,距离C大有点远,位置是江安琪挑的,她原本打算去学校接萧潇,但被萧潇给拒绝了:“江小姐,周五校门口学生比较多,你又是公众人物,若是被人认出,怕是不好。”

伴随着成名,这C市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和江安琪扯上关系,哪怕只是一起走一走,也是与有荣焉,但这个叫萧潇的却是例外。

也对,那姑娘如今攀上了C市首富,还怕今后没有出名的机会吗?

那个时间段,咖啡厅客人并不多,江安琪此行低调,戴着墨镜前往,这家咖啡厅她是常客,所以想要找到萧潇其实很容易。

下午阳光偏凉,但光线却很热情,透过玻璃窗照在咖啡桌上,那里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小陶罐,里面插着颜色浓郁的波斯菊,一壶薰衣草花茶正在慢慢烧煮着,草香四溢戛。

素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年纪很轻,没有化妆,但很漂亮,里穿宽松休闲衣,下穿黑色牛仔裤,一双黑色帆布鞋,外穿一件深棕色中长开襟厚毛衣,一头浓郁的长发随手挽了个发髻,看起来很松散,以一个新欢的姿态来看,这样的穿着,颇为寒酸了。

也许傅先生只对这样的女孩子感兴趣,江安琪自嘲的笑了笑,她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一副大学生装扮,何其素颜,何其心思寡欢。

江安琪近前无声,萧潇正在翻看杂志,但她生性敏感,从杂志上移开眸子,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江安琪,随手合上了杂志,“啪”的一声轻响丢在了一旁,这时候所有的礼貌语,比如说“来了?”、“你好!”全都可以作废,最适宜的开场白是:“自作主张点了薰衣草花茶,如果江小姐喝不惯,可以另外再换茶。”

这话是萧潇说的,江安琪落座,摘下墨镜后道了声:“不用麻烦,薰衣草茶就很好。”

江安琪盯着萧潇看,她今天看到的萧潇跟之前所见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人,江安琪对萧潇的记忆还定格在十月上旬礼堂那一次,那次是失控,小女孩心性颇浓,但这次却是沉稳,萧潇的平静完全超出了江安琪的心里预设。

还是说,年少轻狂,自以为目前被那人宠着,便可以这般目空一切?她对萧潇有偏见,她承认。

“江小姐,你想对我说什么?”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是萧潇,她这么问,没有丝毫不耐烦,尽管她很赶时间。

每次坐公交车回山水居,还要另外步行走到半山去,若是天色晚了,虽有路灯,但有树木遮挡,她连走路都是问题。

离开学校之前,她接到了傅寒声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心情很好,半开玩笑道:“我开车去接你?”

“不了,我坐公交车回去。”萧潇没告诉他,他的绯闻女友正赶着见她呢!说是喝茶,还不指定要谈到什么时候,若是赶不上最晚一趟公交车,她只有坐出租车回去了。

“这样啊,那我开公交车去学校接你,大不了明天早上,我们两个都上报纸头条。”听出来了,他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玩笑话来。

萧潇在这边不答话,他也不以为意,只当她性格使然,问她想吃什么,也好让厨房提前准备。萧潇顺着他的意,随便报了两个菜,她今天也真是忙,应付完山水居那位,这会儿还要再应付一个江安琪,萧潇自知这番谈话不会和善到哪里去,所以提前叫了一壶薰衣草茶,安神静气,很适合谈话氛围。

再来说说江安琪吧,她坐在萧潇对面,褪掉了明星架子,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花茶,问萧潇:“你了解傅先生吗?”

“不怎么了解。”萧潇礼貌回答。

江安琪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半晌后,并未抬头,只缓缓开口道:“我跟他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听过一些。”萧潇听到的传闻,多是张婧说给舍友听得八卦语,所以真假有待考量,而她听过即忘,只知道江安琪是傅寒声的绯闻女友,两人在05年确实暗中往来频繁,至于其他,不知。

江安琪放下杯子,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萧潇,突然问:“你会折纸飞机吗?”

萧潇微愣。

“会。”很多八零年代的人,在童年时期,应该都曾折过纸飞机吧?

江安琪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会折纸飞机。”

萧潇不答话,她不答话,是因为她不理解江安琪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安琪轻声叹道:“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给你添堵,也不是有意给你下马威,就是想看看,我的新替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新替身?”萧潇蹙眉,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傅先生的心里藏着一个女人,至于是谁,我并不清楚,不

tang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喜欢折纸飞机,或是折过纸飞机,当初傅先生就是因为看到我折纸飞机,所以我才得以认识他。”说到这里,江安琪翘起了嘴角,看着萧潇,语气温和道:“如果我是替身,那你又是什么呢?”

萧潇思绪有些迟滞,他心里藏着一个女人?

有关于傅寒声的感情史,她一无所知,他那样的人,身边有女人并不奇怪,可若是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就有些奇怪了。

这世上,还有他傅寒声得不到的女人?这般念念不忘,怕是那段情在尘世面前已成憾事,既然不能争取,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她不知,是真的不知。

还有,江安琪或许是傅寒声念念不忘的替身,但萧潇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两人是利益婚姻,再说她也从未在傅寒声面前折过纸飞机。

纸飞机?她都快忘记该怎么折了。

再看江安琪,并不像是为了误导萧潇,所以这才故意撒谎,她甚至苦口婆心道:“傅寒声在感情上是出了名的绝情,你我校友一场,我刚得知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又惊又恨,但他对我从未上过心,我也没权利,没立场生气,只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江安琪这么一席话,看似是好心提醒,但萧潇听不得她这么说傅寒声,管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感情牵扯,总之这么说不对。

“如果我是你,纵使被他当替身对待,也绝不会私下说出这番话来,他给你感情上的伤害,但你也因他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在我看来,受惠者不能用‘绝情’两个字来形容施恩人,有欠妥当。”萧潇语气随和,嘴角隐有浅笑,衬得一双眸子光华流转,十分好看。

江安琪突然沉默了。

她沉默,是因为萧潇掌控话语权,她竟没有回嘴的机会,只听萧潇不疾不徐道:“江小姐,说句比较世俗的话,你那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尤其是C市电视台,美女主持众多,再不济还有一群千姿百态的女记者们,你虽貌美如花,但背后没人撑着,少不了要强颜欢笑,陪酒是难免的事,若是碰上难缠的赞助商…”

这话萧潇说的含蓄,但对江安琪来说,已是最大的难堪。不其然想起某次陪领导宴请赞助商,那赞助商酒后失言:“唉,江小姐这身段,看着眼馋的很,若不是名花有主,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安琪听了,当时又愤又气的直掉泪,如今被萧潇一言道出辛酸和苦楚,顿时有些恼了:“萧潇,我一片好心来找你,身为过来人,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以为攀上傅寒声就可以自此以后耀武扬威了,实话告诉你,好花不常开,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其实这话说完,江安琪就后悔了,她竟在后辈面前这么没风度,任她口生莲花,但到了萧潇这里,竟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份。

一般女孩子见到江安琪会慌,会乱,会底气不足,会欠缺自信,但萧潇没有,她太平静淡定了,举止言谈自始至终都是一派从容,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明明是个小丫头,却隐有傅寒声的迫人气势。

怎不诡异?

萧潇和女人对峙,或是消化语言,通常脑回路都和别人不太一样,听江安琪这么说,萧潇想的是,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叫不叫: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萧潇不愿再纠缠此事,掏出自己那份花茶钱摆放在桌面上,“江小姐,这么说吧!就算有朝一日我会步你后尘,我也绝对不会当着旁人面说他是非。”

无关喜恶,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养。

最后,萧潇在离开前,用一句话做了结束语:“江小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傅寒声一愣,发什么脾气

一场茶谈邀约,最有筹码的获胜方本该是江安琪,但那个叫“萧潇”的女孩子却在不动声色间掌控全局,或谈笑,或沉默,皆是一派深不可测。

萧潇离开之后,江安琪独身一人又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沉没天际线,咖啡厅里客人逐渐增多,她这才戴上墨镜起身离开窒。

周五黄昏,江安琪驱车回到公寓大厦,把车停妥后,她没有乘电梯上楼,而是选择了爬楼梯。

对的,爬楼梯。

和萧潇一番浅谈之后,江安琪的内心是十分压抑空虚的,都市欲念和情感欲念把她折磨的筋疲力尽。她家住在18楼,昏暗的楼道里,她慢吞吞的走着。1到4楼,一步步走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爬5楼的时候开始感觉有点累,6到11楼,她是真的累极了,她在那一刻体验到了对生活,对工作的厌倦,到了第14层楼梯拐弯处,江安琪双腿发软,她大口的喘着气,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是名主播,也曾出演过一两部都市电视剧女主角,她在周五这天,褪掉明星光环,却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她坐在楼梯台阶上,大口喘气的同时,开始幻想电视或是小说情节,若是虚幻世界,女主角这时候应该撒狗血的开快车前往海边,背影孤独,寂寞行走时,背影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和怅然,再不济也应该前往酒吧配合着重金属音乐和一群买醉的都市男女,喝的酩酊大醉;或是找人教训一下不识好歹的女配角(萧潇),不不,这不是女主角该做的事情,女主角都是柔顺善良的纯情小白兔,通常有这种想法的人多是女配角…

她去找萧潇是因为不甘,也确实见不得萧潇跟傅寒声在一起,但萧潇的应对和谈话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的成名路充满着辛酸和隐晦,虽被优雅和完美包裹,却有着不敢轻易示人的痛,但这些痛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悉数道出,她怎能不难堪?不堵气?

这就是C市,它被繁华和空虚装点,像是一条在暗夜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你越是没心没肺,它就越是伤害不了你;可你若是较起真来,到头来除了会被它咬伤之外,还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抛开明星外衣,江安琪自认普通,自认平凡,所以她在极力生存的C市,在周五黄昏,面对突然生出的空虚和迷茫,面对那些情感无皈依,她不去海边装忧伤女,也不去酒吧自甘堕落买醉,而是在无人获知的楼道里,无声的哭了很久,很久…戛…

尘世生活,充满着动荡和不安,C市是金融大城,尤为残酷,截止2007年,人才市场依然每天挤满了失业人员,很多大学生急需工作单位接收,各大汽车和火车站有人怀揣理想来到这里,又有人久寻不到工作,急的牙龈出血,却也只能拖着行李遗憾告别这里,走时恨恨的啐骂C市空有繁华地,却无容人量,有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红着眼睛委屈道:“老子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同样是周五,萧潇离开咖啡厅就站在路旁打车,咖啡厅离汽车站不远,路对面走过几个年轻人,一个个拉着大皮箱,一边兴奋的高谈阔论,一边大步往前走。

他们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新奇和向往,大部分男人想在这里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大部分女人想在这里获得婚姻上的美满,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有出租车停在了萧潇身边,萧潇上车后,对出租车司机报了目的地:“山水居。”

“哪里?”司机回头,多打量了一眼萧潇。

“山水居。”

萧潇话音慢,这一次,司机听清楚了,老实开车,不再多话,尽管疑惑重重。

在C大读书后,萧潇乘出租车回去过几次,每次打车,司机看她的眼神都是颇为奇怪,那种眼神,萧潇懂。

众所周知,山水居是博达董事长的住宅居所,坐落在半山腰,警卫森严,那里的一景一物,因为保护过于周全,所以全都被赋予了神秘色。

张婧曾八卦过:“听说,就连山水居佣人外出购买生活用品,也有豪车接送,每月佣金堪比小部门经理,你说我们这么苦哈哈的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去山水居应聘当女佣。”

还记得那晚,张婧幻想当女佣后的生活,若是和傅先生小打小闹,日久生情,那绝对是一部浪漫偶像剧。张婧说的兴奋,言谈间那么逼真,好像真实剧情已经在山水居上演了一般。

其实,抛开白日梦不谈,张婧并没有说错话,山水居上下出行,确实有豪车接送,所以出租车平时很少往来山水居一带,也难怪萧潇每次打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

天际晚霞正在慢慢消散,萧潇摇下车窗,冷风扑面,吹得眼睛有些疼,她又把窗户重新摇了上去,靠着车窗,沉默的看着沿途街景。

平时上课,她都会直接把手机给关了,但周五这天没有,接到江安琪的电话,萧潇有些意外。

她无法定义江安琪和傅寒声之间的关系

tang,所以有很多事情,她并不适合评价。如今是江安琪,接下来呢?是否还会出现第二个江安琪呢?

情绪受影响,又想起她丈夫的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她开始觉得头疼了,连带她的想法也有些混乱,所以傅寒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接。

心里是有些恼他的,他在外招惹了桃花债,怎到头来竟找起她的麻烦来?

那手机响了十几声就停了,傅寒声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黄昏C市,大街小巷早已成了灯火海洋,触目所望尽是霓虹灯闪烁,出租车上了山之后,计费器一直蹭蹭蹭的往上跳。

萧潇蹙了眉,那计费器跳的这么快,反倒透着不正常。再看钱数,嗯,比她之前坐车贵了一倍不止。

黑车?

不是黑车,有正规出租行驶执照。

黑司机?

看出来了,这位司机是在专门宰她,挺好。

萧潇强忍着不发表意见,出租车停在了山水居入口处,距离住宅还有一段路程,高彦和张海生已在警卫亭里等候多时,见有出租车过来,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两人近前时,出租车刚刚掉头离去,萧潇盯着车牌号扫了一眼,张海生已在身旁说:“太太,书包我来拿。”

萧潇把书包递给张海生,低头默默走路时,手也没闲着,快速的拨了一通电话号码,经过警卫亭,两名值班警卫正准备唤她“太太”,就听傅太太对着手机道:“XX出租车营运公司吗?我想跟贵公司探讨一下司机宰客问题…”

警卫及时止话,缩着身子退回了警卫亭,傅太太心情似乎不太好。

再说张海生和高彦,也是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眼里,傅太太虽寡言冷漠,但并非得理不饶人,只能说这司机踢到了铁板,谁让他的行径惹恼了太太呢?

还没走近住宅区,离得很远,萧潇就看到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草坪上,那只大雪獒正围着他打转,当时正值暮色,山水居上空将黑不黑,庭院镭射灯照在灌木丛和他的身上,形成极淡的暗影。

傅寒声把阿慈交给佣人照看,这才慢慢踱步走向萧潇。

“饿了吧?晚餐已经做好了,洗罢手,我们就开饭。””那双眼睛垂下来看萧潇时,闪动着灼人的波光,他微笑着伸手牵萧潇,被她避开了。

萧潇视若无睹,似是没看到他这人,径直朝客厅走去。

傅寒声愣了一下,发什么脾气?

回头看了一眼张海生和高彦,于是张海生道:“太太打出租车回来,被司机多黑了几十块钱,刚才还在跟营运公司打电话投诉,所以情绪有些不好。”

傅寒声看着妻子走远的背影,嘴角泛起笑纹,微不可见。

就因为这?还真是小孩儿脾气。

盥洗室,萧潇洗手的时候,傅寒声走了进来,萧潇知道他在看她,只顾洗手,不理他。

她越是动气,傅寒声嘴角的笑容就越深,待她洗罢手,他已抽了一条毛巾递给她,好脾气道:“不是打过投诉电话了吗?不解气的话,吃罢饭,我陪你继续打,跟他们唠上一通宵,不集体崩溃,决不罢休。”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萧潇也不能继续绷着了。

她心里有气,但这气绝不是因为出租车司机,而是因为江安琪,以及江安琪的话,她为什么就不能有情绪呢?他绯闻女友给她添堵,她也要给他添堵,但这气她使不下去了。每次都是这样,惹恼她的人是他,逗笑她的那个人也是他,似是一种恶性循环,听他这么一说,那股恼气竟奇异般的消失了…

见妻子眼里隐有笑意,某人心情大好,搂着她往外带:“走,吃饭去。”

她说,他很恶劣

晚餐有两道菜是萧潇指名要吃的,当时纯粹是应付傅寒声,他问她想吃什么,她也就随便报了两个菜,一道是冬瓜排骨汤,一道是鱼香肉丝,都是很家常的饭菜,唯一的特别之处在于,这两道菜是傅寒声亲自下厨做的,一炖一炒,忙了一黄昏,也算是有心了。

傅寒声盛了一碗汤放在萧潇面前:“热,放一会儿再喝。”

萧潇也实在是饿了,不理会他的叮嘱,舀了一汤匙排骨汤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就往嘴里送,这下好了,是真的被烫住了,“啪嗒”一声丢下汤匙,烫得直皱眉。

“让你贪嘴。”他已眼明手快的把一杯温开水递给她,那水杯是他的,开饭的时候已被他喝了小半杯,杯子递给萧潇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个净光。

水喝完了,他又倾身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见她无恙,嘴角终是带着轻微的笑意:“该,看你下次还长不长教训。”

这样的语气,多像父辈训斥馋嘴小孩儿,总归是带着善意和关切,萧潇听着也便是了,不接话,也不顶嘴戛。

冬瓜排骨汤熬得很鲜,萧潇喝了一碗后,傅寒声接过碗,又给她盛了一碗,待第二碗汤喝完,傅寒声却是不愿意再给她盛第三碗了,哪能一直喝汤,也该吃些主食了。

这晚用餐气氛很宁静,隐约能够听到零星的狗叫声。不,萧潇需要纠正一点的是,那不是狗叫,是阿慈的叫声,因为后院距离前院太远,所以有些声音显得异常模糊,就那么听着阿慈的叫声,倒也没以前那么厌恶了。

饭后,萧潇吃了一小串葡萄,傅寒声管她有点严,不允许她多吃,说吃多了,牙会酸。

萧潇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傅寒声,这才似笑非笑道:“吃不到葡萄,才会说葡萄酸。”

“嗯?”

萧潇的话有些莫名,傅寒声不明前因,又怎知她的话中深意?不过不深究,只好笑道:“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可若是吃到葡萄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顺手把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送到她唇边,萧潇吃了,没有酸味,倒是泛着淡淡的甜。

“是酸,还是甜?”他笑着问,却不需萧潇回应,唇在下一秒印上了她的唇,萧潇察觉他把舌探了进来,慢慢的划过她的牙齿,她的呼吸有些乱了,按住他下滑的手掌,没忘记那是客厅,佣人随时都会出没,推开他的同时,她已站起身:“我上楼洗澡。”

傅寒声坐在沙发上笑了笑,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嘴里,慢吞吞的咀嚼着,怎么说呢?不及萧潇先前吃过的那颗甜。

回到山水居主卧室意味着什么,萧潇很清楚,有些事情她是避不掉的,一如她避不掉她的后尘路,一如她避不开夫妻间最寻常不过的情事索欢。

周五晚上,萧潇洗完澡之后,傅寒声还在书房忙,后来他洗完澡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似是“啧”了一声,嗓音清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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