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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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报纸似乎和往常一样,主版版面没什么新鲜的,第三版版面报道了治化辖下的仪水县的案子?

嗯,昨天仪水县法院判决了一个死刑,这罪犯是海威工程公司法人?有点成就的样子,但现在犯了事,人也被判了死刑,人死债消,没什么可看的了。

等他们翻到了治化市第三报社的报纸,仅触及那比寻常报纸大三倍的标题,整个人浑身就是一震,一阵惊悚的酥麻感从尾脊往上窜。

仪水县海威工程集团法人韩海为助亲妹抢夫上位,残害原配堂妹,今真相大白,被判死刑。

大大的标题过后,便是副标题:正常人的小心谨慎是抵不过有心人的处心机虑的,特别是危险来自于至亲之时。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正文开篇直接点名了这篇报道中的主人公的头衔和相互间的关系。

然后就以周惠兰的视角,配以叙事和对比的手法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周惠兰的可怜和韩家人的幸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当然,在正文中,韩永福养子的身份揭露得恰到时候,给韩家拉足了民众们的仇恨。

读这一段时,多少人骂骂咧咧,恨不得代入其中,亲手弄死韩家人。便是极有教养的人,看到这里都不由得摇头,觉得这一家子人真的没救了。

而在揭露韩海的罪证时,黄绪宁似乎很是困惑,韩海这样的人渣竟然曾经当选仪水县的十佳企业家,是谁为其提供保护?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众人不由得倒回去看开头各人的关系和头衔,看完之后,或恍然大悟或若有所思。

通篇报道中,甚至还借用了那天林巧贞骂韩惠竹的最精华部分。直接将众人的目光拉到了韩海犯罪的受益人韩惠竹身上。

末了,韩海为使亲妹抢夫上位,残害堂妹被卖十八年,今证据确凿犯人一人承担罪行,其受益人是否参与唆使,有待思量。

最后,还来了一行小小的字:本报不日会有一书开版,书名为堂妹上位实录,敬请关注。

这篇报道到了韩海被判死刑那里,本来善恶有报,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大家看着也爽快。偏偏黄绪宁在文章后半部分,剑指韩惠竹,特别是文章末端的有待思量,给了一个开放性的结局。

她是韩海犯罪的最大受益者,而她本人在这起案子中却毫发无损,仍旧是部长夫人妇联主任,这就让人难受了。

大家看完报道之后,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管群众心里怎么不是滋味,总而言之,治化市第三报社火了,就因为这样一篇报道。

比起治化市日报和民报对韩海一案枯燥乏味的官方报道,治化市第三报社的报道,不管从标题到内容,真的太夺人眼球了。

它几乎齐集了各种刺激人伦理神经的元素:姐妹二人争夺一夫,兄长为了帮妹妹夺爱丢了性命……

还有那些夺人眼球的头衔字眼:军官、村花、部长、妇联主任……

看完报道的人,几乎全体高空格潮。

甚至全民化身侦探,都在探讨韩海残害原堂妹案之中,韩惠竹这个最大的受益者到底有没有参与?

又是这这治化市第三报社!

这治化市第三报社,真的是喝着他们韩家的血肉上位啊。

韩惠竹寒着脸,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催促着钟树鸿赶紧处理了报纸的事,已经发出去的,无法再追回来,但决不能让它再胡乱报道了。

钟树鸿也是心烦,他没想到这这狗屁的治化市第三报社竟敢指名道姓地讨论他们!偏偏写这篇报道的人深谙文字游戏,想告他诽谤不行,想找出他污蔑政府公职人员的证据都没有。

最后他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后不久,治化市第三报社就被迫暂停营业。

“好了,事情解决了,我去上班。你最近请假吧,不要去单位了。”钟树鸿说着拎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韩惠竹气闷,她当然知道这当口不能去单位,她可不想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但她面临这样的污蔑,丈夫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着实委屈。

“惠兰,快来,这份报道写得真好,完全揭露了韩海的罪行!就得让全国老百姓唾骂他们,真是大快人心。”李桂香招呼她。

周徽嵐笑笑,这治化市第三报社的报道她自然看到了。

“这么大的喜事,我得给恬妞拍一份电报。嗯,这份报纸我也得寄一份过去给她看看。”李桂香一边仔细地将报纸折起来一边说。

周徽嵐随口说道,“拍吧,对了,我们寄过去的吃食顺便让她匀一份给她弟弟,就说我谢谢他。”

李桂香看了过来,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他们几乎就默认了没钟国栋这个儿子了呢。

周徽嵐笑而不语。

第52章

“罢罢罢,你想这么做就做吧。”李桂香想起钟国栋就忍不住叹气,“你说那孩子好歹是个大学生,怎地就跟喝了迷魂汤似的是非不分呢?”

周徽嵐心想,可不就是喝了迷魂汤吗?不过也正是这一点,她利用起这个便宜儿子来才能毫不愧疚。

这个年代,周徽嵐知道很少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如此贴补帮扶娘家,甚至不惜牺牲夫家的利益,让夫家蒙受损失的。或许钟树鸿开始碍于面子没有拦着韩惠竹帮衬娘家,但这种帮助是有限度的,不是无止境的。

而且钟国栋再爱面子也做不到无视韩惠竹对钟国栋的利用。特别是她当时揭露钟国栋表情情深意重实则内心嫌贫爱富认贼作母那一幕。

她对钟国栋毫不客气的打击钟树鸿都看在眼里,当时他内心恐怕是又气又恨的吧?

好歹钟国栋也是他打小养大的长子,她不在意钟国栋,但钟树鸿在意。

长子被摧残,她这个生母固然可恨,但将钟国栋召回来的韩惠竹就不可恨了?

加上这段时间,韩家出了很多事,都是韩惠竹冲在前头帮着处理,夫家那头是完全顾不上了,这一点恐怕早就引起了钟树鸿的不满。韩惠竹私下将钟国栋召回一事,正好是一根导火线,直接将钟树鸿的容忍限度拉满。

果然如她所料,钟树鸿给韩惠竹下了通碟,不许她再插手韩家的事。

韩惠竹无疑是在乎钟树鸿的,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韩海的事,在当时看来已经很明显是个泥沼。钟树鸿这么做也不算错,

但钟树鸿绝对没有料到,泥沼还有深浅之分。韩家的人没了韩惠竹在一旁盯着,韩海在受了别人不着痕迹的挑唆,伙同他爸将仪水县的天捅了个大洞。

严打开始,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严打的事,韩惠竹知道,为免她碍事,也为免韩家陷得不够深,她使了一计驱狼吞虎之计。

从拒绝仪水县的供职时,她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她做的这一切,基于对韩海的了解,因势利导,几乎是润物细无声的。

可以说,钟国栋被韩惠竹召回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韩惠竹能驱使得动的人之中,还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人,就是钟国栋了。

现在韩海被判死刑。

对于这个结果,周徽嵐是很满意的,没有枉费这么些日子她一直都和周郢呆在仪水县做着各项安排。

他们在关押韩海的安排了人,在徐秋兰身边也安插了人,主要目的就是勾起韩家人不认输以及侥幸的心理。

说实话,这个结果固然和他们自己的骚操作有关,但当时的他们已对掉入了坑里了,即使没有最后的骚操作将自己炸死,那也是出不来的。

李桂香收拾完,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即使你让思恬将东西拿给他,他也未必会要啊。”

周徽嵐眼睛一眯,她让女儿去给钟国栋送东西自有深意,当然不仅仅是送东西那么简单。不过以钟国栋那脾气,还真有可能会拒绝。而她,断不可能让女儿受委屈。

“妈,你拍电报时顺便和思恬说,如果钟国栋发脾气不收,那就告诉他,那些东西是我给他的谢礼。”

谢礼?李桂香听不明白,这钟国栋帮什么忙了吗?

“快去吧。”周徽嵐没解释。

她在布局结束之后的事,她向来喜欢掌握事情发展的主动权,所以这次的事结束的点在哪,由她来定。当然,如果有人干涉,再另说,总得出手的。

韩海的死刑还没执行,但现在的舆论,她估计应该能将韩惠竹拉下妇联主任的位置,但是可能动不了钟树鸿,当然,负面的影响肯定是有的。

因为钟树鸿军人出身,对党的忠诚绝对是无可置疑的,在党政廉洁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明面上是抓不到什么把柄的。想要扳倒他,并非那么容易。

钟树鸿身为治化市组织部部长,属于中层后备高官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政治部审核没这么肤浅的。

既然这样,那就是时候收网了。

而且她现在想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上,更想做的是强大自己。

那么适时地露出锋利的爪牙,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固然会引起他的忌惮,但她目前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不想扮猪吃老虎。

而且,她还有一个想法,她知道钟树鸿在治化县已经呆了两届了,露出爪牙,也是想让他自动调离此地。

“诶,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女儿嫁到了杨柳村吗?认不认识那位抢人丈夫的堂妹啊。”

“你说报纸上那个妇联主任啊?认识啊。”

“那报纸上说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年还是她堂姐的周惠兰失踪之后,她当时就不顾别人的反对去部队照顾她堂姐夫去了,后来她堂姐夫退伍,她就以照顾两个小外甥之名时常到杨柳村来了。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日久生情了嘛,然后村里也有人看过去,就有闲话传了出来。这闲话传出来没多久,两人就说起亲来了。”

“这个我也知道,当时可将她伯父伯母给气得,连婚礼都不曾参加。后来应该是有了孩子吧,夫妻二人为了得到两老的同意还是为了办成啥事,又去求了很久。”

“后来呢?”

“后来两老可能看在外孙的份上吧,就松口了。”

“天啊,那后来两老得知女儿被害的真相,可不得后悔死啊。”

“那可不,但是没辙啊。报纸上都说了,正常人的小心谨慎是抵不过有心人的处心机虑的陷害的。”

“那是啊,特别是下手的还是自己的亲人,真是防不胜防。”

“呸,哪是什么亲人啊,报纸上说了,那韩海的爹是被周家收养的。”

“真是白眼狼啊,周老爷子不小心养了一窝子毒蛇啊。”

“可不是吗?这样的人就该给他死,不然以后谁还敢行善啊?”

“嗯,这一家子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有和他们来往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可不敢来往。”

治化市第三报社那篇报道影响太大了。在这个连电视机都少见的年代,八卦消息成了人们的精神粮食。

况且这则报道齐集了太多引人入胜的元素了,试想在九十年代包青天刚出来时,那一集集的单元剧火爆得不行,那么第三报社弄出来的这篇报道比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林巧贞的村子也有不少人在讨论,毕竟他们村可是住了一位当事人的,讨论起来的时候比别处的起劲多了。

“幸亏你家巧贞从韩家出来了,你看如今韩家人,特别是韩惠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真是万幸了,这样的一家子,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在那里呆着,最后恐怕得不了善终。”

“那是他们该!这一家子人心真的太狠了。”

他们口中谈论着的当事人,此时来到一处秘密之地。

“她人呢?”一进门,林巧贞就问。

一位年轻小伙子递了封信给她,“这是给你的信,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看完便知。”

林巧贞接过,二话不说就打开来看。

从最初她卷走了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后来又带着娘家人去韩家将韩海那台新车开走,如何应对韩家人的追讨,她真的没什么头绪,当时和家里人商量,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当时的想法就是,要么给回一小部分财物,要么就强硬到底,拉着家里的亲亲戚戚一起抵抗韩家。

就是在这时,周徽嵐出现了,教给了她应付韩家的办法,不管是威胁着上法庭作证还是后面应对韩惠竹夫妻俩平摊债务的威胁时说出的那句强制离婚,都是她教的。

事后,对方似乎知道她想要两个孩子,和她分析了她如果真想离婚,想要得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的难度,并且提供了一个可行性的做法。但具体的办法周徽嵐没有说。

上庭作证她是自愿的。

好好的婚姻,因为韩惠竹,丈夫不丈夫,儿女不儿女,林巧贞焉能不恨?

反正她也没说谎,只是这一举措有些不顾夫妻之情罢了,但韩海又何曾顾惜过夫妻之情?

现在,她该做的事都做了,该是周徽嵐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她依照约定来到地方,周徽嵐只让人给了她一封信,本人却没有出现。

“你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很简单……”看完信,她恍然。

京城外国语大学

周思恬收到她外婆拍的电报和报纸,看完之后,满脸肃然。

真相,果然就如同她亲妈所说。这些年,她妈受苦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又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心里不知道多煎熬。现在幕后黑手终于绳之于法,于她妈而言,应该能聊以慰藉了吧。

对于电报上亲妈的吩咐,周思恬二话不说,收拾收拾就去了京城大学。

钟国栋看到自己姐姐来看望自己,很高兴,但她的第一句话,差点将他炸晕了。

“韩海害了我们亲妈,亲妈的一切苦难和遭遇,都是韩海造成的。他已经被判死刑了,并且没有缓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执行了吧?”

钟国栋睁大了眼,“不,我不信。”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么大的事,家里怎会不和他说一声?

看着弟弟大受打击的模样,周思恬叹气,“你上次不该回去的。”

身为人子,在看不清真相的前提下,即使不相信亲妈说的,两不相帮就是了,干嘛下场拉偏架呢?

生恩养恩,他们都没报。其实算起来,养恩,他们父亲占了一大半的养育的责任,所以相对而言,他们亏欠生母的比养母多。

钟国栋一脸的不敢置信,他真的没办法相信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之前所做的种种,岂不是笑话?

周思恬低头,将帆布包里的报纸拿了出来,“诺,看看吧。”

都说旁观者清,他既然一直不肯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测,那就看看报纸,看看旁观的人是怎么说的。

钟国栋接过报纸,一目十行,他越看越生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篇报道对后妈诸多的诋毁,是的,在钟国栋看来,就是诋毁,全都是恶意的妄加揣测!

钟国栋去教务处借用电话。

周思恬不放心他,跟了上去。

现在的教授们都挺好说话的,而且钟国栋那一脸焦急和快崩溃的表情,也让人感觉到事态紧急,所以他很容易就借到了电话。

周思恬走在后面,在他拨打电话的时候向给了他们方便的教授道谢。

那位教授一眼就看到她胸前的校徽,哟,这小姑娘是京城外国语大学的?京城外国语大学也是一所很好的大学,

两姐弟一京城大学一外国语大学,是家学渊源吧?读书种子多。

两人交谈的时候,教授得知他们底下还有两位弟弟妹妹,而且即将参加明年后年的高考,心中颇为期待。

中国的大学生人才还是太少了。

“妈——”

韩惠竹听到这称呼,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报纸上写的是真的吗?”钟国栋问。

“什么报纸?”此时的韩惠竹最听不得报纸两个字。

“治化市第三报社的报纸。”

又是它!“是真的,国栋,你舅舅被判了死刑,呜呜——”

闻言,钟国栋整个人一呆。

“而你妈我,也因为那家报纸的胡乱报道,有可能会被组织免职。”是的,韩惠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估计在妇联也呆不下去了。

“妈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此事到此为止,周惠兰他们不要再打击报复钟韩两家了,我们实在是承受不住了。那份报纸你也看到了,你爸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明天我就会去单位主动离职,希望不要影响你爸。”韩惠竹低低地说道,“不然等你和你姐还有弟弟妹妹出来,没个助力,会很难的。”

听到电话那头继母的哭诉,钟国栋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如果周徽嵐在,就会发现韩惠竹这番话用了挺高明的话术,直接将钟国栋几人的前程此事的影响相捆绑,引起他同仇敌忾的情绪,转移仇恨。

周思恬一边和教授交谈着,不时还留意钟国栋这边的动静,他的脸色,让她察觉有点不对劲。

钟国栋挂了电话,和教授道了谢,就出去了。

周思恬跟着出去了,她一把拉住钟国栋,“你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思恬有些着急,因为她看着他,很像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啊。

钟国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以后你来看我就来看我,但不要和我说起她的事,”

钟国栋冷漠地道,“我并不想知道她的消息。”她这亲妈给他带来的全然都是痛苦,他不想听了,行不行?

“行吧,我知道了。”

周思恬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也是气,事实都已经摆在了眼前,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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