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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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科住院部在3号楼, 而骨科在4号楼,中间隔着一个小型草坪。

隆冬时节,草坪已经枯萎。园丁铺了薄薄的塑料薄膜在养护。平时不准人踩踏。行人都是绕道走。

不过陈清源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为节省时间,他抄近道直接往草坪中踩过去。

园丁们正在打理草坪,看到他突然出现,忙出声制止:“哎……哎……那儿不能踩……绕道走……”

不过陈清源的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就跑远了。

园丁们看着他快速远去的绿色背影,猜测这医生手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手术。

天空灰雾蒙蒙,眼前无数人影晃动,陈清源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寂静无声了。

因为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马上赶到她身边去。

她一个姑娘家,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她有多么害怕。这个时候她一定最需要他。他必须去保护她。

产科产妇死亡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早前就知道这件事。产妇家属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无非就是想狠狠地讹医院一笔。如今竟然胆大包天挟持梁满满。这种人早已失去理智,丧心病狂。满满被他劫持,他真的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陈清源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被民警制服带走了。梁满满就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奄奄一息。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心痛。

她那么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居然生生被折磨成这样。你让他如何受得了!

她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在他胸口,痛得令人窒息。

她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赶来。

祈主任在进抢救室之前,表情凝重地对他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孩子?”

祈主任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不知道?梁小姐已经怀孕四周了,上个星期刚查出来的。她没有告诉你么?”

“没有。”他双手掩面,痛苦地摇头,“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她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时不时就问他如果知道自己当爸爸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当时只当她是这么随口一问,他回答地也很是敷衍。毕竟她没个定性,经常会问他一些出其不意的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习惯了。

难怪她在不久前给他发微信,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他只当是她的什么恶作剧,根本没在意。当时他着急上手术,甚至来不及给她回复,就将手机扔在了抽屉里。

他根本就想不到她口中的惊喜是这个。

天呐,他怎么就这么后知不觉呢?一点灵敏度都没有!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孩子出了事,满满会怎样。依到她的性子,她肯定整个人都奔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丁孜坐在陈清源边上,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愧疚,“对不起陈医生,我应该早点通知你的。”

“不怪你。”陈清源嗓子沙哑,“就算你那个时候通知我,我也走不开,满满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我只恨偏偏是这个当口,我被手术缠住走不开。如果我昨天不和老曾调班,今天这台手术就不是我的了……”

丁孜轻声安慰他:“陈医生,满满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别太担心。”

“丁孜,你先回科里去吧。”

“好吧。”丁护士起身,双手在护士服上蹭了蹭先行离开了。

——

于心谣来得很迅速,二十分钟就到了。

于小姐历来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人未到,声先至。老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怎么样,满满没事儿吧?”

陈清源指了指抢救室,“还在里头呢。”

“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我还等着做干妈呢。”于心谣双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陈医生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满满的?她好好的一个人,刚刚怀孕,你居然让她进了手术室?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好好照顾她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照顾她?把她照顾进了手术室?陈医生,如果她和孩子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她跟你闹吧!”

“全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她……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让她来医院这么危险的地方!”

霍承远收了手机,迈着大长腿朝两人的方向走来,声色沉沉,“虽然我也是医生,深知很多时候医生的无奈。可我更是满满的哥哥,我只能自私地站在她的角度看待问题,无条件偏袒她。我只知道你没能照顾好我妹妹。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无助和绝望。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你是她最爱的人,你就在她身边,你们离得这么近,她在3号楼,你在4号楼,可你却不能赶过来救她。”

陈清源整个人几欲接近崩溃边缘。有些话霍承远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他扭头对于心谣说:“于小姐,麻烦你先在这里守着满满,我去趟警局,早上的事儿要去录份口供。”

“没问题,你去吧。”于心谣一口应下,“一定不能放过这人,往死里告他。一定要告得他家破人亡。妈蛋,气死老娘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满满醒了通知我。”

“好的,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

霍承远走后没过一会儿,抢救室的灯就灭了。祈主任从里头一走出来,陈清源和于心谣两人就冲了上去。

“怎么样祈主任?”

“满满情况如何?”

祈主任解下无菌口罩,叹息一声,“大人无恙,只是孩子没能保住。陈医生你想开点!”

——

梁满满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她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无数人嘶叫,很嘈杂,也很喧闹。声音却飘的很远很远,模糊不清,听不真切。

她被人死死摁在水里,被水层包裹住全身,无法挣脱。她只觉得窒息,根本就不能呼吸,拼命挣扎,不断呼救,嘴里一直在喊陈清源。

可没有人来救她。陈清源听不到,他没有出现。

水不断漫过她头顶,她用尽全力摆脱,刚一浮出水面,甚至来不及吸一口口气,就又马上被人摁回到水中。反复几次,她渐渐没了力气。

她好害怕,恐惧极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啊……救命啊陈清源……快救救我……陈清源你在哪儿……救命……”

“陈清源……”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她大口大口喘气,惊卜未定,那种窒息的、厚重的、绝望的感觉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她心有余悸,拼命捂住胸口,心房震颤,心跳加速,久久无法平息。

“满满……”

“满满……”

“满满……”

三道不同的声音忽的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一道厚重,一道低沉,一道尖细,可都不外乎透着浓浓的焦急和担忧。

她适应了光线,心落回原处,脑子里回忆起了这一天中所发生的一切。本能地去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担忧地问:“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陈清源握住她的手,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满满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你说什么?”梁满满难以置信,“孩子没了么?”

于心谣扶住她双肩,克制地说:“满满,你别太难过,孩子还会有的。”

“不……”梁满满暴躁地拔了手背上的针头,“你们骗人,我不相信,我要去问祈主任……是她给我检查的……孩子一定好好的……”

“满满,你冷静一点!”陈清源死死抱住她身体,“这是意外……是这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在骗我……孩子肯定还在的……你放开我……我要让祈主任重新给我检查一遍……孩子还在我肚子里……”

“对不起满满,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放手听到没有?放开我……我要去找祈主任……”梁满满情绪失控,直接奔溃了。

于心谣忧心忡忡,扭头问霍承远:“怎么办啊?”

霍承远十分冷静,说:“你们先摁住她,我去找祈主任。”

很快祈主任就带着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霍承远跟在最后面。

看到祈主任梁满满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抓住她手,“祈主任孩子还在的是不是?他们都在骗我的对不对?”

祈主任拍了拍梁满满的手背,以示安慰,扭头对身旁人说:“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

大半个小时以后,祈主任走出病房,对坐在椅子上的陈清源说:“她让你进去。”

“好。”陈清源抹了把脸,点点头。

梁满满安静靠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病房里照明灯清冷的光束照在她脸上,她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她就像是个芭比娃娃,静默地出现在他视线里。娇小的身形孤独而惹人心疼。

“我替你把床摇高一点,你躺着舒服些。”陈清源走近。

“不用麻烦了,陈清源你坐那儿,我有话对你说。”梁满满沉声拒绝,淡漠地说。

她太平静了,跟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么平静让陈清源都有些害怕。

他缩回手,点了点头,依言在她面前坐下。

病房里打着很高的暖气,陈清源却似乎觉得衣服漏风,寒意遍及全身。冷得他心尖发颤。

“陈清源……”梁满满这才扭头看他,动了动苍白干涩的嘴唇。

“嗯,我在。”

“我问你如果丁孜第一时间告诉了你我被人挟持了,你会放下手术赶来救我吗?”

陈清源眼皮跳了跳,对于她的提问并不意外。她太在意他的选择了。她总是要让他在她和病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微微抬头,深邃漆黑的双眸里掉满细碎的光线,道:“满满,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

“回答我!”她冷声说,声线提了一度。

虽然答案很残酷,可他不愿欺骗她。这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试图解决。想找出折中点,让两边都好。可自古忠义难两全,她和病人之间,他始终做不到两全其美。更多的时候,他都有负于她。

“虽然这很现实,可我还是不得不说。如果你的假设成立,我还是会先把手头的手术做完。满满,你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

“很好!”梁满满突然就笑了起来,眼泪砸下手背,滚烫发热,灼烧着她手背的那点皮肤,“陈清源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那好陈清源,我们分手吧!”

第六十三章

“满满……”陈清源不可思议地抬头, “你说什么, 分手?”

“对, 我要跟你分手!”梁满满的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满满你冷静一点, 你出事的时候我正在主刀一台难度系数很大的手术。老曾和主任他们都不在院里,其余能胜任的医生又都在手术台上,身边连一个可以替换的医生都没有。但凡有一个,丁孜就会立马通知我, 找别的医生顶替上去。可现实是没有。你说我可能放任病人不管赶来救你吗?如果当时我手头没手术, 别说这么点距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赶去救你。”

“陈清源你总是有这么多借口。你总是能为你的缺席而找到合适的借口。”

“满满这不是借口, 这是事实!”

“我听不进去你口中所谓的事实,我也压根儿不想听。我只知道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将我独自一人置于危险的境地。我还因此没了孩子。”

“孩子没了,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我也很心痛啊!可能有什么办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只能找律师将那个男人告到底,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所遭受的一切,我心痛死了, 感同身受,我恨不得代你承受。从知道你出事到现在,我一下子都没阖过眼, 神经紧绷, 到现在都没放松下来。满满,你要知道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盼望你出现吗?我望眼欲穿, 无数次搜罗人群,就想看到你的脸。那么艰难的时刻,我都在想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就在医院,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肯定会赶来救我的。可你呢?迟迟不出现。我由满心期待到心念成灰,由充满希望到绝望透顶,你知道那种感受么?我明明知道你离我这么近,就在隔壁楼,可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你却没有出现。陈清源,你懂那种绝望吗?我找的是爱人,是那个能和我共度余生,是能够救我于水火,分担我痛苦,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呀!别跟我提感同身受。我所承受的痛,我所遭遇的苦,你一丝一毫都没感受到。”

“满满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是医生,手里握着手术刀,在手术台上,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你能放任手头的病人不管,跑去救我?”

“陈清源,你特么别跟我说什么医者仁心,换位思考。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我的男人,那个我最爱的人舍弃了我,没有及时赶到我身边。什么一切要以病人为重,什么医者父母心,要体谅医生的难处。大道理谁不会说?这事儿搁他们身上试试?你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满满……”

陈清源还欲再说,却被梁满满直接打断。

她情绪激动,缓慢而又艰难地说:“陈清源,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都能够容忍。我能够容忍你无期限的加班,时常大半夜才到家。我能够容忍你没有时间陪我吃饭,陪我看电影,陪我逛街,陪我做很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能够容忍你没有假期陪我拜访亲戚朋友,和我一起出去旅游。我甚至都能容忍家里常常看不到你人,这个家全部都由我一个人来打理。可我特么就是受不了在我生死一刻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是二哥到医院复查手,恰好被他碰上了这件事,并且理智地化解了这场灾难,你现在可能就看不到我了。刀就架在我脖子上,一刀割下去,你说我会流多少血啊?那么高的楼,我离得那么近,就站在边上。一着不慎,我摔下去了,你说我还有命么?我死了,那可是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你懂不懂?”

“你说我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那是因为我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可如果我今天死在那个男人手里,你特么还能心安理得说出这种话来吗?”

——

梁满满的这一番话说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屋子里始终滞留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双人间,边上病床的产妇今早刚刚出院。今天一天都还没有别的病人再住进来。屋子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在对峙,他们在争吵,如今只剩他们无声的沉默。

刚才一个痛苦无奈,一个歇斯底里。如今皆在静默。

梁满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无数把锋利的钢刀刺向他胸口,将他刀刀凌迟。他的一颗心正经受着这世上最严酷的酷刑,痛得几欲窒息。

良久之后陈清源方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英俊的脸庞上遍布泪水。

他这么骄傲矜贵的男人,遇事向来从容不迫,竟也有这般失控,泪流满面的时候。

他猛地抹了把脸,音色不复之前的清润,低迷沙哑,“满满,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玻璃窗外映出万家灯火,细碎渺茫。

楼外风起雨落,北风长啸。长风将无数细密的雨丝拍打到玻璃上,水汽朦胧,斑驳陆离。隔着一层玻璃,外面的世界仿佛上个世纪无声的老电影,是沉默又静止的。

“改行吧!”梁满满终于抬眸,褐色瞳仁泪光微闪,眼眶里同样蓄满眼泪,“放弃当医生,放弃握手术刀!”

“满满,你不能强人所难……”

“陈清源,就算我能够从心底里不再介意你今天的缺席。也能够大度到不计较你以往的任何一次缺席。可我也不能再忍受你继续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了。因为我根本就无法忍受你出事。现在医患矛盾这么尖锐,医闹又这么多,时起彼浮,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起。你每天都处在风口浪尖,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你了。我特么早就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只要一听到医院出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祈祷不是你们医院,不是你。你在一线,很忙很累,可我却一点也不见得比你轻松。你想我未来几十年都这么一直担惊受怕下去么?

“我以为我已经够坚强了,能够坦然面对你的职业,能够心无旁骛,一门心思支持你的工作。可经过今天这件事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但凡你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受不了的。如果哪天运气不好你死了,那我绝对活不下去。”

——

两人的这场谈话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只能不欢而散。

梁满满重新躺回病床上,音色愈发显得冷淡,“陈清源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满满……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你跟我闹,狠狠地打我一顿,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陈清源嗓子发堵,嘶哑地厉害,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疼得发麻,千疮百孔了。

“出去!”她将棉被盖在头上,态度极其决绝。

霍承远和于心谣就守在病房外。两人看到陈清源垂头丧气地从病房里出来。知道他们多半是谈得不愉快。

事到如今他们也深知陈清源已经自责痛苦到了极点,他们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了。

于心谣的眼神扫到陈清源身上的绿色手术服。从知道梁满满出事到现在,他就穿着这身手术服,全程都没顾得上换衣服。这么冷的天,哪怕医院开足了暖气,穿这样一身无袖手术服也扛不住冻。

她长叹一口气,说:“陈医生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满满这里有我们看着。”

“不……”陈清源摇头,往走廊里的长凳坐下,音色颓然,“我就坐在外面守着她。”

于心谣:“……”

“满满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她不会想见你的。”

“不管她愿不愿意见我,我都要在这里守着她。”

陈清源能执着,劝不动。霍承远迈开长腿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先去换身衣服吧。你还要照顾满满,别把自己弄感冒了。”

不愧是学医之人,心思细腻,说话最是懂得拿捏分寸。霍承远这话无疑是抓住了陈清源的软肋。他最担心梁满满,也只有梁满满的安危才最是能劝服他。

“是啊,我还要照顾满满……”陈清源呢喃低语,站起身,游魂一般,“我这就去换衣服……”

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爱的人处于危难时刻,他手里却捏着别人的生命,不能及时赶到。又失去自己的骨肉,不被梁满满原谅。陈清源所承受的其实一点也不比女盆友少。

年轻男人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孤独,宛若一道稀薄剪影,随时可能被风吹散。明明顶天立地,此刻却低至尘埃。

看到陈清源,眼前同样的场景回放。霍承远倏然一愣,似乎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当初也曾迫于现实而做出了对那个人最残酷的选择。

如今他右手受伤,再也不能握手术刀。被迫离开自己最热爱的手术台,被迫放弃自己最热爱的职业。身旁再无那人的欢颜笑语。他变成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这就是报应!

医者从来不易。各中艰苦辛酸,除了过来人,又有谁能够感同身受?

第六十四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黑夜犹如一头懒洋洋的没精打采的野兽横亘在这座城市上空。

病房里静谧无声, 将雨声称得愈加清晰, 声声入耳。

突然“吧嗒”一声脆响, 门锁松动,有个人走了进来。

梁满满背对着门躺着,面朝窗户,透过一层稀薄的光线, 正盯着玻璃上的雨珠发愣。耳畔传来明显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气急败坏地说:“不是让你滚么?你还来干嘛?”

“满满。”霍承远唤一声,朝她走过去, “是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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