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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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棠扭头问:“什么叫剑骁?”

她有了不会的东西,自然而然去问谢玄辰。谢玄辰也理所当然,说道:“投而不中,箭激反跃,捷而得之,谓之骁。剑骁,就是箭投入壶中后反弹,挂在壶边的耳上,形如悬挂宝剑,所以叫剑骁。”

慕明棠了然,瞬间对那位投中剑骁的男子敬佩非常:“投中了就很不容易,还能控制着箭从壶中弹出,正好挂在壶耳上,也太厉害了吧。”

谢玄辰眉梢微动,轻声问:“很厉害吗?”

女侍者见机说道:“还不止呢。听闻早些年,京城中有人见过莲花骁,我们夫人慕名久矣,可惜一直不得见,这次夫人下彩,也是想开开眼界。王妃,莲花骁名字听着花哨,其实极为精妙,剑骁弹出来挂在壶耳即可,虽然难得,终究有投机的成分。莲花骁却不然,必须每弹每中,箭挂在壶耳呈莲花状。因为要摆形状,所以必须按次序来,且每只箭不能相互触碰,若是撞掉,就不算了。”

慕明棠听着就抽气了:“这么难,真的有人能投中吗?当年那个投出莲花骁的人是谁呀,这么厉害?”

女侍者也跟着赞叹:“奴也不知,听说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谢玄辰坐在一边,手指敲了敲桌子,不声不响地,忽然说:“如果这是十年内的事情,那应该是我。”

慕明棠和女侍者齐齐一愣,慕明棠转头看向他:“是你?”

谢玄辰无辜又坦诚地点了点头,神情宛如在说,你们难道不行吗?

慕明棠牙酸,装,还装,这个人未免太猖狂了!还假惺惺地说如果在十年内,应该是他。做人就不能真诚点吗?

女侍者着实没有料到这个发展,呆愣当场。慕明棠问:“你还会投壶?我怎么不知道?”

“会一点,没有很花心思,就没有告诉你。”谢玄辰依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要不是你们提起,我都忘了。”

女侍者傻了一会,可算反应过来了,立即说道:“王爷果真全才也!我们夫人多年遗憾,没想到今日竟圆满了。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奴婢失陪,烦请王爷王妃稍等片刻。”

女侍者说完就匆匆跑去叫李夫人了。此刻隔间里没有外人,慕明棠带着狐疑,问:“你既然还会投壶,为什么刚才说话的时候不告诉我?我完全不知道。”

“不是很出名,你自然不知道。”谢玄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只怪我力气和武艺太出挑了,盛名其下,渐成累赘。你也知道,一个人优点太多了,就会掩埋其他优点。其实我文学、投壶,还有许多东西,都很好。”

慕明棠怒不可遏:“你闭嘴吧!”

谢玄辰忍着笑闭嘴。慕明棠憋了半晌,恨恨说道:“我先前不知道是你。”

她还真心实意地感叹了那么久,结果当事人就坐在她身边,显得她很谄媚一样。

“我知道。”谢玄辰语气轻飘,说道,“不怪你,怪他们太废了。都这么多年了,连莲花骁都投不出来。”

李夫人听到女侍者传话,连忙赶过来,其他投壶的郎君闻讯也纷纷跟过来。结果他们刚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哄女人就哄女人,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

一众郎君觉得隐约有被内涵到。

作者有话要说:投而不中,箭激反跃,捷而得之,复而投中者。——投壶新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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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嫁

李夫人也怔了一下, 随后她依然笑着走过来,仿佛没听到谢玄辰的话一般, 称赞道:“方才听侍女传话, 我才知道原来投出莲花骁的是王爷。妾身心向往之多年,不知, 今日可否有荣幸得以一见?”

李夫人说完, 她身后那些闻讯赶来的男郎们也眼巴巴期待着。谢玄辰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 说:“没有。”

众人一齐呆滞。慕明棠有点遗憾, 看向他:“不行吗?其实我还挺想看的。”

谢玄辰听到慕明棠的话, 回头瞥了她一眼,立即改口:“好啊。”

李夫人社交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什么叫哭笑不得、一言难尽。好在她多年的经验还在,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对侍女挥手:“安王殿下有雅兴,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东西搬来。”

侍女领命而去。随着这一番动静, 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 最后, 众人都围到谢玄辰和慕明棠的隔间外。

几个侍女将多耳壶和令箭取来后,李夫人看向谢玄辰, 语气小心翼翼:“王爷,您看壶放哪儿方便?”

“随便放吧。”谢玄辰说,“反正哪里都没有区别。”

慕明棠在心里啧了一声,悄悄用胳膊肘拐谢玄辰, 示意他浮夸有度,差不多行了。

李夫人没注意到上面那两人的小动作,谢玄辰的话可谓给她出了个大难题,李夫人沉吟片刻,把多耳壶放在外面空地上,正好在案几正下方,周围平整宽敞,谢玄辰可以施展得开,里面的慕明棠也不至于看不见。

谢玄辰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他朝侧方伸出一只手,侍女了然,立刻把箭矢呈上。然而谢玄辰却不接过,只从箭娄里抽了一根,随手掷向亭外。

慕明棠、李夫人以及围观的一众人等都惊呆了,谢玄辰做什么?投壶难道不是站在壶前施力,至少也该站起来投吧?

结果谢玄辰别说活动了,他竟然连坐姿都不换?

李夫人放在隔间外,就是怕室内地方小,施展不开,不如室外腾挪空间大。她没有想到,谢玄辰完全不动,竟然就着坐姿,隔着半垂的竹帘,朝室外的多耳壶投掷。

慕明棠眼睁睁看着谢玄辰随手抽一根,随手扔出去,然后箭矢在壶中弹了一下,跳出壶外,刚好挂在耳朵上。他一箭一箭间隔都是等距的,只见外面的箭矢像排了序一般,围着圆圈依次挂上,连前后颠倒都不曾。

谢玄辰掷出最后一根,那根箭矢精准地飞到壶中,在内壁侧方弹了一下,以一个惊险的角度跳出,正正好挂在耳朵上,既没有撞到周围箭矢,也没有偏差丝毫。此刻所有箭矢整齐挂在壶耳上,宛如莲花盛开。

谢玄辰也收回手,随随便便说道:“好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慕明棠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盯着外面的投壶,狐疑道:“莫非,这个其实很简单吗?”

“确实很简单。”谢玄辰说,“随便练练就会了。他们投不准,应当是平时没有练过吧。”

不,他们练了,而且还练得很勤奋。众郎君们感受到暴击,安王为什么要用这样随便的语气,说着一些令人绝望的话。

更可怕的是,安王还是个久病未愈,据传命不久矣的病人。这样的力道,这样精密的控制,竟然只是谢玄辰的虚弱状态。

众郎君仿佛会心一击,安王真的是病得只剩一口气?这是只剩一口气的人该有的水准吗?还是说,芸芸众生和天才的差距就是如此绝望,他们全盛比不上人家虚弱,全力以赴比不上人家随便试试。

李夫人反应过来,连忙惊喜地拍掌称赞。周围人陆续应和,然而在谢玄辰面前,没有人敢起哄,没过多久,围观的人就散了。

男郎们离去时,俱都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李夫人盛情称赞,等到了少年郎们组队上场打马球的时候,李夫人还特意来询问:“王爷,您可要上场?”

谢玄辰抽空扫了马球场一眼,看清场上有哪些人后,坚决摇头:“不。”

在场上的男子们莫名理解了那个眼神的内涵,心中微微一痛。

不过谢玄辰不上场,两方队伍都长长松了口气。没过多久,铜锣敲响,比赛开始了。

慕明棠看着场上尘土飞扬,十分感叹:“我记得去年我刚嫁给你时,你还说我应该多出来走走,多看看少年们打马球。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带着我来看。”

谢玄辰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接话。慕明棠却借此想起更多,不断催促谢玄辰:“你还记不记得,刚成婚的时候,你说过要放我改嫁,还要给我备嫁妆。我想想你那时是怎么说的,哦对,你说不想耽搁我。”

说完,慕明棠目光灼灼地瞥了他一眼。谢玄辰内心深处叹了口气,表面上却想不起来了一般,一派茫然无辜:“啊,我还说过这种话?”

“你说过!”慕明棠没好气地睨他,说,“我不同意,所以你要给我写和离书,还说要从王府库房里找金银之物送我出嫁。让我有钱财傍身,后半生找个安分老实之人,与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好了好了。”谢玄辰越听越糟心,直接上手捂住慕明棠的嘴,“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新年说这些不吉利,你快冲地上呸一声。”

慕明棠愤而掰开他的手,说道:“都二月份了,哪来的新年。你真没说过?”

谢玄辰坚决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

慕明棠挑眉,谢玄辰依然从容镇定,稳如老狗。慕明棠轻哼了一声,回头继续看比赛,没有再和他说话了。

谢玄辰无声地松了口气。其实慕明棠说出来后,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以前还说过这种话?

写和离书,还要自掏嫁妆送慕明棠改嫁?

他脑子到底抽了什么风?

谢玄辰无比庆幸慕明棠凶了他一顿,那封和离书没写。要是真写了,他现在才有的糟心。

他不管,反正慕明棠没证据。只要他不承认,放她改嫁的事就没有发生过。

也不会发生。

马球比赛一局已毕,两队少年都牵马到旁边休息。李夫人实在是个炒气氛的老手,比赛中间怕观众无聊,竟然请了杂技班子来。

其中有人变戏法。这种变戏法的人眼睛最利了,他看出来谢玄辰和慕明棠在这里最为尊贵,所以表演时,一直冲着慕明棠的方向。

他拿出来一块锦绣,上面印着蝶恋花,纹理平整,花纹精致。他冲着众人展示布料,前后翻动,随后就取出一把剪刀,绕着圈将几只蝴蝶剪了下来。

慕明棠不明所以,好奇地盯着对方,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表演者把蝴蝶剪下来后,随意吹了口气,竟忽的飞出真蝴蝶来。慕明棠吃了一惊,小小地惊呼。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反应,惊奇极了。这些蝴蝶五彩斑斓,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们在表演者身边绕了两圈,忽然向慕明棠的方向飞来。

表演者笑着说道:“小的这蝶乃是锦绣上蝴蝶所化,最为灵气,能识美人。”

蝴蝶已经飞到慕明棠的身周,看着一点都不怕人。慕明棠虽然知道这必是表演者的把戏,恐怕无论这里坐着谁,表演者的蝴蝶都会往第一席上飞。可是不得不说女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易懂,慕明棠明知道是幻术,也依然被蝴蝶识美人这个说法取悦了。

她正看着蝴蝶,忽然见有两只飞到谢玄辰身边,似乎想在谢玄辰身上落下,被谢玄辰冷着脸挥开。慕明棠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谢玄辰板着脸瞥了慕明棠一眼,慕明棠一点都不怕他,笑着说:“这蝶果然识美人。”

谢玄辰的表情虽然算不上怎么好,但是也并未生气,把围观众人惊得一愣一愣。天哪,谢玄辰改信佛了吗,脾气这么好?

搁以前,和他开这种玩笑试试?

连阎王都赶不及救你。

慕明棠看着谢玄辰笑,乐不可支。蝴蝶飞了一会,回到表演者身边,表演者袖子一挥,蝴蝶全部消失,这时候他拿出方才那块布料,上面的蝴蝶依然栩栩如生,完整无缺。

慕明棠叹服,立即鼓掌,场中所有人都连声惊叹,掌声不断。谢玄辰看似也很满意,说:“讨王妃欢心,该赏。你的这些布料,除了绿色的,其他都送到安王府。”

表演者花心思用幻术讨巧,显然是为了推销自家布料,他存心讨好慕明棠也是为此。但是表演者即便早有预料,听到谢玄辰如此大手笔,还是吃惊了。

他又惊又喜,连忙向谢玄辰和慕明棠道谢。他心思活络,知道安王这么痛快,全是因为王妃笑了。表演者福至心灵,一叠声恭维慕明棠。

慕明棠脸上带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表演者最后笑眯眯地走了,宾主尽欢。其他人见了,都暗暗惊叹谢玄辰身家之厚,手笔之大。

毕竟布料就图个新鲜,同样的布料留着干什么呢?但是只因为慕明棠喜欢,所以他眼睛都不眨全部买下,就为了讨女人欢心。

真是有钱的让人眼红,霸道的让人心酸。毕竟幻术推销,那是要全场的人一起捧场的,你一匹我一匹,表演者幻术越精彩,最后卖出去的东西越多。

那有谢玄辰这样一家垄断的。其实,他们也想要…

锦缎的事不用慕明棠操心,王府自然会有人对接。她转头问谢玄辰:“你为什么不要绿色?万一人家的绿色织得很好看呢?”

“再好看也不行。”谢玄辰悠悠道,“我讨厌那个色。”

慕明棠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横生,波光流转。

晋王府内,蒋明薇百无聊赖倚在窗前,数着树上的绿芽消磨时间。她正数到一半,听到隔壁有动静,进进出出,似乎有许多人。

蒋明薇抬头,问:“怎么了,这么吵?”

她说完这句话,才有丫鬟匆忙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蒋明薇福身:“回王妃,是安王妃去游园会了,车驾刚刚回来。听说安王还为王妃一掷千金,买了许多锦缎,现在,正在搬这些东西呢。”

又是她,又是听腻了的谢玄辰对她怎么样怎么样。在自己倒霉的时候听到这种话,委实气人。

经过上元那回事后,虽然皇帝最后没有追究蒋明薇的责任,然而身在皇家,非得发圣旨骂你,才叫惩罚吗?谢玄济对她冷脸,皇后更是见都不见她,直接给谢玄济赐了人。这些女子是婆母赐的,动不得,蒋明薇连在她们面前摆正室的架子,都不行。

还不如怜菡呢。至少怜菡,不敢动辄用皇后压她。

蒋明薇叹了口气,靠在坐塌上,过了一会,问:“他们去赴谁的宴会,为何买这么多东西?”

“奴婢也不清楚。听人说,好像是李夫人的游园会。李夫人请了人表演幻术,能从锦绣上变出蝴蝶来,据说这些蝶识美人,当场全飞向安王妃。安王妃看了很高兴,安王便大赏表演者。”

这么肤浅的把戏,居然还有人信。那些人为了推销货物,对着谁都说恭维话,那些蝴蝶,显然也是特意训练出来的。

如此显而易见的套路,慕明棠不懂,谢玄辰也不懂吗?可是这就是让人生恨的地方,懂又如何,奈不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能想这些事情,越想越心态失衡。蒋明薇转而安慰自己,经过上元城门一事,皇帝必然容不下谢玄辰了。她虽然好心办错事,连累谢玄济都被皇帝迁怒,可是谢玄济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蒋明薇只要一日是谢玄济正妻,就一日占着未来皇后之位。她要做的,只是不要再让皇帝对她的印象转坏而已。

可是谢玄辰呢,他却已经犯了大忌。百姓献龙灯,点灯时众人呼真龙下凡,陛下万岁皇后千秋,是他和慕明棠在场。仅真龙下凡一点,皇帝就不会容得了他们了。

之前皇帝想要面子,想要名声,一直不肯下明手。如今,威胁日重,皇帝不会再避讳了。

谢玄辰之亡,就在眼前。

等谢玄辰死了,慕明棠又能依谁靠谁?别看慕明棠现在风光快乐,但是她的每一步,都在走向灭亡。

蒋明薇要做的,不过是再忍忍罢了。

蒋明薇暗暗等着谢玄辰和慕明棠坠落时,其实慕明棠这里,也在讨论这件事。

她借着赏春散心的借口,拉谢玄辰到花园里散步。慕明棠借机拉开后面的人,悄悄说起净厄丹的事。

“如今年节已过,宫里再无忌讳,一定会下手了。净厄丹我一直随身带着,但是库房里没多少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失忆辰

*

李夫人请求让谢玄辰表演——

谢玄辰:关我啥事。

众人投诉谢玄辰强行垄断——

谢玄辰:关你啥事。

慕明棠提及曾经改嫁之言——

老谢: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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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精

谢玄辰听到后, 其实犹豫了一下, 才告诉慕明棠:“净厄丹…即便带着也没什么用。”

慕明棠疑惑:“什么意思?”

“这个丹药虽说是为我特意研制的, 但是并没有完全成功。它有很严重的副作用,最开始服用有效, 但是下一次发病会更加猛烈, 而且间隔时间也会缩短。时间长了, 会形成依赖, 渐渐上瘾。”

慕明棠听到这里完全怔住了, 她根本没想到,净厄丹的实情, 竟然是这样的。

那也就是说, 净厄丹其实并不能治病,只是在火上浇油罢了。更可怕的是, 这种药还成瘾, 一旦服用的次数多了,之后发病越来越不可控制, 后面即便想扔开,也不行了。

慕明棠一下子急了, 她飞快地朝身后瞄了一眼, 压低声音, 急急对谢玄辰说道:“那我上次还取来丹药让你吃了, 岂不是适得其反?”

慕明棠说着想起更多,许多之前觉得迷惑的地方也一点点连成线。怪不得谢玄辰将净厄丹扔在库房,任其落灰, 怪不得谢玄济看到她取药回来,一点都不阻拦。

慕明棠串联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口吻也越沮丧:“我明明该想到的,如果药有用,你的病一定治好了,为什么还会越来越严重?而且摆明了是有人在香料中动手脚,他们怎么可能让真正的解药存留在世?都怪我给你乱吃药,百无一用,反而净添乱。”

慕明棠沮丧,谢玄辰听到脸色微变,看着有些生气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却一清二楚,是我自己决定要吃药的,与你何干?我知道净厄丹有问题,也是因为之前试过,多一次少一次又没有区别。”

谢玄辰说完后,拍了下慕明棠发顶,说:“不要胡思乱想,谁说你净添乱的?你光站在这里,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慕明棠,她依然心情低落,连谢玄辰拍她头顶都没有计较。她情绪低低的,过了一会,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但是你可以拒绝。你怎么还吃了呢?”

“这有什么妨碍。”谢玄辰语气随意,道,“你递来的药,就算是毒也照常吃,何况只是有些许副作用的丹药呢?”

他的口吻太过自然,慕明棠一时都愣住了。她抬头,瞳孔都微微放大:“你…”

谢玄辰低头看她:“怎么了?”

春光满园,到处都是鲜嫩而明亮的颜色,谢玄辰置身其中,像仙又像妖。他的长相过于漂亮,那双眼睛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时常都是杀气满满的。众人看到他,都会被他的名声和眼神吓跑,但是此刻他眼中卸去了所有杀气和防备,清濯黑亮,宛若浸在冰水中黑曜石,好看的惊心动魄。

那颗泪痣点在眼下,宛如画龙点睛,风流绝艳,脉脉含情。这样的一张脸,说他一句祸水,完全当得。

慕明棠很想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对着这样一言脸,哪里还能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她支吾了一下,好容易找回神志后,发现自己忘了。

正经事问出来煞风景,那些边边角角的小心思,又问不出来。

她抿唇思索,谢玄辰就等着。只见慕明棠费劲想了好一会,闷闷说:“我忘了。”

忘了?谢玄辰扫了慕明棠一眼,没有戳破,点点头道:“好,忘了就忘了吧。既然忘了,就一定不要紧。”

于是两人继续在花园里散步。现在还是早春,许多花草并未苏醒,花园里远不到热闹的时候。两人静默地走了一会,慕明棠走下台阶,站在鹅卵石小道上,谢玄辰问:“你不开心?”

慕明棠幽幽叹气,她不想细说,就推脱给后面的人:“后面那些尾巴一直跟着,太烦人了。”

谢玄辰抬头朝后面扫了一眼,臃肿的丫鬟、侍卫队伍虽然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一直缀在他们身后。

现在见他们停下,侍从不明所以,领头模样的丫鬟悄悄皱起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确实挺烦人的。

谢玄辰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对慕明棠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甩开他们吧,去外面逛逛吧。”

慕明棠悚然一惊:“你说真的?”

“当然。”谢玄辰说着就伸出手,说,“跟我来。这里隐蔽多,他们反应不过来,我们一起甩开他们。”

慕明棠回头望了一眼,才刚将手放在谢玄辰手心,就感到手掌被攥紧,紧接着被一个强势的力道拽走。

后面的丫鬟一直盯着,他们本来以为谢玄辰和慕明棠只是停下来说话,可是眼看王爷瞧了她们一眼,王妃又瞧了她们一眼,王爷突然拉着王妃跑了。

侍从们吓了一大跳,慌忙追上去喊道:“王爷!王妃!”

谢玄辰说要甩人,果然毫不含糊,慕明棠跟着谢玄辰在穿过竹林,绕过好几道月亮门,还从回廊上横穿了一道水面,果然很快就听不到后面的动静了。慕明棠绕过游廊,提着裙子走上一座小拱桥。她见身后已经没有动静了,死活不肯再跑了:“不跑了,我跑不动了。”

她停下来后,扶着桥栏慢慢喘气,一边累一边觉得好笑:“我们怎么就和要私奔一样?”

“这回你说的没错,还当真是私奔。”谢玄辰停下来等慕明棠,他见慕明棠缓得差不多了,伸手指向另一面墙,“看到没有,前面就是王府的后墙,我们从这里出去,就汇入了景明街后巷。”

慕明棠听到十分吃惊:“我们真的要出去?”

“当然。”谢玄辰轻轻挑眉,“我只要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你莫非这么不相信我?”

“可是我们突然消失了,皇帝那里恐怕…”

“无妨。”谢玄辰说着低声嗤了一声,嘲讽满满,“他算什么东西。”

谢玄辰说完,看向慕明棠,眼尾微微含着笑:“慕小娘子,前面就是外面了,你愿意随着我私奔吗?”

慕明棠抿着嘴轻轻笑出来,点头道:“好啊。”

这么好看的小白脸,勾引哪家小姐私奔,恐怕都是成的。

谢玄辰和慕明棠下了桥,一齐走向角门。这个角门连着大花园和后巷,并不常用,连着守门也是个闲差。

守门的婆子百无聊赖,眯着眼坐在阳光下,一丢一丢地打盹。她突然听到脚步声,猛地惊醒,一睁眼发现竟然是王爷和王妃。

婆子都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她用力揉了揉眼,见这两个人影还好端端地停在她面前,忽地吓软了腿:“王爷饶命,王妃饶命,老奴只是不小心丢了个盹,并不是故意怠慢差事…”

谢玄辰嫌弃地啧了一声,说:“行了,没人问你睡觉的事。相南春叫你有事,让你去前面找她。”

婆子虽然不聪明,但也自认还没老糊涂到这个程度。先不说相姑姑堂堂内府总管为什么会有事找她一个看门老婆子,单说奴婢有事,却由主子来传话,就不太对劲儿吧。

慕明棠露出一种不忍直视的表情,碍于眼前有人,生生忍着。婆子狐疑地看看谢玄辰,又看看慕明棠,最后心想谢玄辰一个王爷有什么可图她的,反正门上也挂着锁,她到前面瞧一眼,也不碍事。

婆子想妥了,哈腰笑着说道:“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妃。”

她说着,就颤颠颠朝另一边走去,一离开谢玄辰的范围后,立刻跑了起来。

等婆子走了,慕明棠才轻轻推了谢玄辰一下:“你说你有办法,结果就是那么烂的借口?”

“内容有什么重要的。”谢玄辰浑不在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借口蹩脚,“反正我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敢不听。”

慕明棠噎住,竟然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放弃和谢玄辰较真,而是上前拿起锁仔细瞧:“这是什么锁眼?”

慕明棠一边看一边感叹自家王府真有钱,连一个偏僻的、根本用不到的后门,竟然也用的是最贵的重锁。慕明棠看完之后,不觉拧眉:“开倒是能开,就是没有趁手的工具。”

慕明棠说着四下看,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铁丝、铁钩之类。慕明棠一边找一边怼谢玄辰:“你也帮我看看,要细长又坚硬的东西,铁丝铁网都可以。可惜我今日没戴那根细簪子,身上这些簪子略有些粗,开锁用不成…”

可是谢玄辰却不动。他上前拎起铜锁看了看,然后扔到一边不管,直接用手指掰着后面的铁链,慢慢将铁环拉直。

为了保险,后门是用铁链套住门栓,然后再在最外层挂锁。慕明棠本来寻找趁手的东西开锁,她招呼了好几声都不见谢玄辰动作,奇怪地回过头去。结果这一回头,就看到谢玄辰把链子上的一串铁环掰开了。

铁环要连成一串,铸造时自然是留了口子的。慕明棠眼睁睁看着谢玄辰把那条细细的口子掰开,然后轻轻一推,就从另一环上掉落下来。

谢玄辰稀里哗啦把铁链拉开,铜锁掉在地上的时候,依然尽职尽责地锁在铁链上。

谢玄辰做完这一切后,很纯良无害地看向慕明棠:“开了。”

慕明棠惊讶得许久合不拢嘴,要不是这种事发生在眼前,她根本信都不信…慕明棠默默闭上嘴,心想还找什么工具开什么锁,现成的破坏王就在跟前,哪用那么文雅地开锁。

慕明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打开门栓,大敞着门,成功逃出自家后院。

果真如谢玄辰所言,走入后巷,才走一段路,就汇入熙攘热闹的主街。一进入主街,烟火气扑面而来,没有奴仆寸步不离,没有侍卫事先清场,置身在久违的市井中,慕明棠都怔了一刹,恍如隔世。

明明是过去习以为常的场景,现在看到,仿佛已离她很远了。慕明棠感慨了一会,很诚挚地问谢玄辰:“我们家离大街这么近,后门大敞着,不会丢东西吧?”

“不会。”谢玄辰说完都觉得匪夷所思,“谁敢进我的王府偷东西?”

“倒也是。”慕明棠一想也是,立刻放下心,开开心心逛起街来。

慕明棠一边看路边的摊子,一边问:“你说,他们多久能发现我们出来了?”

“很快了。那个婆子只要撞到人,随便一问,他们就知道我们的位置了。等他们去后门一看,只要不傻,都能顺着巷道找到这里。”

慕明棠一听倒抽一口气,连忙拉着谢玄辰的手往前走:“快跑,小心被捉回去。”

路边一个买面具的摊主听到这句话,很惊讶地看着他们。这句话被不明所以的人听了,很容易误会,慕明棠本来有些尴尬,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灵机一动,竟然顺势泪眼汪汪地看向谢玄辰:“二郎,我们就算逃出来,又能逃多久呢?我们背着你哥做这种事,真的好吗?”

摊主听到嘴巴都撑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俩。谢玄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想做什么:“你说什么?”

“你哥是个好人,我们这样做,是不能长久的。”

谢玄辰气到深处,反而笑出来了。他本来看着就不好相处,这样冷冷一笑,更加阴狠了:“没事,反正他都死掉了。谁敢和我抢女人,我就弄死谁。他九泉之下知道我把你照顾的很好,一定很安心。”

慕明棠即便戏精附体,此刻也被雷得不轻。她用帕子掩着脸而去,一边走,一边贞烈地推开谢玄辰的手:“你别这样,我是你的嫂嫂,你不能对我这样。”

面具摊主的下巴都掉了,慕明棠和谢玄辰走出去老远,他还费力探出身看。

等走远后,慕明棠再也忍不住,噗得笑出声。她越笑越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笑得路都走不动。

“那个摊主回去之后一定得说道好几天吧,我都能想到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谢玄辰却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扣着慕明棠的腰把人拉过来:“我们这样不长久?嫂嫂?”

作者有话要说:不瞒大家说,这是全文灵感核。就是想到了这里的嫂嫂梗,有了慕明棠和谢玄辰两个人物,之后补充前因后果,完善世界观和时间线,才有了嫂嫂这篇文。

一切,都起于一对情侣突然戏精。

☆、游医

慕明棠没料到谢玄辰突然动起手来。她猝不及防被拉到他身边, 简直是扑入他怀里, 脸距离他的下巴极近。慕明棠脸腾地红了, 慌忙想退开,可是谢玄辰的手不过稍稍使力, 她就又跌回来了。

谢玄辰的手看着修长白皙, 可是箍在她腰上, 动都不动。

慕明棠挣扎片刻, 脸越来越红:“你松手, 还有人呢。”

谢玄辰挑眉,故意说:“那没人就可以了?”

“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慕明棠见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 慌忙拍谢玄辰的胳膊, “快放开,很多人都在看。”

谢玄辰可不是一个怕人看的人, 他依然稳稳地揽着慕明棠的腰, 说:“你不把刚才的话解释清楚,我就不松手。反正污名已经担了, 我总不能白吃亏。”

他们两人都华服层层叠叠,谢玄辰单手环着慕明棠的腰, 才感觉到宽松的衣服下细腰如何盈盈不及一握。谢玄辰终于明白之前的疑惑了, 原来, 女子的腰, 确实是软的。

又软又细,柔若无骨,手感极好。

慕明棠腰被扣住, 上半身控制不住地朝谢玄辰身上倒去。她不小心靠在谢玄辰胸膛上,连忙又支起身,可是这样却站不稳。最后,她只能艰难地支着腰,一手抓着谢玄辰胳膊,另一手虚虚扶着他的胸口。

慕明棠明白今日谢玄辰是必然不依不饶了,只好缓了口气,说:“我方才那些话都是随口诌的,为了骗骗路人罢了,你较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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