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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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寿康大长公主今日也进宫来朝贺,她正坐在小隔间里休息,看到林未晞看来,顿时喜出望外。林未晞正想着去找外祖母呢,实在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休息的地方遇到了。林未晞连忙迎过去,先行给寿康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安,晚辈给您拜年。”

林未晞只蹲身到一半,就赶紧被寿康身边的女官扶住了。即便林未晞是不折不扣的晚辈,因为燕王如今的地位,寿康大长公主也不敢受林未晞的礼。寿康让人把林未晞扶起来,笑着握住林未晞的手,左右一个劲直看:“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也真是没良心,一有了夫婿,就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林未晞噗嗤一笑,坐到寿康大长公主身边,亲昵地靠着寿康:“我怎么敢忘了您呢,我恨不得天天往公主府跑。幸好年底王府的琐事多,若不然您现在肯定看见我就烦。”

寿康大长公主被逗得大笑,其实两人不过是一个月没见而已,女眷出门不易,一两个月见一次面已经算勤的了。林未晞是新妇,又刚接手偌大的王府,年底脱不开身很正常。可是在寿康心中,一个月不见,就仿佛过了多久一样。

寿康年纪已大,这一套繁琐的朝贺礼折腾下来已经很吃不消了,但是看到林未晞,她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寿康拉着林未晞的手问东问西,极为亲热,可是对跟着林未晞一起进来的高然,她名义上的外孙女,却看都不看。

高然干站在一边不免难堪,脸面上十分不好看。高然在心中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现在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暂且让这两个恶人猖狂一会,日后她必然会让她们十倍奉还。

寿康大长公主仔细问了林未晞近日的境况,得知府中并无人敢轻慢,接手中馈也十分顺利后,她这才放了心。尽管之前听京城中人说过,燕王府那位新娶的年轻王妃十分能干,才入门一个月,就全面接手王府的内外事务了,连往来年礼都是出于新王妃之手,可是关心则乱,寿康大长公主总是亲自听到林未晞说才能安心。

刚入门连人都认不全,就敢接手王府大权,可见林未晞艺高人胆大,事实证明林未晞也确实有张扬的资本。寿康心中感慨,她一见着林未晞就觉得亲近,连林未晞这种爽利能干的性子,也和高熙十分像。或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寿康见林未晞在燕王府确实没有吃苦,心里安稳,不由就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顾徽彦也是寿康的侄子,无论从林未晞的角度还是燕王的角度,寿康都挺关注这对由自己亲自保媒的新人。寿康拉住林未晞的手,凑近了问:“你和燕王怎么样了?”

猛不防被问起这种夫妻私事,林未晞卡壳了一下,还不等她说什么,寿康看到林未晞的脸色,已经自顾自说了出来:“看你气色,想来是不错的。”

林未晞脸颊顿时爆红,都是已婚女子,她当然明白寿康这句话在暗指什么。林未晞正尴尬着不知说什么好,寿康见伶牙俐齿的林未晞也有这样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心中越发安慰。她拍了拍林未晞的手,十分欣慰地说:“这样就好,你们俩算是我为数不多有牵挂的人了,谁能知道你们两人竟然走到了一块。如今见你们过得好,我也能安心了。”

林未晞笑容凝滞下来:“大长公主…”

“没事,我年岁已高,没必要避讳这些。”寿康仔细地看着林未晞的脸,眼睛中不由闪出水光来,“得知你和燕王相互扶持,夫妻和睦,我心愿已了,实在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过,早日生个大胖孩子出来。若是儿子肯定像燕王,从小就聪明伶俐,若是姑娘那就像你,哎呦,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冤家,恐怕不好惹的很。”

林未晞也被说的笑了,她陪着长辈畅想,可是心里想到昨夜的事,还是不免低落。

燕王如今宠她是因为男女之间的那些事,这些都是虚的,唯有涉及子嗣,才能看到这个男子真正的态度。燕王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他究竟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上?

林未晞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就被人打断了。穿着红衣服的内侍站在暖阁门口,笑容满面地给林未晞和寿康作了个揖:“燕王府,大长公主,太后娘娘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不在乎就不会纠结,只有在意,才会想东想西。

感谢 幽默健谈孤小存、一次就好、懒洋洋x3、冰糖柑x2、忆の江天慕雪x2、21019116、就是喜欢撩人小妖女、冷玉、鑫曦两相依、婷~、如是不归 的地雷

感谢 一颗黑豆 ?、堕落天使 的手榴弹

感谢大家的打赏,谢谢你们~~ 

64、外戚

红衣内侍这句话说的客气, 其实寿康大长公主自己也知道, 钱太后真正请的是林未晞, 只不过看到林未晞和寿康一同坐在这里,太后总不能只叫燕王妃而撇下另一个, 所以才一同请到里面说话。

寿康本可顺势拒绝多休息一会,可是她不放心林未晞自己进去, 就不顾劳累站起身,陪着林未晞一起去钱太后那里。太后身边的公公出来时许多人都看到了,等一会看到公公陪着燕王妃走过去, 许多人都惊讶地张了张嘴。除夕夜皇帝亲自出宫去拜会燕王, 今日大朝贺,太后第一个就叫燕王妃进去说话。燕王府的权势简直令人惊骇。

慈宁宫里, 钱家人已经陪太后坐着了。但是钱家是典礼结束后自己进来拜见太后,这是娘家外戚的体面,和林未晞这等专程被太后叫进来说话的命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林未晞扶着寿康大长公主慢慢朝慈宁宫走去,两人一露面, 已经坐着的几人都抬头朝这里望来:“燕王妃和大长公主来了。”

除了钱太后, 其余的夫人太太全站起身, 嘴里说着给林未晞拜年的吉祥话。林未晞一进门就带上笑意,她正要给钱太后行礼, 钱太后已经让旁边的宫女扶住:“燕王妃和大长公主不必客气, 这里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都省了吧。老是拜来拜去,怪折腾人的。”

“谢太后。”林未晞笑着应下, 虽然这样说,但她的万福还是蹲到位置后才起身。林未晞站好后立刻又去扶着寿康大长公主,两人朝上走时,钱家众人都感到一阵拘谨。这两位一个是燕王妃,京中无出其二的权臣之妻,另一位是寿康大长公主,比钱太后还高一辈,她们俩进场,谁还敢坐在这两个人上首。

钱家大太太后退一步,将自己方才的位置让出来。林未晞看到后笑道:“钱大太太客气了,怎么能搅扰您呢。”

钱大太太讪笑:“燕王妃这话说得就让人无地自容了,我等何德何能,怎么敢让燕王妃陪坐。您和大长公主合该坐上位。”

林未晞笑着还没说话,坐在中间的太后淡淡开口了:“王妃和大长公主不必客气,落座便是。”

寿康大长公主神情平淡,点了点头就应下了:“那就多谢钱大太太了。”

寿康担心林未晞不方便应承,就自己出面答应了。钱家人在外人面前风光就算了,在她们二人面前,却没有资格坐到前面。然而林未晞毕竟年纪小,即使她的身份足够高,有些话也不方便说。林未晞若是直接应下,恐会被人冠上猖狂之名,但如果是寿康大长公主应承,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寿康的辈分摆在这里,被供着是应该的。

寿康坐到钱太后右手边,林未晞将寿康扶着坐好后,才绕到对面,紧挨着太后左手而坐。钱太后身为圣母皇太后当然坐最中间的宝座,太后的右边第一个座位最尊贵,其次是左边第一个,右边第二个,以此类推。刚才钱家众人正说得好好的,林未晞和寿康一进门,他们全都得站起来让座位。这一圈折腾下来,本来就有些不平衡的钱家越发讪讪。

等众人都坐好后,钱太后问起燕王府众人近来的身体状况。这是很标准的寒暄,林未晞一一说好,末了顺势问起太后和皇上。林未晞和钱太后一来一回,她们二人客套的时候,慈宁宫剩下的人就只能瞪着眼睛看,没人敢插话。

钱太后和林未晞说了许久的话,等扫到林未晞身后的高然时,才想起燕王府还有高然这个世子妃。钱太后便顺势问了一句:“世子妃也来了,今日折腾许久,恐怕累了吧。”

高然垂下头,温柔嘉顺地说道:“伺候婆婆和太后,这是妾身的福分,并不累。”

钱太后听到后淡淡点了点头,她只是随意一问,并不在意高然的答案。钱家一个太太看见了,拿捏着接了句嘴:“世子妃真是孝顺,有这样温婉懂事的儿媳跟在身边,燕王妃好福气。”

钱家这位太太本意是恭维林未晞,她这一句话等于同时夸了两个人。可惜钱家太太的马屁歪的厉害,无论林未晞还是高然,听到这句话都客套地笑笑,内心里并不觉得高兴。

钱太后和林未晞说完客套话后,接下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她昨日很晚才知道皇帝出去了,先是去了燕王府,随后去了张府,之后就被张首辅派人送回来了。钱太后得知这件事后很是埋怨,本来皇帝私自出宫就很不妥,可是皇帝既然都出去了,怎么能不去钱家呢?若是皇帝哪里都没去,那钱太后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去拜访了自己的叔叔,拜访了自己的老师,唯独没有去外祖钱家。这就让钱太后很不高兴了。

然而皇帝到底不是她亲生,即便占着嫡母的名,许多话钱太后也不好说。今日钱家进宫也说了这件事,可是钱太后再不痛快,还是得把林未晞叫进来示好笼络。昨日皇帝过来,专门和她授意了此事。

钱家看着林未晞,都觉得复杂难言。给寿康大长公主让座位就罢了,毕竟寿康辈分高,皇家即便为了面子都得供着她,可是站起来给一个年纪足以当自己女儿的人让座,这就很难堪了。钱家最开始成为外戚时欣喜若狂,然而时间久了,钱家人听惯了奉承,眼睛也就不满足现在的这点地界。同样是亲戚,燕王是皇帝的叔叔,可是他们钱家一样是皇帝的外祖啊,为什么燕王大权在握,而钱家就只能领几个不痛不痒的闲差,被当摆设一样养着。

这一场谈话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等林未晞走后,一个很受钱太后喜欢的侄儿媳妇说:“太后娘娘,明明有我们自家人,为什么皇上总是偏向外人家呢?”

虽然皇帝称呼燕王为叔叔,但其实燕王这一支和皇帝已经有些远了,在钱太后看来,燕王即便要倚重,但哪里比得上自己娘家人,怎么能越过钱家偏向燕王呢?钱家这个侄媳妇的话可谓正搔到了钱太后痒处,钱家众人见侄媳妇说完后太后没有发怒,心中大喜,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提自家抱起不平来。

伺候在太后旁边的一个宫嬷嬷暗暗皱眉,宫里隔墙有耳,谁说话不是慎之又慎,可是堂堂外戚后族的侄媳妇竟当着满屋子宫女太监说燕王是外人,还隐有指责皇帝的意思。宫嬷嬷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妥,可是太后却并不呵斥,钱家人有了依仗,后面的话也越来越过分。主子的言行着实轮不到她一个奴婢指手画脚,可老嬷嬷还是忍不住叹息,难怪皇上和燕王都不愿意对钱家委以重任,瞧瞧他们一家老小的行事,实在不是个能当大任的。

林未晞从钱太后这里出来,一露面就又被人围住应酬了。林未晞叹气,看来今天一整天,她是别想松快一阵了。

好容易捱到晚上出宫,林未晞往外走时正好遇到英国公府。英国公府的人见到林未晞脸色就一僵,显然他们也还记得年前给高然撑腰那回事。燕王府和英国公府作为姻亲,方才在宫殿里不可能不过来打招呼,但是当时打过招呼就各自散开,哪像现在两家人遇到,而出宫的路只有一条,这就很尴尬了。

英国公老夫人虽然表情淡淡的,但到底还是先给林未晞问好:“燕王妃安。”

“老夫人安。”林未晞看见熟人不由觉得好笑。林未晞八风不动地站着,曾经她是晚辈,可是现在应该是英国公府过来给她行礼才是。显然国公府也明白这回事,等国公府的夫人媳妇一一给林未晞行礼后,高然才从林未晞身后侧跨出一步,垂眼道:“儿给祖母、婶婶和几位嫂子请安。祖母万福。”

英国公老夫人看到高然也觉得尴尬。那次老夫人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去燕王府给高然撑腰,可是随后却是高然没道理,英国公府闹了好大一个没脸,老夫人心里对高然有气,就没有去看高然,直接带着人回府了。从那次之后,这还是英国公府众人第一次见到高然。

同样是在宫中相遇,去年端午英国公府遇到自家三姑奶奶时,说不尽的春风得意,当着众人面祖孙相认,何等排面。然而不过半年过去,英国公府再遇到高嫁的三姑娘,以及三姑娘的婆婆时,心境就完全不同了。

高然嫌弃英国公府没用,把自家女儿当商品,风光时对你千好万好,可是有事需要娘家撑腰时,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妥妥的卖女求荣之家。而英国公府众人也觉得高然不地道,她自己做错了事,但是瞒着不说,反而撺掇娘家人过来和婆婆闹,完全是把娘家当枪使。英国公老夫人在林未晞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老夫人自己也生气,现在看高然不冷不热,她就越发梗着了。

林未晞眼珠微动,朝后看看高然,又转到前面看看英国公府,最后滴溜一转,笑意已经从眼睛中倾洒了出来:“老夫人很久没见到世子妃了吧,今日正巧遇到,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婆婆,反正从这里到出宫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世子妃不妨过去和娘家说说话,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这怎么能行。”还不等高然说话,英国公老夫人就硬邦邦地开口了,“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她是晚辈,怎么能抛下婆母自己行动?世子妃虽然是姓高,可是既然嫁到王府,那就燕王府的人了,哪能动不动就回娘家。”英国公老夫人说完后看向林未晞:“她是媳妇,若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王妃替她指正。晚辈不懂事,她的嫡母也去得早,全得仰仗您这个婆母教导她。”

高然本来也不想和英国公府说话,但是这应该她来推辞,而不是被娘家当面拒绝。高然心里的火气越发冲,她原本对英国公府还有些好感,毕竟她的便宜父亲替她谈了门好婚事,但是现在听到老夫人说出这样卖女求荣、趋炎附势的话,高然心中对英国公府仅剩的一点好感也没了。

高然心里不痛快,口气不由带出来几分:“祖母说的是,我现在是顾家的人,是不该整日和国公府待着了。”

这话一出,气氛又冰冷几分。林未晞见这两伙人肉眼可见得闹僵了,赶紧说:“国公府深明大义,世子妃也懂事,这实在是燕王府的福气。今日天气冷,老夫人注意脚下。”

说完之后林未晞自己都觉得很诡异,高然和英国公府都姓高,而林未晞是继婆婆,按理她才是势弱的、被针对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变成她在其中调和转圜了?

林未晞提醒英国公老夫人那句话并不是空口而言,年前下了大雪,现在天色昏暗,西风渐渐强劲起来,出宫的路确实不大好走,方砖缝里藏着暗冰,行走时颇得留心。林未晞圆场后,英国公老夫人谢过林未晞,然后就沉默地由着丫鬟儿媳扶着走。林未晞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她们正静默地走着,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个小太监,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燕王妃请留步。”

林未晞听到声音,奇怪地转身看去。深宫里禁止喧哗,若不是因为着急,太监也不敢这样大喊大叫。那个太监一溜小跑到林未晞身前,等给林未晞打了个千儿后,这才继续说:“王妃留步,出宫的路远,皇上特意吩咐了轿辇过来,送王妃出宫。”

其他人听到倒抽一口凉气,林未晞眉尖拧了拧,说:“这于礼不合。皇上日理万机,我怎么敢劳烦圣上面前的公公?臣妇谢恩,但轿辇还是算了。”

“王妃莫要推辞,万岁是听了燕王爷的话,这才派轿辇过来接您的。您若是拒绝,燕王就要亲自过来,万岁必然要降罪奴等了。”

原来是因为顾徽彦,林未晞就说皇帝怎么会记得她一个女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未晞脸有些红,她还努力给燕王的行为编一个正经的理由,英国公老夫人已经非常识趣地接话了:“既然公公们要送王妃出宫,那老身等人就不再叨扰了。燕王妃,老身先行一步。”

林未晞越发尴尬,脸也更红了。皇帝因为顾徽彦的缘故给燕王妃送了轿辇,但是高然这个世子妃就管不到了。高然只能给英国公府众人行礼,目送他们离开后,又亲自送林未晞上骄,然后才一个人朝外走去。

高然一个人走在暮色四合的宫道上,脚下还时不时有黑色的暗冰,冷意从脚底渐渐蹿上心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生的许多气就是比较出来的。若是不知道还好,一旦有了比较,彼此落差就太容易气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加更了,今天纠结了很久,是两章合起来一起更新呢,还是分开两章发。这样一直纠结了半个小时,导致错过了正常更新时间…

现实替我做出了决定,今天八点,会有第二更哦~

65、生辰

林未晞不过在原地等了片刻, 就有小太监抬着轿辇来了。到宫门口后, 顾徽彦和顾呈曜已经等在那里, 只是高然要自己走,不及抬轿太监的脚程, 所以还没有到。顾徽彦看到林未晞后,伸手试了试她手指的温度, 平常自然到仿佛随口一问:“今日累吗?”

“还好。”林未晞这样说,但其实她脸都笑僵了。

顾徽彦也不欲在这种地方细说,他给林未晞紧了紧兜帽, 就说道:“外面冷, 你先到马车里等吧。”

高然还没回来,她就先上马车, 这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林未晞抬头看了看,顾徽彦目光平静深致,顾呈曜自从顾徽彦和林未晞说话的时候就移开眼睛,刻意看着侧面。现在他听这句话, 也回过头, 对林未晞微微垂首致意, 说:“父亲说的是,母亲先进去吧, 儿臣和世子妃不敢让母亲受累。”

既然这样, 那林未晞也却之不恭了。她坐到温暖舒适的马车中,手里捧着暖炉,丫鬟轻轻给她敲着腿, 等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世子妃”等问安声。

很快,高然的声音隔着车厢传来:“儿给母亲请安,母亲这一路可安稳?”

这就是辈分的绝对威压,如果是高然先出宫,如论如何她都等站在寒风里恭候林未晞,可是相反,林未晞就不必等着高然,甚至高然出来后还得先行给林未晞问安,问候完婆母的安康后,才能上马车休息取暖。

听高然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今日的天气确实很冷。林未晞依旧拥着手炉,懒懒地回了一句:“自然。世子妃走这一路也累了,先上车吧。”

“谢母亲。”

高然在另一驾车上,过了一会,马车开动,燕王府的车队缓缓朝府邸驶去。现在是日暮时分,皇城门口车马甚多,可是无论什么人,隔着老远看到燕王府的车驾,都赶紧让车夫掉头让路。

终于回到王府,这一天下来谁都累了,顾徽彦免了顾呈曜夫妇二人的晨昏定省,让他们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

晚间饭后,林未晞沐浴出来,取了干净的白绸擦拭长发。顾徽彦随后去沐浴,等他出来时,果不其然看到林未晞和他进去时毫无差别。林未晞每次沐浴,前前后后瓶瓶罐罐的讲究特别多,每次光打理头发,就要花费许多时间。

这在军中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但是越是娇贵的花越需要花费时间侍弄,林未晞和他军中下属当然不一样。顾徽彦走过去挑了林未晞一缕头发看,他很喜欢林未晞头发的手感,乌黑光滑,握在手中有着流水一样的柔顺感,现在因为还没有干透,更是带了温润的水气,摸起来手感极好。

顾徽彦颇有些爱不释手,他突然就明白玩物丧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来就是这样不舍得放手的心情吧。他干脆坐到林未晞对面,看着她用指甲挑起一块软膏,在手中化开后,细致地涂抹在头发上。这一缕涂完后,又挑起下一绺。

这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顾徽彦从来不知道,女子的世界竟然这样温柔细腻,处处充满了绮罗软香。林未晞也不知道顾徽彦突然坐到她跟前是想干什么,她手上动作不停,低头轻声说:“王爷,我这里还需要好一会呢,您如果嫌浪费时间,就先去找一本书看吧。”

“不必。”顾徽彦只是摇头,眼睛依旧静静地看着林未晞。跟前突然坐了一个人,还是以雷厉风行、军法严苛而著称的燕王,林未晞对自己这种浪费时间又浪费银钱的行为非常有压力,她只能加快动作,脑中赶紧想一个话题转移燕王的注意力:“王爷,皇上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还派了轿辇送我出宫。”

顾徽彦唔了一声,说:“是我见天色不早,打算去后面接你,皇帝可能还有些话没说完,就拦下了我,让他身边的太监去了。”

林未晞倒抽一口凉气,什么?顾徽彦居然在和圣上说话的时候,抛开皇上打算去找她?怪不得那个红衣小太监那样说。林未晞有些难为情,同时难以抑制地感到欣喜,她放下手里的发丝,神色正经肃穆,装作一点都没有被影响的样子,公事公办地说:“谢王爷,但是日后王爷可不能如此了,教圣上笑话。”

顾徽彦笑了笑,笑意盎然地看着她,点头说:“好”

气氛又变得像是顾徽彦在哄她,林未晞有心改变自己的劣势,就突然压低了声音,问:“王爷,今日圣上特意留你下来,说了什么?”

说到宫里的事,顾徽彦的神情也冷淡下来:“没什么,还是老话重提。”

林未晞想起除夕时皇帝的话,大概猜到了皇帝和顾徽彦说了什么。她不由有些担心:“王爷,今日太后也专程叫我进去说话了,还特意问了王爷的身体安康。皇上这样做,那我们…”

“不必,从前如何,现在还照常就好,无需刻意改变态度。”顾徽彦摇头,他看到林未晞本起来的小脸,忍俊不禁,忍不住就想去掐她又细又滑的脸颊,“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皱着脸做什么?”

林未晞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皇帝频频对燕王府示好,有心想让燕王和张首辅对立起来,这还叫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顾徽彦气定神闲,看起来并不是毫无准备的样子,林未晞的心也就慢慢安定下来。林未晞问:“王爷,我需要做什么吗?”

顾徽彦听到这句话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才摇头笑:“不必。这是我和皇上、张江陵的事,女眷的影响微乎其微,你照常和张夫人来往就好。”

林未晞听到顾徽彦这样说心中就有底了,燕王、张首辅、皇帝的关系日益复杂,林未晞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什么,影响了燕王大局。可是想想也是,这种复杂又微妙的平衡,主场必然在顾徽彦这里。这是一个漫长又凶险的对峙过程,她和张府的女眷实在没必要因此就紧绷起来,这就太跌份了。

顾徽彦看到林未晞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突然就动了动。他不得不承认,方才林未晞说“我需要做什么”时,他心中是十分吃惊的。

这场婚姻开始时就荒唐又胡闹。顾徽彦清楚地记着那天在下雨,林未晞烧的厉害,顾徽彦去看了她之后,本来打算离开,谁知这个时候林未晞突然醒来了。她病得嗓子都哑了,可还是强撑着身体爬起来,隔着一层红纱帐,不依不饶地问他:“殿下,我昨日说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胡言。”

她大概不明白,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顾徽彦知道林未晞只是气不过高然的冒犯,所以执意要报复她,这种冲动的一时意气之争,并没有继续错下去的必要。

可是不知是林未晞实在太执拗了,还是他心神被什么东西蛊惑,顾徽彦竟然应下了。顾徽彦一开始就知道,林未晞只是因为赌气,而并不是真的想嫁人,所以顾徽彦本也不打算冒犯她,只当像原来一样,王府里多了一个人,王妃的名头于她不过是保护和依仗。他依然还是一个人,安静、规律地生活。

可是如今林未晞却坐在他的对面,衣衫松散,长发披肩,专注又认真地问他“我能做什么”。顾徽彦这么多年来计划第一次出现偏差,他并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一个女子朝夕共处,亲密无间,甚至能坐下来安静地看她打理头发。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林未晞是真的努力在做燕王妃,努力分担他的命运。自此以后直至死亡,他们都不会分开。

“王爷。”林未晞不悦地喊了一句,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我还在这里坐着呢,你想谁呢?”

顾徽彦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笑着说:“好,是我错了,王妃勿怪。”

而他心中却在想,原定的计划走岔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成婚第二日那个晚上,新婚夜这是职责,他不能让林未晞为难,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甚至后面的许多个晚上,明显是他没把持住,才让自己晚节不保,当真让林未晞成了他的妻子。

林未晞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顾徽彦试了试她头发的湿度,说:“累了就先到床上靠着吧,再等片刻就能睡了。”

然而林未晞因为顾徽彦走神一事十分不高兴,她对着顾徽彦冷哼一声,脸色十分高冷,也用不着顾徽彦抱了,绕过他就要自己下地。顾徽彦很轻松地一伸手就将她拦住,打横把林未晞抱起:“别闹脾气,小心着凉。”

林未晞还是没好脸色:“用不着,我叫宛星宛月进来给我取衣服,怎么会着凉?”

顾徽彦是真的没办法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铺里,随后自己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问:“过几日是你生辰,你想怎么庆祝?”

林未晞愣了一下:“你记得我生辰?”

“当然,十五上元节。”

林未晞有些吃惊,她的生日同时是一个盛大的节庆,所以许多人往往都会疏忽,经常是上元时家里人刻意提醒了,他们才有些吃惊地想起来:“对,你的生辰在正月十五。”

所以燕王突然说起这件事,林未晞非常惊讶。她似乎没有在顾徽彦面前说过自己的生日,唯一的一次,还是去年三月去拜访寿康大长公主的时候,谈话时顺口提过一嘴。

没想到燕王就这样记住了。

林未晞顿时笑逐颜开,方才的事也不计较了,她直起身凑到顾徽彦身边,说:“谢王爷。我要什么都行?”

顾徽彦停顿了一下:“你先说是什么。”

林未晞顿时不悦:“你刚刚都答应我了。”

这就算答应了?顾徽彦看着林未晞亮晶晶的眼睛,竟然发现自己对美人计毫无抵抗之力。顾徽彦只能再一次小小违背自己的原则,让步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简直是得了免死金牌,林未晞笑容越发灿烂,也不说自己想干什么,只是仰着下巴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燕王一言九鼎,可不许反悔。我要好好想一想。”

林未晞的长发从肩膀委顿到大红锦被上,顾徽彦挑起一缕在指尖摩挲,看着她笑道:“既然使美人计,就要善始善终。你这样得了好处就撤是不合格的。”

至于怎么个合格法,那就得问熟读兵法的燕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林·不合格·未晞结束,已经是周末的尾巴了,祝大家周末愉快,新的一周一切顺利~已经放寒假的小可爱寒假快乐~~

66、上元

正月十五, 上元节。

顾呈曜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 正好看到景澄院的丫鬟喜气洋洋, 她们见到是世子,娇声笑着给顾呈曜请安:“世子、世子妃安。”

高然也注意到这些丫头不同寻常的兴奋, 虽然年节时不允许下人露出丧气脸,但是装开心和真开心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这些丫鬟笑成这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光是开门的两个丫鬟,主屋里所里伺候的人都欢欢喜喜的。林未晞坐在罗汉床上, 神情眉飞色舞, 而坐在另一边的顾徽彦看起来却有些无可奈何。

这就很奇怪了,顾呈曜给双亲请安后, 顺口问了一句:“儿臣是错过了什么喜事吗,母亲今日看着十分欢欣。”

林未晞听到这句话果然又笑了,顾徽彦却显得很无奈。宛星见王爷没有阻止,就壮着胆子说:“今日王妃生辰, 方才王爷正说这件事呢。”

顾呈曜明显愣了一下:“今天是母亲生辰?”

或者说, 林未晞的生辰也在今天?

林未晞实在习惯旁人的这种惊讶了, 于是熟门熟路地解释:“对,我生在正月十五, 正是上元这一天。”

顾呈曜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很失礼。可是他方才那样问, 并不是因为记不住生日,相反,他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天是谁的生日, 才会这样失态。

高熙也在正月十五过诞辰,甚至高熙名字中的“熙”字,便是因为她出生时正是元宵上灯时分,万家灯火,众人熙熙,故而祖父给她捏了“熙”字作名。这是从前高熙亲口和他说的,顾呈曜还记得高熙紧接着抱怨,她正好生在元宵,所以每年都要给人解释一遍自己的生日,以及名字由来,真是烦死了。

谁知道,紧接着林未晞就说:“我出生时天光将亮未亮,恰是破晓时分,所以爹爹给我取了‘晞’字作名。”

顾呈曜简直都恍惚了,一模一样的发音,一模一样的句式,除了出生时辰不一样,顾呈曜几乎以为面前的人是高熙,她又在不得不给旁人解释自己的名字。

世子听到这番话后许久都没有接,宛星宛月奇怪地朝顾呈曜看了一眼。高然也不知顾呈曜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愣神,林未晞毕竟占了个母亲的名,得知了继母的生日却不回话,这太失礼了。高然赶紧补救,飞快地接过话说道:“母亲竟然生在上元节,还是黎明时分,这个生辰八字着实好。”

林未晞随意地点点头,类似的话她每年都要听一遍,即便重生了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如今她听着这种恭维话实在没什么感觉了。顾呈曜醒过神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悄悄朝顾徽彦看了一眼,见顾徽彦没有反应,他不知轻松还是侥幸地松了口气。

顾呈曜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愣神太过失礼了,但是他闪神的原因却没法向众人解释,他只能另外补救道:“儿臣竟不知今日是母亲生辰,实在是不孝。既然是母亲生辰,那便不能等闲视之,不知母亲打算如何庆祝?”

林未晞听到这话又笑了,她一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精致夺目:“又不是整生日,没必要大办,何况今日本来就是上元节,过元宵便算是顺便庆祝了。”

“这怎么能行。”顾呈曜皱眉,他出于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说,“你的生日是阖府大事,怎么能因为元宵节庆,就顺便带过呢。”说完之后顾呈曜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于是掩饰性地看向顾徽彦:“父亲,您说呢?”

不知为何,林未晞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她也侧过身,笑意盈盈地看向顾徽彦:“王爷,你说呢?”

顾徽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没错,即便不是整岁,你的生辰也不能这般儿戏。无论是不是上元节,都应当另外庆贺。”

林未晞顾不得屋里众人,将手伸过罗汉床的条几,握住顾徽彦的手臂:“王爷,这么说你是允了?”

顾徽彦回头看向她:“你很想去?”

顾徽彦没有说话,林未晞就不依不饶地握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顾徽彦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现在屋里人多,而且顾呈曜夫妇二人也在,林未晞现在一定跑过来撒娇耍赖了。顾徽彦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美色误人,而美人计又是为何能成为三十六计之一,他那天晚上真不应该一时不舍就答应她,还许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呈曜和高然都觉得奇怪,这是在说什么?燕王答应了林未晞什么事情?他们俩正迟疑着,拿不准该不该问,就看到顾徽彦叹了口气,无奈又纵容地看了林未晞一眼:“好罢,既然你这样想去。”

林未晞立刻笑出来,眼睛都盛满了笑意。身后的宛星宛月也惊喜起来,宛星拼命给林未晞使眼色,林未晞很不想理她,但是女眷出门一出不容易,林未晞到底但是没为难这些小丫鬟:“王爷,那屋里的丫鬟也能跟着一起去街上看灯吗?”

“看灯?”高然都顾不得自己这是抢了燕王的话,整个人惊讶极了。林未晞方才竟然是让燕王带着她去外面观灯?今日没有宵禁,街上那多么人,而且鱼龙混杂多是平民,皇室内眷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顾呈曜也觉得非常吃惊,怪不得方才父亲神色无奈。他就说,若是寻常之事,父亲哪舍得让林未晞这样软磨硬泡,必然是起了个头就应允了,原来林未晞想去街上看灯。

上元赏灯是举国盛事,但是对于燕王府这种有钱有权的豪奢之家来说,他们看灯从来不用去外面,都是叫灯进来看。甚至燕王府自己家里就有一个极尽精巧的灯展,自有能工巧匠挖空了心思讨皇家内眷们欢心,想要什么说一句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去外面看。

这既是处于安全,也是出于皇室内眷的矜贵。皇家的女眷,怎么能被外面的人看到身形容貌。林未晞想去外面看灯,确实够异想天开的。

顾徽彦不放心带林未晞出去,倒不是因为名节闺誉这种东西,他担心的是安全上的问题。他先是掌军,后来又执政,难免会树敌良多,贸然去这种人多的地方,只是他一人倒没什么,可是带上林未晞,顾徽彦就没法放心了。

但是谁让他色令智昏,早早就答应了林未晞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呢。再说林未晞是真的很想去,顾徽彦心一软,就再一次做出了让步。

至于林未晞担心的她的丫鬟…顾徽彦觉得很无奈,他都舍得把林未晞放出去了,还能纠结于几个丫鬟吗?顾徽彦说:“只要你喜欢,就一起带着吧。”

林未晞笑得眼睛眯起,宛星宛月也十分兴奋。她们这些丫鬟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次门,难得出门也是跟着主子去做客,实在没有玩乐放松的时候。能一起去街上观看京城的灯会,宛星和宛月怎么能不高兴,这也就是顾呈曜夫妻进来时,满屋子丫鬟都喜气洋洋的原因。

高然见燕王当真应下来,她忍不住皱眉:“外面都是一些平民,又挤又乱,王府内眷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呢。”

高然面露嫌弃,都是从平民百姓之家出来的丫鬟们神色就有些微妙。林未晞瞥了高然一样,心想高然还真是适应得快,这才几年,就当真把自己当成高人一等的贵族太太了。

林未晞却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不过是胎投的好罢了,风水轮流转,谁也没资格歧视谁。林未晞前世虽然生日就在上元节,可是她并没有出去看过灯会。她根本不被允许去街上抛头露面,就算老祖宗心疼小辈,顶天了也不过在街边的酒楼上包一个包厢,她们隔着屏风或者纱帐,远远地朝灯台看上一眼。这也没什么意思,隔那么远,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谁能知道,当千尊百贵的姑娘时没有机会,反而是成婚后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反倒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林未晞能得逞也是受益于她上头没有长辈,她就府里最大的女子,只有别人听她说话的份。而她再磨一磨燕王,让燕王陪着她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林未晞兴致勃勃,眉眼都带着得逞的笑意,顾徽彦看着她,无奈却包容。顾呈曜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心中忍不住感慨,父亲真的很纵容林未晞,简直是毫无原则和底线。换成他或者其他什么人,谁敢呢?

既然决定了晚上要去看灯,那许多准备现在就要张罗了。林未晞身边的丫鬟全都欢欢喜喜地去收拾晚上要带的东西,整个正房都洋溢着一种过节的喜悦。顾徽彦看了看顾呈曜和高然,说:“既然要出门,那就一起走吧。你们夫妻俩如果有什么要收拾的,现在就能回去了,无需在这里一直杵着。”

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到正月十六,早朝停朝,各衙署闭门,大大小小官员都能好好休个年假,所以顾徽彦也难得能在家待这么长时间。而顾徽彦自从成婚后,一反常态不再日日待在前院,反而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内宅正房。顾徽彦对顾呈曜夫妇这样说,旁人听着觉得燕王这是关心儿子,体恤小夫妻,可是顾呈曜却隐隐感觉到,父亲恐怕是嫌他们碍事,才不想让他们杵在正房吧。

高然没察觉到,但是顾呈曜却心知肚明,他闻言非常识趣地退下了。

到了晚上,京城灯火齐燃,皇城竖起巨大的鳌山灯棚。林未晞盛妆打扮,外衫换上了白绫袄,小竖领,对襟,衣襟上盘了整整齐齐一排金线纽扣,下面系着粼光闪闪的六幅马面裙。她因着看灯,特意挑了水滴形玉耳坠,就为了搭配看灯的衣服。等她最外面系上白狐裘披风,整个人身上都是白色、金色等淡色,可是因着面料极好,衣料里用银线编织了暗纹,灯光映照时流光溢彩,清极艳极,美艳不可方物。

任谁都能看出来,林未晞是真的很开心。顾徽彦看到她兴致勃勃,越发不忍心拒绝她,一路上由着她指挥。

林未晞本来坐在马车里看,可是时间长了林未晞手痒,忍不住下车,亲自去街边的商贩摊上看灯。看到王妃下车,负责警卫的侍卫无论明处的暗处的,全都一阵头皮发麻。他们期待了很久,也没有听到燕王的指令,更甚者燕王还亲自陪着王妃,去街边那个底细不明的小摊上挑灯。

不论侍卫心中如何崩溃,现在小摊商贩却开心极了。这几位一看就是大主顾,而其中那位最漂亮的娘子显然是主心骨,所有人都隐隐拱卫在她的周围不说,那位气势惊人的男子隔着三步跟着她,眼神也始终不离左右。就连另一位年轻些的公子,也时不时朝这里看上一眼。

商贩一时半会没想通这个家庭是一个什么样的构造,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娘子长发挽起,显然已经嫁为人妇,可是哪一位是她的夫婿呢?看年纪像是那位年轻的公子哥,可是无形的气场告诉商贩,他最好不要这样想。

但是无论心里怎么八卦,并不影响小贩殷勤地招揽生意。林未晞带着宛星宛月两个丫头,在摊子上挑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决定买哪盏灯。宛月挑了月亮形的,宛星可能是饿了,挑了个蟠桃灯,林未晞沉吟了片刻,让商贩将那盏兔子灯取下来。

顾徽彦站在不远处看,心里突然动了一下。那盏灯周围都是生肖,她竟然挑了兔子的? 

67、双鱼

顾呈曜远远看到林未晞挑了兔子形状的灯, 他瞳孔顿时一缩。

是巧合吗?林未晞是单纯喜欢这盏兔子灯, 还是因着生肖呢?

林未晞今年十七, 肖龙。属兔的人,是高熙。

顾呈曜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脑子里惊世骇俗的想法。他头一次庆幸周围人多, 让他有机会掩饰脸上的神情。

林未晞心满意足地挑好了灯笼,一转身便看到顾徽彦笑着看向她,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黑极亮极,熠熠生辉。因为天冷,林未晞的脸红扑扑的, 她忍不住跑过去给顾徽彦展示自己的战利品:“王爷, 你看!”

顾徽彦笑容和平常并无二致,他按住林未晞的手, 一边给她暖手,一边说:“在外面你该叫我什么?”

林未晞恍然大悟,顾徽彦好不容易答应了她出来看灯,为了安全, 林未晞也不能再唤他王爷。林未晞脸颊又红了红, 但顾徽彦握着她的手不松劲儿, 她只能凑近了,低低地, 飞快地喊了一句:“夫君。”

顾徽彦笑了笑, 终于松开手,不再为难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未晞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待着, 赶紧带着丫鬟们朝另一个摊子走去。

林未晞在前面走,她周围的人群看着平平无奇,但其实早被探子清空了。然而林未晞对此一无所知,她全心投入新奇的逛街体验中,并不曾注意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

相比于林未晞,顾呈曜和高然的氛围就很平淡了。高然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来,可是和后世不同,上元节才是古代真正的情人节。某种意义上这次出门算是夫妻约会,高然即使嫌吵,但是真正站到街上后也不免充满了憧憬。林未晞和顾徽彦走在前面,两人一个闹一个笑,旁边不知多少人忍不住看向这二人。高然看到后也有些艳羡,她偷偷朝顾呈曜看了一眼,发现他神色冷寂,不知道在想什么。高然有些失望,她努力安慰自己,顾呈曜只是不习惯这种喧闹的场合罢了。他这种生来尊贵、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哪里来过这样拥挤的地方。

林未晞一路玩了个尽兴,直到回府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她这一晚上吃的玩的,林林总总买了许多东西,景澄院里没能出去的丫鬟看见林未晞回来,全都呼啦一声围过来看。

这种民间的玩意放在端庄富丽的王府中格格不入,但又别有意趣。宛星宛月今日也走得尽兴,现在众人围过来,宛星简直像游鱼归海,立刻大显身手,绘声绘色地给小姐妹们讲起这一路上的见闻来。

宛月对此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到林未晞身边,低声问:“王妃,您今夜走了许久的路,现在要沐浴解解乏吗?”

“好。”林未晞点头,宛月得了令,立刻出去吩咐人备水。内屋里的丫鬟出去大半,顾徽彦看着兴致不减的林未晞,笑着问:“你今天很开心?”

林未晞坐在梳妆镜前,一边卸耳珰一边说:“对啊,虽然在王府里也能看到灯,可是总不如外面的上元节有人气。今日是不是给王爷添了许多麻烦?”

“没有。”

林未晞轻笑一声,将耳珰放入锦盒中,转身扑入顾徽彦怀中:“谢王爷!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真正的上元灯会呢。”

林未晞这一扑纯粹是因为高兴,她表达完自己的兴奋后,就放开手,转身到净房沐浴了。林未晞这一扑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像鱼儿一样溜走了。

顾徽彦站着原地,笑着目送她轻巧又飞快地钻入净房。等她的身影看不见后,顾徽彦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收敛起来。林未晞带回许多小玩意,大部分都被宛星收在外面,唯有哪盏兔子灯,林未晞实在很喜欢,就将它留在身边,插在了拔步床上。

顾徽彦慢慢踱步,走在这盏精巧可爱的兔子灯前,眼中光芒明灭,神色莫测。

从来没有去过真正的上元灯会?以林勇那样疼爱女儿的性子,即便女儿自小体弱,这种事情也不该发生才是。

什么样的人,才会是第一次参加民间的上元节呢。

元宵节过去,早朝很快就恢复了,顾徽彦也重归早出晚归的作息。规律的日子一不留神就溜过去许多,转眼间,井口消融,春回大地。

前几日下了场毛毛细雨,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轻薄的春装终于不必在箱底压着了。林未晞换上了明亮的春衫,这几日一直忙着带领丫鬟收拾换季的东西。还要趁着天气好,将冬日的厚衣服洗好晒干,然后把压了一年的大件木器、书本笔墨等搬出来晒太阳。

正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春日的气息也从柳梢路轧弥漫到屋子里面。今日休沐,林未晞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翻到一个精巧的锦盒。

她十分好奇,顾徽彦并不像是有闲心收藏这种东西的人。她和顾徽彦没有避讳,所以也不顾这是顾徽彦的东西,当即就打开了。

然而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未晞本来轻松的神色却一滞。

顾徽彦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林未晞站在一个地方不动,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未晞都没有反应过来,顾徽彦就已经站到她的身后了。林未晞赶快调整好心态,混若无事地回头,笑道:“我看到了这个盒子,正奇怪王爷怎么会收藏玉佩呢,可巧王爷就回来了。”

顾徽彦朝林未晞手中的东西扫了一眼,轻笑着看向林未晞,眼神不知为何显得很专注:“这并不是我的玉佩,而是受人所托,后面就寄存在我这里了。”

林未晞当然明白这对玉佩的来历,锦盒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对和田白玉,顺着玉石本来的纹路,被精巧地雕刻成鱼形,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跃然而出。

顾徽彦还在解释这对玉佩如何而来:“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元嘉二年,顾呈曜给我寄来一块玉佩,托我寻人,我当时在西北,人手不方便,就托到寿康姑母名下。说来也巧,顾呈曜要找的那个女子,刚巧就是寿康姑母的外孙女,也就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顾呈曜的原配妻子。很快寿康姑母和英国公府大小姐要来了另一块玉佩,一同寄回给我。你说,这样的事巧不巧?”

林未晞极淡地笑了笑:“对啊,真巧。”

“后来顾呈曜和高大小姐喜结连理,而这对玉佩也因此留在我这里。”顾徽彦说着从锦盒中拿出一枚半鱼,在阳光下晃了晃,“玉质虽然寻常,但是雕工还不错。你不是向来喜欢这种精巧的玩意么,如果你喜欢,那就留给你吧。”

竟然又要回到她的手里?林未晞愣了愣,顾徽彦见她没有回话,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林未晞很快就回过神来,她掩饰性地垂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没有,我也觉得这对玉佩很漂亮。看来是它和我有缘,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顾徽彦将半枚玉佩放入林未晞手心,林未晞眼睁睁看着这对玉佩在她手中,再度严丝合缝,合成一体。

当初林未晞也是因为精巧而喜欢这对双鱼玉佩,她随手指了半个给高然,然而就是这随手一指,导致了她半生流离,英年早逝。林未晞都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再度收回了两枚玉佩。

这对双鱼玉佩,经历了高然,顾呈曜,寿康大长公主,乃至顾徽彦等许多人之手,见证了那个少女从元嘉二年无忧无虑的闺阁女子,到元嘉六年物是人非的他府王妃,这其中甚至还隔了两重生死。可是最后,就像当初英国公府的婆子献宝般送到她面前一样,这对玉佩换了个锦盒,再一次躺在她的手心。

林未晞感到难言的唏嘘,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顾徽彦待了一会就又被人叫出去了,顾呈曜进来请安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未晞穿着鹅黄色的春衫,倚在阳光下把玩他的那对定情玉佩。

顾呈曜心脏猛不防漏跳了两拍,他不得不在原地定了定,才能稳住身形,不要让自己露出异态来。宛月隔着窗户看到顾呈曜,连忙走过来给顾呈曜掀起帘子:“世子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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