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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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侯爷下跪本来就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程家毕竟对太子有恩,他这样一下跪,太子怎么能追究。程元璟如程老侯爷的愿,说出原谅的话,然而不知怎么,听到后程老侯爷的心反而更凉了。

太子殿下对什么都看得清楚,然而就是看得太清了,让程老侯爷时常觉得,他的这些龌龊心思,在殿下眼里一览无余。他只是不说而已。

程老侯爷老脸挂不住,可是他行将死去,程家下一辈连个撑门面的都没有,他现在不算计,等他死了,太子殿下和程家最后一层牵绊也没了,程家要怎么办?程老侯爷只能忍着羞愧,继续说:“今日多对不起殿下,老臣代不孝子向殿下赔罪。殿下,老臣之前疏忽,竟没注意大姑娘的名字犯了您的忌讳。要不,明日我给大姑娘换名讳?”

程元璟眼前浮起那个丫头明亮惊人的眼睛,年到十四突然换名字,即便说是为了避讳长辈,外人也免不了揣测。程元璟回过神,垂眸掩去方才的恍惚,说:“无妨。”

“殿下?”

“没必要换了,喊着还挺顺口的。”

程老侯爷没太明白,但太子发话,他还能和太子对着干?程老侯爷点头道:“是。”

从复礼院出来后,程元璟缓步走在漆黑的夜色中。夜风朔朔,干枯的树杈发出呜呜的声音。程元璟不说话,其他人不敢打扰,沉默地跟在主子背后。过了一会,前头的主子突然说:“明日取一瓶膏药来。”

刘义愣了一下:“殿下,您受伤了?”

程元璟扫了他一眼,刘义想起来太子最烦废话多,连忙低头:“诺,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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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字

第二天,程瑜瑾一大清早去给程老夫人请安。

丫鬟迎她进去,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丫鬟一边帮程瑜瑾卸披风,一边说:“昨天晚上老夫人留徐二爷和几个姑娘宿在正房,现在还在碧纱橱里睡着呢。老夫人怕徐二爷受凉,就让人将地龙烧的热些。大姑娘刚从外面进来可能不习惯热,等缓一缓就好了。”

程瑜瑾点头:“我明白。除了二表哥还有谁在?碧纱橱只有一张床,睡得下吗?”

“成哩,二姑娘和四表姑娘在一张床上睡,暖阁的炕床上还能睡一个人。二爷昨天闹着要去碧纱橱,被我们笑了一通,在暖阁呢。”

程瑜瑾了然,表兄表妹共处一室,虽然有程老夫人看着,但也太亲密了。她眼睛转了转,收回神色,对丫鬟点头而笑:“有劳姐姐了。祖母起了吗?”

“老夫人已经起了。只不过徐二爷昨天睡得晚,现在还没起呢。”

程瑜瑾向前的脚步猛地一停:“二表哥还睡着?”

暖阁是程老夫人卧房隔出来的一个小单间,四周墙壁掏空,冬天时白天黑夜都循环着热气,温暖如春,故称暖阁。也就是说,程瑜瑾要是进内屋给程老夫人请安,不可避免地,会经过徐之羡所在的暖阁。

如果是程瑜墨,现在一定跑进去了,甚至会用冰冷的手捉弄徐之羡起床。但是程瑜瑾就不,她的做法是停在门外,说:“既然二表哥不方便,那我再等等吧。”

里面的丫鬟见大姑娘来了,连忙唤徐之羡起床。徐之羡本来不想醒,迷迷糊糊中听丫鬟说“大姑娘在外面呢”,徐之羡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从床边抓起长袍就往身上套。

徐之羡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程瑜瑾面前他总是十分规矩,衣着打扮一定要体面。如果衣衫不整地被程瑜瑾看见,这像什么样子。

徐之羡打点妥当了,才肯捏捏扭扭出来给程瑜瑾问好:“瑾姐姐…呃,表妹好。”

丫鬟们看到这一幕都笑了,打趣道:“二爷,明明大姑娘才是姑娘家,为什么你倒红着脸,像头一次上花轿的大闺女。”

徐之羡被说的脸红,他看到程瑜瑾也抿着嘴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发臊,蹭的一声窜出去了:“我去外面冷冷脸,你们先进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外面的动静早就传到程老夫人这里了,她从小房子一样的拔步床里出来,程瑜瑾看到,连忙去扶程老夫人。

丫鬟早就准备好水,程瑜瑾伸手探了探,水温适宜,可见是一直温在灶上的。程瑜瑾给程老夫人递帕子,时不时做些轻便又显眼的活,伺候着程老夫人洗漱。

程老夫人陪嫁的张嬷嬷称赞:“大姑娘真是孝顺,其他人家过门十来年的媳妇,都比不上大姑娘细致贴心呢。”

程瑜瑾笑:“伺候长辈,是我的福分。”

张嬷嬷听到程瑜瑾的话笑的越发灿烂,她心想,碧纱橱里还睡着两位姑娘呢,同一间正房,就隔了三四个屋子的步程,也不见那两位来伺候老夫人起身,可见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别说姑娘们,就是程老夫人的大小两个儿媳,现在也还没到呢。

人和人真是一比就分高下。

昨天夜里程瑜墨睡在老夫人这里,阮氏一大早紧赶慢赶追过来,想看看女儿怎么样。没想到一进门,就见程瑜瑾已经在了,看那架势,似乎已经守了很久。

阮氏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不对劲。

程老夫人睨了阮氏一眼,冷淡道:“来了。”

阮氏脸上非常过不去,最怕人比人,她一个媳妇竟然还比不过孙女?阮氏也顾不得去西面的碧纱橱看女儿了,连忙挽了袖子挤上来,伺候程老夫人洗漱。

地方只有这么大,阮氏挤过来,许多人都被挡住,程瑜瑾适时地后退一步,将空间让给阮氏。

落在外人眼里,张嬷嬷又暗暗赞一声大气。

程瑜瑾看着阮氏手忙脚乱地给程老夫人拧帕子、端漱口水,她毕竟不如做惯了的丫鬟,水一会冷一会热,被程老夫人数落了好几次。周围还围着这么多丫鬟呢,程老夫人不高兴,阮氏脸上也不好看。

程瑜瑾在心里暗暗摇头,真是糊涂,伺候长辈为的是一个“孝”名,还当真要去做端茶送水的活不成?说白了就是一场作秀,表现的成分,要远远大于实用的成分。

所以程瑜瑾就从来不去干拧帕子、捧痰盂这种事,又脏又累,谁爱做谁做。程瑜瑾只会等丫鬟将帕子拧好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递给程老夫人,之后的活自有丫鬟代劳。这样一来,程瑜瑾什么都没做,看起来却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像阮氏这种亲自挽袖子上阵的,就太实诚了。

复杂的家庭环境很小就教会了程瑜瑾如何讨巧,别的女孩嫁人后三四年才能学会的东西,她在十岁就懂了。不光如此,她还变得八面玲珑,极端利己。她不在乎面子,不渴望父母的爱,也不在乎爱情。

她只爱她自己。

程老夫人好容易收拾完,此时阮氏已经被折腾地身心俱疲。她看到一旁袖手旁观、光风霁月的程瑜瑾,不知为何就生出一股邪火。阮氏笑了笑,问:“大姑娘,大嫂怎么没来?”

阮氏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在程瑜瑾很小的时候,阮氏明明知道程瑜瑾不清楚谁是她的亲娘最好,可是心里莫名其妙的恶意却让阮氏一次又一次开口,不动声色地挑拨程瑜瑾和庆福郡主的关系。程瑜瑾过得不好阮氏会心疼,可是程瑜瑾过得好,和庆福亲如母女,又会让阮氏心如火烧,嫉恨难熬。

连翘的表情不太好,要她说,二太太这种作态简直坏死了,她就看不得大姑娘好!大丫鬟义愤填膺,程瑜瑾本人倒很平静,她一颗心早已变得水火不侵,反而还能对阮氏笑一笑:“母亲要照顾父亲,还要照看三弟,一时半会走不开。所以母亲让我来代她尽孝,伺候祖母。”

瞧瞧这话说的,四两拨千斤,程瑜瑾不回答庆福郡主为什么没来,只说庆福要照顾程元贤和程恩宝,一句话替庆福解围,还哄得程老夫人开心。在程老夫人眼里,当然儿子和孙子最重要,媳妇伺候她的儿子,让程老夫人听着就舒坦。

程老夫人满意地笑了,她起身时瞥了阮氏一眼,阮氏顿时吓得低头,大气不敢喘。

程老夫人走到东次间,问:“其他几个孩子呢?”

“回老夫人,二姑娘和徐二爷正在碧纱橱里洗脸呢。念姑娘说这里没她用惯的脂粉,回姑太太院里重新梳头了。”

别说外人,阮氏这个亲娘听着也想摇头,一样的年纪,程瑜墨和徐念春一派孩子气,长辈醒了这么久不来请安,还自顾自出去打扮。相比之下,程瑜瑾简直懂事的不像小姑娘。

阮氏看不过去,偷偷让丫鬟去碧纱橱唤程瑜墨过来。程瑜墨和徐之羡发髻松散地走过来,齐声问好:“老祖宗安。”

程老夫人点头,她说:“你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不是亲手足胜似手足,你们不用在我这里候着了,去抱厦自己玩吧。”

徐之羡欢快地“哎”了一声,程瑜瑾察觉到程老夫人在特意给她们创造机会,至于是给哪一个创造机会,那就不好说了。按理说这种时机求之不得,然而程瑜瑾顿了顿,还是忍痛割舍:“祖母,我恐怕不行。”

程老夫人奇怪:“怎么?”

程瑜瑾说:“祖父昨日嘱咐我,让我去和九叔学写字。”

程老夫人更奇怪了:“你学这些做什么?”

“圣上千秋节快到了,祖父想送一座屏风给圣上祝寿,让孙女来绣。所以这几日恐怕不得闲,给祖母请了安,我就得去和九叔学写字了。”

正房里寂静比往常更甚,送给皇帝贺寿的礼物,何其尊贵,竟然交由程瑜瑾执针。这是庆福、阮氏这些媳妇,甚至程老夫人这个正室夫人都没有的体面。阮氏和程老夫人心情复杂,徐之羡和程瑜墨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就算他们再不懂事,也知道程瑜瑾的这份待遇非同小可,比他们的母亲都高。

最后程老夫人说话:“既然是侯爷发话,那你只管去就行了。如果时间不够,以后不必来我这里点卯了。”

“这怎么行。”程瑜瑾一脸正气地推辞,然后施施然行礼告退,“祖母,二婶,我先行一步。”

等出来后,连翘雀跃不已,悄声说:“姑娘,你没见刚才二太太和老夫人的脸色。我们姑娘的体面,岂是她们能比的?别说比,恐怕二太太想也不敢想。”

“行了。”程瑜瑾淡淡喝了连翘一句,“少说几句吧,时间不早了,再不去该晚了。”

连翘干脆地应了一声,嘴角还是翘起。这只是开头,等绣品出来,他们眼红都眼红不过来!

程瑜瑾今天起得早,虽然在程老夫人那里耽误了些时间,但她自忖还很早。没想到到了宸明院,程元璟已经全部收拾好,看样子,他已经做了许多事情。

程瑜瑾十分吃惊:“九叔起这样早?”

程元璟淡淡瞥了她一眼,懒得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他指了指身边的墨,问:“会写字吗?”

程瑜瑾脸上的笑十分灿烂,仔细听还有咬牙的声音:“九叔觉得呢?”

程元璟倒不是故意埋汰程瑜瑾,而是在他眼里,会写字便等于写得好。毕竟为官入仕,写文章是最基础的事情。不论是首辅,太傅,御前伺候的太监,还是教程元璟的夫子,人人都写的一手好字。

程元璟没有在意程瑜瑾的冒犯,而是用眼神点了下笔,说:“先写一幅字。”

程瑜瑾心想小瞧谁呢,她程大姑娘盛名在外,棋琴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通,然而她最擅长的,却是书法。

程瑜瑾走到桌前,拿起笔想了很短一会,便落笔题字。

程元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程瑜瑾受伤的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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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伤

程瑜瑾一鼓作气写完了一幅字,她内心非常满意,但出于矜持,并没有主动开口。然而她等了一会,发现程元璟不知道在看什么,竟然没有反应。

程瑜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程元璟正在看着自己身侧。她理了理衣袖,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九叔?”

程元璟收回视线,从容地将视线落在纸上,见他这样表现,程瑜瑾倒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程瑜瑾小心揣测着程元璟的神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程瑜瑾渐渐有些紧张了,低声问:“九叔,您看怎么样?”

程元璟低头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对于女子而言,尚可。”

这话程瑜瑾就非常不喜欢听,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对于女子来说尚可?这是看不起谁。

她挑眉,故意追问:“那对于所有人呢?”

“差之通达,过于乔饰,心不正,下笔亦分心。”程元璟说的毫不客气。程瑜瑾眯了眯眼,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他说得对。

程瑜瑾为了名声,练习了闺阁女子所有叫的上名的技能,比如刺绣,比如弹琴,她都可以做的非常漂亮。然而事实上,她真正喜欢的,唯有书法。

书亦是她最擅长的一门。只不过她作为过继女,有些地方能出头,有些不能,比如写字,比如写诗作赋。这是该家里几个弟弟出彩的,她不能夺之锋芒。

所以程瑜瑾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书法功夫,那天在程老侯爷面前,她为了讨好程老侯爷,很是吹了一番老侯爷收藏的字,没想到竟然是程元璟的。程瑜瑾有些尴尬,今日下笔时,她就有心显示,让程元璟看到她的字写得有多好。

不承想因为太注意写得漂亮,反而落于下乘。

程瑜瑾不服气,提起笔,在纸的边缘飞快写了个“瑾”字。程瑜瑾放下笔,抬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九叔,那现在呢?”

程元璟好笑,这个女子好胜心当真强。明明心机重又好颜面,却偏还要装贤惠淑良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字倒还可圈可点。

程元璟眼睛不由又落到她的左手上。程瑜瑾这回觉察到了,她跟着低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应当还在受伤。

程瑜瑾立刻扶了扶桌子,坚强又懂事地笑道:“九叔,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以程瑜瑾那好脸面的性格,她说不妨事,程元璟连五成都信不过。他顿了一会,问:“昨夜之事本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请罪,还连累自己受伤?”

程瑜瑾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她好笑地抬头,看向程元璟:“九叔,那你说该如何?”

“父亲和祖父的争端是因我而起,虽然是因为积怨已久,和我没什么实质关系,但祖母和我母亲会管吗?我昨天站出去,只是挡一鞭子,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九叔你猜我会如何?”

程元璟默然,他问:“以往,程元贤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你?”

程瑜瑾回想昨日的事,慢慢想起昨天程恩宝闹腾,程元贤嫌丢脸,确实吼了她一句,说她不懂得照看弟弟。程瑜瑾不以为意:“只是被说一句而已,又没有实际利益损失,在意这个做什么。”

反正她一嫁人就能脱离程家,而程元贤和庆福继续惯着程恩宝,以后有他们可受的。

程元璟竟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他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感情,她才多大,就能说出这样理智到绝情的话。程家人曾经到底是怎么对她的,让她变得这样通明克制?

程元璟对程家生出一股火,他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连昨日被程元贤冒犯他都毫不在意,怎么听到程瑜瑾的话,他反而生气了?

程元璟正在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听到程瑜瑾拢着袖子,慢悠悠说道:“众生皆苦,九叔该不会在可怜我吧?”

程瑜瑾抬头对程元璟笑了笑,眼角眯起,露出一种勾人的狡黠:“感情这个东西一文不值,九叔与其可怜我,还不如给我些实在的利益呢。”

程元璟被气笑了,他瞥了她一眼,反倒喜欢程瑜瑾这样坦荡荡的作态。经过程瑜瑾这一打岔,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都消散了个干净。

程元璟不喜欢欠人,昨天的事因他而起,程瑜瑾只是被牵连而已。他从一旁的多宝阁上取出一个瓷瓶,随手扔给程瑜瑾。程瑜瑾手忙脚乱接住,她拿起来一看瓶子,顿时愣了:“药?”

“嗯。”

程瑜瑾满脸不愿意:“你给我药干什么?能不能换一个呀?”

程元璟这么多年,头一次碰见他赏赐别人,对方还不满意,叫嚣着让他换一个的。程元璟不气不恼,笑着看向程瑜瑾:“你说什么?”

“我觉得…”程瑜瑾一抬头撞见程元璟的眼神,即将出口的话顿时吞了回去,“我觉得,九叔着实细心又慈祥。谢九叔。”

慈祥?年仅十九岁的皇太子想,为君确实要慈,但他也不到被人称赞慈祥的地步吧?程元璟转而想到他和程瑜瑾名义上是叔侄,称赞父辈,用慈祥倒也行。

兴许是程瑜瑾最后那句“谢九叔”太干脆太清甜了,程元璟破天荒地没有和她计较犯上之罪,而是率先走到里间的大书案前。他进去后见程瑜瑾还站在原地,挑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程元璟的院子亦是两进格局,正面连着五间正房,后面有一重罩房。他一个人比别人一家住的都大,身边还没有妻妾侍婢,空间敞亮的很,东边这两间房就被他打通,做了书房。

书房里布置清雅,空间错落有致,可见主人品位很好。但是饶是如此,里面也只有一张书案。

现在程元璟还站在长案前,看这架势,岂不是要手把手教她写字?

程瑜瑾心想,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他是她的叔叔,但也没有抱着快成年侄女的道理。他要是亲自指点她写字,靠得也太近了。

程元璟等了很久,见程瑜瑾在多宝阁前磨磨蹭蹭,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程元璟放下笔,说:“你在内宅活了多年,就这点眼力劲?过来研墨。”

程元璟看到程瑜瑾明显地惊了一下,他先是奇怪,最后想了想,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你以为是什么?”

程瑜瑾对着程元璟温柔地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用力摩擦墨台,内心里恨不得将这个人扔到砚台里一起碾压。

程元璟笔走龙蛇,一行磅礴大气的字顿时现于纸上。程瑜瑾凑上前看,不得不服气:“九叔字写得真好。”

难怪敢笑话她,他确实有笑话的资本。

程元璟搁下笔,然后示意程瑜瑾上前来临。程瑜瑾另外取了一支笔,转身时袖子不小心撞到笔架。程瑜瑾眼疾手快,迅速扶住笔架,将它移动到利索的地方。

程元璟看着程瑜瑾自来熟的动作,眼睛轻轻眯了眯。

她刚才,用的是左手?

一个左手受伤的人,会下意识地用左手扶东西?

程元璟的眼神变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程瑜瑾,程瑜瑾沉浸在临摹中,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打量。

程元璟仅是观察了一小会,心里就彻底确定,程瑜瑾,并没有受伤。

中午的时候,丫鬟来叫程瑜瑾吃饭。程瑜瑾换衣服时,连翘顺口,和程瑜瑾说:“大姑娘一上午不在,姑太太派人来问了您两次呢。”

“姑姑派人来了?”程瑜瑾立刻精神起来,“姑姑是为了什么事?”

“姑太太担心您的伤势,派人来问问。”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程瑜瑾停在隔间外,遥遥对着书房行万福:“九叔,我先告退。”

程元璟神色并看不出变化,他的目光轻轻落在程瑜瑾身上,等她出去后,顷刻转深。

原来如此,原来她昨天所有行为,都是做给程敏看的。她对徐家那个公子哥,委实用心。

为了一个男人,假装受伤,还欺骗他。果真好的很。

程元璟昨夜专程让人从宫中取了舒痕膏,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程瑜瑾的一场表演。

程元璟看着从纸堆里露出来那个“瑾”字,冷冷勾了勾唇。

程敏对昨夜不欢而散耿耿于怀,今天她特意让厨房做了老侯爷和程元贤爱吃的菜,然后半推半拉地将程老侯爷扶过来,故意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程老侯爷脸色缓和许多,他虽然恨儿子不成器,但是心底里还是渴望儿女团圆的。程敏故意拉着程老侯爷和程元贤说话,另一间屋子里,晚辈也聚在一块玩。

程瑜瑾白天和写字耗了一天,直到现在才腾出功夫来理会徐之羡。她正在斟酌示好和矜持的分界线,猛地看到程元璟要出门,正朝抱厦走来。

不知为何,程瑜瑾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停住说话,眼睛注意着程元璟。

程元璟走到门口,就在程瑜瑾以为是自己多想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瑜瑾。”

程瑜瑾反射性地站了起来:“九叔。”

程元璟看着她,笑的非常从容坦荡:“你不用回去练字吗?”

程瑜瑾整个人都不好了,都晚上了,人都挤在程老夫人这里,她去练字?

程老侯爷听到他们这里的动静,问:“九郎,怎么了?”

程元璟依然看着程瑜瑾,勾唇一笑:“千秋节在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侄女你说对不对?”

程老侯爷奇怪,让人扶着过来一探究竟。程瑜瑾叹了口气,心说来日方长,她明天再来刷徐之羡的好感也不迟。

程瑜瑾直起身,低头应道:“九叔说的是。”

“那就走吧。”

程元璟看样子并没有单独离开的意思,程瑜瑾只能咬牙,忍痛和众人告别,追着程元璟出门。

出门后,程元璟并没有刻意等她,程瑜瑾得很努力才能跟上程元璟的步伐。她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心想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程元璟今天不太对劲?

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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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悦

程瑜瑾好好的嫁人计划被打断,回到屋里后,连翘伺候着程瑜瑾换了家常衣服,问:“姑娘,您要练字吗?”

一提起这个程瑜瑾就恨,然而她是一个很理智的人,遇事从来不发脾气,她只关心如何解决问题,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反正今天晚上势必不能和徐之羡联络感情了,若是她赌气,岂不是一无所获?

还不如练一会字。嫁一个好夫婿讲究的就是广泛撒网重点捞鱼,徐之羡这里不能松懈,给皇帝的寿礼也要跟进,指不定哪一个就有回报了。

程瑜瑾说:“将笔墨备好,我一会去练字。”

连翘听了暗暗咋舌,大姑娘天不亮就起身,先是去给程老夫人请安,随后去九爷那里临了一天的字,好容易晚上回家了,她竟然还要写字。这样的毅力,许多赶考的学子也比不上吧?

连翘十分钦佩,杜若已经铺好宣纸,在砚台里放了清水,悄无声息退下。

程瑜瑾看书时不喜欢旁边有人,奴婢知道程瑜瑾的规矩,都安安静静退到外面。程瑜瑾从懂事起就自己独住一个院落。庆福养她的时候还没有生育,闻到小孩子身上那股奶腥味,嫌恶心,等程瑜瑾能自己行动了,就忙不迭把程瑜瑾扔到外面。这倒也好,程瑜瑾从小就自己管奴婢和财物,心性比其他闺秀成熟的多。

她的院子不及程元璟的大,但是五脏俱全,正房坐北朝南,东西坐落着两间厢房,南面是正门,正门两边各两间倒座房,由抄手游廊将整个院子串连起来。从门到正房铺着一条十字形青石甬道,花圃里种着一颗高大的花树,春日里格外热闹。四个角都开了角门,开门出去便汇入门庭深深的侯府,关上门便自成一体,自给自足。

她的正房一样是五间格局,但是没程老夫人和程元璟的那么宽敞,程瑜瑾将最西边一件安置成卧房,用一道木格月亮门隔断,木隔上根据节气挂各色帷幔锦绣,遮住外来的视线。西次间放了罗汉床和精巧的红木座椅,用来接待亲近的客人。最中间的那间是正堂,接待访客,新年下人磕头,都在这里。东边就是程瑜瑾自己的空间里,最里面是书房,另一间是做绣活的地方。

程瑜瑾定下规矩,洒扫婆子和粗使丫鬟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二等丫鬟才能进正房,但也只能在正堂里擦擦座椅,跑跑杂务,她的书房和卧房,唯有贴身的一等丫鬟才能进。

程瑜瑾在桌前坐了一会,突然想起程元璟今日给了她一瓶药膏。

她记得中午时让杜若收起来了,收在哪儿了?

程瑜瑾到多宝阁翻了翻,果真在一个小抽屉里找到瓷瓶。她今天说那句话本来是开玩笑,谁知道,程元璟竟然当真准备了东西,还是伤药。

伤药不能乱给,一般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程瑜瑾有点好奇又有点不相信,程元璟那样的人,会提前给别人准备药?

她是不太信。程瑜瑾扒开药塞,轻轻嗅了嗅。程瑜瑾本来是存着防人的心思,没想到这样一嗅,她更迷惑了。

她怎么觉得,这一瓶药和程敏先前给的那瓶味道一样?程瑜瑾找出程敏的闻了闻,程敏堂堂一个公府夫人不至于骗她,这明明是淑妃娘娘赐下来的宫廷御药,怎么和程元璟拿来的这样相像?

第二天程瑜瑾照常去临摹,她看向程元璟的目光充满探究。程元璟话不多,程瑜瑾也从来不说没用的话,他们俩人经常在屋里待一下午,彼此都不打扰,各干各的事。

程瑜瑾心底想这个人安静自律,相处起来倒舒服,然而一到晚上,程瑜瑾就有些无奈。

连着几天,她一空闲下来,程元璟就不紧不慢地喊她“程瑜瑾”,之后她就得硬着头皮回去练字。程敏在侯府待的这几天,程瑜瑾竟然再没有找到机会和徐之羡独处。

程瑜瑾简直怀疑程元璟在故意搞她,但是转念又想,她一没得罪程元璟,二和程元璟没有利益冲突,他不至于这样无聊罢?可能他急着做贺寿绣屏,所以才督促她好好练字。

兴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日,程瑜墨和徐之羡几人堆在一起玩,程瑜瑾很自觉地站在门口,等程元璟。

不劳他老人家喊了,她自己来。

徐之羡玩了一会发觉程瑜瑾不在,隔着屋子喊:“瑾姐姐,你要去哪儿?”

程瑜瑾已经穿戴好披风和鹿皮靴,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练字。”

“哦。”徐之羡呆呆地应了一句,这时候程元璟已经走到跟前,程瑜瑾匆忙对徐之羡打了声招呼,就追着程元璟出去了。

徐之羡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去,良久后挠了挠头,喃喃:“瑾姐姐可真勤勉。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晚还以为能和瑾姐姐说说话。”

程敏第二日便套车回昌国公府,国公府的下人亲自来二门迎接。程瑜瑾随着祖母站在垂花门后,静静看着国公府的马车远去。

有钱有权真是好,连马车都比侯府的气派,程瑜瑾嫁入高门的心更坚定了。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她决定不了自己的父母,就只能尽可能找个高门夫郎。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感觉,谁都不能拦着她往高处走。

姑太太回家去了,程老夫人不舍,而程家其他人却集体松了口气。姑太太在,她们无论做什么都要提着心,小心捧着小姑子和徐家的两个儿女。阮氏回到院子,坐在塌上,长长松了口气。

“可算走了。这几天陪着她走动,真是累死人。老夫人只是动动嘴,她们母女俩倒是开心,受累的都是我们。”

程瑜墨爬上塌给阮氏锤肩膀:“娘,您辛苦了,女儿给您松松筋骨。”

阮氏被女儿这个举动感动得眼眶发酸:“女儿大了,懂得疼人了,娘真是没白养你。”

一旁的丫鬟见隙说道:“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二姑娘已经十四了,以后孝敬太太的时候多着呢。”

阮氏点头:“是呢,墨儿日后嫁个好夫婿,非但能孝敬父母,还能提携你弟弟,可比养个儿子省心多了。”

程瑜墨被说的满面通红,她撒娇地扭过身子,说:“娘,人家好好给您捶背,您却说这些话。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阮氏和陪嫁丫鬟都笑,程瑜墨在她们的笑声中红了脸,爬下塌跑出去了。里面的笑声更大,程瑜墨让风散了散脸上的热意,虽然害臊,但她不由想,都一个月了,长渊哥哥这么还不来提亲呢?

当初明明说好了,和姐姐退婚后,就来娶她的。

程瑜墨即便相信霍长渊,现在也有些着急了。祖母和母亲都在给她物色人选,最重要的是,她听徐念春说,也有人向霍家打听霍长渊的婚事。再不赶紧订下,她和霍长渊岂不是又要走前世的老路?

程瑜墨这里焦躁不安,而靖勇侯府里,霍薛氏却一边敷衍霍长渊,一边相看其他府邸的女儿。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程家有闺女,配得上她儿子的,得是最出挑的姑娘。程瑜墨不是宜春侯府正经的千金,老侯爷一死,爵位就归她大伯了,和她们家有什么关系?而且程瑜墨父亲官职不高,自己才能平平,为了勾引长渊还做下那等事,霍薛氏才不愿意选她做儿媳。

霍长渊偶尔问起,霍薛氏就说快了快了,而私下里,她已经挑选起其他人。

程瑜瑾却没有心思再关注霍家和程瑜墨的事,在她这里,霍长渊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眼睛里有了下一任目标夫婿,手上也有绣屏风的任务。她连续半个月都在临摹程元璟的字迹,昨天程元璟终于开口说有点形像的样子,程瑜瑾让丫鬟将她的绣架搬出来,这几日就要动针了。

这扇屏风非同小可,程瑜瑾的绣功极好,但还是练习了好几日,确保能将程元璟的字完完整整地临摹出来后,才慎重落针。

给皇帝祝寿的屏风并不是大件,而是一扇小插屏,程瑜瑾将绣好的一角带去给程元璟看,程元璟看到,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竟然亲自绣?”

“当然。”程瑜瑾明白程元璟为什么这样说,高门大院里主子的“亲手”就是动一动嘴皮子,实际上都是下面的婢女代劳。而女红枯燥又艰难,娇小姐们越发吃不了这个苦,连给婆家做见面礼都是陪嫁丫鬟绣好,主子挑上两针,就算亲手绣的了。

程老侯爷也是这个意思。而程瑜瑾竟然真的亲自执针,难怪程元璟会惊讶了。

程瑜瑾笑着说:“既然我担了这个名,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外面的绣娘不放心,不如我亲自来。”

程元璟轻笑了一声,她还真是自信。他多少给程瑜瑾颜面,随手翻开半成品看了看,他本来没放在心上,程瑜瑾年纪才多大,她技能学的又杂,几乎什么都要试一试,这种情况下,女红能有多好。

可是等程元璟视线触碰到上面的绣迹,着实意外了:“双面绣?”

“是。”程瑜瑾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准确说,是双面异样绣。”

程元璟对双面绣略有耳闻,绣娘一次下针,同时绣好正反两面,一点线头都没有,称为双面绣。而双面异样绣就更厉害了,同时绣好两边的同时,正反面的图案还是不一样的。

程元璟对程瑜瑾真有些刮目相待。双面绣要至少几十年绣功的绣娘精心排针,难度极大,所以市面上双面绣成品屈手可数,大部分都当做贡品送进宫廷,流传在外面的,少之又少。而双面异样绣就更难了,堪称刺绣最高技法,纯粹看天赋,无论有多少年经验,说不会就是不会。程瑜瑾小小年纪竟然会双面异样绣,简直不可思议。

程元璟好生打量了程瑜瑾一眼,道:“难怪。”

难怪敢说要绣就绣最好的,她来执针。果然有这个底气。

程瑜瑾没听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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