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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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查了。”楚锦娴死死盯着楚锦妙,一字一顿地说,“楚锦妙,你不得好死。”

第120章 英雄救美

楚锦瑶抱着路哥儿, 一路都在祈祷孩子不要哭,好在路哥儿似乎感觉到什么, 这一路虽然手脚乱蹬,但好在并没有哭出声。

可是这种幸运,在外边突然变密的火把, 以及阵阵跑步声中戛然而止。

楚锦瑶搂着路哥儿的手不由变紧, 外面的变故发生在瞬息间,可想而知,楚锦娴被识破了。

楚锦瑶不知道她现在该庆幸楚锦没有被误当为太子妃,不会有性命之忧, 还是该担忧自己现下越发糟糕的处境。

扈将军得知他费大力气抓住的女子并不是太子妃后震怒, 他询问了发现楚锦娴的那几个士兵后,很快就推断出, 真正的太子妃没有跑远,就在附近。

这个村子拢共就这么大,这里是平原,村外是一垅垅整齐的耕地, 根本没有藏身之地,一旦跑出村子便是主动暴露, 所以楚锦瑶能躲藏的地方实在有限。

扈将军即便笃定现在京城里也是大乱, 但是这里是京郊, 他到底不敢耽搁太久。眼看时辰一点点过去, 扈将军再也没有耐心, 也懒得弄先礼后兵这一套文人把戏, 直接将村子围起来,让士兵把逮住的几个人推到前面,高声冲着寂静黑暗的夜空喊话:“前线兵败,社稷危急,有不轨之徒趁乱掳劫了太子妃,现在就躲藏在里面。扈将军奉命前来迎接太子妃回朝,若是你们就此收手,将太子妃送出来,将军饶你们不死,若不然…”

士兵铮地一声抽出刀,飞速架到前面几人脖子上:“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那这些同党就是你们的下场。”

楚锦娴感觉到脖子上的冷意,她害怕地闭住眼睛,心里却在默念,不要出来。

楚锦娴坚信以太子对楚锦瑶的看重程度,朝廷不会放弃楚锦瑶,只要楚锦瑶能活着回去,那路哥儿就有生机。

一个是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一个是自小离家命运多舛的同胞妹妹,他们都不该丧命在这种狼子野心之人手中,他们理应好好活着,比谁活的都好。

夜空依然寂寂,只能听到风吹过旷野的声音,扈将军眼神阴狠,对着手下比了个手势。

收留楚锦瑶一行人的庄家婆媳也被押了过来,她们被士兵粗暴地推着跪在地上,扈将军缓缓地说:“这两个便是刚才包藏叛党的妇人,你们替叛党撒谎,便犯了通敌叛国的死罪,来人,先拿这两个热热刀。”

冰冷的弯刀高高举起,这两个无辜的婆媳就跪在楚锦娴身边,她不忍再看,紧闭着眼转过头。

庄家婆媳像木偶人一样跪着,楚锦妙混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真是说不出的解气:“活该,现在后悔方才救她了吧。她就是一个灾星,自己步步高升,却让周围人各个倒霉。”

从宫女,到楚锦娴的陪嫁丫鬟,再到奶妈、村妇,这些人素不相识,甚至彼此之间都没有交流,但都不约而同、小心翼翼保护着同一个信念。然而这个珍贵又脆弱的秘密却被一个女子恶意揭穿,这个人,甚至曾是楚锦娴和楚锦瑶的同府姐妹,长兴侯府养育了十三年的四小姐。

楚锦娴闭着眼,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憎恶。她对不起庄家婆媳,楚锦娴甚至在想,当初在楚锦妙小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掐死这条毒蛇。

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几乎隐隐带起风声,楚锦娴忍了一会,愕然睁眼,她没有听错,确实有破空声,只不过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举刀的士兵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但是他眼睛无规则放大,喉口咕咕地滚动着,再往下看,他的胸口插着一根冷箭,箭尾的羽翎还在微微颤动,就着跳跃的火光,隐约能看到朝廷御林军的标志。

士兵一箭穿心,再也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仰面朝后轰然倒地。扈将军死了一个手下并不见心痛,相反,他眼中跃出不正常的兴奋亮光,眼睛死死盯着前面,脖颈上的青筋都在抽搐。

萧条冷肃的乡道尽头,一个身影正静静站立着,黑暗慢慢后移,她的面容也显露在众人眼前。

看到她面容的那一瞬间,扈将军就确定了,眼前这个,才是太子妃。

没有缘由,也不要再找人佐证。她虽然穿着布衣荆钗,身边没有盛大仪仗也没有奴仆如云,但是扈将军敢确信,这才当得上能让皇太子不远千里求娶的美貌太子妃。扈将军刚才还觉得太子妃的姐姐当真是美人,然而现在看来,还是他见过的美人太少了。

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帝王家。扈将军见到楚锦瑶后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这等女子第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权势、财富和地位,因为没有足够强悍的权势,根本守不住这等美人。这才是龙子皇孙才能消受的美色,扈将军对王权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男人一生追求无非就是权力和美人,只要踏上那个位置,他能拥有的,便是眼前这种几乎算是荣耀的女人。

“太子妃。”扈将军没有询问,直接笃定地说,“下官听说您被叛党挟持,特来救驾,太子妃受惊了。”

楚锦瑶面容被前方的火光映亮,另半个身体还站在黑暗中,她看向前方的人群,一个人高马大的武人被人簇拥着,想必便是这一切的元凶,庄家婆媳被推到在地上,楚锦娴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楚锦瑶甚至还看到了畅和园的几个宫人,她们竟然也被绑来了,这个武夫还真是胆子不小。

楚锦瑶在看着来人,对面的人也在看着她。楚锦娴眼神里满是不赞同,楚锦瑶看到了,对姐姐安抚一笑,方才她决定出来的时候,便将路哥儿交给一个侍卫,让他带着路哥儿去找赵家,或者,去找秦沂。

如果她熬不过这一关,至少,姐姐的血脉还能流传下去。

楚锦瑶轻轻一笑,显然又给对面这群狂徒造成不小的冲击。楚锦瑶不屑于理会,她正打算收回目光,突然扫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楚锦妙?楚锦瑶恍然大悟,怪不得楚锦娴的计策失败了,也怪不得这个武夫会带人围到这里。楚锦瑶记得段莹华说过,楚锦妙被长兴侯府关到庄子里,由婆子仆妇严加看管,若是平时便罢了,世道一乱,远离京城的庄子最容易自乱阵脚,楚锦妙由此找到机会逃出来也不难实现。只是楚锦妙身边的那个丫鬟不见了,想必,这个丫鬟也和苏家一样,成了楚锦妙的踏脚石了吧。

关押楚锦妙的庄子和畅和园在同一个方向,而楚锦妙和楚锦瑶凑巧选择同一个村子避乱,这大概就是她们俩的孽缘吧。

就像建兴七年,楚锦瑶和楚锦妙同在那场战乱中出生,同为女孩子,甚至连出生日期也相差无几,赵氏随手一指就指住苏家时,大概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楚锦瑶和楚锦妙,必有今天这一劫。

就如被迫长在同一个地方的禾苗和莠草,养分只有这么多,所以良莠之中只能一个能过得好。前半部分是楚锦妙抢了楚锦瑶的养分,锦衣玉食,万千宠爱,后来楚锦瑶在命定玉佩的帮助下扭转自己的人生,她一步步往上走,直到达到距离天下女子至尊之位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日益强大,楚锦妙就只能在贫困中挣扎着枯萎。现在,楚锦妙积蓄良久,在命运的偏持下给了楚锦瑶致命一击。楚锦瑶如今可谓性命攸关,可是她看着人群对面的那个女子,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们俩相互折磨这么久,也终于到了彻底了断的时候。

真假千金,真假人生,真假身份,既然只有一个人是真的,那也只有一个人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今日这一局注定你死我活,因为无论谁赢了,都不会放过对方。

“太子妃,请您到后方暂歇片刻,下官这就剿灭这些乱党。”

“乱党?”楚锦瑶不屑地笑了,“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必还给自己找这种虚伪的名头。想造反就大大方方地说,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像你这样鬼鬼祟祟,欺软怕硬,外敌在前不思抗敌,反而仗着武力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你的这些行径,不过是个投机小人罢了。”

扈将军没想到一介女流竟然能说出这种铿锵尖锐的话,他以为这种贵族女眷不过是徒有其表的金丝雀,针尖大点的事情就能吓晕过去,谁有权势她们就跟谁。可是方才楚锦娴假扮太子妃引开追兵的时候他吃了一惊,现在听到楚锦瑶的话,扈将军越发意外。

扈将军心中的探究欲愈发浓烈,待他成就霸业,他有足够的时间探究这些娇滴滴的贵族女眷,不过现在,他却不能浪费时间了。

“太子妃好口舌,可是你愿意站在寒风里拖延时间,本将军却没这耐心。来人,去请太子妃过来。”

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刚往前走了两步,方才还寂静无声的乡道两边立刻跳出好几个暗卫,像是杀人机器一样收割人命。可是暗卫即便再训练有素也敌不过对方人多,眼看他们且战且退,楚锦瑶默默握紧了袖中冰凉的匕首。

楚锦瑶不由抬头朝苍穹望去,今日风大,万里无云,满天星斗仿佛被寒风擦亮了一般,夜空黑的惊人,星辰也亮的惊人。楚锦瑶在心里道了声抱歉。秦沂,接下来的路,我大概没法陪你走下去了。

愿你早日君临天下,重匡朝政,万国来朝。

楚锦瑶被暗卫密不透风地护在中间,但保护圈却在一点点缩小,楚锦瑶缓慢地坚定地抽出匕首,她眼神平静,仿佛站在富丽堂皇的宫阙深处拨香,又仿佛在众人簇拥中翻看一张仕女图,平静的一如往昔,几乎让人怀疑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太子妃(锦瑶)!”

人群中惊呼声顿起,楚锦瑶没有理会这些语气各异的呼喊,已经将匕首横在喉咙前。她脖颈修长纤细,只需轻轻一割,便能迅速地结束这条美丽的生命。

皇帝被俘,秦沂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君王,这是天生就属于他的荣耀。楚锦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阻碍他,哪怕那个人是她自己。

太子妃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自刎殉国,这个消息必会极大的刺激民心和军心,秦沂重整军队,讨伐乱党,必然是民之所向。相反,如果有一个被扣押的太子妃,他束手束脚不说,民间也会对东宫多有攻讦,楚锦瑶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暗卫当然知道楚锦瑶要做什么,但是无人阻拦,是他们不忠心吗?显然不是,他们在用命抵挡着前方的刀剑,拼着自己受伤也在保护楚锦瑶。

忠孝同为礼教中最崇高的美名,可是忠却比孝复杂太多。楚锦瑶没有时间再想忠孝这种人生难题,几乎就在她狠下心动手的同一瞬间,突然有凛冽的风声传来,随即,四周响起噗通噗通的倒地声,隐约还有战马打响鼻的声音。

扈将军惊骇地回头:“不可能,为什么没有马蹄声?”

其实扈将军再想想就能明白,对于他这种在底层沉浮的武夫来说很难,但是对于不远处那座经历了许多次鲜血政变的古城来说,如何让马蹄在夜间不发出声音,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最简单的,用棉布包着就成。而扈将军的人马还在夜间点着火把,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前后夹击,方才还严整的人群顿时大乱,被押过来做人质的小孩子受到惊吓,哭声顿起。楚锦娴趁乱推开看押她的士兵,顾不得贵女的形象,赶紧往路边跑去。扈将军这种时候当然没心情管那几个官眷宫眷,他身边连着飞过三只冷箭,箭来势又疾又利,带起的箭风几乎把人的皮肤刮疼。他隐约听到对面出来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下一刻,扈将军终于看到了这几箭的主人。

那一刻,扈将军甚至还有心思想,听说当今皇帝的那对姐妹花皇后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照这样看,传闻应当不假。

可是没等扈将军想完这个冒犯又放肆的念头,他的肩膀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忍着痛一声不吭,大喊了一句“撤”,就率先朝黑暗中奔逃而去。

跟在秦沂身后、匆忙间凑起来的禁卫军真是要疯了,天子已经被活捉,如果太子再出什么问题,那他们真的可以原地自尽,没必要回去了。他们出京前就再三劝阻,让太子不要离开京城,可是没有任何用处,现在见着了乱臣贼子,太子竟然比其他人冲的还快,几乎脱离保护圈,冲在了最前面。

他们吓都要吓死了。

其实这个时候,秦沂也是一样的心情。

他用箭逼退了扈将军,一旦对方脱离危险区域后,秦沂立刻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飞驰而来。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楚锦瑶只听到对面传来惨叫,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人冲破人群和暮霭,战衣加身,快马如飞,马蹄几乎踏碎了满地月光。

楚锦瑶用力地眨了眨眼,她终于确定眼前看到的不是临死前的幻象。她顾不得外面危险,立刻拨开暗卫朝前跑去:“殿下!”

秦沂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接住了楚锦瑶,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进怀里:“你做什么傻事!”

楚锦瑶没有听懂这句话,她下意识地想回抱住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匕首。

秦沂已经反手夺过匕首,远远踢开,寒剑一样的目光杀气沉沉地扫过后面的暗卫:“谁给她的匕首?”

第121章 鸠鹊相杀

“谁给她的匕首?”

秦沂问完这句话, 几乎还能感觉到方才那种心跳骤停的感觉,直到现在,他的手都是冰凉。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失去一样东西。秦沂都不敢想,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可能只是几个瞬息,他就要永远失去楚锦瑶了。

暗卫齐声跪下, 低着头无人应话, 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东西是我拿的。”楚锦瑶终于意识到这里人还多,她想推开秦沂,结果秦沂的手臂像铁一样箍着她的腰, 她完全撼动不了。楚锦瑶只能说:“这里人还多, 你先放开我。”

秦沂知道楚锦瑶今日受了不少惊吓, 这种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他忍耐住怒气,打算回去后再追究这件事。

秦沂被吓得不轻,现在缓过神来, 终于觉得自己还好端端活着。楚锦瑶推他的力道被秦沂完全无视, 他上下仔细地打量楚锦瑶,检查她有没有其他伤口。楚锦瑶推了半天都没成效, 自己叹了口气放弃,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没有受伤?”

秦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眼睛挑剔地扫过每一个细节, 终于确定楚锦瑶并没有其他事, 他长长松了口气,道:“你真是要吓死我。无论发生什么总还有我,你怎么能用匕首比着自己?”

楚锦瑶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说“为了不拖累你”,若是秦沂听到,指不定又要如何生气。她见秦沂身上披着全部铠甲,衣服没有破损,行动敏捷,并不像是受伤,心中渐渐安定。楚锦瑶看了眼后面,轻轻怼秦沂的手臂:“有人找你,你先去办正事。”

前来禀报战况的禁卫军已经站了许久,见太子终于将目光转过来,他连忙屏息肃立。秦沂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同,只能暂时按捺住担忧,将楚锦瑶放好,然后快步朝禁卫军走来。

皇帝被瓦剌生擒的消息对于这个王朝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楚锦瑶远在离宫,身边都是些软弱听话的宫女太监,听到消息尚且人心惶惶,可想而知京城里该如何慌乱。深宫妃嫔听到皇帝被掳的消息宛如雷劈,之后便开始寻死觅活,而皇城里庞大的六部机构和文官集团更是彻底崩溃。当时京城里的混乱远非语言可以描述,秦沂要控制住后宫,防备禁卫军,稳定奔逃哭号的官员们,还要预防京城里有宵小趁机闹事。他心急如焚,想要立刻来接楚锦瑶,但是却被这些事情缠着脱不开身,等情况好容易控制住,这些臣子可以用脑子想事情了,秦沂又要面对另一个问题。

无人可用。

京师本有三十万驻军,这些都是朝堂精锐,配备最精良的兵器、铠甲,甚至还有神机营这种配备火器的强力部队,可是这些人被皇帝带走,全军覆没在宣府。燕朝两百年的军事积累,竟然就这样毁于一旦。

秦沂真是气都要气死了,他简直不知道皇帝在干什么,带着三十万精锐,对方不过一些游牧余勇,竟然还能被人活捉?只能说幸好秦沂有过带兵经历,这种时候凑活着在锦衣卫和宫廷禁卫军中挑几队人,勉强凑成一支队伍,秦沂就赶快带着他们出京。其实秦沂出京的时候一堆文官跪在地上哭,说皇上生死莫测,太子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出宫。然而秦沂怎么会理他们,楚锦瑶还在城外,他若不亲自去看,这让他如何放心的下。

秦沂的预料果然没有出错,他看到楚锦瑶横着匕首比在自己喉咙前的时候,他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就算刚才把人抱着怀中,感受着楚锦瑶温热真实的心跳,秦沂依然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只差一点。秦沂一想到这里就心绪翻涌,几乎无法原谅自己。楚锦瑶明明说过要回宫,他为什么要耽搁,为什么没有立刻带她回去?

所以直到站到属下面前,秦沂的脸色依然不见好转,禁卫军一看太子脸色覆冰,哪来还敢耽误,立刻用最快的语速地将战况禀报给太子。

秦沂听完后皱起眉,他回头朝楚锦瑶看去,楚锦瑶似有所感,抬头正好撞到秦沂的视线。楚锦瑶对玲珑几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轻轻朝秦沂走了两步:“殿下。”

楚锦瑶看着秦沂的眼睛,轻声地说:“大局为重,若是还有战事,你先带着人走吧。”

扈将军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投机者,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应的谋略,至少他对乱世的判断便是错误的。这样一个人不足以撼动大燕朝的根基,可是放这样一个野心家在京城脚下,肆意践踏百姓,却是不行的。

楚锦瑶显然察觉了禁卫军在禀报什么,甚至还善解人意地让他以大局为重,但是秦沂才刚刚把她救下来,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放心把她留在原地,而自己去追击余寇。

禁卫军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有话要说的架势,立刻知情识趣地退下。周围人默不作声地后退,给他们腾出一个说话的空间来,楚锦瑶虽然尴尬,但是也知道现在局势紧张,容不得用这些儿女情态浪费时间。她走近给秦沂理了理衣领,替他扶正铠甲,然后后退一步,笑着说:“我在这里等着殿下,殿下速去速归。”

秦沂眉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不顾自己身上冰凉坚硬的铠甲,弯腰抱住楚锦瑶,仅是一下又快速放开:“好,我答应你,速去速归。”

秦沂说完了就翻身上马,驭着马朝外走去,楚锦瑶忍不住朝前追了两步,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殿下,千万注意安全,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回来。”

秦沂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策马走了。黑铁一样的骑兵在他身后合成一队,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玲珑几人侧头抹过眼泪,上前扶住楚锦瑶:“太子妃,夜深风大,您现在受不得寒,先到屋里避一避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里的形势立变,不说秦沂留下的那些看着就可怕的护卫队,光凭方才那些禁卫军对面前这两人的称呼,就足以威慑这个小村子了。

太子都来了,还怕什么。村长立刻腾出自己的屋子,让太子妃进去安胎休息,全幅披挂的禁卫军警惕地在楚锦瑶身边围出一个圈,隔绝想看热闹的百姓。路哥儿已经被送回来,楚锦娴看到孩子毫发无损,长长松了口气。楚锦瑶被人扶着正要往里走,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太子妃,这个人要如何处理。”

楚锦瑶回头,禁卫军立刻像潮水一样散开,将藏在外面的人呈现在她面前。

楚锦瑶静静站着,耳边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楚锦妙倒在地上,现在也在看着楚锦瑶。多年前,她和楚锦瑶一样锦衣玉食,她甚至比楚锦瑶还要受宠,可是现在,她们俩都穿着平民布衣,楚锦妙却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比如楚锦瑶虽然里面穿着布衣,外面的披风却黑的纯粹,几乎一丝杂色也无,边角还绣着螭龙云纹。楚锦妙知道这是太子身上的披风,她亲眼看着太子解下后披在楚锦瑶身上。楚锦妙心中涌上一股不明的感觉,明明她才是最先知道太子选妃的消息的,多年前在怀陵郡王府也是她离太子最近,可是这个龙章凤姿、恍如神临的男子却毫不在意地越过她,一心一意朝楚锦瑶走去。如果楚锦瑶没有回来,楚锦妙才是长兴侯第二女啊,太子妃也本该是她。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楚锦瑶要回来!

这些往事宛如毒蛇噬心,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可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楚锦妙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她要自救,于是尝试着说道:“我无过无罪,你仅凭空口白牙,不能降罪于我。”

“是吗?”楚锦瑶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说,“你意图谋害太子妃,还需要什么证据?把她带走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不想再看到有许多种处理方法,但是楚锦瑶的神态、语气,无不指向其中最快捷的一种。楚锦妙慌了,用力地挣扎,口中大喊:“我是你的姐姐,女子应当温善,你若是杀了你族谱上的四姐,皇家怎么能容得下你这种媳妇?而且,母亲和二哥的心情,你当真不顾了吗?你当了太子妃,就想和家族决裂不成!”

“皇家能不能容得下我,这是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可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你姓苏,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哪里来的二哥?我们楚家的族谱上可没有你这种人。”楚锦瑶看着楚锦妙,眼神冰冷,“拖下去,处死。”

楚锦妙听到这里浑身如坠寒窟,她拼命地挣扎起来:“你敢,你仅凭一人喜好就定良籍女子生死,你身为太子妃却这样草菅人命,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

“你一个人,凭什么代表天下悠悠众口。何况,即便被人指责,我也容不得你活着。”楚锦瑶眼神落在楚锦妙身上,那双眼睛中没有丝毫温度,檀口微开,轻轻说道,“此女通敌叛国,不忠不孝不义,即刻处死。”

楚锦妙满眼惊惧,她不想死,她还想再喊什么,却被人用力捂住嘴,然后就拖走了。楚锦娴专心哄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仿佛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玲珑心里皱眉,这种腌臜事情不能污了太子妃的眼,何况太子妃如今还怀着小主子,不能收血光冲撞,玲珑想到这里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楚锦瑶的手:“太子妃,外面风大,我们进屋里吧。”

楚锦瑶点头,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朝里走去。

即便是楚锦妙的死都不能引起旁人任何关注,他们只关心这个女子死便死了,却不能让太子妃看到听到。冷风朔朔,无情地吹过旷野,呜咽的风声宛如什么人在哭。

良莠齐生,若不能相容,就只能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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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扈将军最终被秦沂追住,扈将军肩上有伤,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看着对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年轻太子,忍不住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势造英雄,我并不比你们秦家的先祖差,凭什么你们当初造反是替天行道,而我便要被你们打成乱臣贼子?”

扈将军确实有野心也有胆量,若是早生两百年,或许真的能成一方枭雄。秦沂骑着马慢慢走到扈将军面前,这时候乌云被风吹散,月光照在他的铠甲上,他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冰冷,无情,却美丽的不似人间之物。

“我们秦家夺取天下,是因为当时王室无能,民不聊生。若生逢乱世,你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惜,你生错了时候。”秦沂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抵在扈将军的咽喉上,“如今大燕既不是尽失民心,秦家也不是后继无人。只要我秦沂在一日,这天下便不会是乱世。”

秦沂收剑回鞘,太子的佩剑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刃,即便是见了血,剑刃上也一滴血珠都不挂。秦沂在一边等了一会,片刻后,一个锦衣卫上前禀报:“殿下,所有乱党已被捉拿。”

“留几个活口回京审问,剩下的就地格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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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锦瑶在炉火前坐了半宿,许多人来劝她休息,楚锦瑶都执意等秦沂。秦沂在日光熹微的时分终于回来,他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铁锈味,他一下马,身后一群精壮汉子都不敢比他高,立刻跟着下马肃立。秦沂在满院肃然中走到阶前,对楚锦瑶伸出一只手:“我回来了,我们回宫。”

第122章 临危受命

时隔多日,楚锦瑶终于回到慈庆宫, 畅和园里的宫人已经先一步被送了回来, 她们听到外面的动静, 连忙都迎出来:“太子妃!”

楚锦瑶身上还是原来那身衣服,这种灰扑扑的布衣和宫廷格格不入,几乎可以说是失礼, 但是慈庆宫上下宫人都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这种关头若是再敢惹太子妃,那不是瞎便是蠢,自己不想活了。

桔梗看着楚锦瑶簌簌流泪:“太子妃, 您没事就好。”

昨天情况危急, 楚锦瑶带走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除了丁香和玲珑,其他人都被留下。不过这种时候被留下反而安全, 畅和园这么大,哪里不能藏个人。

楚锦瑶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扈将军是借着保护之名行挟持之实, 当时他得知太子妃不在, 立刻下令去外面追,哪有时间折腾这几个宫人。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楚锦瑶有惊无险,这几个丫鬟除了受了些惊吓, 也没有出事。

无人受伤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玲珑见楚锦瑶神色疲倦, 立刻说:“有什么话先缓缓,太子妃一夜颠簸,先让太子妃休息为上。”

楚锦瑶的精神确实不好,她一夜未睡,又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惊吓,在外面是因为担心秦沂而勉力趁着,如今一回到熟悉的环境,她立刻有些撑不住了。几个宫女一见马上闭住嘴,小心服侍着楚锦瑶上床休息。楚锦瑶脱下毛糙的衣服后,连洗漱都顾不得,便陷在枕上沉沉睡去。

她这一睡直睡到下午,睁眼时看到金色的霞光照在床柩,温暖又安宁,仿佛什么都没改变。楚锦瑶稍微动了动,外面守着的丫鬟听到声音,连忙挑开帘子进来:“太子妃,您醒了?”

“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

“我竟然睡了怎么久,殿下呢?”

“太子殿下午时回来过,见太子妃还在睡觉,便嘱咐奴婢不许打搅太子妃休息,之后没过多久,就又被公公叫走了。”

楚锦瑶点点头,如今整个朝廷濒临崩溃,需要秦沂出面的地方自然多之又多,楚锦瑶由宫女扶着起身,玲珑换了身衣服,站在床格子外问:“太子妃,饭菜一直让小厨房温着,您要先用饭吗?”

楚锦瑶本来想去沐浴,但是她想到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这时候去沐浴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好。楚锦瑶这样想着,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点头道:“好,摆饭吧。”

趁着宫人在外面摆饭,楚锦瑶问起其他事情:“姐姐和路哥儿怎么样了?”

“大姑奶奶方才托人送信过来,说他们一切都好,让太子妃安心养胎。赵家还给太子妃送来了温补之物。”

秦沂带着楚锦瑶回京时,便另外派了一队人送楚锦娴回赵家,如今楚锦瑶得知楚锦娴母子二人也缓过气,并无大碍,放心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楚锦瑶出宫一个多月,再回来时没有丝毫不习惯,仿佛生活就该如此。明明刚成亲那会,她还觉得这个地方压抑,紫禁城的红墙绿瓦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楚锦瑶的生活早已融入这片恢弘的宫宇,呼吸与共,密不可分。

楚锦瑶现在还不知道,在她睡觉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朝政之事暂且不说,楚锦瑶和楚锦娴姐妹二人,这下算是彻底在京城里出名了。

其实太子刚带着太子妃回宫时,因为太子妃身上衣服不对,宫里许多人还暗地里说道过。后来昨夜的事情传开,宫廷内外都知道赵家大奶奶冒险引开追兵,太子妃更是险些以死殉国,那些碎嘴的人都讪讪闭了嘴,再不敢说什么。

这样刚烈忠贞的行为,便是最以德行标榜门第的人家都不敢说道什么。太子妃和其姐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京城官宦人家,从清贵的翰林世家到煊赫的武将家族,人人都称道这对姐妹的高义,在楚锦瑶睡觉这段时间,她们姐妹二人的事迹早已一传十十传百,都快编成新的贤妇烈女传奇了。

因为楚锦娴昨日给楚锦瑶引开追兵的事,秦沂对楚锦娴十分礼遇,今日特意下令给赵家送过去不少赏赐不说,甚至还亲自给楚锦娴的儿子路哥儿起了字。冲着危难时楚锦娴对楚锦瑶的照顾,多少赏赐秦沂也觉得他们当得。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楚锦瑶还一无所知地搅动着手里的清汤。这些是御膳房特意准备的,楚锦瑶刚刚醒来,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楚锦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便问:“殿下在哪里用膳?他中午用过些什么?”

宫人面露为难:“太子殿下中午没来及用饭便被公公叫走了。”

“这怎么能行。”楚锦瑶顿时来火,“我不在这些日子,你们就这样当差的?竟然任由他疏忽饮食。他昨天在寒风里吹了一夜,现在还要和诸位阁老商议朝政,不吃东西怎么撑得住。快吩咐小厨房准备暖身易克化的东西,一起包起来送到文华殿,多准备些,恐怕阁老们也没用膳呢。”

送茶点的太监小心翼翼走到文华殿,还没进殿就听到里面的争执声,太监们愈发警神,走路几乎连声都没了。随着他们慢慢走近,里面的争吵声也明显起来:“…当日老臣便全力阻止陛下亲征,若不是刘公公那个奸贼在陛下身边进谗言,陛下何至于受此等大辱!”

这已经不是受辱的问题了,皇帝信心满满带着三十万大军亲征,京中不少能臣干将、出息子弟跟着出去,甚至朝廷文官都跟着走了一半,然而最后却落了这么个结果。皇帝被瓦剌生擒,英国公、辅国公战死,汝宁公主驸马柴小将军力战而亡,两位侯爷、五位伯爵、户兵吏三部尚书、刑部右侍郎、工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还有翰林、太常寺、督察院及下面二十多位文官,不知数的勋贵子弟,全部死在混战中。

这种时候,追究是战死还是自戕根本没有意义,君王被活捉,若是臣子活着回来那才是骂名缠身,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好歹能混个英烈之名。

谁都没有想到,三十万精锐大军,对付区区几万瓦剌游兵,怎么可能战败?即便指挥不当而败,也不可能这样草率,几乎还没开始打,就一溃千里。

京师精锐全部在宣府失陷,整个大燕朝多年的积累毁于一旦不说,现在京城还要面对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宣府战场距离京城不过二百里,急行军一日便到,如今京城没有了赖以拱卫的三军精锐,仅靠一些老弱残兵,要如何抵抗外敌?甚至情况还能再糟糕一点,等来日瓦剌兵临城下,两军对垒,瓦剌人将皇帝带到阵前,燕军是进攻还是不进攻?

秦沂光想着这些问题便头痛,京城如今就如一个怀抱千金的稚儿,曾经威慑外敌的护卫一夜间折尽,现在的京城,无异于一座没有任何自保之力,可以任人宰割的空城。

但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下面这些臣子竟然还有心思吵架,彼此指责。好好的一个朝廷一夜之间被毁了,哪个臣子都受不了这种冲击,他们群情激愤,越嚷嚷越激动,甚至有人抱头痛哭起来。哭声仿佛会传染,秦沂眼睁睁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臣子一个个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他越发头疼,忍无可忍地按着自己眉心。

一部分人不顾臣子体面大哭,剩下那部分暴躁好战的,此刻就越发激动起来。一个人说道:“皇上本来无意亲征,都怪那□□馋小人,谄媚欺上,哄骗陛下亲征。如今前线指挥失利,少不了他们的罪责。”

附和之声甚众,最先提出来亲征的刘公公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刘公公的干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揪过来,先是第一个人上去踢了一脚泄愤,后面人越来越多,渐渐已成完全失控之势。

秦沂脸色已经完全冻住,这种时候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东宫的护卫赶紧保护着秦沂站到别处,不让太子受到这群失控臣子的波及。秦沂冷眼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中动怒,但是他也知道这群文臣心里憋着气,不让他们把这口气发泄出来,根本没人能静下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这个缘故,秦沂便也没有强行阻止殿前斗殴这种毫无体统的事,只是站在一边忍着。

这场灾难简直来的莫名其妙,若是因为天灾战乱,哪怕□□人祸,臣子们心中都能好受些,可是偏偏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缘由,莫名其妙的战败,多年的积累一夕倾覆,谁也接受不了。

除了秦沂之外,镇北侯府的人也远远站着,与其说站,不如说躲。他们的神态躲躲闪闪,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引起别人注意,被一起迁怒。

刘公公是第一个劝皇帝亲征的人不假,可是真正让皇帝下定主意的,乃是小齐后啊。

镇北侯府作为小齐后的娘家,此刻简直如坐针毡,站都站不住了。

可惜镇北侯府拼命掩饰,其他臣子却没有这么健忘。臣子们恨不得把刘公公碎尸万段,如何能忘了另一个狠狠加了一锤子的“功臣”。但是镇北侯府毕竟身份不同,而且文孝皇后也姓齐,朝臣们顾忌着太子的颜面,这才没有对镇北侯府动手。

但是俗话说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小齐后若是一点代价都不付出,也太看不起无辜丧生的那三十万精锐,以及整个大燕朝的百年基业了。

朝臣激动万分,齐刷刷跪在地上,请求太子匡扶朝纲,惩治奸佞。镇北侯见势不对,连忙上前自请罢职,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督察院的一个臣子啐了一口:“镇北侯好大的颜面,罢职还可以起复,那宣府的三十万大军,还有督察院战死的两位长官,可否能死而复生啊?”

镇北侯表情讪讪,再也说不出话来。秦沂心里知道,若是他今日不给一个表态,这些气疯了的臣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沂也替他大燕的英灵不值,小齐后这个毒妇残害后宫还不够,现在甚至间接害了三十万军士。三十万人的性命,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秦沂顿了顿,说:“皇后妄论朝政,伙同刘党祸乱超纲,已失皇后之德,无仪掌管凤印,统率六宫。现夺皇后中宫凤印,停命妇朝贺,令其幽居坤宁宫思过。”

夺凤印,意味着失去后宫治宫权,停命妇朝贺,意味着她连皇后的礼仪意义,这最后一层颜面都无法维持。一个内政外交全部被剥夺的中宫皇后,除了还挂着一个皇后的名头,又何异于废后。

第123章 废小齐后

小齐后坐在坤宁宫里, 不知为何心浮气躁, 她实在忍不住了, 站起身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自从皇帝战败被俘的消息传来,小齐后便笼罩在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里。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军队,那么多随驾的人, 大燕泱泱大国, 怎么可能打不过北边那些茹毛饮血的蛮人?一定是士兵训练不良, 随行的人也贪生怕死, 这才让皇帝受了这种委屈。

小齐后久居深宫, 不明白也不知道外面的臣子对气节如何看重。即使是皇帝被俘虏, 小齐后想的也是皇上回来后会不会迁怒她,而完全没有想到, 她要为自己曾经的言行付出代价。

她是至高无上的皇后, 这些奴才百姓为她卖命是他们的荣幸,谁敢让她认错呢。

小齐后走了几圈后, 感觉心绪平复了许多,她坐回金碧辉煌的坐榻上,仅呷了一口茶, 立刻烦躁地打翻在地:“这是什么东西,一股怪味。”

秋霜连忙上前,低着头说:“娘娘, 这是您方才吩咐的参茶。您说今早起来后心悸, 太医院便给您开了药膳方子, 这是御膳房刚刚送上来的。”

“本宫没胃口了,全部撤掉重做。”

小齐后性喜豪奢,这种前脚吩咐后脚就厌烦的事情屡见不鲜,后宫早已习惯了皇后娘娘的奢华排场。她是皇后娘娘,至高无上的国母,铺张都是应该的,至于内务府的钱从哪里来,这管她们什么事。

小齐后并不把这当回事,可是这次,她刚刚低头,就听到前方有人说:“都这种时候了,皇后娘娘还有心思挑剔吃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站在皇后身前的秋霜愣了一下,慌忙跪下:“娘娘饶命,不是奴婢说的。”

小齐后从没受过这种冒犯,她心中大怒,眼光如刀地朝声音来源扫去,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有这种胆子,竟敢指点她。

楚锦瑶带着人站在门口,眉目淡淡,在小齐后几乎要砍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皇后娘娘,久违了。”

“是你。”小齐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昨日便听说楚锦瑶回宫了,她当时还遗憾,楚锦瑶怎么没死在外面。不过除了心里嗤笑两句,小齐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楚锦瑶如今怀孕,必然像老鼠躲着猫一样躲着她,小齐后还真没想过楚锦瑶会主动来见她。

“真是稀奇,太子妃前些日子还忙不迭躲到宫外,现在怎么敢来本宫的坤宁宫了?”小齐后冷笑了一声,神态满满都是不欢迎,“你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多虑了,我也不想看到您这张脸。等我取了东西,娘娘就能自己清清静静地待着了。”

小齐后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锦瑶懒得和她说,直接吩咐后面的宫人:“去取凤印过来。”

小齐后听到这里,惊讶地从坐榻上站了起来:“大胆!本宫乃是皇后,宫中没有太后,本宫便是最尊贵的人,你们谁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楚锦瑶抬了抬手,身后的太监会意,立刻端着诏书上前:“太子教令:皇后妄论朝政,伙同刘党祸乱超纲,已失皇后之德,无仪为六宫表率。故现夺皇后中宫凤印,令其幽居坤宁宫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

小齐后听到这段话惊愕地瞪大眼,等反应过来后便是大怒:“本宫是皇后,他只不过是太子,有什么资格处置本宫?”

“皇后,你兴许忘了,如今六师空悬,乃是太子监国。”楚锦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而你力劝皇上亲征,如今宣府事变,三十万大燕男儿、六十多位朝廷肱骨命丧关外,你不受责,何以安息三十万亡灵,又何以平天下之怒?”

“是他们没用战败,关本宫什么事?”小齐后依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她看着楚锦瑶冷笑,“本宫知道,你和秦沂不过是借题发挥,想报复本宫罢了。本宫警告你们,我是皇上亲自册立的皇后,是你们的嫡母,你们以下犯上,幽禁嫡母,这才是倒行逆施,犯了不忠不孝的大忌讳!”

楚锦瑶懒得再和小齐后说了,无论说什么,小齐后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享受着万千黎民的供奉,却从不觉得自己和这个国家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宣府战败,是不是皇后的错呢?当然不是。可是她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之前还劝服皇帝亲征,如今惊变发生,她却想着置身事外,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小齐后眼睁睁看着象征着皇后地位的凤印被人强行夺走,楚锦瑶掀起锦布检查了一下,便挥手示意带走。楚锦瑶束手站在宫殿外,侧头轻声吩咐了一句,立即便有许多太监上前,将坤宁宫的门窗一扇扇合上,利索地贴上封条。

“你们做什么,本宫看你们谁敢!”小齐后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可是没了凤印,皇后也不过是一个名头,如何能抵得过皇宫里真正的实权。小齐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宫殿被人封起,方才还富丽堂皇的坤宁宫一下子暗了下来,仿佛日光都照不进来。楚锦瑶隔着唯一一扇打开的殿门,对着小齐后轻轻一点头:“皇后,你就在宫里安心思过吧。六宫和外面的事,便不牢你操心了。”

外面隐约传来喧闹,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她似乎想要强闯,失败后便又哭又骂。小齐后听出来这个声音了,这是她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嫡出公主,二公主秦妍。

二公主过来哭闹,楚锦瑶连头都没回,依然隔着渐渐关闭的宫门,静静和小齐后对视。

小齐后这个皇后名存实亡,而且担上了祸乱朝纲这等罪名。祸乱朝纲,这和残害皇嗣、压迫宫妃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她几乎被废了,那她的儿女,潞王和二公主,会被怎么样呢?

小齐后就那样睁着眼,看着高大沉重的殿门一点点闭合,楚锦瑶的身影渐渐只余下一片裙裾,紧接着,连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关在门外。

小齐后也失力委顿在地。她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可能,我是皇后,他不过是太子,他怎么能越级夺我的权。”

秋霜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轻跪在小齐后身后,说:“娘娘,未必是越级了。”

“你说什么?”

“奴婢方才听外面的人说,内阁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已经提议让太子殿下登基,自立为帝了。”

小齐后“咣当”一声将手腕上的玛瑙珠拽断,艳丽光滑的珠子在地毯上四散弹跳,渐渐滚到各个角落,再也寻不到踪迹。

后宫里,治宫权已经平稳而毫无商量余地地转移到楚锦瑶手中,而前朝也在热烈地商讨这件事。

“太子殿下。”一个老臣声音恳切,几乎长拜在地,“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皇上落入瓦剌手中,民心动荡,国难当头,您身为皇长子兼皇太子,上承天意下应民心,应当提早登基,以统率九州,稳定民心啊!”

其他臣子也跟着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登基!”

秦沂入主文华殿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进退两难。

若说他不想要皇位,那纯属胡扯,他若不想坐皇帝,那何必占着太子之位,多年来汲汲经营?可是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他面前,秦沂却犹豫了。

不该是这样。秦沂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发展不妥。就像当初扈将军看到楚锦娴,所有人都作证那是太子妃,但是扈将军莫名觉得有问题。那是多年来刀口舔血累积出来的经验和第一判断,理智还没有想明白原因,直觉已经察觉到危险和陷阱。

秦沂最终还是抵制住这个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诱惑。秦沂摇摇头,语气亦十分坚决:“皇上尚落于敌手,京城也面临危难,这种时候,怎么能将精力放在这等事情上。当务之急,乃从重振国威,抵御外敌,将皇上迎回京城。这件事不必再提了,孤绝不会同意。”

内内外外的臣子跪倒一片,齐声请求事急从权,秦沂大可以先登基,日后再补登基大典。可是秦沂还是摇头,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里霎时拨云见日,思路出奇的清明。

这件事很蹊跷,他不能迈出这一步。

众臣子见秦沂坚决不肯,面面相觑,也不敢过分强求。皇帝未走时秦沂是储君,如今皇帝被俘虏,那秦沂基本上便是君王了,他们再劳苦功高也是臣子,怎么敢和如今的无冕之王对着干。

登基这件事被众人刻意避开,随后又有臣子提出迁都:“太子,皇上被奸党蒙蔽,覆没京师三十万大军不说,如今皇上也落与人手。如今京城无军可守,京城危矣,为了殿下和祖宗基业考虑,殿下应即刻迁回金陵旧都。金陵前踞江堑天险,后有江南粮仓,旧都外还有十万守军,是重整基业、东山再起的绝佳选择啊!”

此话一落,立刻有人赞同,秦沂忍住怒气,沉声道:“先祖早在立朝时就留下祖训,终我大燕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先祖既然将都城北迁至燕云,那我秦氏子弟便是第一批直面外敌铁蹄的防线。天子守国门,若我们迁都南渡,那国门也跟着南迁至江汉,这何异于将半数国土拱手让人?我等读书治国之人,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黎明百姓,又有什么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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