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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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器坊坊主自檀木簪上看到了雕刻者的潜质,但他未去寻董禹,而是直接唤了董月兰所在丙舍的陈博士问话,陈博士对门下学生的技艺水准最了解不过,当即直言这绝非董月兰所制。

要查清事情始末很容易,华琬虽无辜却也参与了欺瞒作假。

陈博士冷声道:“木器坊坊主已因此事寻过大司成,大司成很生气,坏了工学堂规矩的学生会被除退,董月兰言是华琬出的主意,是华琬主动替她雕的簪子,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陆博士愤愤道:“一派胡言,华琬压根不认识董月兰,谈何出主意,主动雕簪子?”

陈博士扫了陆博士一眼:“我知道,但又怎样?董月兰的表叔在少府监,约莫能将其保下,至于华琬,你自己看了办吧。”

陆博士摇摇头,缓缓叹一声,仍旧回丁舍讲授工艺。

梆子响六声下堂了,陆博士单独留下华琬说话,林馨扯了扯华琬衫袖,附耳悄声道:“陆博士肯定是要夸你,那满池娇掐丝纹,就你一人能做出来,我就不等你先去食舍了。”

华琬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同林馨道别后赶忙走到陆博士身旁。

陆博士沉默了半晌,丁舍只剩她二人了,窗外传来一声高一声低的喧闹蝉鸣,衬得丁舍内气氛有些许压抑。

“陆博士?”华琬察觉到不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陆博士眉梢微挑,淡淡地说道:“听说你最近很闲,四处帮人雕木簪,博得了不少赞誉,周遭人都夸你天赋异禀。”

华琬一惊,她反应再迟钝也能听出陆博士在讽刺和指责,急红了眼睛,慌忙认错:“陆博士,对不起,学生以为那只是同窗好友间的小馈赠,压根未想过要博赞誉的,学生资质亦是寻常,不过笨鸟先飞,平常多练些罢了……学生是不是给陆博士添麻烦了,以后学生再也不敢了。”

陆博士心思微动,华琬没有狡辩而是一股脑儿坦然认下,其实她知晓这事华琬确实无错,若一定要安个错处,也是因不知拒绝,不懂在工学堂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大包大揽的‘助人’之举。

工学堂亦如同书院,大家都必须凭自己的努力,才能学到真本事。

陆博士垂首把玩一只镂大雁衔枝纹香薰球,淡淡地说道:“你替丙舍董月兰雕的木簪惹到祸事,此事牵涉少府监掌治司和文思院,大司成欲将你清退,下午不要来丁舍了。”

华琬傻了眼,如掉落冰窖般浑身发凉发僵,一双杏眼隐隐泛起水光,几乎就要朝陆博士跪下,哽咽道:“陆博士,学生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随意答应他人,替他人雕木簪,还请博士别将学生赶出去。”

陆博士莫名地看向华琬:“谁说要赶你出去?便是我人微言轻,你还是罗坊主推荐进来的。可大司成生气,总得有个交代,所以你下午闭门思过,别来丁舍了。”

华琬松一口气,心仍怦怦跳的厉害,忙不迭地点头,“谢谢陆博士,学生一定认真反思。”

“在工学堂里,你自以为是的帮忙可能会害了自己害了她人,回去吧,牢记此次教训。”陆博士挥挥手,不再理会华琬。

华琬深深鞠了一躬,再小心退下,陆博士说的最后一句话,华琬还不能十分明白,却也长了心眼。

终归是做错事,华琬脸颊一直发烫,心绪紊乱,也不肯去食舍用午食了,直往斋舍行去。

第20章惩罚

华琬过穿廊时谢如英与何矜正站在两步开外的银槐树下,二人注意到了一脸沮丧的华琬。

何矜颦眉朝华琬问道:“陆博士问完话了?你怎么不去食舍。”

华琬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嗫嚅:“我不饿,那个,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华琬扭过头,拔脚一溜烟儿跑得没踪影。

何矜耸耸肩,道了声‘怪人’后继续向谢如英询问骨雕上蜡一事。

过了约莫两刻钟,谢如英三人用过午食回到斋舍,就见华琬窝在自个儿的床榻上,还将脑袋埋进青布薄被中。

林馨走到华琬床榻边,一脸担忧地询问华琬发生了甚事。

华琬探出半个脑袋,哀哀地瞅了林馨一眼,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声没事,又要将脑袋埋进薄被时,谢如英走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冷冷道:“这般热的天气,你捂着出疹子么,我带了几只荷莲兜子,你快起来吃了,省的下午去学舍没精神。”

王芷蓉心里颇不爽,她先前还好奇谢如英为何去拿兜子,竟是为了华琬,一顿午食未用罢了,怎一个一个都去关心她。

华琬看向谢如英丢在食案上、用荷叶裹着的兜子,瘪嘴道:“陆博士让我在斋舍里闭门思过,下午没得去学舍了。”

三人皆一愣,待华琬说出前因后果,王芷蓉面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而谢如英不过是点点头,未说什么,径直回床榻歇息,唯有林馨又愧疚又自责,骂了董月兰几句后上前握住华琬的手,“这事都怨我,我真未料到她竟然是这种人,阿琬,你等着,我这便去找她对峙,让她向你道歉,还你一个公道。”

林馨就要往斋舍外跑,华琬连阻拦都来不及。

“不许去。”谢如英目光扫过来,林馨吓得止住脚步。

华琬也慌忙跳下床榻,扯住林馨衫袖,陆博士的安排就是要让此事悄无声息地下去,若林馨闹上一场,她可真真要被退学了,“馨姐姐,怪不得旁人,是我凡事想得太简单,只以后我不能再随意帮别人雕簪饰了。”

“哎,我对不起你,阿琬,陆博士令你闭门思过,可有说甚时候能回学舍。”林馨关切道。

华琬摇摇头,“陆博士让我下午先别去,至于后几日,估摸还得等了陆博士的消息。”

林馨握着华琬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阿琬,你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一定认真学了,陆博士在堂上说了甚,我回来后再说与你听。”

华琬弯着晶亮的眉眼,展颜一笑,“嗯,那便辛苦你了。”

下午斋舍里果然只剩下华琬一人,本该安分思过的华琬趴在格窗前,呆呆地望着斋舍外巴掌大的小庭院。

工学堂里不论屋舍、穿廊,皆是寡淡的颜色,唯独这一方小庭院里不知谁栽了两丛紫玉芍药。

五月芍药开得正好,层层花瓣叠展相伴,颜色由外到内逐渐变淡,三两粉蝶在花间流连,若非粉蝶双翅扇动,华琬还以为那亦是芍药花儿上的一片了。

芍药花很漂亮,不愧为五月花神,前儿陆博士还言京中贵家娘子有簪鲜花之癖好,只可惜鲜花不能久存,现下的簪饰工艺,除了罗纱外,金玉还制不出鲜花那般繁复却又轻盈的美,繁复和轻盈尚不能共存……华琬望着花儿发怔,神思愈飘愈远……

陆博士下午提前了半个时辰放堂,散去学生后,陆博士未同往常一样去工学堂内的制坊,而是令人备好马车前往凝光院。

陆博士与罗坊主皆来自青州郡,交情不浅,今日除了有事相询外,陆博士还带了两支华琬雕的木簪。

斋舍里林馨条理混乱地同华琬转述了陆博士教习的功课,陆博士下午只粗略介绍了鎏金工艺,便令学生鉴赏鎏金类器物配饰。

华琬对工艺的介绍无甚兴趣,只遗憾不能亲见和触碰陆博士精心准备的那些器物。

“阿琬,你可知鎏金是如何制成的。”林馨歪着脑袋问道。

华琬眼睛一亮,摇摇头只期待地望着林馨。

“我也不知道,今日陆博士还未仔细说了。”林馨说罢转身去寻铜壶打热水,“说不定明日你就回学舍,陆博士也就教了呢。”

“陆博士说我明日能回学舍么。”华琬巴巴儿地跟在林馨身后。

“陆博士并未提此事,不过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想来是小惩大诫一番。”林馨很认真地说道。

华琬半倚了案几哀哀叹一声,茫然后悔地抬手拍自己脸颊,摇摇头陪林馨一道打水去了。

用过夕食,华琬未等来陆博士,却等来了初始领她进学堂的学正。

四人向学正躬身见礼,学正点点头看向华琬,目光带了几分寒意,令华琬紧张地打了个哆嗦。

学正递了只小书篓给华琬,冷声道:“你犯了错,违了工学堂的规矩,虽得幸留下但也不能轻易揭过,从明日起,你到置物房检点物料和工具,不得出一点差错,这篓子里是《碎金》全篇、《六书故》全篇以及《说文新附》的金篇、玉篇,陆博士说了,你何日将这篓书倒背如流,又何时将置物房中的事情办得无半点错处,令陆博士满意,何日才能回学舍。”

华琬无措地送走学正,看着满满的一篓子书,白净精致的小脸都纠成了一只白面兜子,她虽然跟着爹读过不少书,可因她是女孩儿,故在读书上父亲从未强求她,现下忽然要她背这一篓,怕没个三五月是背不熟的。

王芷蓉解开方巾,用篦子梳她那乌溜溜的长发,嘴角微翘:“华琬,你也别怨陆博士,当初你进工学堂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被调到置物房做杂事倒也不委屈你。”

“你少说两句不成么,”林馨愤愤地瞪了王芷蓉一眼,又挨着华琬坐下,“阿琬,我和你一起去向陆博士求情吧,对了,你不是还认识凝光院的罗坊主么,要不请罗坊主出面,总不能真在置物房做杂事,平白荒废了。”

华琬柳眉轻拢,深吸口气,终改先才垂丧的神情,同林馨坚定地说道,“不能再去麻烦罗坊主了,馨姐姐你放心,我会将置物房的事儿做到陆博士满意,也会尽快背完书回来与你们一道上学的。”

林馨还想说什么,被谢如英一句话截下,“华琬自做决定了,你跟在旁瞎咋呼甚,时辰不早,都歇去吧。”

说罢谢如英深深地看了华琬一眼,自去洗漱不提。

第21章置物房

因为要背书和去置物房做事,华琬比旁人早起了一个时辰。

夏日卯时天色已亮,华琬收拾妥当搬张小杌子在舍间外廊下坐着,熹光洒在摊开的书卷上,暖白颜色衬得墨字微微发亮。

华琬余光落在一旁印有浅浅青苔痕的石阶上,不禁想起关阳县表哥念书的经馆,不知经馆的老夫子怎样了,没有她的打扫,小庭院里都铺满落叶了吧,还有表哥马上要进京考太学,那些个经史子集不知记熟没有……她也必须努力,不能让舅舅舅娘他们知晓自己犯错,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华琬揉了揉挺而娇的小鼻子,垂首读书,墨香夹杂黎明微潮的空气,萦绕鼻端闻得很是舒服,华琬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翻开《碎金》篇,华琬很快看见一段对鎏金工艺的介绍,原来所谓的鎏金工艺,是指将熔炼后的金、水银合剂涂抹在银器之表,再用炭火烘烤,水银遇热散去,便只剩薄金附着于银之表面了。

华琬一页页往下翻读,很快大半时辰过去,当阳光正好漫过砖瓦琉璃照在书卷上时,华琬站起身,背着书篓到食舍随意吃了碗馎饦汤便只身前往置物房。

陆博士站在食舍拐往丁舍的转角穿廊暗处,正好能瞧见华琬恬淡且踏实的神情,待华琬走下长廊石阶,陆博士才负手离开。

到了置物房,华琬看见各种制艺工具井井有条地摆放在临墙的九九八十一格黄花梨卷草纹方角高橱内。

华琬兴奋地朝高橱走近几步,除了小铜锤、镌刀、工笔等常见工具外,还有许多她不认识也从未用过的,华琬双手在靛青直缀上蹭了蹭,虽好奇,可也不敢上前碰。

房内的另一面墙上垒了数十只一尺长宽的楠木箱笼,约莫是收存材料的。

华琬四处张望一番,置物房里的两名学录压根不搭理她,她进来了好一会,学录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华琬挺直身子,端端正正走到一名看起来年纪约莫有五十岁,面上神情却很温和的老学录跟前,恭敬见礼后问道:“学录大人,学生是陆博士安排过来的,名唤华琬,不知可有甚事是学生能帮忙的。”

老学录正将一根金线顺序地穿过两枚事先雕成的金花叶、两颗折好的金蟠桃果,再一下一下地将金线拧成旋,听到华琬声音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听陆博士说了,你的活得由她安排,先去歇着吧。”

华琬早被学录娴熟的手法吸引,怎舍得去一旁歇息,目光粘在学录灵活的双手上,也不敢再开口打扰,直到那根用于穿连、并不属于簪头花样的金线被挽作了金花叶枝蔓,与蟠桃、花叶浑然一体,华琬才惊叹道:“学录大人好厉害,这支金蟠桃发簪很精巧好看。”

“呵呵,是吗?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式了。”学录笑着,眼角带出浅浅细纹,精巧的簪头躺于掌心伸到华琬眼底下:“可会?”

华琬眨眨眼睛,拿细白的指尖在金蟠桃上小心地碰了碰,又赶忙抽手离开,老实地摇头,“学录大人,学生愚钝,不会,只知道簪上的花叶、蟠桃,是用了雕刻、打造之法。”

“不错了,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连赤金都还未见过。”学录拨弄簪头,耐心地说道:“除了你说的,还有用到穿结,接下来,我只需用焊药将簪头粘缀于簪身上便可。”

华琬连连点头,“嗯呐,学录大人,学生有雕刻过木簪,可金作、银作、玉石都还未试过。”

华琬虽对工学堂的学录制金簪这事有些疑惑,可她一贯想的简单心思单纯,转瞬便将疑惑抛下。

“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将这屋里的工具都熟悉了,就可开始试着制金银饰了。”学录用白绸仔细包好簪头,再打开一只鎏金镂花包边红木匣子放进去。

华琬靠在案几旁,又紧张又期待:“学录大人可以教我吗?”

学录这次未回答华琬了,抬头朝前方笑了笑,意味难明地摇摇头。

就在华琬以为自己被学录拒绝,黯然神伤之时,门槛处传来两声沉沉的咳嗽。

华琬扭头看到是陆博士吓一跳,赶忙转向陆博士,羞愧地向陆博士见礼。

陆博士冷哼一声,“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打扰学录大人的。”

“对不起。”华琬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玉清,这孩子又没做什么错事,别那般严厉,吓着她了。”老学录慈祥地帮华琬说话。

“哎,本不想打扰您的。”陆博士对老学录亦是毕恭毕敬。

“不会,这孩子心境平和,是棵好苗子。”

华琬一边云里雾里地听二人对话,一边悄悄地看陆博士,原来严厉的陆博士名唤玉清,却是再温柔不过的名了。

“你过来。”陆博士面对华琬时就板起了脸。

华琬挪了挪肩上拴着沉沉书篓的麻绳,两步跑到陆博士跟前。

“这五卷是《总珍集》,昨日忘让学正交给你,《总珍集》也必须熟记于心,才能回到工学堂。”说罢陆博士直接将五卷书放入华琬背上的书篓,华琬只觉得肩上又重了。

陆博士临出门前,想起一事同学录说道:“学录大人,庆国公府的郑老夫人不是请您替她制二十支金簪么,金簪需要的一百根金线就让华琬去做吧,省的她闲了一直烦您。”

学录好笑道:“那一篓子书都够她背上一段时日了,哪能闲着,不过你放心,我年纪大了也想偷偷懒,漫说金线,便是其它活儿我都想交了小丫头去做。”

学录如此坦然,陆博士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学录大人,华琬原先从未制过金饰,全交给她,若郑老夫人不满意岂不会给学录大人添麻烦。”

“我把关有甚不放心的,你快去带你的那些学生吧。”老学录笑着摆手令陆博士回去。

陆博士也觉得自己可笑,有老学录大人,她瞎担心什么,双手交叠微微欠身,离开了置物房。

第22章金线

老学录向华琬介绍了置物房内另一名年纪稍小的学录。

小学录穿靛青白襟流云暗纹直缀,看到老学录走到跟前,‘咻’地站起身,腰板儿挺得笔直,面上虽无一丝表情,但能从眼神中看出其对老学录的依赖和信任。

“别紧张,”老学录轻轻拍小学录肩膀,待小学录放松下来,老学录才看向华琬,“这孩子与我都姓陶,我也不是甚大人,是工学堂的大司成见我孤苦无处可去,可怜我收留我罢了,若你愿意便喊我一声婶娘,若还拘着,唤陶学录亦可,至于这孩子,比你虚长几岁,算同辈,唤小陶吧,小陶生来有所欠缺,却是再实诚不过的性子,手脚很勤快,你瞧这一屋子的物什,皆是她收拾的,一点不肯旁人帮忙。”

华琬钦佩地看着小陶,点头让老学录放心,“学录大……嗯,陶婶娘,我会尽力帮小陶姐做事,与小陶姐好好相处的。”

陶学录笑着摇头,“傻孩子,我先才都说了,小陶整理打扫时,不肯叫旁人插手,你去帮忙她要生气的,你只帮我罢。”

华琬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重重的“嗯”一声。

按照陆博士交代,华琬要先制一百根金线。

陶学录捧出一只红木匣子,里面码了一百片大小为孩童手指长宽、薄如叶的小金片。

华琬用竹夹小心镊起金片,好奇道:“陶婶娘,这薄金片是锤炼而成的吗,一会制金线,也是用小锤子敲?”

陶学录解释道,“金片是靠锤打,但金线除了要锤打外,还需用到另外一件工具。”陶学录转身吩咐小陶,“孩子,去将拔丝板取来。”

很快桌案上多出一块一尺长半尺高的厚铁板,铁板上有三排,十八个贯穿铁板的小圆孔。

仔细瞧了,会发现这些圆孔在铁板两面都成倒锥状,从第一个圆孔到铁板的最后一个圆孔,中心锥孔会越来越小,华琬盯着铁板最尾处的那只锥孔,约莫只能通过由十根棉线拧成的股线。

“华丫头,过来看。”

华琬慌忙回神,就见陶学录将薄金片沿一个方向折叠数次,再用手锤顺着几个方向来回敲打,往复几次金片被敲成了细细长长的小圆柱,又随手捻出个圆柱尖儿。

“华丫头,接下来就要拔丝了。”陶学录头未抬,将拔丝板搬正,从第一个最大的圆锥孔开始,细金圆柱依次穿过拔丝板上的锥孔,偶尔还要在一个孔里来回走上几遍,在过到第十三个孔时,最初的金片被拔成半人高的细金线。

陶学录指尖绕两圈金线,双目微阖神情专注,点点头,取一只木卷盘,娴熟地将金线缠绕于木卷盘上。

前后不过两刻钟功夫,陶学录停下手朝华琬问道:“华丫头,这就是金线的制法,可都看仔细了?”

“嗯!”华琬高声应下,眼睛还望着卷盘上的金线,阳光透过纱幔照在金片和金线上,光芒流转,但仍不如华琬的眸光清亮。

华琬指着金线问道:“陶婶娘,拔丝板还剩五个孔,为何不再穿过去呢,如此不是金线能更细吗?”

“金线的粗细,是与累丝花样有关的,郑老夫人定的二十枝簪子只要卷草纹,不复杂,金线无需太细,华丫头可想试试?”陶学录本打算再制一根金线,可见华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干脆往旁移了移。

“真的可以吗?”

华琬在陶学录的眼神里读到了鼓励,立即接过小手锤。

因为是第一次做,速度慢些,但步骤手法无一错处,力度也恰到好处。

陶学录发现华琬的感觉非常敏锐,很多时候华琬只要指尖触碰或者余光扫到,就可知此处是否有瑕疵,是否要重新锤打或拔丝,没个几年制饰经验,是不可能如此敏锐的。

怪道罗坊主会送华琬入工学堂,陆博士又将华琬送到她这儿。

陶学录内心感叹一番,仔细检查了华琬绕在卷盘上的金线,点头表示很满意。

“华丫头,一共有一百根金线,你可有耐心做?”陶学录试探道。

“陶婶娘放心。”华琬拍胸脯保证,她的心境本就十分平和,更何况现在还起了兴趣,漫说一百根,就是一千根,她也能安安静静地制成。

“好,待一百根金线完成,我们便开始制花样。”陶学录转身至高橱取出一副指套交给华琬,“制金饰时戴着,指套尖处是薄蚕丝,不会影响到触感,金匠是精细活也是力气活,别弄伤手了。”

“陶婶娘,学生不要,学生不怕弄伤手,而且多伤几次,多结几次痂,就结实粗糙不会受伤了。”

“谁瞎说的,丫头你手指生的好看,是有福气的,该好好保护。”

华琬想了想,终乖乖点头从陶学录手中接过指套,指套大小正好,并如陶学录所言,指套不但能保护手指还几乎不影响触感。

就在华琬准备再去拿金片时,外头传来叩门声,“学录大人,小的送饭来了。”

话音刚落,小陶已跑到槅门前,原本淡漠如纸的面上现出欢喜意,接过食盒,小陶不忘向送饭的仆妇欠身道谢。

仆妇朝陶学录恭敬道:“学录大人,今儿一早陆博士交代小的多备一人饭食,故今儿午食是三人份的。”

“好,辛苦你了。”陶学录向仆妇颌首,又同华琬说道:“不急,先用午食吧。”

每日送到置物房的饭食很好,比之食舍的还要精致。

小陶捧着银丝冷淘和金花饼子大口咬,几点碎屑落在食案和衣襟上,陶学录非但未斥责,反细心地替小陶捡去衣襟上的饼碎。

华琬也将心底的最后一点拘谨和顾虑放下,满足地吃起来。

用过午食,陶学录担心会积食,不肯华琬立刻到桌案旁做事,令她搬了杌几一道在廊下小歇。

“华丫头,你会怨陆博士吗?”

华琬被太阳晒眯了眼,几乎靠在柱梁上睡着,听到陶学录问话清醒了,认真道:“不怨,陆博士虽看着严厉,其实对学生特别好,是学生自己惹事,给陆博士添麻烦。”

陶学录欣慰地点头,“你能明白玉清就好,她心里也苦。”

最后一句话陶学录说的很轻,华琬见陶学录开始阖眼休息,乖乖地不再说话,只踮着布鞋尖,踢地上的石子儿。

第23章皇家旧事

华琬用五日功夫制好了一百根金线,期间恰逢工学堂旬假,华琬担心误事,也未回云霄乡,只托云霄乡的村民,将工学堂发的一贯钱带回去给舅娘。

这日,华琬仔细检查了缠金线的卷线盘后,收入楠木箱笼中,待制饰时一一取用。

“陶婶娘,今日我们要开始雕簪花了吗?”

陶婶娘关切道:“华丫头可要休息一日?还有,陆博士安排的功课都背熟了吗,过两日陆博士要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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