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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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声问:“你已下定决心?”

“是。”

“你知道你这样做,放弃了多少助力,又平白给自己增添了多少麻烦吗?”

“我知道。”程元璟垂着视线,在眼睫的掩映下,其他人看不清他眸子中的神情。程元璟不知道想到什么,身上的冷硬感稍微被冲淡,隐约露出些许柔软来:“我的妻子将与我同生共死,日后会和我进同一个穴墓。生同衾,死同穴,这样长的时间,如果枕边人都不是真正能交予性命的那个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本来压抑着火气,听到这些话,神情突然一怔。

生同衾死同穴啊,当初钟氏还在的时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当年只是个不受宠的康王,连封地都说不上广袤,钟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一旦随着他就藩,基本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她的父母亲人都在京城,随皇帝离开虽是生离,不亚于死别,这辈子恐怕再没有和父母相见的机会。但是钟氏陪他背井离乡,陪他离开浮金砌玉的京城,从头到尾都没有怨言

当年在康王府封地上,钟氏一脸期待地规划他们的未来,规划康王府这座院子做什么,那座亭台做什么时,皇帝也生过些一生一世的念头。

可是后来,钟氏构想的蓝图并没有实现,包括她留给长女的庭院,也永远不会派上用场了。

因为他们没有长女。

她陪他撑过了最低谷,却死在苦尽甘来的前夕。

皇帝明明该呵斥长子胡闹,明明该由着父母之命,为他挑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太子妃。但是想到早逝的发妻钟氏,皇帝那么多话,竟然都哽咽了。

皇帝想了许久,最终只余叹息。罢了,终究是皇帝对不起他们母子。如果现在皇后还是钟氏,李承璟太子之位稳若金汤,自然可以想娶谁就娶谁。

皇帝最后长长叹了口气:“你想好了?”

程元璟低着头,声音坚定:“是。”

“你已经大了,凡事也有自己的主意,这些事情朕不好再管。罢了,既然你执意,那就自己去做吧。”

程元璟跪下长拜:“谢陛下。”

皇帝看起来还想说什么,而这时,太监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提醒:“万岁,皇后娘娘已经在楼上问了。”

皇帝神色瞬间收起,朗声道:“朕知道了,退下罢。”

“诺。”

皇帝虽然这样说,其实已经站起身来,要往外走。他走了两步,想起长子还在这里,有些犹豫地停下。

早在太监来的时候,程元璟就已经起身站到一边了。察觉到皇帝停下,程元璟见怪不怪,说:“谢陛下恩典,臣恭送陛下。”

皇帝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程元璟字字句句都恭敬有礼,可是,自入门以来,他一直以臣自称,从没叫过“父亲”。

☆、归位

程瑜瑾从小到大很少生病, 没想到这一病,倒是来势汹汹。发烧虽然已经控制住,但是连续几天额头都是烫的, 整个人也昏昏沉沉。

大冬天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到底不是说笑的, 程瑜瑾精神怏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院子里的下人不敢打搅程瑜瑾养病, 说话走路都刻意放轻, 宅院里安静的落一根羽毛都能听到。

过了七八日, 程瑜瑾的精神慢慢变好, 院子里的人才随之活泛起来。

程瑜瑾这几天生病, 吃什么都没胃口,杜若连翘两个丫鬟和小厨房变着法逗程瑜瑾开心, 菜肴也一日一变, 想法设法让她多吃些。今日程瑜瑾一起来觉得神清气爽, 连成日困乏的身体也轻松许多,仿佛甩掉了什么无形累赘。丫鬟们察觉到程瑜瑾的变化, 喜不自胜,小厨房更是一个时辰送来一碟吃食, 恨不得将程瑜瑾前几天落下的饭全补齐了。

程瑜瑾抱着汤婆子, 倚在罗汉床上舀杏仁薏米粥喝。这不知道是她今天的第几顿饭,反正饭量也不大,程瑜瑾就一边喝粥,一边让丫鬟给她说新鲜事听。

她连着七八天不问世事,她不主动派人出去, 外面的人就联系不到她,倒是与世无争,能清清静静地养病。最开始是程瑜瑾精力不足,后来是懒得管。她好几天都没见着程元璟,他不来,程瑜瑾也不问,一心一意养病混日子。

说是养病,其实程瑜瑾这几天过的非常舒心。宅院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想吃什么只消说一声,隔一会小厨房就将东西送来了,她不需要和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不需要打起精神应付长辈访客,想做什么事也不需要和其他人报备。

这在她过往的人生中绝无仅有。她在程家虽然有独立的院落,可是一举一动基本没有秘密。她是过继长女,没有亲生母亲为她挡开钉子,也不敢像女儿和母亲撒娇那样,肆无忌惮地跟庆福要东要西,程老夫人和庆福郡主给她安排的人手,程瑜瑾明知道是眼线,也只能收下,还要安置在要紧位置。

她能信得过的,唯有身边两个跟了她十来年的贴身丫鬟。其实杜若连翘原先也不是她的人,只不过时间长了,心就向着她了。

无论程瑜瑾到底怎么样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得应付心思各异的兄弟姐妹,要去和庆福郡主和程老夫人谢恩,一不小心,还会成为阮氏攻击庆福郡主的筏子,总之极其糟心。程瑜瑾这些年,根本不敢生病。

但是在程元璟私宅的这几天,她终于感受到什么才叫围成一个铁桶。这些人手自然是程元璟的人,但是程元璟不在,一切都是程瑜瑾说了算。程瑜瑾难得有如此舒心的日子,这次养病,也养的非常投入。

手里的粥在搅拌下变得温热,刚刚适合入口,程瑜瑾舀了颗杏仁,一边喝粥一边听丫鬟说话。丫鬟故意说笑话逗程瑜瑾开心,程瑜瑾没忍住,掩唇轻轻笑了笑。丫鬟大喜过望,正要继续加把劲,外面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放鞭炮的声音不小,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程瑜瑾也放下碗朝外望去。院外管事的一个白净男子十分生气,他声音尖利,嚷嚷道:“正月都快过完了,是谁在外面放炮?一惊一乍的,打扰了姑娘养病,你们谁担当的起?”

这个人做普通男子打扮,程瑜瑾也不往深处想,可是此刻他一开口,便是浓浓的宫廷腔。程瑜瑾假装不知道,问:“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哪家有喜事吧。”杜若也不清楚。

程瑜瑾却觉得不像:“我听似乎不止是一家放鞭炮。今儿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不至于这么多人一起办喜事。”

程瑜瑾说着唤连翘过来,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看,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是。”

连翘领命离开,程瑜瑾以为这就是一个来回的事,结果过了许久,连翘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难以形容。说惊讶吧不尽是,说恍惚吧,里面仿佛又掺杂着巨大的欢喜。

到底怎么了?

程瑜瑾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怎么了,我看你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连翘没有贫嘴,她凑到程瑜瑾身边,眉宇间跳动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姑娘,这回可真不怪奴婢少见多怪,外面发生了两桩大事!”

“嗯?”

“失踪十四年的太子殿下,刚刚找到了!圣上大喜,大赦天下,下旨免今年全年赋税。”

程瑜瑾还真惊了一下,竟然是这件事,怪不得外面的百姓放鞭炮庆祝。程瑜瑾一时失神,微不可闻地喃喃:“这么快?”

这话仔细论起来犯忌讳,皇太子流落民间,十四年不知所踪,一朝被找回来乃是天大的喜事,合该普天同庆。她倒不是说太子被找回来的太早,而是,她以为程元璟会再等一段时间。

毕竟,程元璟昨天还派人来问过她的病情,一夜之间这个人就消失了,太过突兀了。

当然,他现在不再是程元璟,应当称呼他的真名,李承璟。

连翘兴奋的脸都红了,她故意卡了个要紧的点,然而憋了许久,都没等到程瑜瑾继续追问。连翘十分失望,道:“姑娘,您怎么不问太子殿下是谁呢?”

“能是谁啊。”程瑜瑾也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连翘,“皇太子名李承璟,乃宫中嫡长皇子,还能是谁?”

其实若面前换一个人,或者连翘知道的再多些,就能发现程瑜瑾说太子名讳时毫不犹豫,似乎早就知道了。太子真名要避讳,而且他失踪了十四年,程瑜瑾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想都不想,对太子的名字脱口而出。

然而连翘并不懂这些,她被堵了一下,发现程瑜瑾说的话竟然完全无法反驳。连翘放弃继续卖关子,而是忙不迭将听到的八卦分享给众人:“姑娘,你猜太子在哪儿找到的?”

程瑜瑾突然生出一种预感,而同时,连翘也忍不住将答案说了出来:“正是我们府九爷呢!”

程瑜瑾失神,就连向来古井无波的杜若听到都狠狠吃了一惊,良久缓不过神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在香积寺那次,陛下在花园巧遇靖勇侯和二姑奶奶,发现二姑奶奶的娘家人,也就是九爷看着眼熟。皇上回去一查,发现竟然是走失的太子。皇上后来私下见九爷,询问九爷小时候的事,还有这些年的经历。九爷走失时还小,不大记事,只记得下雨迷路,再醒来时被一位好心的妇人收留。妇人见太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收为义子,当做亲生儿子对待,之后那位妇人随着夫婿搬入京城,太子也跟着进京,记在宜春侯府程家名下,成了程家第九子。”

连翘说话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可见是真的憋狠了。察觉到程瑜瑾表情变化,连翘用力点头,印证程瑜瑾想的不错:“没错,那个好心的妇人正是老侯爷的外室小薛氏。哦,现在已经不是外室了,听说侯府已经将小薛氏抬为贵妾,可以埋在老侯爷身边。”

程老夫人何其仇视小薛氏,然而这才片刻的功夫,态度就天翻地覆。程瑜瑾懒得理会上一辈的烂账,她发现如今真正的走势,和她在梦里看到的前世完全不同!

至少前世她非常确定,九叔程元璟在外地不小心染病去世,太子殿下是从民间被暗探找回来的。

现在,为什么不一样了?

程瑜瑾最开始还懒洋洋的,现在已经坐直了,态度极其认真:“连翘,你将你听到的,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

连翘见程瑜瑾神情严肃,也不敢大意,连忙按顺序全说了一遍。程瑜瑾仔细地听,遇到模糊的地方就发问,到最后,她已经大概理明白这桩离奇的太子失踪记。

前半部分和程元璟的经历完全一样,只不过太子号称年纪小不记事,当年发生了什么已经全忘记了。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存疑,甚至程瑜瑾觉得他就是在睁眼说瞎话,看他的表现,分明记得一清二楚。

之后在香积寺发生分叉,皇帝在花园遇到了霍长渊,出于关心臣子多问了两句,偶然发现侯夫人程瑜墨的娘家人看着有些眼熟。皇帝回去后想了又想,暗暗派人去查,发现种种踪迹表明,这正是走失多年的太子。

霍长渊这颗棋子委实尽职尽责,两辈子都被利用的彻彻底底。

朝廷寻找多年的皇太子,竟然一直住在京城,还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考中了进士,入仕做官,功绩斐然。这简直比民间戏折子还离奇曲折,十分富有传奇色彩,百姓对此津津乐道,半天的功夫已经传遍了。

程瑜瑾反复琢磨两世的不同之处,发现所有轨迹在香积寺时还是相同的,只不过前世她没有被翟延霖引到花园,没能目睹这场皇帝和太子亲自出演的“偶遇”。

之后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前世香积寺后,程元璟接到调令,到外地上任,就再也没有回来。又过了半年,皇帝派出去的暗探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

而这一世,程元璟在香积寺之后也出门了,只不过理由用的是访友,并非调令。可能是这父子二人产生些许分歧,所以选了一个模糊而居中的理由。按道理,程元璟应当就此淡出京城众人视线,可是他在初二那天,一身风霜地出现在程家门口。

再然后,便是他在上元节救她出来。紧接着,皇帝宣告天下,说太子就是程元璟。

程瑜瑾想到这里怔了许久,长长叹息。若是非要比较,显然这一世太子的出场要耀眼的多,科举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太子能在无人得知的情况下高中进士,显然十分得百姓,尤其是读书人好感。而他为官几年,表现亦可圈可点,又为他赢得了巨大声誉。这可比前世不声不响被暗探找回来强多了。

当然了,他赢得了天下人的好感,显而易见就得牺牲些其他,比如,杨家的感官。现在,恐怕宫里的杨太后心情不会美妙。

但是他们本身就是仇敌,太子和杨家的立场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被敌人一般讨厌和非常讨厌,其实没什么差别。相比于李承璟从这次运作中收获到的民心,杨家的态度,简直不值一提。

程瑜瑾长叹,无论如何,都要恭喜他得偿所愿。眼睁睁看着一个传奇的诞生,和前世偶然瞥见的吉光片羽,果然不能相提并论。

连翘见程瑜瑾先是惊讶,然后变得严肃,沉思片刻后,似叹似喜,长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翘静静站着,没有打搅,她突然想到大姑娘听到失踪的太子是九叔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是意外,仿佛这一切不该是这样。

连翘不由想起程老侯爷还在世时,程瑜瑾曾偷偷跳进程老侯爷的窗子偷听老侯爷和九爷说话,是不是,大姑娘早就知道了什么呢…连翘想到这里连忙打住,不敢再深思下去。

程瑜瑾想完之后,突然想到程瑜墨可真是好命,这辈子太子承认了程家,想必程瑜墨之后的日子又可以过得非常舒心。她还真是好运气。

不过利都是相互的,程瑜瑾日后也能享受到太子带来的红利,她也是既得利益者,倒不至于眼红程瑜墨。

连翘见程瑜瑾将太子殿下的经历详详细细地扒了一遍后,又低头去喝粥。连翘刚才故意隐瞒了一个超级八卦,她憋了许久,见程瑜瑾没有再问的意思,只能委屈地自爆:“姑娘,奴婢刚才说带回来两个消息,您就一点都不关心第二个吗?”

“啊?”程瑜瑾十分意外,“以你的性子,竟然能憋这么久?我还以为没事了。”

连翘露出一种委屈却又带着得意的复杂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你不问一定会后悔”的浓重暗示,程瑜瑾只好捧场,问:“还有什么事?”

程瑜瑾说完,又低头去搅杏仁。连翘看了简直头疼,她不无牙疼地想,今天到底是谁熬了这碗杏仁粥,姑娘就这样喜欢喝吗?

但是连翘的兴奋还是压过了所有,她兴冲冲地说:“姑娘,跟着大赦天下免赋税的,还有一道赐婚旨意!两道圣旨一起出宫,几大城门旁边告示贴的到处都是,圣上赐您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连翘说完,杜若明显倒吸一口凉气。连翘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眼巴巴盯着程瑜瑾,期待着程瑜瑾的反应。

然而程瑜瑾反应却十分平淡,她“哦”了一声,将有些凉了的粥送入嘴里。她心想,果然程元璟,哦不,李承璟恢复身份后,就要选太子妃了啊。杨家似乎没有适龄的姑娘,但是备选的公侯小姐还有很多,朝中清流官员家也有的是女儿,不知道李承璟选了谁…

程瑜瑾都没意识到她其实很讨厌这个话题,连带着注意力不集中,就没有及时捕捉到关键词。片刻后,她猛地意识到不对。

等等,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程瑜瑾突然咳嗽了出来,米粒卡到气管里,咳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程瑜瑾却根本没时间理会,她抓住连翘,在咳嗽的间隙艰难问道:“你说谁?皇帝给谁赐婚?”

听热闹猛不防听到自己身上,这可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莲蓉、慵懒哒喵、只是來看書的、青瓷、荆杞、ba_na_nax4、jade、七啊七呀、ST、小屁x2、32811759、在水一方、程哥哥哥哥哥哥x2、永不消失的电波、Return、东南笙、如清、明嫣素年、没记性 的地雷

感谢 Nail-Z、皮蛋蛋~、yolo 的手榴弹

☆、正妃

程瑜瑾不停咳嗽, 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给程瑜瑾端水顺气。

程瑜瑾实在没想到,在听热闹的时候, 竟然冷不防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等她好容易缓和下来, 都顾不上其他,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刚才说什么, 皇帝给谁赐婚?”

连翘和杜若对视一眼, 低声说:“赐宜春侯府嫡长女程氏瑜瑾为太子妃, 与太子择日完婚。皇榜都已经张贴出来了, 现在全城百姓都在围着看。”

杜若到底比连翘稳重, 她虽然最开始十分震惊,但是之后想想, 竟也不觉得意外。九爷对姑娘一直纵容又例外, 姑娘也黏九爷, 除了九爷,杜若没见过姑娘对任何一个男子, 甚至任何一个人这样上心过。

如果九爷不是程家人的话,那和姑娘结为夫妻, 也可以想象, 顺理成章。

而程瑜瑾就没那么容易冷静下来了,她怔然了很久,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连翘虽然爱玩闹,但并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再说天底下恐怕没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这得是多不想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震惊程元璟竟然选择了一个家族毫无助力的太子妃, 还是该震惊她成了太子妃。

无论是程瑜瑾还是程家,压根想都不会想。

最开始得知程元璟是太子的时候,程瑜瑾非常吃惊,但是从来没动过程元璟的主意。她刻意接近,小心讨好,一切都是为了日后能得到太子照拂,却从没想过借这个机会,上位做太子妃。

她从来不考虑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便觉得天下人都是这样。何况婚姻乃人生大事,太子的婚姻更是关系到国家大势,朝堂稳定,没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程元璟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正事的人,程瑜瑾内心里笃信不可能,就从来没往男女之情上想。后来她落入水中,被程元璟救起来,她才惊觉自己太大意了。

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她生病那几天情感脆弱,情绪激动下和程元璟说了许多气话,还当着他的面哭出来了。程瑜瑾现在再回想当时的模样,简直不想承认。不过,她隐约记得,程元璟好像说了什么,还矢口否认拿她当侧妃。

程瑜瑾睡了一觉后,好些话都记不清了,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有见到程元璟,程瑜瑾就渐渐忘了这件事。可是,这几天他竟然在准备恢复身份和赐婚的事情吗?

今日宣读圣旨,通告天下,君无戏言,这一出口便再无转圜的机会。圣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拟好的,找到太子这么大的事,显然也不是皇帝说确定就能确定的。

这几天想必外面并不平静,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李承璟和杨家、内阁甚至皇帝,都已经过招好几回合,今日他们看到的,只是尘埃落定、厮杀过后的最终结果。

怪不得这几天没看到过他,原来他在忙这些事情。

程瑜瑾怔松很久,虽然冲击很大,但是一切已成既定现实,程瑜瑾只能尝试去接受。何况,程瑜瑾不觉得这是坏事。

她只是不敢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还正好掉到了她头上。

她头一次审视起太子妃这个角色。李承璟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京城,可是这几天才真正复出。他出场的动静并不算小,他的经历可比狸猫换太子离奇多了,戏文都不敢这样写,可以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太子都会是文武百官,甚至天下百姓的关注重点。

太子妃在这个时候被一同推到台前,相比于从小就有家族铺路的其他皇妃热门人选,程瑜瑾这个准太子妃无异于横空出世,凭空降临。之前李承璟还没回来的时候,二皇子就是内定的储君,不少人暗地猜测过,不知道二皇子的正妃会花落谁家。

甚至有人在想,杨家已经出了一位太后、一位皇后,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三位后宫之主。

杨家这一辈没有适龄女孩,可是杨家长女,也就是杨皇后的姐姐杨妍,膝下有一女,名窦希音,年龄和二皇子正好。但是也有人觉得杨家连着出了两位皇后,皇帝脾气再好也不会无限制地容忍下去,皇帝绝不会让杨家再把持二皇子的正妃之位,所以,买股买反,反倒是其他女子的赢面高一点。

京中从不缺高门豪族,也不缺野心家,不少公卿都从小给女儿造势,想反其道而行之,取代杨家成为下一任国丈。

然而无论冒险分子如何想,相比于外人,杨家当然更中意自己的外甥女。而且窦希音和二皇子乃是表亲,又时常被杨皇后、杨太后接到宫里住,和二皇子相处的机会多,起点不知道比其他热门候选人高了多少。

窦希音对此极为得意,在外做客时,总是会若有若无地拿出来炫耀一二。暗自和窦希音竞争的贵女们气的不轻,可是又无计可施。

现在好了,无论是窦希音还是想投机的贵女们,算盘都落空了。因为失踪多年被她们默认死亡的太子回来了,太子妃也落到了程瑜瑾头上。程瑜瑾都能想到,等她和李承璟的婚讯公布后,京城中要浪费多少名贵瓷器。

程瑜瑾当然认识窦希音,京城就这么大,杨家的外甥女谁能不知道。只不过程瑜瑾和窦希音不太熟,窦希音每次出场都前拥后簇,众星捧月,窦希音身边也自有一个小圈子,圈子里都是所谓名门贵女,一个个优越感极重。

程瑜瑾从来不做白工,她以前不觉得自己和窦希音会有什么交集,自然也懒得浪费力气融入她们的圈子。但是如今成了太子妃,还正巧挡住了窦希音的道,以后,恐怕她和窦希音一圈子的人摩擦不会少。

然而窦希音说白了只是个道具,窦希音一个普通三品武官家的小姐,敢张狂成这样,还不是因为背后有杨家这棵大树。说到底,窦希音只是个添头,程瑜瑾真正的对手,乃是杨太后,杨皇后。

有杀母夺位之嫌的继母,强横势大有扶持皇帝继位之恩的继祖母,程瑜瑾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她婚后要走的路还长呢。

可是一码归一码,如果让程瑜瑾用太子妃之位换轻松的婚后生活,程瑜瑾还不干呢。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小户之家的婆婆小姑子未必就好伺候,既然一样要步步为营、小心经营,换一个更难的剧本,搏根本没办法计量的权势利益,程瑜瑾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而且,李承璟直接以程元璟的身份回归,他没有和程元璟割裂,程家无论愿不愿意,都已经牢牢绑在太子这艘船上。日后若是太子赢还好说,若是太子输了,等待程家的也将是举族覆灭之祸。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亲自上阵。

程瑜瑾突然充满了斗志,身上的萎靡之气一扫而光。她很小的时候就为自己做好了规划,包括十二岁崭露头角,十四岁成为模范闺秀,然而靠着名声嫁一个有钱有权的夫婿,实现后半生的飞跃。之后,她依然会是模范儿媳妇,模范当家夫人,每一步每一阶段,都规范的仿佛是捏造的假象。

截止被霍长渊退婚前,程瑜瑾的进展都十分符合她的人生规划。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差错,她还一度想换一个潜力股抽底反杀,谁能想到她突然成了太子妃,计划完成的简直超额。

程瑜瑾完全不排斥这个身份,她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太子妃的日常。连翘见姑娘怔了一会,突然和中邪了一样精神奕奕,简直像要立刻跳起来。连翘吓了一跳,问:“姑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我好的很。”程瑜瑾说着就要站起来,“我还没在这个院子里走过呢,我都不知道它的全貌。”

程瑜瑾虽然在这个庭院住了十来天,可是很少出门,更别提在院子里转悠。程瑜瑾原来觉得这是太子的私人产业,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不想再外面乱走,不小心撞到什么不该看的。

但是现在程瑜瑾的心态不一样了,这是太子的私宅,日后便是她财产的一部分。程瑜瑾至少要知道这个庭院的大致状况。

连翘和杜若见程瑜瑾要出门,都大吃一惊:“姑娘,您怎么突然想起要散步了?外面风大,您病还没好,当心吹了风加重病情。”

“不,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程瑜瑾脸色虽然还有些白,可是眼神晶亮,眉宇间郁气尽散,看着果然和前几天的病人完全不同。连翘和杜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程瑜瑾要出门,她们拗不过,只能七手八脚给程瑜瑾系披风,戴暖套,熏手炉。

根本没有人能阻挡程瑜瑾对财产的热情,生病都不行,何况寒风。众人都小心顺着程瑜瑾让她养病,听说程瑜瑾要出去散步,各个如临大敌,将程瑜瑾围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还是宫里的那些公公们想出来主意,在风口扯了一条锦帐,人为替程瑜瑾挡住风。

程瑜瑾一出门看到,委实十分无语。

宫里混出来的人,果然在讨好主子这一点上,无人能出其二。

程瑜瑾顺着游廊将后面两重院落都走了一遍,默默估量其中的价值。连翘见她们姑娘不像是散步,更像来参观屋子,虽然不得其解,但也慢慢放下心。

吓死她了,她以为姑娘受了刺激,要在大冬天吹冷风散心。今天这样大的风,硬生生吹上一会那还了得。

佯装成小厮的太监们见太子妃并不像是要在花园里伤春悲秋的样子,只好悻悻收了帐子。程瑜瑾兴致勃勃,一口气看完了后面两重院子,都没有露出疲惫之色。她朝前院扫了一眼,目露迟疑。

职业看眼色的小太监瞧见,立刻上前问:“姑娘,您怎么停了?”

现在程瑜瑾并没有受册,还是未婚之身,不能称作太子妃,然而这些太监们都不傻,圣旨都已经发了,这位主便是板上钉钉的东宫娘娘,他们不趁现在提前讨好太子妃,还等什么?

程瑜瑾问:“前院还没看过,我方便去吗?”

“怎么不方便?”小太监一脸谄笑地说道,“整个院子都是姑娘的,姑娘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哪还能不行?”

程瑜瑾挑了下眉,听这意思,这个院子被过到她名下了?程瑜瑾转瞬就明白了,她之前和李承璟名义上是叔侄,她待在叔叔的院子里养病没问题,但是现在显然不行。

男女大防严苛,即便是未婚夫妻也要避嫌,而且他们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准太子妃,都不能让名声受损。所以李承璟干脆将这个三进庭院送给她,程瑜瑾住自己的房子,外人就不能说什么了。

程瑜瑾十分羡慕这种三进宅院说送就送的手笔,但同时她也确定了,太子真的有很多私宅。

程瑜瑾虽然笑着,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既然太监这样说,程瑜瑾也就不顾忌,朝前院走去。住宅前后有别,女子只能止步二门,但是现在整个庭院都是她的了,程瑜瑾也无需顾忌什么内外。她出于避嫌,没有进书房、正房里面看,只在游廊上打转,默默估量整个宅子的面积。

以及日后出手能卖多少钱。

这里靠近最繁华的主街,地段一流,屋宅向来供不应求,而且这个庭院前后三进,厨房内院后罩房一应俱全,不愁叫价。程瑜瑾心里默默盘算,忽然耳朵一动,听到身后有声音。

而同时,下人们的问好声也一齐响起:“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程瑜瑾慢了半拍回头,正好和来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九叔的名字就全部改成李承璟了,打习惯了程元璟,突然改变竟然很不舍…

☆、争夺

程瑜瑾回头, 看到来人愣了一下。李承璟一进门就看到程瑜瑾,他先是意外,随后皱眉:“你病还没好, 怎么出来了?”

程瑜瑾没想到竟然这样突然地看到了李承璟。她虽然雄心勃勃地接受了太子妃这个身份, 但是在她的意识里,太子和程元璟是割裂的, 太子妃和某个人的妻子也是割裂的。

她完全无法想象, 自己即将嫁人, 还要和曾经的九叔共度一生。

程瑜瑾脸红了, 幸亏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从外面看不出来。程瑜瑾下意识地要喊“九叔”,很快她意识到不对, 敛眸屈膝, 标标准准行万福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璟挥手, 其余人识趣地退下。他步伐不停朝程瑜瑾走来,伸手一抬就将她扶起来:“外面风大, 进来说吧。”

“是。”

程瑜瑾确实不想在外面被人围观,跟着李承璟走进屋内。屋内地龙一直烧着, 温暖如春, 热气铺面而来。程瑜瑾拽了拽自己的缀白狐狸毛围脖,有点热。

李承璟见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来解她的披风:“先把披风接下来,你大病初愈,小心一冷一热, 病更重了。”

程瑜瑾赶紧后退一步,抬头惊讶又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李承璟见状叹口气,说:“好吧,你自己来。”

跟随程瑜瑾的丫鬟都被他赶到外面,程瑜瑾只能自己动手。她脖子上围了毛茸茸的围脖,手里有暖炉,外面还罩着宽大的披风。穿衣服的时候是许多丫鬟围在她身边整理好的,现在程瑜瑾要一个人卸除,就格外麻烦。

她先是拔下袖套,另一只手还握着手炉,两只手一下子都满了,她有点无所适从。李承璟见状,不紧不慢地接过她的袖套,示意她将手炉递给他。

让太子殿下给她打下手?程瑜瑾有点犹豫,可是这时李承璟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将东西接过来,程瑜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去解身上的保暖工具。

两人一个递,一个收,倒也十分默契。不多时,程瑜瑾身上的东西就全到了李承璟手里。他随手摸着披风上毛绒绒的缀领,还顺手拽了两根绒毛。

程瑜瑾欲言又止,最后想到这衣服也是李承璟的,他想拽,就拽去吧。

李承璟倒没在意这些,他示意程瑜瑾坐,然后自己坐到对面,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谢殿下关心,今天已经好多了。”

“我今天出宫的时候还遇到了宜春侯,他特意问起你,我说你在养病,不方便外人探视,他就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程瑜瑾眉梢微动,听李承璟的话音他说的应该是程元贤,可是,宜春侯?

似乎是看出了程瑜瑾的疑惑,李承璟说:“对,宗人府的文书已经办好,你的父亲已经是新的宜春侯了。”

程瑜瑾暗暗咋舌,程家的爵位虽然还有一代,可是程家这些年不上不下,靖勇侯府当年因为世子年幼,爵位都被压了好几年,何况程家?想要承爵,恐怕少不了四处打点。原先程老夫人和庆福郡主觉得,能在三年守孝结束后袭爵,都算早的了。

谁知道,这才几天,竟然便办好了。

程瑜瑾说不出心里的感觉,赐婚的事情太过突然,程瑜瑾虽然理智上知道,其实还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听到程元贤承爵,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要成为太子妃了。

太子妃的父亲,怎么能是一个半吊子世子?都不需要太子和皇帝说,下面的人早就见风使舵,将事情办妥了。

李承璟提起程元贤本来也只是话头,他真正要说的在后面。李承璟说:“今日圣旨正式公告天下,虽然还没有进行六礼,可是你已经是公认的太子妃。这几日其他人听说你病了,给宜春侯府送了许多拜帖,原先你病还没好,我不让他们打扰你,也没让程家的人进来。今天宜春侯又过来说,想接你回去养病。”

程瑜瑾先是疑惑,后来恍然,怪不得她说这几天耳边这样清净,原来并不是没人来找她,而是都被李承璟挡下了。程瑜瑾立刻点头,说:“我病情已经无碍,是该回去拜见父母祖母,好让长辈放心了。”

李承璟仿佛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好。”

他说完之后,特意又补充了一句:“你如果身体不舒服,不必勉强。这里虽然小,但是安全无虞。你大可慢慢收拾行李,不必着急。”

“没事,我的病基本已经好了,并不妨碍。我来时只带了一身衣服,行李不需要收拾,今天下午就能走。”程瑜瑾回答时十分流畅,一点点麻烦都不给主人家添。

李承璟又看了程瑜瑾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淡淡道:“你自己安排就好。”

正事说完之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程瑜瑾有些尴尬,仿佛自己的手脚到处都不自在。以前他们两人也经常互不说话,各干各的事情,但并不觉得尴尬,今日却不知道怎么了,程瑜瑾极其不自在。

李承璟除了最开始那一天守着发烧的程瑜瑾,之后并不在这里留宿。程瑜瑾除了刚醒来那一次,就再也没见过李承璟。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亲人,男女大防不得不注意。而且,李承璟若是真的想以正妻之礼娶程瑜瑾,就更要尊重她的名声。

所以,虽然不舍,他还是得让程瑜瑾尽早回程家。侯府毕竟有长辈坐镇,有长辈看着,无论名声还是行事,都要比留在外面安全的多。

她这回一走,恐怕成婚前,他就再也见不到了她了。

这时候李承璟就在庆幸,幸好他年纪大了,皇帝和礼部都想让他早点成婚,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婚期定在了今年七月。如果真慢悠悠走六礼走上一两年,他恐怕受不了。

两人相对沉默,屋里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程瑜瑾眼睛瞟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披风:“殿下,您不要再拽了,毛掉光了会很难看。”

程瑜瑾现在一举一动都在风口浪尖,太子妃本来就艰难,明明没有皇后的权力,要求却比皇后还高。对于程瑜瑾来说,这份压力比其他人更甚。

她未来的婆婆、太婆婆显然不会向着她,而她之前还退过一次婚,被霍长渊那个蠢货害的名声受损,所以程瑜瑾如今更加要谨慎,不能出丁点差错。她见过李承璟后,立刻便让丫鬟收拾行李,同时派太监去通知程家,套车来接她。

其实程瑜瑾压力大,李承璟也不遑多让,他是半路杀出来的太子,要面对的质疑可比女眷这里的尖锐严厉多了。今天正式宣布圣旨,李承璟可想而知该有多忙,但饶是如此,他都专程出宫了一趟,特意见程瑜瑾一面。

她今天才知道赐婚的消息,李承璟于情于理,都有义务和她解释一二。不过看起来,程瑜瑾进入角色非常快,李承璟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他虽然惊讶,但竟然一点都不意外。果然,这才是程瑜瑾,能屈能伸,适应力极强。

如果是平时,李承璟必然要亲自送程瑜瑾回去,但是未婚夫妻婚前不好见面,李承璟要避嫌,所以只好留了许多侍卫,护送她回家。等走到外面后,李承璟怎么想都不放心,又让刘义专门往程家跑了一趟,“建议”程元贤亲自来接程瑜瑾。

就算这样,李承璟都不安心,一下午都在关注着宫外的情况。等听刘义禀报程大姑娘的马车顺顺利利驶入宜春侯府,李承璟才终于能消停。

刘义忍不住腹诽,才多长一截路,哪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京城这么多女眷莫非不出门吗?

而与此同时,小厮取下门槛,程瑜瑾的马车晃晃悠悠驶入宜春侯府,停在二门前。

除去接程瑜瑾回家的程元贤,程家所有人此刻都站在二门前,看到程瑜瑾回来,一个个蠢蠢欲动。程老夫人用力磕了一下拐杖,他们才勉强收住脚步。

然而他们虽然脚上没动,眼神却一个比一个炙热,牢牢盯着车门的方向。程瑜瑾系好披风,在杜若的扶持下刚走出马车,便看到了此般盛况。

阮氏再也忍不住,立刻迎上前来,亲热地握住程瑜瑾的手:“大姑娘回来了!可怜见的,你还生了病,你病好些了吗?头还疼吗,还发热吗?”

阮氏说着用帕子拭泪,殷殷切切地说:“上元节那天我一直在找你,直找到人群散场,都没见到你,可把我急的不轻。后来我回家才知道,原来你落水了,被九爷接去养病。当然了现在不该叫九爷,该叫太子殿下。我心里那个疼啊,简直恨不得以身相代。我本来想过去亲自照顾你,你生着病,丫鬟都粗心,细节根本顾及不到,身边没有个长辈照顾你怎么能行?可是太子说不便打扰,我只好忍着,如今好容易把你盼回来了!”

庆福郡主见阮氏率先跑出去,心里直骂,等听到阮氏这些恶心吧唧的话,更是气得牙根痒。阮氏抢了先,庆福郡主也不甘示弱,她没有理会本着脸摆长辈架子的程老夫人,亦以一副正牌母亲的态度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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