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九月流火作品我给前夫当继母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高然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猛地扑到英国公老夫人脚边,死死拽着老夫人的裙角:“祖母!祖母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是最疼我吗,您再疼然儿一次吧…”

英国公老夫人却像遇到什么瘟疫一般后退两步,躲开了高然的触碰,她带来的丫鬟仆从立刻涌上来,堵在高然和老夫人之间。

“这是燕王府的事,老身管不了,由燕王和世子决定吧。”

高然心止不住地沉下去,整个人如坠寒窟。曾经高熙死的时候,顾呈曜不足三个月就要续娶,英国公府一句话都没说就应了,那时高然窃喜,暗笑高熙不得人心,连娘家人都不愿意帮她。

可是现在高然才知道,原来绝情和薄凉,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英国公府当日能为了利益放弃高熙,今日一样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高然。

高然再也跪不住,整个人失去力气般趴伏在地上。耳边有脚步声来来去去,后面越来越少,可见是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个。

“世子妃失德,即日起搬去佛堂,给王妃抄经祈福吧。”

95、雷霆

那日的谈话并没有传出来, 可是顾徽彦却亲自下令, 让高然搬去佛堂为林未晞祈福。

这种内宅里的事, 哪一桩不是披着冠冕堂皇的名头。高然名为祈福,可是谁都知道, 福气是祈不完的,高然无儿无女, 后半生也不会再出来了。

名为思过,实则幽禁。

英国公老夫人那日回家就病倒了。这一病来的气势汹汹,英国公府里里汤药不断, 整个国公府仿佛都沉浸着药渣的苦味, 挥之不去。

韩氏一直让人留心打听,等她终于打听到高然的下落后, 当场面无人色,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高然明明是世子妃,怎么会被关进佛堂里?那种地方又湿又冷, 一年到头不会见到任何外人, 可想而知吃的饭也不会太好。高然半辈子尊贵体面, 怎么能受得住这种罪呢?

韩氏像是失了魂一般,涕泪横流地冲进老夫人养病的院子, 连披头散发也顾不上了:“老祖宗, 您救救三小姐啊!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多么尊贵的身份,后半生怎么能在庵堂里过呢?”

英国公老夫人现在受不得吵, 老夫人身边顶体面的大丫鬟一听到有人高声喊话就恼了,她面色不善地摔帘子出来,眼神尖利得像刀一样:“老祖宗里面养病呢,哪个嘴舌没拔干净的敢在这里大吵大闹?”

韩氏往门口扑去,但是还没挨着门框就被人架着拖出来。韩氏手像枯桠一样乱舞,配着她四散的头发,看着渗人极了:“我要见老祖宗,你们放我去见老祖宗。她不能丢下三姑娘不管,她这样做,日后就不怕报应吗?”

大丫鬟原来只是厌恶韩氏吵闹,现在听到这等话,简直横眉立目,立刻瞪得像金刚一般:“你疯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诅咒老祖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缺手还是缺脚啊,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韩氏还是呜呜地叫着,正喧闹着,大丫鬟听到里面传来暮气沉沉,有气无力的一句话:“让她进来。”

“老祖宗…”

“让她进来,我有事问她。”

韩氏终于消停下来,她粗略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又飞快地抿了头发,脚步细细地走入内室。

里面的屋子放了三个炭盆,再加上药气终日不散,掀开帘子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个味道绝对说不上好闻。韩氏忍住咳嗽的冲动,低眉顺眼地给英国公老夫人跪下:“老祖宗。”

她像如常一般接过丫鬟手中的美人锤,但是被老夫人制止了。英国公老夫人头上戴着护额,脸色蜡黄,整个人病歪歪地倚在拔步床上,形容十分难看。病痛对任何人一视同仁,如今英国公老夫人这样子,哪里还有贵夫人的相。

韩氏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老夫人的眼神怪怪的,看得人心慌。

“韩氏,我问你,我儿出事那日,他从你那儿出来后,到底去哪儿了?”

韩氏心里一惊,悄悄朝上觑眼睛:“都过去好久了,您怎么想起这桩事了?”

“我问你话呢!”

英国公老夫人突然大吼,韩氏被这样干枯又愤怒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紧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妾身不知道。世子出去时好好的,妾身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老夫人靠在床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韩氏。过了一会,她不知为何笑起来,大声说着:“好,好,好!”

老夫人连说三个好字,谁都没料到,她会突然激动起来,从拔步床上探出身揪住韩氏的头发,发狠般往床上磕:“你不知道,你还说你不知道?我儿那日去见你,分明是为了芸姨娘的事!你用阴阳壶毒死了芸姨娘,现在还想来蒙骗我。我儿就是被你害死的!”

大丫鬟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她砰地一声扔掉药碗,急急忙忙往英国公老夫人身上扑:“老祖宗!”

英国公老夫人好容易被扶起来,然而即使被丫鬟婆子们架住,她也死死地盯住韩氏,目光中透露出几乎噬其骨喝其血的阴鸷来:“你明知道我儿出事了却不说,活活耗死了他!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发卖到窑子里,将你千刀万剐!”

“老祖宗!”

屋里丫鬟们年轻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长长一声尖叫,脚步声变得慌乱起来。丫鬟们互相推搡着朝外跑去,甚至都撞到了彼此身上:“老祖宗犯病了,快去叫郎中过来!”

英国公老夫人仰躺在厚厚的、濡湿的被褥中,感觉到丫鬟们正往她嘴里塞参片。她想到她这个儿子得来的不易,所以多年来一直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后来卫氏脾气强,不肯伏低做小,她也总打压卫氏,护着儿子。

可是她宝贝了一辈子的儿子,却以那样绝望又痛苦的方式,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山涧里活活失血而死。

英国公老夫人恍然间看到从前,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年轻的青葱一样的姑娘们步履款款地朝她这里走来。为首的那个姑娘微低了头走进门帘,她眉目大而明丽,神情也是冷冷的。她半蹲了身体,声音不疾不徐:“祖母,熙姐儿给您请安。”

林未晞过了好几天,才听说高然的消息。

“世子妃去佛堂了?”

丫鬟深埋着头,声音也细细的:“是。”

林未晞怔了怔,许久才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几日前。英国公夫人带着晚辈来给您探安,被王爷拦住了。那日之后,世子妃就去佛堂了。”

林未晞才知道英国公老夫人竟然也来过,这样看来,必然是老夫人和顾徽彦说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林未晞很快就想到前些日子的惊马之事上。

果然啊,高然还是被查出来了。

林未晞是不可能可怜高然的,她只是觉得微妙的不痛快。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若不是顾徽彦授意,恐怕今日这桩事也透露不到她跟前。

“王爷说过世子妃什么时候出来吗?”

林未晞轻笑了一声,她感到难言的感慨。她前世卧病不起时,病榻前的小丫鬟们也埋怨过英国公夫人的狠心。养了十七年的姑娘,竟然说不管就不管,即便是为了燕王府的权势,老夫人的作态也忒狠心了,让人瞧不上。那时林未晞只觉得无所谓,她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明白。何况未出阁时,她也不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宠的。

林未晞只是意外,向来最有脸面,最得老夫人欢心的高然,落到同样的境况时,竟也逃不过。薄情的男人不能要,对其他姐妹狠心的长辈多半也会这样对你。可惜了,高然明白这个道理这样迟。

林未晞听过之后就懒得管了,她心思更多的放到顾徽彦身上。

“王爷呢?”

丫鬟明显踌躇起来,支吾道:“王爷今日有朝事,现在还不得空。”

可是这种话和林未晞说没用,她轻轻撩了下眼皮,不咸不淡地说:“王爷竟然这样忙,若是他不得空,那就别来了。”

丫鬟赔笑,一句话不敢多说。过了一会,果然顾徽彦回来了。

外面问好声不绝,林未晞耳朵动了动,但依然稳稳坐着不动。顾徽彦走进来时就看到林未晞坐在窗前,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顾徽彦朝下扫了一眼,是红色的剪得很精细的布料,应当是给孩子做小衣服用的。

顾徽彦的心突然就软了软,仿佛那些模棱两可的猜测,那些挥之不去的阴云也不重要了。顾徽彦看了林未晞很久,慢慢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布料。

他左右翻看,不禁讶然:“这么小?够穿吗?”

“管够了,王爷以为刚出生的孩子有多大?”林未晞睨了他一眼,拉过顾徽彦的手,在他手心比划道,“他大概,也就是王爷手掌这么大。”

“真的?”

被质疑的林未晞非常不悦,她朝上瞥了一眼,拒绝回答。顾徽彦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说:“我尚未见过新生儿,顾呈曜出生的时候我在定襄,等我回来,他已经会爬了。”

说起顾呈曜,两人的气氛不由滞了滞。林未晞继续打理手中的布料,似是不经意地问:“世子妃在佛堂,世子没说什么吗?”

顾徽彦的笑慢慢就冷了些许,他看着林未晞,笑了一下,缓缓问:“你以为他会做什么?”

这话不好说,林未晞笑了笑,故作欢快地略过这个话题:“世子的事,我哪儿知道?王爷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我都快见不着你的面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这样缠人?”

“朝事罢了。”顾徽彦只是淡淡提了一句,并没有多说。林未晞不由就生出些许疑虑,她也隐隐听闻这几日皇上和张首辅间不太平,可是只要顾徽彦想,怎么也不至于一天都见不着人影。林未晞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顾徽彦故意避开了。

林未晞习惯了被顺着,让她主动去问“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她绝对说不出口。她只能以闹脾气的形式,半是撒娇半是服软地说:“王爷朝事繁忙,也要注意身体啊。你若是再不来,保不住这个出生的时候,也不认识你呢。”

顾徽彦笑着摸了摸林未晞的头发,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搭话。若是往常,他一定会说些什么让林未晞安心的。

现在就是林未晞再不想挣开眼睛,也得承认,顾徽彦和她之间,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她总觉得顾徽彦在主动避开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呢?等顾徽彦走后,林未晞坐在软塌上,盯着小凭几上的景泰蓝花瓶看了许久,才慢慢想到,顾徽彦的异状,似乎是从那日惊马后开始的。

顾徽彦回到书房,他没有急着落座处理政务,而是踱步到窗前,顶着初冬凛冽的寒风,将书房外那树国槐看了许久。

寒风朔朔,顾徽彦的身影良久未动。他从前总觉得难得糊涂,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所以有些事没必要探究得太清楚。可能他也隐隐感应到,有些事情一旦查明,就没办法继续了。

可是现在,这个真相,这根貌似微不足道的细刺,却渐渐变得不可忽略,让他连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了。

风萧萧而过,将枯枝吹得簌簌作响,天上渐渐落下细碎的雪粒。

下雪了。又是一年下雪时。

顾徽彦的声音隐没在风声中,几乎要随风而去,可是其中的力道,却是那样明晰:“顾明达,你亲自去查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上元节啦,大家元宵节快乐!

感谢月光下的风轮在我的作者专栏扔了1个地雷

感谢 罗克万x5、姥爷矍铄、肉食狐狸、橘子、忆の江天慕雪x2 的地雷

感谢 橘子、春雨綿綿 的手榴弹

感谢 橘子 的浅水炸弹

猛亲一口各位小可爱!

96、风起

从元嘉六年年末, 被后世称为文忠之变的政治动荡, 就已经露出了苗头。

无数人在翻阅这段历史时都在扼腕, 张孝濂入阁半生,首辅十年, 有多少人赞誉就有多少人诋毁,后世对这位强权首辅的评价亦毁誉参半。但是无论后世如何评说, 在这个时候,张孝濂还是笃定地,问心无愧地做着他认为对的事情。

比如替皇帝做主皇后人选。

过了年皇帝就十六岁了, 别说皇家, 即便是普通官宦子弟,这个年龄也该考虑成家立业。皇帝作为一国之首, 他的婚姻大事,自然早就有臣子替他操心了。

众臣从京师五品,外省三品及以上的官宦之家中精挑细选,细细拟了一份出身清白、品德兼优, 年龄俱在十三到十六之间的少女名册递到御前。钱太后和内阁很快就拿到一份誊本, 钱太后一拿到名单, 立刻就将钱家的姑娘圈了出来。

钱太后的心思很好理解,三千宠爱在一身, 不盼生儿只盼女, 她自己就是因为外戚而起来的,当然明白做帝王家的女眷有多少好处。现在钱家因为她而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没道理显达的时候反而不送自家的女儿入宫了。

钱太后想让钱家继续出一位皇后, 而张首辅怎么可能会同意。

张首辅已经为皇帝接下来的十年做好了规划,皇帝会在今年聘选一位德才兼备、品行淑均的皇后,按照开国□□的遗训,后宫诸妃不得从朝中重臣家选,而要从民间选拔,就是为了防范外戚专权。虽然□□的遗训不太符合实际,可是中心思想总是不差的,那便是皇后之家不能太显赫,免得日后国丈势大,威胁皇权。

而且既然是皇后,那容貌便要端庄大方,太妖媚太出挑都是不行的。古来贤后看重的都是品德、文才,因为美貌而出名的无一例外都是亡国之后。

这样一来,可想而知张首辅挑出来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女子。

等这份由首辅授意过的名单传到皇帝面前,皇帝翻开只是看了看最前面的几个名字,脸色就阴下来了。

而钱太后也乐此不疲地游说皇帝,极力推荐自己十全十美的侄女们。皇帝却有心立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小宫女陪伴了皇帝五年,两人思想极为契合,无论评史论古还是诗词歌赋,皇帝和这个宫女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笑话。皇帝八岁登基,登基前因为步贵妃专宠后宫,他没有得到父皇任何关注,更遑论偏爱,登基后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外有老师张首辅,内有养母钱太后,皇帝还没享受童年就必须学着成为一个理想中的圣贤君王。紫禁城寂寂十年时光,竟然只有这个小宫女和他说得上话。皇帝将这个小宫女引为知己,自然想给心上人一个好的名分。

首辅、太后各有主张,要命的是皇帝似乎也有中意的人选,选后的分歧一触即发,渐渐闹到不可收拾。到了后来,立谁为皇后已经不重要了,皇帝、首辅、太后三方人都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皇后之选不过是个□□,真正关键的,乃是这三方多年来引而不发的隔阂积怨。

也该是多事之秋,朝中风雨飘摇的时候,年关时分西北连下了一个月的雪,农民草屋坍塌,牛羊冻死,有些地方甚至都出现了大批的饿殍。内阁为了过个体面年,便压下此事不表,而是由张孝濂私人写了一封信过去,授意山、陕总督开仓济民。

张孝濂的心是好的,最后呈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首辅的书信谁都不敢怠慢,然而没有正式的朝廷调令,许多程序都没办法走,再加上地方官也想好好过个年,等山陕二地的消息再也压不住传到天子耳朵里的时候,仅西安府一天就大概有千数之众冻饿而死。

京中因为这件事,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这一次对张孝濂的弹劾又凶又猛,远非去年初夏可以匹敌。朝中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忙着写折子弹劾,或者忙着明哲保身,几乎无人还记得关中每一秒都在死人。

燕王实在看不过去,自请出京,去秦陕赈灾。

“昨夜的雪可大,风刮了一宿,而今日一早却又是个大晴天,真是怪哉。”

“可不是么。”林未晞肚子已经隆起,她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地走在燕王府深深的回廊中。昨夜大雪,天地树木都被白茫茫的雪覆盖,唯有屋檐上的雪被太阳融化,露出下面绿色的琉璃瓦来。

柳素娘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回身急急忙忙地对林未晞说:“这里有台阶,王妃小心脚下。”

林未晞小心翼翼地踩在实地上,说:“我没你们想象的那样脆弱,又不是不能走路,怎么就至于这样娇弱了?被拘着在屋里待了三个月保胎,再不出来走动走动,我的骨头都要发锈了。”

燕王刚过完年就出京收拾灾局去了,连元宵都没有过。林未晞一个人待在王府,好容易太医放话惊马的影响已经过去,只要林未晞不要太剧烈地运动,日常活动已无虞。柳素娘心疼林未晞头胎怀孕就要自己过,就大着胆子跑过来给林未晞作伴。没想到盛名在外的燕王妃却亲和的很,这几日柳素娘时常来燕王府,和林未晞也渐渐熟悉起来。

她们俩从主院出来,在花园里逛了半圈,两人都薄薄出了层汗。正好前方有一个凉亭,林未晞让丫鬟将挡风帘子放下,唯留一面敞开,她则和柳素娘相对坐下。

丫鬟们鱼贯捧了炭火、热茶和糕点进来,仅是一会的功夫,凉亭就变得清香宜人,温暖融融。坐在亭中能看到外面苍茫的雪景,手中捧着热茶和暖炉赏雪,清风阵阵,天高气爽,胸中的郁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了。

柳素娘啜了口热茶,手指搭着珐琅青的瓷杯,问林未晞:“王妃,你是今年四月初的日子吧?”

“对。”林未晞点头,手掌放在肚子上,神色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他都已经七个月大了,我都没有感觉。”

“等孩子生出来,一日一个样子,那才叫不知岁月呢。”谈起孩子,柳素娘也忍不住满脸笑,“不知这个宝贝是男是女,要我看他倒懂得心疼娘亲。他专门挑在春暖花开的四月出生,可不就是为了让王妃少受点罪吗。到时生孩子的时候天气刚好,坐月子也不至于像大夏天那样熬人,而且到时候,燕王肯定已经回来了。”

柳素娘越说越觉得简直有如天意一般,林未晞听到顾徽彦的名字,脸上的笑不免敛了敛:“但愿吧。”

“燕王肯定会回来的。”柳素娘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惹了林未晞伤怀。她赶紧安慰林未晞:“燕王此行是去赈灾,要不是朝中实在没人,燕王怎么会抛下你们娘俩儿,自己出京赈灾呢?关中的事实在闹得不像样子,相公前几日每日下朝都是忧心忡忡,直到燕王请命,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对我说‘关中是三秦两汉龙兴之地,如今饿殍遍地,再耽误下去,恐生变故。但如今燕王去了,那必然就无虞了。’”

林未晞没有想到未来的申首辅对燕王评价这样高。申长洲担心的没错,如果关中雪灾迟迟不处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揭竿起义。秦汉隋唐俱是从那里孕育而来,或许关中这片土地冥冥之中带着什么力量,关中造反,不是小事。

眼见如今张孝濂和皇上起龌龊,林未晞基本可以断定,那本天书是对的,很快张孝濂就会病逝,主心骨一倒,张党树倒猢狲散送,此后十年朝廷都笼罩在清算张孝濂、否定张孝濂,然后再为张孝濂平反的风波中。而张孝濂之后的那位首辅,就是申长洲,面前这位柳素娘的夫君。

申首辅祖籍长洲,如今朝中党羽盛行,因祖籍而自然形成的帮派也十分强盛,所以官场中多以地名称呼。林未晞也顺了官场的做法,称呼申时行为申长洲。

说起天灾人命,柳素娘也感慨:“谁知道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凶呢,听说西安府那边,每天都要冻死上千人。有时候一家人都冻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唉,不光是相公,其实许多人都在忧心西北那边的情况。西北民风彪悍,不远处还有外狄虎视眈眈,万一关中乱起来,北狄趁虚南下,那就麻烦了。区区狄虏当然不能和朝廷匹敌,可是这些人打来打去,受难的都是百姓。幸好还有燕王,由燕王在,外战内争都是无虞的。”

林未晞失笑:“王爷不过走了十几日,现在恐怕才刚进西安府,现在就说这些话也太早了。”

“这怎么能叫早。”柳素娘出乎意料地严肃了脸,郑而重之地说,“十年前北地犯边,北边燕赵齐等地都在打仗,还不是靠了燕王一人,逐渐平定各地战乱。前几年京中大乱,没有燕王及时入京勤王,指不定如今是什么场景。燕王的功绩,整个大周都记在心中。我和相公虽为籍籍无名之辈,但也真心敬仰燕王。如今西北又遭逢天灾,燕王不顾年关严寒,甚至狠心留下有孕的王妃,亲自去西北赈灾,他此举不知又要救多少百姓。燕王高义,令人景仰。我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讨巧或是奉承,这实在是我的真心话。”

柳素娘这一番话说得郑重,林未晞也不由端正起来。她看了柳素娘一会,慢慢笑道:“素娘之言重逾千钧,我代王爷谢过素娘和申明洲的信任。你平日看着文文弱弱,也不爱出门交际,没想到对政事倒有见第。”

柳素娘猛地被夸赞,脸颊泛红,腼腆地笑了:“不过是听相公说了些,我胡乱学来而已,哪当得起王妃的赞。”

“怎么当不起。素娘虽为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见第之犀利让人自愧弗如。”林未晞此话发自真心,怪不得前世柳素娘去世多年后申明洲都没有续娶,依然对柳素娘一往情深,想必他们夫妇时常讨论政事,彼此心意相通互为知己,这样的感情简直可遇不可求。

即便在自己后院,周围空无一人,她们也不好谈太多时事。林未晞和柳素娘心照不宣,很快转了话题:“你今日出来,将几个孩子都留给申明洲,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柳素娘十分放心,“那几个小没良心的很喜欢缠着他们爹,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他们生出来的。我也不想时常待着家里,好像我除了家里,就没地方能去了一样。别管他们,我们自在说话。反倒是你,这几日王府中只有你一人,即便有奴仆在,也太辛苦了。”

“我能有什么辛苦。”林未晞笑道。若按天书中的轨迹,柳素娘在前年端午时被赵王推下水池,就此一身两命,早早去世了。这一世因为林未晞及时拉了柳素娘一把,她没有落下水池,也平安产下孩子,申明洲的夫人自然也没有韩家那个女儿什么事。如今林未晞看着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心里默默道了句真好。

柳素娘见林未晞虽然笑着,但是笑容中似有孤寂。柳素娘心里了然,燕王妃嘴上不说,可是燕王离京,她心里还是很思念的吧。说来也是,哪个女子怀孕的时候不想让丈夫陪着呢,何况林未晞还是头一胎,他们夫妻的感情又向来很好。

柳素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虽然斩钉截铁地说在林未晞生产前燕王一定能赶回来,但是雪灾之后恐有瘟疫,燕王要防着疫病,还要防着各地哗变,谁敢真放准话说燕王四月就能回来。柳素娘心里怜惜,林未晞对她本就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她是燕王的妻子,柳素娘夫妻二人都很敬重林未晞。现在看到精致漂亮宛如仙娥的燕王妃露出寂寥之态,柳素娘这个女人都觉得受不了。

柳素娘引着林未晞往孩子的方向说,柳素娘已经育有一儿一女,她说起育儿经来简直滔滔不绝,林未晞不知不觉也被带进去了。

说起孩子,林未晞的神色果然精神许多,柳素娘渐渐放了心。她们俩正在说话,突然看到小径另一头走来一个人影。大雪天满目皆白,唯独此人穿了一身桃红,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说不出的打眼。

林未晞看到这个人也奇怪了,她问旁边的侍女:“这是谁?”

“回王妃,这是世子新带回府的娘子。”

顾呈曜的妾?林未晞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她这个王府主母兼继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随着来人走进,她的脸也呈现在众人面前。林未晞看到对方脸的时候,脸色就倏地沉了下去。

这个妾室,长得和她前世十分相像。

97、生产

林未晞看到从小径上走过来的那个女子, 脸倏地沉下。

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是这个女子眼睛大, 鼻梁高挺,光看上半张脸, 确实有几分高熙的模样。林未晞再想到这是顾呈曜带回来的女人,还遮遮掩掩不让她知道, 她怎么能不来火。

宛月看到这位鹭娘的时候就觉得不妙,等瞥见林未晞表情不善,她心里紧了紧, 赶紧走下台阶, 对着外面随侍的小丫鬟挥手:“王妃会客,谁让你们放闲杂人等进来的?”

丫鬟们慌慌忙忙去拉鹭娘出去, 但是鹭娘却不肯配合。她穿着一声桃红的袄裙,发髻挽得极高,在白净的雪地上简直扎眼的厉害:“王妃母亲,奴家是世子带回来的, 还没来给您请安呢。”

林未晞脸色冰冷, 柳素娘看着也觉得尴尬。她早就听说燕王府的世子妃突然看破红尘, 搬进佛堂给婆母祈福去了。哪家的女眷好好的富贵日子不享,非要进六根清静之地侍奉佛祖呢?这一看就是托词。可是这个话题在京中已然成为禁忌, 再好八卦的夫人太太也不敢闲话这些。燕王府世子妃进佛堂是在王妃受惊动了胎气之后, 而且听说英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燕王府一趟,回去就气病了。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恐怕世子妃被幽禁的原因很可能和王妃有关, 说不定惊马一事就很有门道。

联想到此处谁都是一身汗,哪里还敢深究下去。年关时女眷们再聚会,歌舞升平心照不宣,全部都笑着拜年,对曾经大出风头的燕王世子妃高然一个字都不提了。

仿佛京城里,从来就没有这号人。

现在柳素娘迎面撞到世子顾呈曜新买的妾室,似乎又印证了京城中默而不宣的猜测,可想而知柳素娘有多么尴尬。另一边丫鬟们半是劝半是挟,搀着鹭娘飞快出去了。等人再也看不到后,宛月低着头和林未晞请罪:“奴婢失职,放闲人进来冲撞了王妃和柳太太,请王妃降罪。”

任何一个正经人家都不会让妾室出面迎客,在待客时突然跑进来一个一身桃粉、说不清身份的女人,对前来做客的夫人来说已经算是失礼了。柳素娘赶紧笑着圆场:“无妨,对方有意为之,你们安排的再周密也拦不住。正好坐得久了,我有点乏,再加上王妃不能受寒,我们这就回去吧。”

当着柳素娘的面,林未晞并没有多说什么,浅笑着带着柳素娘回正院。等柳素娘一离开,林未晞的脸色立刻冷下来:“今日是怎么回事?”

宛月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低头道:“禀王妃,奴婢本来在小道上安排了人手,可是花园大,再加上下了雪,守路的婆子没看到鹭娘,就让她给闯进来了。是奴婢失职,请王妃降罪。”

燕王府的花园占地广阔,如今冬天百木萧条,越发空旷得厉害。花园的路四通八达,如果有人瞅好了要混进来,光凭入口的几个婆子怎么拦得住呢?何况在自己府里,宛月的重心本也不是把守关卡,她将更多的人手安排在王妃身边,小心看护着林未晞。

谁也没想到,这个没名没分的女子竟然这样大胆,敢当众穿桃红,还大咧咧跑到林未晞跟前来。林未晞也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全怪宛月,她罚了宛月三个月俸禄,就让宛月起来了。

“她叫鹭娘?”

宛星为难,尽量小心翼翼地回话:“是。世子将她带回来的时候没说是什么名分,下面人不敢擅作主张,就暂且鹭娘鹭娘的叫着。”

顾呈曜将人带回来,却不说这是妾室还是通房或者就是一个普通的歌姬玩物,青松园的丫鬟们刚经历了世子妃的大劫,现在都人心惶惶,哪里还敢随便应承。她们怕叫的高了惹主子不悦,但是又委实不能喊为姑娘,只好取了女子名字中的一个字,模模糊糊喊鹭娘。

“她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的王府?”说到这里林未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顾呈曜这是什么意思?一言不发地找了一个眉目和高然很像的女子回来,却又偷偷摸摸的不让林未晞知道。他这是想恶心谁?

宛月越发谨慎,屏息摇了摇头,就垂着眼睛不肯再说了。林未晞知道和宛月也问不出什么,这事若真要问,得去问正主。

今日匆匆一见,这位鹭娘满身桃红,头上发髻挑的高高的,上面还簪了金发钗。只有正妻才能穿正红大红,而鹭娘穿了明亮艳丽只比正红矮一个色调的桃红,可见其气焰张扬,心气儿高得很。鹭娘不过一个无名无分买回来的女子,她哪里来的底气这样张扬,几乎是明目张胆地挑衅正妻的颜面?

缘由只能出自男主子身上。必然是某位尊贵的主子给了她什么错觉,才让她觉得自己殊为受宠,正巧世子的正妻被打入冷宫,或许她可以奋力一搏,给自己博个侧妃乃至正妃的前程回来,所以鹭娘才招招摇摇地来找林未晞,还妄图给林未晞磕头,从林未晞这里过了明路。

真是好大的胆子。

“成何体统。”林未晞气得不轻,她手砰地拍在桌面上,满屋子的人都敛气屏息,讷讷不敢言语。林未晞当然生气,可是她自己也清楚,她气并不是因为顾呈曜胡闹般领了个女人回来,也不是因为顾呈曜无原则宠爱姬妾,坏了体面规矩。她气的,是那个女子长相像高熙。

这并不是林未晞自恋,而是因为那张脸她在镜子里看了十七年,她哪里认不出来自己前世的长相。虽然整体感觉完全不同,可是遮住嘴和下巴,光看上半张脸,乍然之下很容易产生错觉。

这让林未晞产生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可是正因为她清楚,她才没办法说。她为什么会见过高熙?就算她知道那是高熙,可是世子思念亡妻,找一个眉目相似的女人回来宠着,关林未晞这个继母什么事?

林未晞气了半响,还是觉得糟心极了。最终她只能沉下脸,十分不耐地和宛月说:“传话给世子,他愿意纳小就纳,愿意宠着纵着也无所谓。可是让他记住,一旦出了他那个院子,就管好他的女人。再敢像今日这样冲到我面前,就别怪我辣手摧花,对他的心尖尖们不客气了。”

宛月低着头听命,听到这话,宛月眼眸往下垂了垂,低声应诺。

宛星就没有宛月那么多心思,她见林未晞心情不好,讨好地端了柑橘过来剥:“王妃,新上贡的柑橘,您尝尝?”

林未晞哪里有胃口,她扫了一眼,说:“先放着吧。”

宛星默默地给林未晞剥橘子,她将剔干净的橘瓣放在水青色瓷盘上,一边无意识地嘟囔:“他们就是看着王爷不在罢了。若是王爷现在在府中,谁敢让您生气?”

提起顾徽彦,林未晞的愤怒果然减弱,转而变得惆怅茫然。顾徽彦离开已经半个月了,距离她待产不到三个月,顾徽彦真的赶得回来吗?

顾徽彦走到时候非常急,匆匆就传话说他要出远门。等林未晞将他的行装打包好,都没有说私房话的功夫,他就带着人走了。而当着那么多下人家臣的面,林未晞又不可能和他说生产之类的事情。

所以顾徽彦到底知不知道她会在四月待产呢?林未晞满心都是低落,她当然可以写信告诉他,可是顾徽彦走之前,和她还是不冷不淡的呢。何况顾徽彦这趟出门当真是有正事在身,林未晞贸贸然寄信过去催他早归,这叫什么事。

“王妃?”

林未晞回过神,看到宛星正关切地望着她。林未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发怔很久了。

林未晞突然就涌上一股气,她低声道:“爱回来不回来,反正长子的出生没赶上,再错过一个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不回来,我就自己给他取名字。”

宛星没听清林未晞说什么,但是看王妃脸色,想必她们还是不知道为好。宛星嘿嘿赔笑,不敢插嘴。

没有家主的日子过得极缓慢又极迅速,缓慢是因为林未晞每天都是怏怏的,似乎每一天都没有区别,迅速是因为她还没有察觉,时间就已经到了三月。

林未晞行动已经非常不便,出行必然需要人扶着。然而她肚子大的厉害,腰肢却依然纤细。顾呈曜今日照规矩来请安,进来时正好看到林未晞由丫鬟扶着在院子中走动。她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可是腰肢却细的出奇,顾呈曜几乎捏了一把冷汗,他生怕旁边的下人稍不小心,就把林未晞的腰折断了。

顾呈曜眼睛跟在林未晞身上,不由就带出几分急切。宛月随行在林未晞身侧,听到世子到的时候她就警醒起来,等看到顾呈曜此时的神情,她心里沉了沉,立即走过来,清清脆脆地喊了声:“世子万福。”

清亮的女声一下子就把顾呈曜的思绪拉回来,他看到面前的丫鬟正警惕地看着自己。顾呈曜只是瞥了一眼,随即不着声色地从宛月身边走过,停在五步远的位置,疏离稳妥地给林未晞行礼:“儿臣给母亲请安。”

高堂俱在,顾呈曜也身体健康,没道理缺席每日的晨昏定省。往日林未晞都特意躲开,顾呈曜来请安的时候,隔着窗户说句话,就算请安结束。但是今日时间安排的不巧,竟然迎面撞上了。

林未晞面色淡淡的,随意点了下头就别开脸,经此一事,她也没心情在院子里走路以保证生产顺利了,她让宛星扶着她往屋内走。

按照往常,顾呈曜现在就可以转身走了。可是今日不知为何,顾呈曜却想再多留一会,他面色如常地跟着林未晞走进正屋,身后宛月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背上灼出一个洞来。

“母亲近来可好?弟弟妹妹可有闹您?”

林未晞奇怪地抬头看了顾呈曜一眼,说:“尚好,世子有心了。”

顾呈曜顿了顿,又问:“听说,最近母亲胃口不好,几乎都不怎么吃东西了?”

林未晞害喜的时候没多大的反应,没想到到了临产这段时间反而恶心的厉害,看什么都没有胃口。可是谁都知道,林未晞这段时间是不能缺了力气的。

林未晞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语气冰凉:“哪个人这样多事,到你面前说这些?”

顾呈曜有些无奈,林未晞从来都是这样任性,她自己身体不好,人人都为她提着心,她自己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顾呈曜不敢刺激她,只能顺着说:“并没有人多嘴。你生产是我们王府最大的事,全府人都不敢放松,哪还需要别人特意提醒?你身骨弱,听说女子生产又是极耗气血的活,你现在不好好吃东西,到时候哪有力气?”

这些话林未晞已经听过许多遍了,她随意地“嗯”了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顾呈曜满腔关切,却仿佛打在了空气中。

顾呈曜不由自嘲地笑,今时不同往日,任他说再多关心的话,林未晞连听都懒得听,更遑论入耳。恐怕这番话唯有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林未晞才能多少听进去些吧。

他知道他的感情不合时宜且毫无用处,反而会将林未晞置于危机之中。顾呈曜也决心掩埋这一切,他们都应该有新的人生。可是无论他下了多少次决心,等听到下人无意中说起王妃胃口不好,这几日晚饭几乎没动的话时,他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内心,想亲自过来看看。

他给自己找了借口,他只是过来看林未晞一眼。可是等真的见到了人,他却又想和她多待一会,劝她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林未晞送客的意思非常明显,但是顾呈曜却在她身前静默良久,许久都没有动身的意思。林未晞眼珠子清凌凌地落在顾呈曜身上,轻飘飘落了一眼:“世子,你还有事?”

顾呈曜原地站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说它是笑或许都勉强了:“你说的不错,你果然看到这一天了。”

什么?林未晞疑惑地转过头,然而她却没有看到顾呈曜的神情。顾呈曜别过脸,刻意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春景:“父亲前日送回信来,晋陕两地已经安排妥当,他应当很快就能回来了。”

父亲要回来了,她也能真正安心了。

这次顾呈曜没有等林未晞的回答,不等她反应,就快步朝外走了。

林未晞当然觉得莫名其妙,她只当顾呈曜发疯,并没有把先前那句话放在心上。如今已是三月末,京城处处繁花点缀,春风清凉又柔软。按照燕王前几日送回来的信,他应该在四月初抵京,刚好能赶上林未晞生产。

可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巧,和顾呈曜谈话当天傍晚,林未晞突然觉得肚子痛,随后阵痛渐渐强烈,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早就备好的稳婆过来看了看,神情严肃地说:“王妃恐怕要发动了。”

宛星简直震惊:“可是离算好的时间还有半个月!”

“女子生产各有各的情况,早发动半个月再常见不过。”稳婆说着就急急忙忙往外走,“快去叫人过来,恐怕王妃就在今晚了。”

98、明珠

稳婆说完这话, 院子里的丫鬟明显慌了:“王爷不在府中, 去请什么人过来?”

宛月回过神来, 急忙说:“赶紧去寿康大长公主府上叫人,大长公主见多识广, 肯定有主意。还有申府柳娘子,她生过两个孩子, 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马上就要宵禁,我们现在出府恐怕来不及…”

“都够了。”林未晞又一阵阵痛过去,现在脸都是刷白刷白的。她额间缀着细密的汗珠, 面无血色, 一看就知疼得厉害。林未晞几乎是强撑着说:“天色已晚,不必去叨扰大长公主和柳素娘了, 王府里生产的东西已经准备了许久,该有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两个稳婆也是经验老道之辈。你们一会听稳婆的话,就这样接生吧。”

“王妃…”

高然被关进佛堂, 燕王也不在府中, 现在林未晞即将临盆, 一下子王府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了,丫鬟们难免心慌。好在林未晞平日对她们要求甚严, 即使在这种场合, 丫鬟们各处跑着去端剪刀烧热水,紧张但有序,没一个呈现乱态。

顾呈曜照常在书房读书, 今日不知为何,他许久都没法静下心。他听到外面的丫鬟跑来跑去,脚步声很大,顾呈曜推开门问:“怎么了?”

“王妃突然阵痛,现在已经进产房了。”

顾呈曜狠狠惊了一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来告诉她?林未晞就打算自己来做吗?

顾呈曜赶紧往主院走,他和林未晞年龄相近,继母临盆的时候他这个继子过去实在怪异,可是人命关天,多少女子就是在生产时去鬼门关转了一圈,此后便没有熬过来。和林未晞的安危相比,避嫌算得了什么。

顾呈曜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未晞由人扶着走进专门预备的产房,即使这种时候,林未晞都执意在地上走动,不肯轻易躺下。顾呈曜嘴唇动了动,他手抬起一小半,又紧握着放下。林未晞是他的继母,即将出世的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嘱咐林未晞不要怕。

自从顾呈曜出现后,院子里跑动的丫鬟们明显有底气许多。虽然顾呈曜并不能做主林未晞的事,可是庭中站着一个主子,多少能让人心安。顾呈曜站着初春的庭院中,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

他也才十八、九岁,虽然有过两段婚姻,但是都不长久,生孩子这种阵仗更是闻所未闻。他只听说过女子临盆十分凶险,孩子胎象不好,或者熬得时间久了会难产血崩等等。然而这些只言片语的听闻,越发加重了顾呈曜的心慌。

天色渐渐转成苍蓝的黛色,西方的红晕也看不见了。三月的傍晚尤其舒服,风湿润又清凉,隐隐还夹带着玉兰的香气,若在文人眼中,这大概又是一个让人诗兴大发的闲适春夜。但是顾呈曜却完全注意不到的外界环境,他全部心神都在前方。产房里的动静委实算不上乐观,呼喊声、跑动声不绝于耳,光听着,顾呈曜就觉得她一定很痛。

她其实,是一个很怕疼的人。

顾呈曜思绪胡乱驰骋,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规整有力的脚步声,整个王府仿佛都因此振奋起来。顾呈曜心情一凛,赶紧回头,果然是燕王回来了。

  如果觉得我给前夫当继母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九月流火小说全集我给前夫当继母我给男主当嫂嫂难消帝王恩科举反面教材全解恶毒嫡妹纪事拯救美强惨男二,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