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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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断地挂上电话,屏幕黑掉前的一秒,显示出了来电人的姓名——爸爸。

虽然壁画展已经进入尾声,但高茜的工作是无缝对接的,文人画特展的人事安排忙得她焦头烂额。

所以这天姬川又要上课,高茜就把授课地点选到了C博,这样趁着午休就可以轻松赚一笔钱。

姬川本来就对壁画展感兴趣,有高茜讲解自然乐意,但他却对午休这个时间段不太满意。“中午的时间我需要休息,否则下午精神不好。”

高茜略带嘲讽地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不是普通人,一天没有那么多工作要做,那下午精神不好就睡觉呗。”

“我今天下午有工作的。”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怀好意,姬川立刻端出了自己身为艺术战略总监的架子。

“哦?”

“我要去订做一套西服。如果精神不好,弯腰驼背的话,尺寸就量不准了。”逼王有点担忧地说,“是有一个重要场合需要穿的。”

“……”如果不是为了钱,高茜一定会把这家伙的脑袋塞进裤裆里暴打一顿。无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堂堂C博扛把子的茜姐也输给了金钱的压力。“你要是忙的话,今天的课也可以取消。”

姬川连忙摇头,装逼只是他外在的超我,而他的本我渴望学习!况且高茜学识丰富,只上了五六次的课,他就已经能分清野兽派和抽象派的区别了!

有高茜在,姬川觉得八卦村未来的文艺之路将更加光明灿烂!他真诚地邀请她加入自己的战略小分队,“黎组长说她之后要离开C博,她要是走了的话,你考不考虑来做我的艺术顾问?”

“黎夜光走,我还能不跟着她走?”高茜不客气地笑了,她在C博的绰号可是“黎组寄生虫”,黎夜光去哪,她就去哪!“我可是她的CEO!”

姬川第二次被人拒绝,震惊到怀疑人生。

“你确定?”

“你是不知道八卦村吗?”

“我可是全村的骄傲!”

为了提高奖金,高茜给自己和逼王都买了票,递票时她反问了逼王一句,“那你为什么会请我给你上课呢?”

“因为你懂得多啊。”逼王想都没想,高傲地回道,“其他人我可看不上。”

“所以啊,你是全村的骄傲又怎样,我还是C大艺术史系的骄傲呢!”高茜冲姬川伸出双手,修长十指有力地张开,“我拿过十次奖学金!其中三次国奖!我给你上课,是因为我现在没钱。等我做了CEO我还能没钱?!”

光是设想未来,高茜就要膨胀了。

一听这话,姬川愣住了,“你的意思是,等你和黎组长单干的时候,你就不会给我上课了?”

高茜抿嘴一笑,“回答这题加五百吗?”

逼王大概也发现自己这般追问她有点不够逼格,傲慢地把头一扭,故作不屑地说:“其实我也无所谓的。”

高茜撇撇嘴,真是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全靠不花钱!五百块都舍不得!

午休时间不多了,她决定赶紧上课。展厅正中央的壁画是余白修复好的三块仕女壁画之一,姬川对此有点印象,“这不是余大师修的那块……”

“是的。”高茜片刻不耽误,立刻进入正题,“这块壁画之所以珍贵,一是因为年代久远,是盛唐时期的壁画,二则是画面生动,艺术价值高。画中的人物曲眉丰颊、丰肌腻体,极富有美感。仕女身着绮罗、满头珠翠,一看就知道是豪门贵族的女眷……你看,仕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奴婢,明明是女婢却身穿男装、戴幞头,这可是天宝年间兴起的奴婢时装,所以这块壁画的年代推测就更加精确了。线条使用了唐代吴道子一派的兰叶描,每一根线都有疏密虚实的变化……”

姬川拿出他的手持式眼镜,跟着高茜的讲解细细欣赏壁画,“那就是说,唐代的有钱人,都要请人给自己和家人画像?”

“欧洲贵族也喜欢家族画像啊,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去订一幅油画。”高茜憋着笑说,“比订制西服有趣多了。”

姬川放下眼镜看向高茜,一向以有钱无知著称的逼王此刻看起来莫名的严肃,“要画当然得是中国传统艺术,勾线和色彩都比油画生动多了!”

高茜一怔,正纳闷逼王怎么突然有了如此崇高的审美境界,姬川继续说:“正好你认识余大师,就让他给我画嘛!”

“……”

“唔,就画在咱们八卦村的文王庙里……”姬川仿佛能想象出那富贵而华丽的画面,一脸的陶醉和满足,“就画八卦村姬氏一族一心供养……”

“爱的供养要不要?”高茜无情地给他泼了一桶冷水,“你真以为有钱就无敌啦,余大师给你画壁画?你怕是不知道余家传人是什么概念吧。”

姬川的名片夹里至今还卡着余白签名的超市小票,余家传人是什么概念,他哪能知道?难道是沃尔玛继承人?

“余家……很厉害吗?”

高茜用一种学神看学渣的眼神白了姬川一眼,然后冲他伸出手掌,“这题必须五百!不还价!”

第三十八章 恨有什么难的

part38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一定有无缘无故的恨。

——《夜光夜话》

值得姬川花五百块买答案的余白,虽然在高茜口中犹如传奇,可实际上,待在余家山上的他连花五块钱的自由都没有。

农历十五,山下赶集,季师傅带着余白和两个徒弟去买米买面,顺便给余白相个亲。姑娘是对面山头赵家的老幺,小名叫沫沫。

下山的时候季师傅才告诉余白相亲的事,“老赵家是烧陶瓷的,和你爷爷也熟,两家知根知底,姑娘我见过,长得贼水灵,还贤惠!”

余白不想相亲,但又不好意思回绝季师傅的一番心意,勉强同意见一面。他们到集市时,沫沫已经先到了,果然和季师傅说的一样,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白净秀气。她抬头看了余白一眼,就羞涩地把头低了下去。

她低眉的样子很温柔,可余白却想起另一个不怎么温柔的人,连他不穿衣服的时候都可以直勾勾盯着看。

季师傅往余白手里塞了一张纸币,又推了他一把,“去吧,你和沫沫逛一逛,我们去买米。”

“那我一会去哪找你们?”余白见他要走,急忙追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季师傅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但还是没能压住眼中的怒火,他咬牙低声说:“我不用你找,我也不去找你,知、道、了、嘛?”

余白被他瞪得打了个激灵,季师傅温柔地对沫沫笑了笑,转身就走。

沫沫明白季师傅的用意,主动上前轻轻扯了余白的衣角一下。“我们去逛逛?”她主动开口,看样子是看中余白了。

余白不自然地握紧拳头,目光直直地越过沫沫的头顶,梗着嗓子问:“你想逛什么?”

“天太热了,我们去吃冰棍吧。”沫沫笑着说,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也很好看,只是太过柔情似水了。

余白点头同意,沫沫对集市很熟悉,领着余白走到一个冷饮摊前。大爷卖的冰棍放在一个大泡沫盒里,上面盖着一床花色的被褥,见到有客人来,大爷麻利地掀开被子、打开盒盖让他们自己挑选。

盒子里冰棍的种类很多,有绿豆、有红豆、有盐水,还有巧克力和奶油味的。

余白问:“有可爱多吗?”

大爷耳背没听清,大声回道:“可爱啊!你旁边的姑娘很可爱!”

余白尴尬地想要解释,可沫沫已经红了脸,飞快地拿起两个三色杯,往他面前一递,余白知道这是要他付钱的意思,他赶紧松开拳头,把季师傅塞给他的纸币递给大爷。

交接的刹那,余白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张……五块钱?

大爷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六字,“小伙子,是六块!”

余白是突然被季师傅带下山的,自然什么都没带,他怎么也想不到季师傅给他塞钱、让他带姑娘去逛逛,是塞五块钱?!

余白扭头看了沫沫一眼,沫沫也深情地看着他。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黎夜光是不吃冰淇淋的,她说夏天到了,女人都要保持身材,穿短裙才好看。

于是他说:“要不……你就别吃了,夏天到了,该减肥了。”

“……”

沫沫是哭着跑走的,余白还留在冷饮摊前,他自己买了一个三色杯,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原来不是开心的时候才能吃冰淇淋,而是吃了冰淇淋就可以开心啊。那他要是把一盒都吃完了,是不是就可以特别开心,开心到忘掉难过的事呢?

可吃着吃着,余白才发现不可能,因为吃冰淇淋让人开心,他和黎夜光在一起也很开心,所以吃冰淇淋和黎夜光在一起,越吃他越忘不掉她。

“余——白——!”

季师傅虽然瘦瘦小小,但声音很大,五十米开外叫的一嗓子,都能吓得余白打个了嗝,“我让你相亲!你自己吃冰棍?!”

余白眨眨眼,“我相了啊,但她自己跑了。”

“你不给人家姑娘买冰棍,还说人家胖,人家能不跑吗!”季师傅刚买完米就和边哭边跑的沫沫撞了个满怀,这才知道余白干的好事!

“我没有说她胖。”余白很无辜地摇头,“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夏天的小建议。”他说着将剩下的两块钱硬币还给季师傅,“主要是你就给了我五块钱,我根本不够买两个。”

“我给你五块钱是让你自己别吃!给人家吃!”

“我为什么不能吃?”余白糊涂了,在c市的时候,黎夜光什么都给他买,什么都让给他吃,点十笼包子她自己只吃三两个,无论是买冰淇淋还是手抓饼都只给他一个人吃。就算余白是个恋爱白痴,可这点比较他还是能分清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还用问!”一向宠爱余白的季师傅恼羞成怒地说,“因为你一顿饭吃十个馒头,还要吃两斤猪肉!咱们以前一个月就买一次米,你回来一个月还不到,今天都买第三次米了!”

余白抽了一下鼻子问:“难道你是嫌我吃的多,才让我相亲,想赶我走吗?”

当着徒弟的面,季师傅压住怒火,很婉转地说:“老赵家有良田一百亩……”

“……”

还真是嫌他吃的多了!

赶集相亲回来,余白就陷入了沉思,因为他实在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吃晚饭的时候,刘哥注意到余白只添了三碗饭,估计他是有心事了。饭后在院里乘凉时,刘哥问他:“怎么了?看你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季师傅今天带我去相亲了……”余白低着头闷闷地说。

“恩,我听说了。”刘哥点了一根烟,有些羡慕地说,“是老赵家最水灵的那个姑娘啊,听说温柔贤惠、勤俭持家,十里八乡的待嫁姑娘就属她最抢手!季瘦子能帮你把她约出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余白没说话,只是将地上的碎石子一颗接一颗踢进院中一汪小池塘里。

“你不喜欢?”刘哥疑惑地问,“难道真人不好看?”

“她很好看,说话也温柔……”余白回忆了一下短暂的相亲,可脑海里的沫沫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喜欢她。”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刘哥猛地一拍大腿,抖了一腿的烟灰,“都说长得不好看的关了灯都一样,那长得好看的还不看一眼就可以结婚了!”

余白却摇摇头,很坚定地说:“不是的,两个人在一起得自由平等、三观一致,还有灵魂契合。”

刘哥对这十二个字有点印象,两眼一眯,就看穿了他的纠结心思。“你还想着黎夜光啊……人家都把你甩了!你做人得有血性啊!”

余白沉默了。

其实刘哥说的对,黎夜光把他甩了,他但凡有点骨气的话,是绝不应该想她的,可他偏偏做不到。

“你们都说她骗我、利用我,是个坏人,是不值得的人。可她对我……真的很好。”他迷茫地看着刘哥说。离开c市这么久,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一点。

在余白的认知里,黎夜光欺骗他是很过分的事,但她对他的好,也是真实的。所以他无法决定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继续怀念。

刘哥也被他说懵了,吧嗒吧嗒地大口抽烟,一根烟抽完,刘哥按灭烟头,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你恨她吧?”

“恨她?”

“对啊!”刘哥激动地双手比划,“你看啊,现在你忘不掉她,但又不应该继续想她,那怎么办呢?你只能恨她,爱是忘不掉该想的人,恨就是忘不掉不该想的人!”

余白醍醐灌顶,一下就想通了。

他一直以来的纠结,就是因为找不到一种情绪来安放心中的黎夜光,因为无处安放,所以他气恼她的时候觉得不舍,思念她的时候又觉得不该。

见他神色明朗起来,刘哥继续说:“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要是不恨她,多不公平啊,你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啊!你受了伤、受了委屈,要是还不恨,伤口是无法治愈的!”

“怎么治愈?”余白认真地问。

刘哥紧握双拳,慷锵有力地说:“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一切在瞬间豁然开朗,如果余白恨她的话,所有的混乱情绪都可以抽丝剥茧,所有压抑的情感也都可以彻底释放!

她亲吻他、勾引他,然后甩了他,不择手段!他恨!

她利用他、欺骗他,然后甩了他,十恶不赦!他恨!

她照顾他、关心他,然后甩了他,始乱终弃!他恨!

血气上涌,余白目光如炬,素来纯真善良的面孔此刻竟变得冷漠决绝。

因为只要恨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想她,恨又有什么难的呢?

第三十九章 梦醒时分

PART39

无私和伟大并不是万能的通行证。

——《夜光夜话》

壁画展在七月中旬圆满落幕,庆功宴当晚,黎夜光正式递交辞呈。张馆长深知C博失去黎夜光将是极大的损失,但他年事已高,临近退休,便收下了辞职信。反倒是和她关系一般的李副馆长,客套地挽留了几句,说了些“慎重考虑”之类的话。

陈展部不少人是黎夜光的死忠粉,他们的口号是:黎组说走我就走,一路跟随不回头!

今天下午展厅清理完毕,所有借调的壁画各自归位,唯一留下余白痕迹的三块唐代壁画也送回了上博。三个月前的兵荒马乱、束手无策,到如今尘埃落定。黎夜光确认,自己和余白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沙城、卢舍那寺,最终和嘉煌、千佛窟一样,成为她记忆中慢慢远去的一部分,也许再一个十七年过去,谁都不记得彼此了。

喝完庆功酒,黎夜光晕乎乎地回到家,她坐在空荡的客厅里,忽地觉得周围太过安静。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深夜的十一点,竟然在重播《爱情真善美》。

她想起之前某一天的晚上,余白坐在客厅追剧,他看电视剧一向认真,开播前就要在茶几上放好水杯、纸巾,还有诸如肉粽子一类的夯实零食,以防看剧的中途渴了、饿了去拿东西而错过剧情。

黎夜光对肥皂剧一向嗤之以鼻,但那晚她闲着无聊,便耐着性子坐下看了两集。余白怀着分享爱好的心情问她:“很好看,对吧!”

黎夜光不敢苟同,摇摇头,“这类电视剧的主题都是‘穷人没钱但是幸福,富人有钱但是不幸’,骗小孩子呐!”

余白歪头扫荡了一圈脑内的剧库,哎,她总结得还真对!

“那你想做哪种人啊?”他问她。

黎夜光没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慢慢体会”的眼神。这个答案还用问?她难道会为了所谓的幸福放弃成功?成功人的幸福,凡人根本想象不到!

直到今天,黎夜光终于活出了这个答案,成功就在她眼前,但她失去了幸福。

果然很符合她的人设!

不过既然一切结束,她也如愿以偿,是不是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她这么想着,整个人沉沉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墙上的时钟滴答地走着,电视机里的人激烈地争吵着什么,黎夜光闭上双眼,没有一丝声响地哭了。

余白离开后一个月,她终于获得了哭泣的资格。

不再是十岁的孩童,二十七岁的成年人,连哭泣都是要选好时间的。不能影响工作,不能耽误正事,不能让情绪主宰思维,明明是生下来就会的技能,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如此严格苛刻。

她不是余白,他可以开心就吃冰淇淋,难过就独自生闷气。她开心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警惕得到的一切会不会失去,她难过的时候也不能哭泣,要坚强地昂头不让任何人看笑话。

很早以前她就想过,她要找陪伴一生的人,绝不是为了要对方照顾她,更不会要求对方无条件地对她好,她要找的爱人,一定是为了要让他幸福,也让自己幸福。

但是因为余黛蓝的死,她和余白都不可能坦然地获得幸福,相比让余白知道真相,她宁愿他继续做一个傻子,他那样的人脑子就该只装着壁画,而不是恩怨情仇。

即便时光倒流,她依旧会选择欺骗余白,选择将他抛弃,哪怕如今撕心裂肺,她还是会那么做。

时间分秒流逝,半小时后,黎夜光擦掉眼泪,平静地走进卫生间洗脸。她的悲伤时间已经用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她要交接C博的工作,还要注册公司、落实投资,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处理,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世界。

这里没有深山古刹,没有荒漠山林,她也没有自由而干净的灵魂。

一周后,黎为哲回到了C市。

那天恰好是黎夜光为新公司选址、签约的日子。一百五十平的办公间,不算很大,但足够容纳黎夜光和她从C博带出来的八个人。

高茜在弄公司开户的事,一早就去了税务局。黎夜光则带着阿珂去采购办公设备,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个面包,打算回家洗个澡再吃,一开门却发现门口放着一双老旧的牛皮鞋,鞋子看似穿了很多年,上面落着厚重的灰尘,但她明明记得这双鞋是今年三月她才买的。

厨房飘出一股刺鼻的糊味,黎夜光顾不上换鞋,飞奔进去,一把关掉灶台的火。燃气灶上煮着一锅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她隔着抹布捏住锅把,把锅丢进水池里,哐当一声巨响,再加上冷水呲上热锅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在房间里看书的人。

黎为哲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连声自责:“哎呀!我怎么把锅给忘了!”

黎夜光靠在水池边打量她的父亲,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戴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蓝色汗衫,四个多月没见,他又黑了,也瘦了一些。

“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如果要看书,就别煮东西,很危险。”她无奈地从他身边擦过,走回客厅换鞋。

黎为哲大概是亲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成果”,隔了一会才从厨房出来。“我看你还没回家,估计是加班了,想煮点小米粥给你,是老乡自己家种的。”

黎夜光拿起面包在餐桌前坐下,小米?哦,他这趟去的是山西,确实是产小米的地方。“奶奶怎么样了?”她一边撕开包装袋一边问。

“就是天气热,有点高血压。”黎为哲见她干啃面包,给她倒了一杯水,他似乎有话要说,倒完水还站在原地。

“我打了钱给姑妈,让她给奶奶买点补品。”她说完抬眼看向黎为哲问,“还有事?”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壁画展……”黎为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看到了余白。”

一个多月来几乎没人敢在她面前提余白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恩,是的,他来修复壁画的。”

“你怎么请到他的?”黎为哲显然对此很吃惊,要不是电视新闻下方的字幕,他根本不敢相信黎夜光竟然去请余家人来修复壁画!

黎夜光三口并作两口把面包吃完,神色平静,极为简单地回答:“我把他骗下山的,还有,我已经从C博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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