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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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听到这里暗暗啐了一口:“不是太子妃胃口不好,如今只有放久了不新鲜的菜,谁胃口能好了?”

这个太监听到这话只是呵呵笑,并不答话。他虽然笑着,但是语气却满是不容置喙:“太子妃,万岁还等着你呢,这就走吧。”

玲珑几人一听这话很警惕,不由围到楚锦瑶身前,真的是皇帝宣召吗?如果是肃王,或者淑妃,借皇帝之名让楚锦瑶出宫,然后在这段时间谋害太子妃怎么办?太子妃如今月份已大,稍微有点闪失,便是一尸两命。

玲珑还想找借口:“太子妃腿上水肿,走不了路…”

“姑娘放心,杂家已经叫来了步辇,还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看着,太子妃不会有事的。”

“但是…”

对面这个公公神色已经不耐,楚锦瑶拦住玲珑的话,说:“既然皇上有诏,自然不能怠慢。公公稍等,待我换身面圣的衣服。”

公公皱起眉,尖声道:“你竟敢让万岁等?”

楚锦瑶停住身,回头紧紧盯着公公:“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公公气焰弱下去,眼前这位即使境况岌岌可危,她也毕竟是太子妃,公公想了想乾清宫那位,到底不敢做太绝,默不作声地由着楚锦瑶去换衣服。

等到了无人的内室,楚锦瑶压低了声音,急促说道:“去取药粉来。”

“太子妃!”

“快去!”

玲珑不敢耽搁,哆嗦着手指把偷藏起来的毒粉取来,楚锦瑶指挥着宫女把药粉全部抹到簪子上,剩下的她小心藏到自己指甲里。

等到了外面,楚锦瑶神色平静冷淡,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带着宫人侍从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被那个公公叫住:“太子妃,外人伺候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您不必操心。”

楚锦瑶扫了他一眼,对后面的众人说:“丁香,你们留下看门。玲珑,你随我走。”

玲珑连忙哎了一声,快步跟上。公公颇有些皮笑肉不笑:“太子妃…”

“本妃是长兴侯府嫡女,东宫太子的正妃,自进宫以来,身边就没离过人。”楚锦瑶居高临下地瞥了对方一眼,“怎么,你对本太子妃的排场有疑问不成?”

公公被堵住,不好再说。宫里的娘娘去哪儿都离不了人,公公心想一个宫女也翻不出什么浪,便没有再阻拦,带着楚锦瑶出门。

这是楚锦瑶这段日子第一次踏出宫门,可是她刚刚出来便被半挟持着扶上轿辇。轿子抬得很急,楚锦瑶坐在里面有些颠簸,她勉力忍受着,不知走了多久,楚锦瑶被人扶下轿子,楚锦瑶抬头一扫,顿时惊讶。

竟然真的是乾清宫。

楚锦瑶本以为皇上召唤只是个托词,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被送到乾清宫。楚锦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飞快盘算,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孩子还未出生,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们不至于现在就按捺不住。那他们强行把她拉出来,所图究竟为何?

楚锦瑶从侧门进入,等她绕过大殿后的巨幅屏风,看到眼前这个人时,瞳孔狠狠一缩。

乾清宫此刻站了许多人,唯独站在宫殿中央那个人,身姿颀长,濯濯清华,即使再多人也能第一眼就抓住别人的视线。他穿着黑色常服,肩膀处绣着金色盘龙,腰部用一条革玉带紧紧束住,从侧面看去,整个人利落又挺拔。

是秦沂,他还是回来了。

第135章 大结局终章

楚锦瑶一声“殿下”几乎就要出口, 但是却被她牢牢忍住。秦沂早就听到动静,但是他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看, 饶是如此, 等他眼角扫到楚锦瑶的身影时, 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

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肚子越来越大,可是她却越发消瘦。

乾清宫里还有许多人,皇帝坐在最上首, 见状说道:“你现在见了人, 应当安心了吧。”

秦沂收回视线, 对龙座上的皇帝轻轻颔首:“既然她无虞, 那我遵守承诺,这就带着人离京去边关。”

楚锦瑶听到这话不由瞪大眼睛:“殿下…”

秦沂回过头看了楚锦瑶一眼, 眼神中满是安抚。楚锦瑶接收到秦沂的意思, 强忍住心中的担忧。

在她到来之前,秦沂和皇帝说了什么?如今京城中形势这么紧张, 秦沂一旦离开京城, 这岂不是意味着将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功劳拱手让人?

但是皇帝听到这话显然满意许多, 他诏秦沂入宫,没想到秦沂当真孤身入京, 还主动提出将重建禁卫军的事全权移交兵部, 而他则去边关清扫瓦剌余兵。秦沂放权放的这样利索, 皇帝满意之余, 也生出些许愧疚来。

或许他对秦沂真的太过苛责了, 但是江山之主只有一个,即便他死后这片河山不得不移交新主,但这个人也要皇帝亲自挑选。

肃王现在也满脸喜色,一山不容二虎,秦沂离京,那京城就是他秦济的天下了。现在皇帝身体不好,若真的有个意外,秦沂连赶都赶不回来。肃王心中颇有一种意外之喜,他准备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料到秦沂会这样痛快地放手。

肃王才楚锦瑶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生出一声嗤笑。爱美人不爱江山,他没想到他那皇兄是这种蠢人,希望等离开权力中心后,秦沂不要后悔。

皇帝和肃王都放松下来,秦沂对皇帝说:“朝堂不关女眷的事,有什么话冲着我说就行,没必要牵扯到她。她现在还有孕在身,先送她回去吧。”

这种细枝末节皇帝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皇帝并不是一个为难女人的性子。见皇帝同意,秦沂身后的内侍立刻朝楚锦瑶走来,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楚锦瑶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内侍已经走到一半,大殿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等一下。”

方濮存突然出声阻拦住内侍的动作,他朝秦沂看了一眼,转身向皇帝拱手:“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

“这是为何?”皇帝很疑惑,不止是他,旁边的肃王都有些恼恨,暗恨方濮存多嘴。

皇帝和肃王听到秦沂的话后都放松了许多,唯独方濮存还紧绷着脸。他又朝秦沂扫了一眼,还是决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太子愿意去边关戍敌自然是好事,只是边关危险,太子妃一介女流并不适宜同去。既然如此,不妨让太子妃留在宫中,让太子自去边关。”

方濮存的话音刚落,秦沂身后的人立刻露出愤恨的表情,这个枉读圣贤书的贱人!肃王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秦沂如果带着楚锦瑶离开,那他在京城里无牵无挂,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但是如果留楚锦瑶在京城,他们便可以牵制秦沂的动作。

谋算人心,果然还是方濮存在行。

肃王想到这里,也拱手说:“方大人说得对,太子妃身体不便,等日后诞下小皇孙或者小郡主,也不适宜边关的气候,不如留在京城里,宫里人能就近看顾不说,太子也能安心在外领军抗敌。”

这话说的不要脸极了,秦沂不动声色,道:“孤的太子妃还用不着别人看顾,边关即便风雪大,那里也不是不住人。”

楚锦瑶也连忙点头:“妾身并不怕边关清苦,太子去戍边,臣妾愿意想随。”

方濮存这时候一针见血,阴冷说道:“太子妃和太子真是伉俪情深,既然这样,那太子妃更不宜出京了。若是太子带着太子妃一离京,随即就反攻京城怎么办?既然太子殿下并无造反犯上之意,那太子妃在不在身边,想来也没什么妨碍的。”

皇帝目光可见地犹豫起来,秦沂见了,冷淡地说:“孤究竟有没有反意,岂是一个女人能决定的?如果孤真有不轨之心,扣押一个女子在宫又如何,孤总不至于只有这一个孩子。若孤真有这种心思,当初宣府事变时,顺水推舟自立为帝也未尝不可,可是孤没有做,现在还依诏回宫,究竟谁有不轨之心,谁想煽动人心自己获利,皇上还看不出来吗?”

楚锦瑶听到这里暗暗感叹,秦沂和方濮存都是谋算人心、挑拨离间的高手,如今两个人碰上,这一来一往实在是无声的血腥。楚锦瑶决定安静躲在一边,这种场合神仙打架,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至于秦沂说的那些话,楚锦瑶倒不怎么在意。事急从权,他刻意贬低她的位置是为了她好,楚锦瑶懂,所以并不往心里去。

肃王被说的站不住了,赶紧上前表态:“父皇,儿臣一片忠孝之心,望您明鉴。”

秦沂瞥了一眼,冷淡道:“又没说你,你上赶着承认做什么。心虚不成?”

肃王顿时被堵得说不出来话来,他心里不由有些恼恨,秦沂一直都是这样,嚣张跋扈的理所应当,而他们就合该被秦沂踩、为秦沂铺路。小时候是这样,年少时和太傅读书是这样,现在秦沂势弱还是这样,肃王真是受够了。

肃王脸色铁青,方濮存扫了一眼,心里暗嗤不上台面。方濮存微微上前一步,亲自对战秦沂,只不过他的目标不是秦沂,而是最上首的皇帝:“陛下,太子远赴边关是为表忠心,但是边关兵马多,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所以,太子妃不宜出宫,请陛下明鉴。”

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被方濮存说服:“秦沂,既然你是去领兵,整天打打杀杀的对女眷不好,就让太子妃留在宫里吧。宫里什么都是现成的,等以后孩子出来,也好照顾。”

秦沂忍耐着怒气,对皇帝说:“你自小便让太傅教我仁义礼信,家国大义,所以我拒绝瓦剌入关,死守京城,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这片祖宗江山。现在你听信他们这些人的谗言,让我离开京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如你所愿,放手离开。可是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当初仅是因为我得罪小齐后,你一言不发便将我发落到边关,而现在,你让我抛下妻儿,孤身一人去边关为你卖命?我如今还叫你一声父亲,你自己说,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母后吗?”

皇帝神色为难,最后还是面带愧疚,说道:“朕知道对不住文孝,等日后到了底下,朕自会和她赔罪。但是现在,你还是要把太子妃留下,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秦沂念着这四个字,不由对着皇帝冷冷一笑,“本就清白,何须自证。我曾经以为,你就算无为君之威,为父之仪,但至少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是你现在的做法却让人不齿。你前段时间宁愿掏空国库都要让小齐后风光大葬,现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皇帝撇过头,不再和秦沂对视。下面的太监看懂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过来拉楚锦瑶:“太子妃,奴才护送您回去。”

楚锦瑶顷刻间就被人围住,她越过人群朝秦沂看去,正好发现秦沂也在看她。楚锦瑶大概明白秦沂这一招是为了什么,总是被扣着密谋造反的帽子不行,所以秦沂以退为进,换个不远不近却没有眼线的地方重新开始,秦沂甚至为此不惜冒着性命危险进宫。如今这一招以退为进已经成了,经此一事皇帝再不会怀疑秦沂,而远香近臭,解下来就该轮到肃王被猜忌。大业已成一半,楚锦瑶已经被软禁了一个月,再软禁一段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楚锦瑶身边已经被宦官围住,玲珑愤怒又忍耐地扶着楚锦瑶的手臂。而此刻楚锦瑶却没有理会身周的汹涌,她隔着人群,悄悄对秦沂摇头。

以大局为重,楚锦瑶对秦沂说。

秦沂那一刻几乎像过了半辈子一样长,以大局为重,东宫的谋士这样说,禁卫军中的心腹也这样说,可是,什么是大局?

十六岁时他以大局为重,所以被发落边关;十七时他以大局为重,满脑子家国大事对抗外敌,所以楚锦瑶被谋财害命他不知道,被人轻慢他不知道,被逼着做妾时他也险些不知道。如今兜兜转转许多年,他们结为夫妻,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楚锦瑶已经为了他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危难当头,他难道要为了所谓大局,留楚锦瑶一个人在这座吃人的宫廷中吗?

秦沂问自己,如果将他换到皇帝那个位置上,面对一个有意谋反的儿子,万一这一胎生下的是男孩,他会留着这个孩子做自己的威胁吗?

不会的,如果是秦沂,他一定会不知不觉弄死这个孩子。秦沂身在皇家,他最懂皇家男人的心思,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一个隔辈的婴孩罢了,杀了永绝后患才是最先考虑的法子。

如果孩子死了,那楚锦瑶还能活吗?

秦沂和楚锦瑶良久对视,他掩在袖下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楚锦瑶一直遗憾,多年前秦沂在城墙上,当着千军万马射那一箭时她无缘得见,那其实是他们俩相识的契机。年轻气盛的皇太子,刚刚回家的无名闺秀,还有对当时的她来说遥远又神秘的皇帝和小齐后,这一箭将他们几人的命运牢牢联系起来。楚锦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时秦沂的英姿,但是想必,秦沂的箭术是很出众的。

现在,楚锦瑶眼睁睁看着时光倒流,场景重现。一道寒光从秦沂袖子里飞出,带着烈烈风声越过楚锦瑶鬓发,精准地插入挟持着她的太监心口。紧接着,秦沂身后那几个内侍模样的人也纷纷发难,看他们的目光和动作,哪里是太监。

秦沂这是决意发动宫变了。而看那几个假太监的表情,这恐怕是下下策。

楚锦瑶身边的太监一个个倒下,而楚锦瑶站在原地却毫发无损。剩余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便拔刀朝楚锦瑶涌来。楚锦瑶心里又惊又骇,几乎控制不住地发抖,这时她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她蹭一声拔下自己的簪子,反手便向自己看得见的、够得着的地方扎去,也不管扎到的人是谁。簪子上喂了毒,威慑效果极好,仅是这片刻的功夫秦沂已经冲到楚锦瑶身边,他揽住楚锦瑶的肩膀,楚锦瑶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秦沂推到后面的太监手中。

“带太子妃走!”

楚锦瑶着急,冲着秦沂追了两步,又被身后的侍卫不由分说地驾住:“殿下!”

秦沂没有回头。

楚锦瑶被仓惶送出乾清宫,乾清宫外面的侍卫听到不对,立刻到宫殿里救驾,这时候秦沂藏在外面的人也趁机发难,整个帝宫一片混乱。

楚锦瑶被迫跟着不知是太监还是侍卫的人跑,跑了一会,楚锦瑶实在撑不住,抱着肚子半软在地。

玲珑也趁乱跟了出来,她看到这一幕,慌乱大喊:“羊水破了,完了,太子妃动了胎气!”

奉命护送楚锦瑶出来的人也慌了,他没见过女子生产,看到这一幕,不由阵脚大乱:“这要怎么办?要不去和殿下请示?”

“不许去!”楚锦瑶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近乎是拼劲全力大喊,“不许去分扰他的注意力。赶紧回慈庆宫,实在不行找附近的宫室,为今之计得赶快催产,要不然羊水破了太久,孩子会窒息而死。”

“可是…”侍卫犹豫,他是伪装成太监跟着太子进宫的人,宫变发难本来是以防万一,奈何太子还是动手了。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侍卫也能明白太子这样做的缘由,但是太子起兵便是为了太子妃,现在太子妃受惊吓早产,看样子还很危险,这么大的事,真的不告诉太子吗?

“谁都不许去。”楚锦瑶额头上冷汗一股一股冒,片刻就将头发打湿,脸色更是苍白如蜡,即便如此,楚锦瑶还是拼劲全力,坚持说道,“他现在不能分心,扶我回慈庆宫,谁都不许去干扰他。”

方濮存和肃王造谣了许久,谁都没想到,秦沂竟然真的造反了。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不能回头,要么弑父上位逼位为帝,要么死无全尸遗臭万年,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

楚锦瑶都能看出来秦沂起事根本是无奈为之,仓惶而行,乾清宫另外几个人哪能不知道?如果秦沂射第一箭时是冲着皇帝,那或许还有许多胜算,可是秦沂却来营救楚锦瑶,错过了偷袭的最好时机,这样一来,秦沂的处境,其实比楚锦瑶的要危险许多。

楚锦瑶拼着自己疼死,也不能让人用这种事去干扰秦沂的心神。

楚锦瑶没能撑到慈庆宫,匆匆找了个空置的宫室,玲珑大致扫了扫灰就赶紧扶着楚锦瑶躺上去。东宫为了太子妃这一胎准备了许多,没想到到头来全都没用上,那个侍卫急匆匆跑去东宫搬稳婆过来,楚锦瑶在她头胎受惊早产,几乎垂危的时刻,身边竟然只有一个侍女守着。

玲珑急的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她既得守着楚锦瑶又要去烧热水,简直恨不得自己生出两个身子来。玲珑跌跌撞撞端了水过来,赶紧帮楚锦瑶擦干净指甲缝。楚锦瑶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几乎能看见苍白的指节,如果不是今日,玲珑都想象不到楚锦瑶有这么大的力气。指甲里面藏了毒,玲珑怕楚锦瑶用力划破指头,一边哆嗦一边赶紧给楚锦瑶擦拭指甲。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好在没过多久,稳婆和丁香几个人终于来了。

楚锦瑶足足疼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而周围条件简陋,楚锦瑶是真的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楚锦瑶不知道疼了多久,她几乎没有知觉,甚至神志也开始飘忽时,终于听到微弱的、细的和小猫一样的哭声。

不知道是哪一个宫女在她耳边惊喜地喊叫:“太子妃,是个男孩!”

周围的人似乎又是哭又是笑,楚锦瑶眼睛昏花,强撑着眼皮看了这个新生的孩子一眼,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难言的热流。她实在已经筋疲力尽,嘴唇干裂,嗓音喑哑,即使如此,她也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床边之人的手问:“殿下呢?”

这一晚上,是史书上赫赫有名,但又百般遮掩的一夜。许多记载暧昧不清,语焉不详,似乎在故意模糊什么。

因为正史实在暧昧,导致此后无数文人对着这薄薄一页争论不休,燕成帝继位,究竟是不是谋逆造反,逼君自立?

反对者言辞激烈,燕成帝在继位之前已为太子,而且战功赫赫、甚得民心,他作为一个地位稳固的太子,何必要冒险造反?而另一部分人揪着正史透露出来的边边角角不放,比如肃王此前并无恶疾,为何会进宫后一夜暴毙,乾清宫许多近臣内侍为什么消失的无声无息,而燕和帝当夜立退位诏书,为什么没有和内阁商议?

后人评说不休,但是在历史发生的那一刻,秦沂黑色的常服已经被血染成暗斑,直到天明时分,乾清宫终于被清洗干净,皇帝的传位诏书也已拟好。事变时是下午,皇帝虽然惊吓但勉强掌得住,他在等着宫外的部队进宫平乱勤王,可是宫门突然关闭,外面的人察觉到不对也没人敢进宫,皇帝等到天色发黑又擦亮,终于意识到,他大概不会等到正义之士了。

拿到了退位诏书,秦沂没怎么停留,就赶紧朝后宫走去。直到这时,秦沂才知道,原来楚锦瑶受惊早产了。

秦沂呆立许久,等反应过来赶紧往产房赶去。站在那处陌生的、逼仄的宫殿,一个嬷嬷抱着襁褓,如释重负地给秦沂行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刚刚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站在秦沂身后的内侍想提醒嬷嬷应当换称谓了,秦沂摆摆手,示意这不是什么大事。宫人将孩子抱到秦沂面前,秦沂看了当时还跟猴子一样的秦弘晏一眼,问:“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里面,已经睡了。”

稳婆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室内传来轻微的躁动声,稳婆都吓了一跳:“太子妃昨夜耗了那么多力气,竟然还没睡过去?”

她话没说完,眼角划过一道黑影,秦沂已经越过她进去了。稳婆张了张嘴,想说诸如产房有血光男子不宜进入之类的话,可是她看到秦沂的黑衣,以及院子里还带着血腥气的武人,到底识趣地闭了嘴。

屋内,楚锦瑶累极,几度想要睡去,却脑海里却始终绷着一条线。等她再次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就看到秦沂坐在床前,一副想上手又不敢上手的模样。

“殿下…”楚锦瑶喊得有气无力,她想支起身,但是费力好久,也不过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秦沂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都没事了,我回来了。”

楚锦瑶虚弱地躺在床上,突然泪崩如涌,秦沂看着她,心疼又无奈,低声说:“你别哭了。”

你别哭了,这是他们相识时说的第一句话。两个原本无关的人就此风起云涌,山水相随。

——你别哭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玉佩里?

——…我叫齐泽。

——你别哭了,我回来了。

全文完。

正文 番外之封后

建元二十四年, 一个很尴尬的年份。

三月底的那一天, 朝廷六部官员本来照常在皇城办公,突然殿外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过了一会,大胆出去探路的同僚回来说,宫门落钥了。

此时西方尚亮着霞光, 皇城官员也没有散衙, 无论如何,都不是宫门落锁的时间。而此时, 京城外也涌入许多禁卫军,京城各重大街巷都被牢牢把持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嗅出不寻常的气息。他们识趣地闭嘴,不出去一看究竟, 也不试图改变什么。

心惊胆战的一个晚上过去,第二天承天门按时打开, 臣子们低头,似乎还能从汉白玉浮阶的缝隙里看到暗红色的残血。而皇帝没有露面, 司礼监的公公代为宣旨, 皇帝自感身体不适,故而退位为太上皇,传位于太子秦沂。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建元事变。

事到如今, 内阁没什么话好说,虽然这是大逆不道,是逼君篡位, 但是…大部分臣子暗地里还是比较期待这个结果的,虽然实现的过程不一样,途径也暴力了一点,但只要登基的人没错,这些小细节,臣子们都愿意刻意疏忽过去。

毕竟肃王本来身份就差了一筹,太子都立了这么多年了,许多臣子并不愿意改立国本。而肃王自进京后大肆收买人心,他的这些手段骗骗市井愚民便罢了,在这些科举胜利者面前,这些把戏实在不够看。

眼看皇帝对太子越来越猜忌,文武官员心里都暗暗着急,老一点的坚持嫡长子继承的礼法正统,年轻一点的大半是京城守卫战中经秦沂之手提拔起来的,所以,秦沂继位在大部分人看来理所应当。诚然秦沂支持新政得罪了一批守旧老臣,但这群老臣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固执,国本册立绝对是死理中的死理,要是皇帝真的动了改皇长子而立肃王的心思,这群老古板们才要和皇帝死磕。

最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凑活吧。文武百官听到这道奇特的退位圣旨,承天门广场上沉默了几个瞬息,随后就是一片山呼万岁,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跪拜在地,歌功颂德之后,就极力请太子,哦不,现在已经是新帝,顺应天命,早日登基。

秦沂临危策划了宫变,他冒这么大的险,所求自然是这个结果。只不过,众臣请秦沂择日登基时,秦沂看着钦天监呈上来的几个日期却皱眉不语。

秦沂已经成婚,他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当然是一起的,可是楚锦瑶如今的身体状态,却不能支撑这种折腾人的大典仪。

慈庆宫里,曾经围在外面的守卫自然早早就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是秦沂的人。秦沂重新夺回宫廷控制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把楚锦瑶移回慈庆宫。楚锦瑶现在正倚在床上,一边摇晃孩子的木床,一边听宫人禀报外面的事。

“…淑妃当日听到肃王毙命的消息后,随即就投了梁,听说肃王妃在王府里闹了好几天,现在还以泪洗面,说要找太上皇伸冤呢。”

肃王在宫变时被杀死,方濮存也被一个武官一拳砸碎了脑袋。方濮存妄图将众人玩弄于鼓掌,更是不把军民的命当命,他犯了众怒,军中这些武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淑妃也死了。

“伸冤?亏她也敢说。”楚锦瑶浑身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许多,“之前因为皇…太上皇,许多事情没法查,现在终于不必顾忌,她们婆媳俩毒害穆怀皇后的事,也该清算了吧。”

之前淑妃杀害小齐后,还暗示到东宫身上,楚锦瑶早就憋着气想回敬回去了。只是那时太上皇在宫里,而且还把肃王当二十四孝子,楚锦瑶即便能找出证据,也束手束脚不好深挖。但是现在,呵,有仇报仇,有帐算账,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至于淑妃已死,死者为大故而不必追究死者生前的错误…这理楚锦瑶不认,她诚然敬畏死者,但是有罪就是有罪,没什么不能追究的。何况,小齐后也是个死者啊,就淑妃特殊不成?

虽然小齐后和楚锦瑶也有许多龃龉,但是一码归一码,楚锦瑶和小齐后的私仇算一桩,淑妃谋害人命,又算一桩。任是谁死了,凶手都要清查个水落石出。

玲珑领命,眉目很是淡定。毕竟以如今宫里的形势,恐怕都不用玲珑去调查逼问,自有大把的宫人过来提供线索。肃王死于宫变,淑妃主动投梁,肃王一系只剩下肃王妃,眼见翻身无望,淑妃在内廷的势力也顿时土崩瓦解。下面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此当然就活络多了。

玲珑办事楚锦瑶很是放心。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中,丁香忠心老实,经手楚锦瑶的吃食茶水;迩雪心机深沉,适合扮黑脸;但是所有人中,论缜密妥帖,办事扎实,还数玲珑,所以楚锦瑶也习惯将一些重要事情交给玲珑去办。

玲珑领了命就退出去了,宫嬷嬷端了一碗白色的汤羹,唠叨道:“太子妃,您生产消耗大,多吃些东西补补吧。”

楚锦瑶如今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吐,她生产当天有些凶险,自那之后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宫里宫外不知送来多少燕窝阿胶,还有秦沂,天天让内务府送大补之物过来,他这不是自己吃不腰疼。

楚锦瑶面露愁色,宫嬷嬷一见立刻规劝,又是对孩子好又是怕亏身子,楚锦瑶被念叨的没办法,只能说:“嬷嬷不必说了,我会喝的,先放在这里吧。”

“太子妃,这补品就得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宫嬷嬷又要开启念叨模式,多宝阁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阖屋宫人立刻下跪:“陛下。”

楚锦瑶想要起身,刚有动作就被秦沂扶住,她只好就着秦沂的力道倚回原处,虚虚摆了一个礼:“殿下。”

如今慈庆宫里的称谓一团乱,因为秦沂没有正式登基,楚锦瑶也没有册封,所以称谓很是愁人。宫人们晓得利害,随着外面的人一起唤秦沂“陛下”,但是楚锦瑶还没改过来,还是像原来一样叫他“殿下”。同理,宫人们也不太晓得楚锦瑶如今该怎么称呼,便“太子妃”“娘娘”混着来,于是就出现这种情况,一室之内,叫什么的都有。

秦沂看了眼被楚锦瑶放在一边的瓷碗,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了:“你又不肯吃东西?”

“不是不肯吃。”楚锦瑶皱起眉,表情很是委屈,“但也太多了吧,又不是给猪催肥,哪用得着吃这么多?”

“又乱说。”秦沂说着就端起瓷碗,用汤匙舀起一勺,试验温度正好了,才递到楚锦瑶嘴边,“乖,张嘴,喝完了就好了。”

即使小林子已经见过了太多次,屡次刺激下已然免疫,但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生出一种扣眼珠子的冲动。

是一个人吗?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听不到也看不到。楚锦瑶就着秦沂的手喝了一半,坚决摇头不肯再喝。

秦沂见楚锦瑶确实喝不下了,不忍心逼她,便将东西放在一边,立刻便有内侍上前撤走。秦沂用手帕擦了擦手,心里却在想,还是得去敲打御膳房,明日补品不能少,但是却不能做成补品的味道。

他完全不觉得这是在强人所难。

楚锦瑶用水压下那股腻歪歪的味道后,终于长出一口气。楚锦瑶生怕秦沂又想给她添什么食谱,赶紧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前朝没什么事。”

楚锦瑶听了明显不信,皇帝退位,新朝甫定,真的能没什么事?楚锦瑶懒得拆穿他,而是问起另一个大家都关心的话题:“登基大典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秦沂摇摇头,非常随意地说起:“不急,等你身体休养好再说。”

“这怎么能不急呢?”楚锦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本来就是…劝着太上皇退位的,即便京城里没人说,但保不准外面的藩王会用这个做文章,这种时候就要尽快登基,等你继承大统,他们再闹事,就是造反了。”

“若要登基,封后也得一齐进行,你现在见不了风,怎么能穿那么重的衣服出去折腾。要是我先登基,到时候我是皇帝你是太子妃,这成什么体统。”

楚锦瑶气得去拍他,怒瞪之:“你瞎说什么!”

秦沂一脸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这样啊,这种事情搁在皇家不太好听,还是缓一缓,一起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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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日,楚老夫人进宫探望楚锦瑶,小心翼翼问出了这个问题:“娘娘,陛下提过封号的事情吗?”

宫变风波渐渐过去,前两天年号都改了,举国皆知大燕朝进入新的帝王主宰时期,而秦沂却没有一点要册封后宫的意思,这让太子妃的娘家长兴侯府脑补出许多不得了的东西。

楚锦瑶想起那天秦沂混不吝的话,深觉这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轻哼了一声,懒得管他:“他连自己的登基典礼都不急,等着就好了。”

楚老夫人想到后宫如今没有添人,楚锦瑶又刚刚生下嫡长子,没道理会登不上皇后的宝座,心里勉强安定下来。

而前朝,内阁也觉得很是神奇。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篡位逼宫上位的皇子,竟然一点都不急着登基,好确定自己的正统位置。即便太上皇只有三个儿子,但是宗室旁支还有好多亲王啊,内阁也不知道该夸秦沂耐性好,还是该夸他胆子大。

就这样,景和元年,在皇帝不急全朝急的状态中,慢悠悠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楚锦瑶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秦沂终于解救了钦天监一度想要死一死的臣子们,拟定了登基暨封后大典的日期。

五月十八,楚锦瑶换上全幅皇后翟衣,由着女官将她的四扇博鬓太子妃凤冠换成六扇,她拖着长长的霞帔,慢慢朝承天殿走去。

张牙舞爪的汉白玉石雕之上,秦沂穿着一身玄色帝王冕服,隔着九道冕旒,正专注地看着她。

走到石阶下,女官内使全部低头停住,承天殿是全天下最高的宫殿,任何官府民宅,只要屋檐高度超过承天殿便是造反。同理,这一段通往全天下至高之处的路,也只能由帝后二人独走。

楚锦瑶缓缓登上石阶,走到最后三个台阶时,秦沂已经向楚锦瑶伸出手。秦沂穿上帝王冕服远比身着太子冕服还要威仪灼目,他面容凌厉俊美,身姿挺拔,威仪自成,只要他站在这里,所见之人无不从心底生出敬畏之心。

五年蛰伏,十年太子,他终于登上属于他的顶峰。

楚锦瑶终于走完这三阶石阶,将手放在秦沂手心。她的手刚刚触到秦沂的掌心便立刻被攥紧,秦沂带着她转身看向台下,激昂的礼乐立刻奏起,身着品级大服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一齐行最郑重的三拜九叩之礼,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帝后同德,福泽我朝。”

景和时代正式开始。

正文 番外之儿孙

景和三年, 三年的时间能改变许多事情,比如刚出生时细弱的像小猫一样的皇子,随着年纪长大逐渐展露出可怕的破坏力来,比如太上皇在西内休养,渐渐也承认现实, 一心过起自己的享乐生活, 再比如建元末年大伤元气的大燕朝, 经过三年的修生养息,于今年初夏痛击瓦剌, 大获全胜。一时之间, 举国都在欢呼皇帝的英明果决, 甚至有人上书, 称颂秦沂文成武功,中兴燕朝, 乃是堪比开国皇帝的一流人物。

当然了,这些话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拍马屁, 那就见仁见智了。

因为边关大胜, 大燕朝终于出了建元末年皇帝被生擒的憋屈气,前朝欢欣鼓舞,后宫的气氛也很高涨。这三年楚锦瑶陆陆续续放了许多宫女出宫,秦沂也大力裁剪朝廷的冗官杂官,重用能臣推行新政,国库日益丰盈,后宫的拖累也越来越小, 前朝后廷都展露出一种昂扬进取的势头来。

群臣兴致很高,秦沂便在前朝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以表彰立功的将士,楚锦瑶也同样在后宫举办宫宴,宴请这次功臣的女眷,除此之外,京城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全部受邀在列。

这次本便是为了高兴,楚锦瑶不想让下面的人太拘束,便将宴会地点设在御花园旁。从宴客之地出来便是御花园,花园中凉亭都有茶水伺候,不时有宫人穿梭其间,可以说考虑的十分细致。开宴前,近臣家眷早早就进了宫,过来陪楚锦瑶说话。段莹华进门时刚好被大皇子撞了一下,段莹华“哎呦”一声,连忙扶住大皇子。

“大皇子,你可得慢点跑。”

“是世子夫人来了。”楚锦瑶和楚锦娴坐在内室,听到声音,楚锦瑶没动,楚锦娴却站起身来迎接段莹华。楚锦瑶看见被抱进来的孩子,真是气得头疼:“秦弘晏,你撞到了舅母,还不快赔罪?”

段莹华哪敢让这位祖宗赔罪,大皇子是现在宫里唯一的孩子,还是皇后的嫡出长子,如果没有问题,过几年便要商议立太子的问题了,段莹华怎么敢真让秦弘晏请罪。段莹华连忙说:“皇后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大皇子没摔着就是万幸,我这么大的人,撞一下又不碍事。大皇子,你没被磕着吧?”

秦弘晏因为小时候早产,最开始身体一直很弱,楚锦瑶和秦沂都很心疼他,所以难免骄纵着一些。好在这个孩子身体像秦沂,随着后来长大,身子骨越来越好不说,闹腾程度也是惊人的。只要他在宫里一日,楚锦瑶这里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宫人们都顺着他,就连两边的长辈也对他予取予求,秦弘晏胡闹起来就越发有底气。楚锦瑶一见这还能行,只能越发细致地管教他,就比如现在,楚锦瑶严厉地看着他,口中满满都是不容置喙:“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冲撞了长辈,还不道歉?”

秦弘晏一见娘亲沉下了脸,顿时安分了,老老实实给段莹华行礼道歉:“舅母对不起。”

段莹华赶紧说:“没事没事。皇后娘娘对皇子约束真是极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为难大皇子,别把他吓着了。”

“他被吓着?”楚锦瑶没好气地看了秦弘晏一眼,“你们别小看他,他心里鬼精着呢,谁会顺着他谁不会,他心里门清。在他父皇面前,你看他敢不敢这样。”

楚锦娴听了笑道:“他本来就小,以后还有跟着太傅进学,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我们这些姨母舅母不宠着他,之后还能指望谁?大皇子,以后跑的慢些,殿里的人都比你大,你撞到了大人身上没什么,如果撞到花瓶、桌子这些有棱角的东西上,受伤的就是你自己了,你懂吗?”

秦弘晏憋着嘴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姨。”

秦弘晏偷偷去看楚锦瑶的脸色,可怜兮兮地爬上去拽楚锦瑶的衣角:“娘亲,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秦弘晏年纪小,再加上皮肤白净、长得好看,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地求原谅,立刻让周围一圈女人心都化了。楚锦瑶刚才呵斥本就是教导的意味多,现在看见他这样,哪里还能生的起气。她轻轻地点着秦弘晏的额头,无奈地说:“你呀!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现在这样,打算骗谁呢?”

秦弘晏抱着楚锦瑶的袖子,仰着脸撒娇,楚锦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将他抱起来。受父母宠爱的孩子似乎天生就会撒娇,秦弘晏显然是其中高手,周围的女眷看到这一幕又是羡慕又是欢喜地笑:“大皇子聪明伶俐,这是在哄皇后娘娘开心呢。”

秦弘晏见楚锦瑶不再生气,立刻又阴转晴,脸上的表情也活泛起来。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放在楚锦娴身上:“大姨,路哥儿呢?”

“什么路哥儿,你要叫表哥。”楚锦瑶无奈,因为她们几个人成天“路哥儿”“路哥儿”的叫,时间长了,这个鬼精灵竟然也叫起“路哥儿”来。赵路还比他大呢,小名岂是他能叫的。

秦弘晏才不管这些,年龄相近的孩子总是不肯叫对方“哥哥”或者“姐姐”,秦弘晏从小受宠,更是不肯。楚锦瑶和楚锦娴姐妹关系很好,而因为当年西郊遇险的事,秦沂对楚锦娴和赵家也很是礼遇,路哥儿和秦弘晏年龄相近,秦沂就有意让路哥儿以后做秦弘晏的伴读。这对双方大人来说当然是好事,因此,两个孩子也越走越近,几乎是从小一起玩大的。

楚锦娴见秦弘晏问起自己儿子,温柔地笑着说道:“他昨天没睡好,进宫的时候有点乏,现在在配殿睡觉呢。你去配殿看看,他应该睡醒了。”

秦弘晏“哎”了一声,从楚锦瑶膝头跳下,哒哒哒往外面跑去,身后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一大群人赶紧追上。楚锦瑶目光一直看着秦弘晏,直到他跑远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收回视线。

段莹华说:“大皇子这几步跑的真是伶俐,以后运动天分肯定好。我们家大姐儿就不如大皇子腿脚有力。”

段莹华前年生下头胎,虽然是个姑娘,但也是长兴侯府第一个孩子,很得她们这些长辈宠爱。尤其是楚锦瑶和楚锦娴都没有女儿,看着这种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真是爱的不行。楚锦娴安慰她道:“姑娘怎么能和男孩比,而且大姐儿才多大,比他们这两个小了一年多两年,怎么能放在一起比。等再过一段时间大姐儿就满地跑了,到时候你麻烦还来不及。”

说起孩子,哪家的父母都有许多担心,但是即便担心也是欢喜的。段莹华露出笑容,说道:“借大姑奶奶吉言。可惜她现在离不了人,不好抱进宫来,不然也能和这两个表哥一起玩了。上次回去,她一直念叨着找哥哥玩呢。”

自从当年楚锦妙的危机过去后,段莹华和二少爷的夫妻感情增进许多,虽不至于如胶似漆,但是两人彼此体贴、彼此敬重却是没问题的。段莹华的心思并不难猜,虽说大姐儿如今还小,但是青梅竹马这种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先和两个表哥一块玩闹着,日后无论是赵家大公子还是大皇子,都是一等一的良婿。即便儿女姻缘没成,有两个日后成就必然不低的兄长看护,也是好事一桩。

今年入春起楚老夫人的身体越发不行了,她不再有曾经精明强势大家长的模样,而是露出一个老人的疲态来。楚老夫人渐渐撒了权,将府中事务都交到段莹华手上来。

段莹华极为要强,在娘家要强,嫁人后越发不肯服输,因为她嫁入的人家是后族外戚,如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煊赫之家,段莹华不肯被人小看,办事越发精益求精。长兴侯这些年走哪里都带着二少爷,培养移权的意味非常明显,二少爷为人低调恭谦,一点都没有皇后兄长的跋扈张扬,他的低调引来许多人家的好评。外面守礼有规矩,府内有段莹华一把抓,任谁来了长兴侯府都要赞叹一声。

而赵氏这些年郁郁寡欢,直到大姐儿出生,她见到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心肠一下子就被勾动了。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赵氏对大姐儿尤其用心,近乎是亲力亲为。府中许多人都猜测赵氏是为了补偿,如今楚锦瑶和赵氏已经离心,赵氏一生走了许多弯路,现在只能把满腔愧疚转移到大姐儿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当年的错。赵氏一心养孙女,并不插手府中事务,段莹华也因此能腾出手来操持中馈。

娘家蒸蒸日上,眼见在走上坡路,楚锦瑶见了也唯有舒心。楚锦瑶听到屋外传来秦弘晏和路哥儿玩闹的声音,她唇边不由露出笑来,儿女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个儿去操心吧。

“皇后娘娘,辅国公夫人带着众位小姐来给娘娘请安。”

楚锦瑶回过神,笑着说道:“快请。”

前来请安的人家越来越多,楚锦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众人移居宴会厅。等前朝传来秦沂开宴的消息后,楚锦瑶也对着台下众多目光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庆贺边关大胜,这是举国同喜之大幸,故设宴为此战功臣庆功。众夫人小姐不必拘束,开宴。”

楚锦瑶率先举起酒杯,下面传来窸窸窣窣地举杯声,在众多附和声和道喜声,楚锦瑶仰头饮尽杯中之酒。一杯酒下肚后气氛眼见的活跃起来,宴席宾主尽欢,宫宴结束后,楚锦瑶又带着众人移驾戏台看戏。

高台之上,楚锦瑶一人占据最好的视角,能在她旁边陪着的都是万众瞩目的红人宠臣。戏台过半,一个宫人匆匆上台,附在楚锦瑶耳边说了什么。

楚锦瑶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正文 番外之选秀

宫人刚才传话, 说辅国公府的六小姐出了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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