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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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二手处男

part68

和平年代的爱看着淡薄,其实更加不易,拥有的越多,舍弃就越难。

——《夜光夜话》

余白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被黎夜光拎回了家,按她的话说,一只狗的脑容量是有限的,他今天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不宜工作。

回到熙园,屋里空荡荡的,余白的肚子也空荡荡的,刚进门就咕噜咕噜叫了。黎夜光斜看了他一眼,余白低头小声说:“没有吃中饭……”

“你还真是活得诚实,生理和心理完全分开啊。”黎夜光忍不住调侃,“哎,要是我真走了,你是不是也正常吃喝啊?我看你吃狮子头胃口就很好啊!”

余白没说话,只是伸手竖起三根手指头。

黎夜光不解,“什么意思?”

“和你生气的时候,我一顿只吃三份便当。”余白认真地说,“没有正常吃喝。”

这点黎夜光得承认,余白对自己确实上心了,三份便当对他来说是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不亚于正常人的绝食啊。

她掏出手机打开外卖app,递给余白看,“你看要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余白接过她的手机小心翼翼地翻页,一边看一边嘀咕:“为什么你的手机总有这些很厉害的功能?”

“谁让你手机就下一个支付宝的?”黎夜光哼了一声,“怎么着,还想要你那个手机吗?”

余白一愣,“你还留着吗?”他以为自己上次说都不要了,黎夜光就会把他的东西都丢了呢。

“不然呢?”黎夜光瞧出他眼神里的欣喜,偏不叫他得意,“那可都是钱啊!丢了多浪费,那戒指多大个啊,我挂闲鱼上打个八五折分分钟就卖了!”

“你把戒指卖了!”余白惊叫。

黎夜光的气还没出完,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故意耍他说:“是你自己说都不要了,我还和你确认了一次,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得负责,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余白被堵得无法反驳,可怜地动了动嘴,“那、那手机怎么没卖?”

“二手机卖不出钱。”黎夜光嫌弃地啧啧嘴,“就和二手男人一样,不新鲜了。”

“我怎么是二手男人呢!”余白抗议道,“我还是一手的!”他是被她甩过一次,可第二次还是她,最多算一点五手嘛!

“哦……”黎夜光微微眯眼,拖长了尾音,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对、对,我忘了你还是处男。”

“……”余处男瞬间满脸通红,“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总说这些不害臊的话!”

黎夜光笑了笑,“你真该庆幸我不害臊,我不害臊你都是处男,我害臊你得处男一辈子。”

“黎、夜、光!”余处男完全听不下去这样**的对话,把手机一丢,蹬蹬蹬就往楼上跑,“我去洗澡了!”

黎夜光贱兮兮地冲他挥手,“处男,洗澡记得锁门啊!”

余白冲完澡,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穿衣服时正对着镜子,他凑上前看了看自己的左右脸颊,被黎夜光打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红印。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二次被人打呢。

按说余白在余家山也算是掌上明珠一样的存在,加上他父母去世得早,大家对他都极为心疼,即便做错事也不会责罚,更别说是动手打他了,当然,余白老实,很少做错事。

唯一的一次,是他十六岁时因为一直画不好北朝壁画中的西域晕染法,闹了别扭,不肯再学,结果被余黛蓝打了一耳光。不过那时候余黛蓝瘫痪在床,所谓的打,力道实在微弱,余白连痛感都没有,但还是委屈巴巴地说:“最难的千手千眼观音我可以勾好,唐代壁画最复杂的那些我也能画好,北朝壁画无论是线稿还是颜色都比它们简单,而且所谓的西域晕染法也是从印度传入新疆的,我们余家修复传统壁画,学外国技法做什么?”

余黛蓝没有和他解释原因,只是说,“你做得到的,才叫简单,做不到的,就是难。”

后来还没等余白完全明白这个道理,她就和余老爷子商量,把余白送去国外进修,四年下来,欧洲、印度、中东的壁画,都让他学了个遍,才准回来。

时隔多年,他第二次被人打竟然也是因为壁画,只是这次的两巴掌可比余黛蓝狠多了,余白用食指戳了戳,还有些微微的酸麻呢,想不到黎夜光看着瘦弱,力气可真不小。

他抓过一条干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下楼。等他走到一楼客厅,却发现黎夜光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余白转念一想,自己没吃中饭,她也没吃啊,更何况她两地奔波,其实比他更累。他记起高茜的话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黎夜光做的事确实比他想象中辛苦多了。

他弯下腰蹲在她身旁,看她眉目紧闭,似乎连睡觉都不能完全松懈。她长得很好看,只是最近瘦了几分,白皙的脸庞少了些血色,不似之前面带桃花。她大概是真的很疲倦,蜷缩在并不舒服的沙发上竟也睡熟了,粉嫩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梦呓,余白连忙竖起耳朵凑上前倾听——

“余白……我要打死你……”

余白全身一僵,愣了三秒,噗嗤一下笑了。

他是真的惹她生气难过了吧,她才会连做梦都在打他。可她也是真的很在乎他,明明这么生气,却还是第一时间就赶回来陪他。

余白伸出手来,一只小心地探到她颈下,一只从她的膝下穿过,两臂一收就把她打横抱进怀里。熟睡中的黎夜光扭腰哼了一声,他轻声哄道:“我抱你上床去睡。”她像是听懂了似的,真的不再动了,乖乖地蜷在他身上。余白将她抱到三楼卧室的床上,才轻轻放下,给她盖好被子。黎夜光一沾床就不客气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

余白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浅啄了一下,然后像个偷偷干坏事的孩子似的,瞬间就红了脸,他自言自语道:“我……才不会一辈子处男呢。”

余白走出卧室,悄悄关上房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电话就通了,余老爷子最近身体好像不错,声音很是洪亮,“喂?你找我什么事?我马上要和狄君听戏了。”

“爷爷。”余白很认真地说,“我有喜欢、不,我有爱人了。”

“什么?”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又提高了三度,听起来中气十足,他记得前不久这个混蛋孙子明明说他不想娶媳妇了啊!“是谁家的姑娘?赵家老幺?张家老二?”

余白深吸一口气回答:“她叫黎夜光,是当年千佛窟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黎为哲的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余白叫了一声,“爷爷,你在听吗?”

余老爷子用沉默积蓄力量,爆发的魔音破屏而出,“余白!你是要你爷爷和黎家做亲家?恩?还是要你姑妈和黎家做亲戚啊!”

“那件事和她又没有关系。”余白坚定地说,“爷爷,你不是那种迂腐、固执、不讲道理的老顽固吧?”

“……”电话那头第二次沉默。

“爷爷?”

“我告诉你,你爷爷我就是那种迂腐、固执、不讲道理的老顽固!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余白抿嘴,眨了眨眼,小声说:“爷爷,你中风还没好,打不断我的腿。”

“……”

余白见他不再蓄力爆发,非常恳切地说:“她真的很好,对我也特别好,除了她,我不想娶别的媳妇。”

余老爷子足足喘息了三大口气,才得以重新说话,“好?难道能比得上你姑妈对你的好?”

余白微微红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是的,一样好。”

在冷漠而无情的人间,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不顾一切,愿意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便没什么能比得过了。

第六十九章 舍身饲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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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要忘了最初的梦想,即便不能实现,那份纯真也是一生绝不再有的宝藏。

——《夜光夜话》

黎夜光是生生饿醒的,醒来发现天都黑了。她起身把灯打开,白光骤然一亮,她低头回避,才发现自己衣衫整齐,连袜子都穿得好好的。唔,标准的处男了。

余白正在外间的书房画画,他画得专注,丝毫没察觉黎夜光出了卧室,已经走到他身后。她踮起脚尖去看,他没有描摹勾线,而是在宣纸上画了几个写意的小飞天,笔法闲散自如,只是他清隽的眉眼紧紧皱着,并不像他的画那么轻松。

“怎么了吗?”黎夜光一边问一边打了个哈欠。

余白一惊,吓得连拍了几下胸口,“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是你在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我来。”黎夜光撇撇嘴,揉揉肚子问,“你吃过了吗?”

“恩。”余白把毛笔洗净,放在笔架上,“季师傅他们都回来了,刘哥做的饭,给你留了一份,在一楼厨房。”

黎夜光眼珠一转,立刻猜到他烦恼的源头,“你是不是和季师傅看过画稿了,没有找到合适的?”

余白没什么事能瞒得了她,点头回答:“要么是需要的时间太长,要么是题材不符合,所以季师傅打算明天回余家山,找一找其他画稿。”虽然一来一去免不了要折腾些时间,但做泥板墙也是要等,便不算是浪费时间。

他说完神色懊悔地望着黎夜光,“你说的对,我就不该分心做别的事……”他这些年除了画壁画,从没考虑过其他事情,更别说上演复仇大戏了,一番折腾倒把自己弄得心乱如麻。

黎夜光竖起手指摇了摇,“你除了不能分心外,还有一个问题很关键。”

“什么?”

她冲他勾勾手指,余白便弯下腰来,她抓住他的脑袋一通猛揉,“因为你蠢啊!”

余白被她摇得头晕眼花,连连求饶,黎夜光才松开手,“你看,你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被骗也是活该。”

余白红着脸为自己辩驳,“相信别人是我的选择,要不要骗我是你的选择,我蠢,但是你坏啊!”

“你啊,是在余家山过得太好了,才不知道社会凶险。”黎夜光啧啧嘴,“哪里懂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你蠢是你主动选择,我坏我是被逼无奈。”

余白一边撸头发一边说:“如果以后你和我一起去余家山,过得特别好,你会不会也变蠢?”

黎夜光幽幽地说:“咱俩基数不同,我再蠢也比你聪明。”

余白扁扁嘴,“那你聪明,你倒是说说,我现在该画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初心是什么?”她仰头问他。

“初心?”

“对,就是你学壁画以来,最想要的是什么,最想实现的是什么?”怕他不懂,黎夜光拿自己举了个例子,“好比我,以前总觉得成功就是全部目标,可后来才明白,我真正的初心是想留住我爱的人在身边,所以成功是我的途径,却不是我的初心。”

长久以来,修复壁画对余白来说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若要说初心……他垂下眉眼沉默了。“我的初心……恐怕很难实现。”

“初心不一定非要实现,就像人生不一定非要圆满。”黎夜光见他如此迷茫,不舍得给他施加压力,采取了怀柔政策,“但你总要为它努力一次,即便失败也没有遗憾。你想做画家,那就做一次呗,不要去考虑展览、考虑金奖,只要考虑自己想画什么。你说过,艺术创作是很浪漫,也很自由的,那你就享受一次浪漫和自由吧!”

有她在,余白就有了安心的力量,“那……我如果没有画好,你会怪我吗?”

他能有画不好的壁画?黎夜光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当即就给了他一个温柔体贴、宽容理解、不离不弃的微笑。

“当然不会了!”

黎夜光拉着余白一道下楼吃东西,哪知一楼客厅人倒是很齐,就连高茜都在,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嗑。

“你怎么来了?”

“姬川家就在隔壁和园,我刚给他送眼镜,走出小区正好就撞见刘哥了。”她说着目光一瞥,瞧见黎夜光和余白十指紧扣的双手,差点没吐血,“你俩有必要么,就算这房子大了些,不牵手还能走丢不成?”

刘哥坐在高茜对面嗑,笑呵呵地说:“他这种情况属于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多体谅吧!”

余白经不起调侃,才两句就红了脸,松开手去给黎夜光端饭菜。黎夜光在高茜旁边坐下,就在茶几上吃了起来,才吃两口,她扭头问高茜:“姬川最近和陈式薇关系怎么样?”

“唔……”高茜歪头想了一下,“姬川就还是装逼啊,陈式薇嘛就各种安利她丈夫wilson多厉害,只可惜姬川根本听不懂,但凡他来问我,我都说不怎么样。”

“她丈夫画的是什么?”黎夜光边吃边听。

高茜讨厌陈式薇,回答的时候本就敷衍姬川,自然对他问的问题也没认真听,“好像是……湿壁画,用湿壁画的技法画了千佛窟的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陈式薇很得意,反复和姬川强调湿壁画是非常高超的技艺。”

湿壁画源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是在墙壁半干时就绘制的壁画,因为对画家的画技要求极高,所以即便是在意大利也没有多少画家能够画好湿壁画,也难怪陈式薇对金奖虎视眈眈,原来是拿湿壁画参展了。

刘哥就不服气,他拍拍手上的壳说:“湿壁画怎么了?咱们余白也会啊。”

“你也会湿壁画?”这倒让黎夜光吃惊不小。

余白点点头,“恩,我有去意大利学过几年。”

高茜乐了,拍手鼓掌,“这下还不容易,余白也画湿壁画呗,我倒不信会赢不过他们!”没有恩怨情仇的时候,她还是很愿意相信余白的。

可余白却摇摇头,虽然他现在思绪混乱,可谈到对壁画临摹的理解和原则却是异常清醒,“我虽然会画湿壁画,可丝绸之路沿途的壁画都是东方艺术,我觉得不应该用西方壁画的技法来绘制东方艺术,即使技法高超,也不是壁画原本的样子和韵味了。”

“那原本是什么韵味啊?”高茜问。

“是……”余白正要回答,却忽地眸色一转,清澈的眼瞳变得格外黑亮,黎夜光瞧他眸似星辰,便笑了起来。

高茜不客气地打断他俩的眼神沟通,“余大师,你现在时间都不够,还不增加点技术分可怎么办啊?哎,夜光,你跟着傻笑什么呀?”

黎夜光勾起嘴角,淡淡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想出来要画什么了?”

“恩。”短短一个字的回答,黎夜光就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高茜左看看、右看看,把一丢,忍不住发飙了,“你俩心灵感应,能不能给我一个旁白啊?我看不懂你们的神交啊!”

余白选择的壁画是千佛窟北魏时期的一铺《舍身饲虎图》,丝路文化的真正兴起始于魏晋南北朝,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嘉煌千佛窟在丝绸之路兴盛的一千年间,是文化交融最大的中心。

说起自己的选择,他滔滔不绝地给黎夜光讲解:“印度佛教艺术经过丝绸之路传入西域、再传入中原,在北魏时期艺术的交融达到一个最高峰,这一时期的洞窟集印度、西域艺术和中国传统艺术为一体,形成了中国式的佛教艺术风格,是一种纯东方艺术之间的碰撞!再没有比这一时期的洞窟更能体现丝绸之路文化的传播与发展了。”

他明亮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闪耀,滔滔不绝的语调中是他对古代艺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热爱。黎夜光虽然有点后悔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可原谅他才能看到这样纯净的眼眸、这样赤诚的心,也算值了。

“那为什么选《舍身饲虎图》?”黎夜光在嘉煌时年纪还小,对洞窟的了解全凭喜好,她偏好唐代的富丽堂皇,爱看翩翩起舞的飞天伎乐,或是雍容华贵的仕女,所以对风格粗犷、色彩简单的北朝洞窟不甚了解。

“《舍身饲虎图》画的是释迦牟尼佛前世投生为宝典国三太子萨埵时,出城狩猎,看到悬崖下有一只快要饿死的老虎,而它的身边还有七只嗷嗷待哺的幼虎。萨埵太子心中不忍,决定牺牲自己来救饿虎,可他走到饿虎身边躺下,饿虎却没有力气咬他。于是萨埵太子爬上悬崖,用一根竹竿刺破自己的身体,再纵身一跃跳下悬崖,让饿虎得以舔食他的血液恢复力气,最后将他吃掉。他牺牲一人,既救下饿虎也救了七只幼虎。”他娓娓道来,末了浅浅一笑,“这就是我学壁画时的初心。”

月色洁白如霜,阳台上的余白好似融进一片朦胧中,黎夜光记起他说过的一句话——“总得有人去修壁画啊。”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经历多少,他始终还是那个永远不会变色的余白。

“既然是初心,那你很擅长北魏时期的壁画吧。”黎夜光心中暗自窃喜。

然而余白抿嘴一笑,“其实我最拿手的是隋唐时期的壁画,但宋元偏水墨的线稿我也很擅长,要说有什么是我画得最不好的,就是北朝壁画了!”

“……”

他扶住她的双肩,眼中闪着晶亮的小星星,“是你说初心不一定非要实现,应该享受一次绘画的自由嘛。”

黎夜光突然足尖一痛,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那是安慰的鸡汤啊!鸡汤啊!他懂不懂!

第七十章 一日不做,一日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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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是一种天赋,善良是一种选择,而有些人一做选择就不带脑子。

——《夜光夜话》

因为余白决定要画《舍身饲虎图》,所以季师傅就不用回余家山了,只安排另一位大师傅把《舍身饲虎图》的画稿送来c市便是。

清早五点,天还没亮,黎夜光就敲锣打鼓把所有人都叫起来,连素来养生的季师傅都有点吃不消,“这么早起来干嘛啊?”

“干活啊!”黎夜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个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打从心底里把他们挨个鄙视了一番,“距离交作品就剩七十天了,你们还有心思睡觉?!”

余白迷糊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黎夜光抬手就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还顺势一拧,他哀嚎一声,全醒了。

小注哈欠连天地说:“夜光姐,就是时间不够也不能强求啊,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我蘸糖吃!”黎夜光凶巴巴地吼道,“既然你们认同我的管理能力,那就要服从管理。昨天事出突然,才让你们休息一下,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可以睡觉。”

季师傅用手肘顶了顶刘哥,嘲讽地说:“刺激吗?”

刘哥点头,“刺激得我都能戒赌了!”赌博说到底不过就是寻求心理刺激,而黎夜光给的生理刺激这么大,谁还想赌博啊!

匆匆吃完早饭,黎夜光就押着他们去工作,昨天没做完的画板,在她的鞭笞下两个小时完工,等到午饭时间,五合板表层的麻布都贴完了。

大家忙得筋疲力尽,黎夜光才开始发放便当,“百丈禅师说过,一日不做,一日不食,我希望你们以此自勉!”

“夜光姐,你还研究佛学了?”小除问。

“不是要画《舍身饲虎图》么,我就稍微看了些佛学故事,充实一下自己的知识面。”黎夜光亲自给余白递了六盒便当,外加拍肩鼓励,“多劳多得啊!”

季师傅撇嘴,“我怎么觉得你是专挑让我们干活的内容看……”

黎夜光笑眯眯地说:“怎么会呢,我还看了一句,youyouupnoobb。”

“……这是谁说的?”

黎夜光昂起骄傲的小下巴,“夜光德吉旺姆仁波切。”

“……”

高茜生在幸福年代,“半夜鸡叫”这样的故事只在小时候才听爷爷说过,可自打黎夜光做了余白团队的监督人,高茜就时常听美术馆值夜的门卫说,“他们几个哦,天不亮、鸡都没叫就来干活了呢!”

虽然听起来让人同情,但两周后,泥板墙完工,画稿拷贝结束,粉本也扎好了,高茜突然觉得吸血的资本家也挺好的,没有资本家吸血,哪来的工作效率啊!由此看来,姬川也算是良心赞助人了。于是,高茜为了从姬资本家手里捞钱,不得不去黎资本家手中压榨剩余价值,她特意去工作间蹲守,想学点干货再给姬川上课!

泥墙上的谱子已经漏完,余白开始勾勒线稿,高茜见墙面还是土色,与之前画《舞乐图》时的白底墙不同,难免有些好奇,“这为了赶时间,所以直接在泥墙上作画,不刷底色了吗?”

“不是的。”脚手架上的余白回答她,“千佛窟的壁画在唐以后,才有三层地仗层,除了粗、细草泥层外,还要再抹一层极薄的白粉,好让墙面细腻光滑。但在北朝时期,地仗层只有两层草泥层,所以这仿作的泥墙,只要泥浆干透就可以直接画了。”

高茜凑近细看,还能清晰地看见泥浆中混合的麦草梗,“这么糙,怎么画啊?”

余白勾完一根长线,把笔放下,活动了一下胳膊,蹲下身子和高茜说:“正是因为墙面粗糙,反而渗透力强。像是生宣和熟宣的区别,这种墙也叫‘生墙’,颜色可以被墙壁‘吃’进去,保存更持久,而且透气好、不易起甲剥落。而增加了粉质层的墙面,被处理得太‘熟’了,反而容易病害,尤其到了元代,墙面细腻讲究,很多壁画成齑粉状剥落,再也无法挽回。”

“那不是和湿壁画一样吗?都是为了让颜色与墙壁融合,增加持久度。”高茜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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