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娇妻策天阙下阅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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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酉时三刻,还差一刻钟便轮到守卫换值,那时便是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御书房她去过几次,倒也算是熟门熟路,要秘密潜入不惊动任何人倒也不可能。
如此,只能见机行事,若是被发现便只能硬闯。
自打内力被废后的这几年来,她一直修炼,内力也恢复不少,虽不能与曾经同日而语,但要解决几个守卫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便已做了决定,她只要找到东西,便迅速离开御书房,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下一身夜行衣,这样便可顺利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戌时已到,各宫守卫已开始换值。
姚丹青将披在外头的衣裳脱下,露出一身夜行衣,蒙好面,动了几分内力,轻轻松松地飞跃宫檐之上。
月色之下,她身轻如燕,一路躲过重重守卫,来到御书房的宫檐之上,伏在琉璃瓦上,借着月光清晰可辨来回的守卫正在换值。
一队守卫离开时,她即刻飞身而下,在御书房外两名守卫还没来得及呼喊,便已迅速点了他们的穴道。
解决了门外两名守卫,迅速推开御书房那厚重的大门,再轻手轻脚地关上。
她按照信上所示,正走到第六块青石砖,再向右走到第八块,盯着面前那块青石砖,与其它的一般无二,并未有任何异常。

第107章 同归于尽的决绝
她蹲下,用手轻轻敲了一下青石砖,听着空落落的响声,心中一惊,这块青石砖真的有问题。
她的心情无比激动,却又闪烁这份不安的恐惧,甚至不敢动那块青石砖。
只是害怕,怕看到她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终于,内心的迫切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她沿着青石砖四周那浅浅的缝隙将其翻开,只见底下藏着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只见一张明黄的丝绸正四四方方的叠好,安静地躺在锦盒之内。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取出,只见里头扬扬洒洒的只写了几句话:裴晟为谋天下兵马大权,灭征西大将军姚从兴一家一百一十八口,其心可诛,当为天下臣民伐之。
最下头写着:轩辕弘韬亲笔御书。
并盖有大晋的玉玺。
姚丹青看到这里,眼中满满震惊与悲痛,化作昭昭恨意。
虽然她昨夜在丹凤的口中证实了真相,但她始终抱着一丝期待,期待着这一切都是凌玄素的阴谋,丹凤只是恨她抢走了律文灏才口不择言。
可如今,密诏就在她手中,却让她不得不信。
她用尽了全力紧捏这份密诏,终是信了,裴晟当真是姚家灭门的真凶。
轩辕弘韬留下这封密诏,为的就是要牵制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裴晟,若有朝一口口敢反,这封密诏便会昭告天下,对裴晟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而这封密诏,对她又是何尝不是致命的打击?
这么些年来,她的枕边人,竟是姚家的灭门真凶。
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不知不觉滚落,滴在密诏之上,却像是挥之不去的烙印,斑驳地化散开来。
“裴晟,为什么要骗我!”她的声音哽咽,却近乎于咬牙切齿。
原来这几年来那所谓的情真意切,全部都是假的。
纵然有几分真心,也只是对她的愧疚,对她的不忍?
每逢说起姚家之事,他总是那样欲言又止。
那一夜裴晟带人对姚家的绝杀,却独独让她这个姚家嫡女逃脱升天,并非是她有多大本事,而是裴晟的刻意放过。
想必,她的行踪一直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到头来,她倒是应该感谢裴晟对她的不杀之恩了。
姚丹青讽刺地笑了出声,那声音飘忽而轻微,甚至带着一种穿透生死的苍凉。
·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骚动,有人高呼着:“他们被人点了穴道!快,御书房进了刺客!”
姚丹青闻言却丝毫不慌张,将那封密诏缓缓塞入怀中,并将锦盒盖上,青石砖亦盖了回去。
御书房的大门猛然被人踹开,御书房的一支守卫抽出长刀便朝里头冲了进来。
春夜的寒风猛然袭来,吹得姚丹青那散落在背上的发丝卷起,虽是蒙着面,可一双杀意凌然的冷意却惊了众人。
姚丹青抽出缠绕腰间的长剑,便与这一队守卫缠斗起来。
她的剑招狠辣,招数精妙,与这一队守卫厮杀时却毫不费力。
有几次,她分明有机会可摆脱这些守卫的纠缠逃脱。
她却好似生无可恋,只是与侍卫厮杀着。
守卫一个个地在她面前倒下,鲜红刺目的血液溅了她满身。
御书房进刺客的事很快引来了宫中大内侍卫,这大内侍卫的功夫自然比这些守卫高出许多。
姚丹青面对这几十名大内侍卫依旧不惧,好似杀红了眼,明知不敌这人多势众,却冲入人群。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杀,要杀尽这些害姚家灭门的宫廷走狗。
·
御书房进了刺客的事很快传入轩辕璟耳中,在场几位议事大臣一阵惊诧,忙随同轩辕璟一齐赶往御书房瞧瞧情况。
轩辕璟与几位大臣在数名大内侍卫的拥簇下来到御书房,远远便听见一阵阵刀剑铿锵之声,打斗极为激烈。
待瞧见御书房外的情形时,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被几十名大内侍卫团团围住,清晰可辨其是个女子。
此时的她,手臂上已被划了数道伤口,可她却依旧,
身受重伤的她,已乱了她的剑招,致命弱点频现。
又是一刀,正中她的后背,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留活口!”
一直在轩辕璟身旁的裴晟忽见有人持刀,眼看就要朝她心口刺去,他即刻厉声下令。
已战的精疲力尽的姚丹青到这个声音,眼中顿时盛满冷意,笔直地朝声音处望去。
裴晟!
姚丹青已身中十几刀,全身早已没了气力,可脑海中却始有一个极端且坚韧的念头,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周遭的大内侍卫见她已身受重伤,没了还手之力,便只是将其团团围住,未有人再动手。
轩辕璟往前走了几步,略微接近了她一些,沉声道:“你受何人指使?”
姚丹青始终紧握着手中之剑,目光掠过面前的轩辕璟,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裴晟。
“说话!若是你识时务,供出幕后主使,皇上还可饶你一命。”段韶眯着眼,冷声质问。
如今的段韶已完完全全脱离了律家,站在了皇上这边。
姚丹青那掩藏在面巾之下的嘴角,流出一抹嘲弄地笑。
事已至此,若她不能杀了裴晟为姚家报仇,便只有自己死。
而现在的情况看来,她连冲出这四周重重侍卫的能力都没有,更枉论近裴晟的身。
大内侍卫统领眼看着黑衣人拖着步履阑珊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皇上靠近,厉声斥道:“你若再靠近皇上一步,休怪我……”
话未落音,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声:“住手!”
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皆将目光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雪的律文灏朝这边飞奔而来,微乱的发丝、起伏的胸口、粗重的喘息,可见其是一路奔跑至此,未做停留。
这一声低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姚丹青眼看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握紧手中长剑,不顾满身是伤,用尽全力纵身一跃,脱困于重重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一个不察,只见黑衣人凌空跃起,那长剑直指皇上而去。
“护驾!”侍卫统领高呼一声,已持剑朝黑衣人身后衔尾追去。
轩辕璟身侧的侍卫纷纷抽刀,将其紧密包围,一副要迎战的模样。
可黑衣人却剑锋一转,却笔直地偏向了站在轩辕璟身旁的裴晟。
这忽然的转变始料未及,只见那长剑如长虹惊电,带着几分同归于尽的决绝。

第108章 倾其所有,为你报仇
裴晟眼看着那夺魄而来的剑气逼近,他借力后退几步,险险避开。
黑衣人见他避过,剑锋再次朝他逼去,这一次的剑招显然迟钝了许多,看来方才那一击已是她的极致。
这一回,裴晟轻易便擒住她持剑的右手,阴冷地目光朝她射去,正对上她那双盛满杀意的目光。
对上这目光,他却怔住。
黑衣人被擒住,大内侍卫统领眼看这是个好时机,提刀便朝她身后刺去,这一招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裴晟见她身后的危险,一把揽过她的肩头,旋身避过。
侍卫统领的刀落空,极为不解地朝裴晟望去。
却见黑衣人再次将手中的剑朝裴晟的心口刺去,而裴晟这一次却没有闪避。
“大将军小心!”
这一声惊呼还未落音,剑锋已没入他的心口。
姚丹青的剑刺入他的心口,本想着再刺下去几分,这样才可彻底置他于死地。
可那一瞬间,对上他那双愧疚的目光,她手中却再也不肯用一分气力。
姚丹青猛然将剑抽回,裴晟心口的血即刻如泉涌般滚滚而出,他捂着胸口,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她的泪水滚滚而落,湿了脸上的面巾,却笑得愈发张狂。
此时,手中长剑转锋,便朝自己脖子抹去。
一只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握住剑刃,制止她做傻事。
姚丹青侧首,对上律文灏眼中的坚毅,手中力道未减,而他亦未松开剑刃。
剑锋早已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沿着他的手心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轩辕璟看着眼前的一切,隐约猜到了面前这黑衣女子的身份,联想着她擅闯御书房,心中已肯定她目的为何。
心下大骇,难道父皇的密诏已被她看见了!
“你走!”裴晟捂着伤口,面色惨白地对着她一字一句,近乎于咬牙切齿地说道。
“擅闯御书房,行刺皇上,重伤大将军,桩桩都是死罪!”侍卫统领却低声提醒着。
轩辕璟盯着浑身是伤的她许久,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若罪,并以她大将军夫人的身份,连坐裴晟之罪,恰恰可以此为借口收回裴晟的兵权。
密诏暴露,必然会致使裴晟对朝廷萌生反心。
可若是打压了裴晟,律家便会就此做大,只不过自掘坟墓。
父皇临终前对他交待的话语犹然回荡在耳边,他不妨且留着裴晟与律家斗。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下令道:“放她走。”
“皇上!”段韶虽然觉得事情古怪,却也出声制止。
“朕说了,放她走!”轩辕璟的声音徒然提高,一副不容任何人抗拒的神色。
姚丹青得到了轩辕璟这句话,她的心中没有半分感激,全然是满满的仇恨。
“还不走!”律文灏冷声相斥。
姚丹青收了剑,目光在轩辕璟、裴晟身上流转一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裴晟看着她那阑珊而去的步子,嘴角露出一抹虚无的笑,朦胧地目光中藏着无尽地悲痛与愧疚。
他想,也许这一别后,便再也难见到她。
他早就想到,也许有一日会有这样的场面,可他却极尽所有去掩盖、去隐瞒。
他想追上去,将那深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尽数坦白,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勇气说,而今便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裴晟的目光渐渐迷离,支撑许久的身子终是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轰然倒地。
“宣御医。”轩辕璟沉声下令。
律文灏看着侍卫将裴晟七手八脚地抬起,匆匆送往太医院,而自己的左右鲜血依旧,却仿若感受不到疼痛,心中记挂着姚丹青的伤势,只对轩辕璟道:“皇上,微臣先告退。”
“律丞相怎就赶的这样巧,在刺客被擒住时及时出现。”轩辕璟一副兴师问罪地模样,话语间分明是将这刺客的责任推给他。
律文灏却沉默以对,他知道,轩辕璟又如何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可既然他来了,自然不惧面对任何罪名。
“你是不是认识那刺客?”轩辕璟本就心知肚明,却料定了律文灏这样贸然赶来救人,便不会将姚丹青的身份说出。
“是。”律文灏半晌才答了这一声。
周围的大臣与侍卫得到这个答案,面面相觑,心想着纵然刺客是受了律文灏指使,他也承认的太过稀奇,这分明是坐实了意图不轨的罪名。
轩辕璟得到这个满意的答案,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冷声道:“既然律相的手受了伤,这段日子便在府上养伤,不必再上早朝了。若有事,朕自会传召你的。”
律文灏容色淡淡,眉宇黯然,“遵旨。”
轩辕璟冷睇面前这个不动声色的律文灏,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
虽然因此事三言两语便惩处了律文灏,可此时的他却太过冷静,让他摸不透其想法。
也罢,既然裴晟重伤,律文灏又被禁止上朝,如今便是他扶植自己势力的大好时机。
·
得到轩辕璟的特赦,即使姚丹青身着一袭夜行衣,身负重伤,满身是血,也无人胆敢上前拦住她的步伐。
过往宫人与侍卫纷纷对其侧目,心中暗暗猜测着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姚丹青步伐沉重,虽然全身的气力已用到极致,却仍旧不肯在人前示弱一分,倔强地朝宫门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了这令她憎恶的皇宫,此时的她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荒芜人迹的青石大道之上。
她背靠冰冷的地面,一双清澈的眸子对上黑夜苍穹之上的一轮明月,光辉耀眼。
想起那时为了保全轩辕璟,在律府身受重刑也不肯吐露一个字,可到头来,轩辕璟却是姚家灭门凶手的儿子,而她却在临死前恳求着轩辕璟,还姚家一个公道,严惩真凶。
可到头来,这不过是一场笑话,姚家灭门的导火索,不过是轩辕弘韬要扶植轩辕璟登上皇位。
这些,还不仅仅是最可笑的。
最可笑的是她竟嫁给了姚家灭门的凶手,口口同床共枕,甚至对这样一个从头到尾欺骗她的男人付出了真心。
“丹青。”
寂静的夜里,一声关切的呼唤声响起。
律文灏那俊朗清矍的面容闯入眼帘,他单膝跪在她身边,伸手揭开她那始终挂在脸上的蒙面巾。
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容暴露在外,光洁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脸庞之上,照耀得她面如死灰。
姚丹青盯着律文灏,泪水抑制不住的自眼角滚落,滴至耳畔。
她喃喃道:“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轩辕弘韬做此等机密之事,自然要用最信任的臣子,裴晟怎会与此事无关呢?终究是我在自欺欺人啊……”
律文灏见她面上痛苦而绝望地神情,指尖不禁抚上她脸颊上那飞溅的血迹,“对不起。”
若非当年他对家族责任的妥协,对这份感情的退却,如今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他微微俯身,将倒地的姚丹青打横抱起,她入怀那一刻,只觉她的身子轻盈,如弱风扶柳般,仿若随时便要香消玉殒。
他从未见过一向自负的姚丹青会有这样消极的一番情绪,想起在御书房她挥剑自刎的那一瞬间,若非他及时制止,只怕他又将要失去她一次。
他才尝试过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想再一次尝试失去她的那种痛。
“不要轻生,你还有姚家血海深仇未报。”
姚丹青听到这里,却嗤鼻一笑,“报仇?当朝天子与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将军,我凭什么?”
“凭我,倾其所有,为你报仇。”
律文灏的这份承诺说的铿锵有力,更有着信誓旦旦的决绝。
一如当年,父亲将律家掌权人之位交给他时,他跪在律家祖宗牌位前起誓。
那时的他,以血为鉴,必倾其所有守护律家在大晋的鼎力与荣耀。
彼时,是责任,是信仰。
此时,是承诺,是守护。
姚丹青望着他,低声问:“为什么?”
律文灏抱着她,起身,朝那深深夜幕之中缓缓而去。
一双悠远而锐利的目光渐渐清晰,似乎沉思了许久,须臾,唇边露出一抹妥协的笑,温柔而清澈。
“因为爱,一如七年前,不曾变过。”
姚丹青听到这句话,满心苦涩与辛酸瞬间倾泄而出。
她缓缓闭上双眼,安宁地靠在她怀中,感受意识一丝丝被剥离。
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他们在石壁山洞中的那一日。
他也如这般,紧紧拥着她,给她温暖,给她安定。

第109章 带她回家
裴晟被刺重伤昏迷,律文灏被禁不得上朝,一时间,朝中两大势力的领头人接连出事,颇有些群龙无首的模样。
轩辕璟对此番情景却是乐见其成,在短短三日内,不顾朝臣强烈反对,先后晋封段韶为从一品上卿、状元白启接替段韶之职,封为吏部侍郎、纪来之封为从四品中郎。
轩辕璟对于培植自己势力的想法已迈行第一步,接下来便安插自己的人开始渗入军队,逐渐分化裴晟的兵权。
律家则因皇上对律文灏的惩处有些耐不住性子,几次齐聚卫国公府,对于律文灏这一次所犯的低级错误给予弹劾,并要求律文灏亲自到卫国公府对这次的事件给个交待。
律文灏非但未去卫国公府,甚至闭门不见任何人。
律中天则收到密报,这一次律文灏所救之人又是姚丹青,甚至为了她不惜甘愿认罪,导致律家被皇上抓住话柄。
经过律中天派人几番打探,终于寻到律文灏藏匿姚丹青的地方,当即秘密召集一批杀手,务必尽快将其置于死地。
而将军府内,早已因裴晟受刺而乱作一团,宫中太医院院首亦受皇上之令,驻于将军府内全力救治身受重伤的裴晟。
剑虽刺中心脏要害,却因剑锋未深入,得以保全性命。
如今只因失血过多,导致重伤昏迷不醒。
而杜小莲,打从裴晟被抬回府的那一刻便寸步不离地跟随其后,不眠不休地在其床榻边照顾了他三日三夜都未曾合眼。
本来照顾裴晟这事该由梓雨来,但看着杜小莲那样坚持,梓雨心中却略有感触,只觉这杜小莲的性格她虽然不喜,但对将军却是真心。
“将军还没醒吗?”飘絮与池渊一脸疲惫地走来,他们归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前来探视裴晟。
“没有。”梓雨叹息着,“你们还没寻到夫人吗?”
飘絮摇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裴晟已重伤昏迷四日,而姚丹青也失踪了整整四日。
老太爷裴睿华终日恍惚,而裴晟又重伤不醒,整个将军府上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唯有自行出动府上侍卫四处搜寻姚丹青的踪迹。
梓雨问道:“夫人失踪那一日是去了丞相府,你们可有去那儿问过?”
池渊苦笑道:“早就去问过,说是那日去了府上看了看孩子,不出片刻便匆匆离开了府上。”
“将军醒了!”杜小莲忽然冲着外头呼喊着,眼中满是欣喜。
梓雨等人闻声即刻朝里屋冲了进来,只见满脸苍白的裴晟睁开了双眼,犀利的目光中凝着几分迷蒙。
众人满脸惊喜地围到床榻边,并将一旁的杜小莲挤至一侧,七嘴八舌地问着:
“将军,您总算醒了!”
“将军,您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什么?”
……
杜小莲被挤在后头,虽瞧不见裴晟,可能看着他安然醒来心中已然是一片欢喜。
守了几日未合眼的她,终于感觉到几分疲惫,她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这才想到要回屋睡一觉。
她迈了几步,眼前一阵黑暗疯涌而来,她双腿一软,便无力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动静,让里屋顿时陷入一片静谧,众人回首凝着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的杜小莲,眼中一片诧异。
“来人,扶杜姑娘回屋!”梓雨忙吩咐着。
裴晟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自榻上起来,虚弱无力地问道:“夫人呢?”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晟自嘲一笑,果然如他所料,没有回来。
如今,竟连当面问他要一句解释都不愿,就这样判定了他的罪。
“替我更衣。”裴晟挣扎着起身,只觉才愈合一些的伤口再次被扯动,裂开。
口口着上身的裴晟身上所缠绕着一圈圈的纱布,又一次被鲜血染红。
“将军,您的伤口未愈,万不可妄动!”池渊忙上去按住要起来的裴晟,脸上一片焦急,“我知道您要去寻夫人,您可以吩咐我们去寻。”
“池统领!”管家张德言神色匆匆奔进屋时,正见醒来的裴晟,一怔,脸上却不见欣喜之色。
“将军!”张德言双膝一弯,轰然跪倒在地,脸上顿露一片哀恸之色。
池渊心中顿时闪过一抹不好地预感,这几日来,他与张德言分别率两支队伍在帝都城内城外搜索姚丹青的踪迹。
而今,张德言却是一副如此哀恸的神情,心中仿佛预料到什么,却不敢问。
飘絮却是扬声问道:“张管家,有话,好好说。”
张德言猛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三声,在屋内异常清晰明了。
再次仰头时,额头上已有鲜红地血迹,他眼眶中凝着泪意,一字一句道:“夫人,她殁了!”
裴晟听着张德言的禀报,身子一震,一口鲜血自喉头溅出,他盯着张德言,一字一句地冷问:“殁了?尸首呢?你可辩清楚了?”
“夫人的尸首是在南郊北村后的一处荷塘内发现的,小的亲自去看过,夫人她身着夜行衣,身上有多出刀伤。刑部已派人过去验尸了,小的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裴晟未听完他的禀报声,便甩开了池渊一直搀扶着的手,不顾伤口的撕裂,随手披上一件衣袍,便大步出了屋。
屋内众人见裴晟那跌跌撞撞奔出屋的身影,却再也没有阻拦。
他们知道,如今姚丹青的死,最伤心的人只会是将军。
他们没有资格阻拦他去看她最后一面。
·
裴晟牵了奔雷,一路策马朝城外南郊飞奔而去,马背上的颠簸让他的伤口不断拉扯着,鲜血早已染遍那银灰的衣衫。可他却像丝毫感受不到胸口的疼痛,反而更加快了马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亲自去看一看,那人是否当真如张德言所言,是姚丹青。
南郊本村后聚集了许多百姓,纷纷在窃窃私语,朝着不远处官兵所在之处指指点点。
裴晟翻身下马,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朝前方走去,此时他的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唯有数丈之外一个躺在黄土之上的黑衣女子。
“大将军!”刑部侍郎正在命仵作验尸,一见裴晟的到来脸上一片忧色,但见他满身是血的赶来,满口话语却如鲠在喉,只能低声叹息。
裴晟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可越接近她,步子却愈发缓慢。
他甚至有一些惧怕,怕看到他最不愿接受的一张面容。
刑部侍郎伴在其身后,缓步跟随,低声道:“仵作初步判定是溺毙,尽管她身上许多刀伤,可致命的却是窒息而亡。尸体在水中该是泡了几日才浮上来,被路过的村民发觉才报了官……”
一张略微有些浮肿的面容闯入裴晟眼中,虽然一张脸已尽是黑气,有些腐烂,面目有些浮肿,却仍旧可辨其容。
裴晟的脑海瞬间犹如闪过惊雷,他双腿一阵虚软无力,踉跄而跪在那尸体旁,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容颜,可手却僵在半空中迟迟未曾落下。
“小青……”
他从未曾想象过失去她的滋味,而今见到她的尸首,才发现竟痛到极致。
“方才卑职查过,夫人的颈脖之后有明显的几道淤红,可见死前是被人摁入这池塘中窒息而死,后被沉入塘底。看来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仵作的话滔滔不绝地在耳边响起,可听在裴晟耳中却无端端涌现一抹愤恨与怒意,他厉声斥道:“滚!”
仵作被裴晟这一声厉喝吓得后退数步,略略惊惧地盯着裴晟俯身将那正在慢慢腐烂的尸首拥入怀中。
刑部侍郎候在一旁,亦能感受到那尸首的尸腐之气,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连他都不愿靠近,更枉论是如此紧拥。
注意到裴晟目光中那苍白的悲恸之色,殊不知这高高在上的冷面战神,竟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如此。
“大将军节哀,死者已矣。”
刑部侍郎的提醒,却未换来裴晟的只字片语。
他只是紧紧拥着那具尸首,始终不肯松开。
斑驳的枝影落下几缕刺眼的阳光,纷纷倾洒在裴晟与姚丹青的身上,远远望去,却是那样动人心魄的痴缠,沧海桑田后的相偎相依。
飘絮与池渊一行众人也赶到此处,见此情景,皆是触目惊心,心中无不酸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看热闹的百姓渐渐散去,刑部的人也渐渐散去,独留将军府一众在数丈之外守候着裴晟。
虽然担心裴晟那未愈的伤势,却也无人敢上前打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渐渐降临,天地间拢上一层乌黑。
一直抱着尸首不肯松手的裴晟终是动了动,缓缓起身,将尸首打横抱起,朝前走了几步。
在途经池渊时,他面冷如霜,双目死寂,冷声吩咐道:“去知会刑部,姚丹青之死的案子,由大将军府亲自来查。”
“是。”池渊紧随其后,看着他有些晃悠的身子,深怕他一个支撑不住便会昏过去,池渊又道:“将军,您将夫人交给卑职吧,您的身子……”
裴晟却垂首望了眼怀中的人儿,嘴角露出一抹细微而苍白的笑:“我要亲自,带她回家。”

第110章 父债子偿
将军府内外,白幡飘飘,偌大的将军府都笼罩着一股浓郁的凄哀之感。
葬仪师已为姚丹青入殓,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灵堂的棺木之中,裴晟则静静地伫立在棺木旁,凝着她那毫无气息的容颜。
他重伤未愈,面容依稀惨白如纸,眉宇间尽是死寂与颓然。
自打将姚丹青的尸首带回府上后,将军夫人姚丹青之死便传遍了整个帝都,朝臣与百姓无不唏嘘,更对她的死因成谜感到好奇。
裴晟命将军府侍卫统领池渊全权负责查姚丹青之死的案子,查了几日,却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毫无头绪。
“律丞相到——”
灵堂之外,有人高唱,在寂静无声的灵堂内显得格外高亢。
孤立在灵柩旁的裴晟回了神,凝目朝举步迈入的律文灏望了去。
只见律文灏依旧一袭月白长衫,一如往常般温润如玉,只是眼中的沉寂泄露了他此时的心事。
律文灏走至灵柩前,望着那未盖上的棺木内,姚丹青却好似睡着了一般,静静躺在里头,低语道:“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裴晟听着律文灏的话,眼底乍现冰冷,“你知道是谁杀了她?”
律文灏眼眶中乍现微红,闪过几分泪意,他侧首对上他凌厉地质问,一字一句道:“我不知是谁杀了她,却知是你带人灭了姚家满门。”
话语至此,便自衣袖中掏出明黄的密诏,朝裴晟身上丢掷而去。
密诏拍打在裴晟身上,他却未伸手去接,密诏便轻飘飘的掉落在地。
“那一日,我在西北督军时收到的姚家灭门密报,是你传来的。”律文灏这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那时,皇权最高机密,也唯有裴晟一人知道。
裴晟听着他的话,忽然讽刺一笑,却是默认了。
“当初你既想救姚家,为何不制止!”这句话,律文灏却更像是代替姚丹青在质问,“真是可悲,你对皇上的忠诚,换来的就是这一封密诏。”
裴晟仍旧不语,只是缓缓弯下了身子,将那安静躺在地上的密诏捡起,于手心摊开。
裴晟为谋天下兵马大权,灭征西大将军姚从兴一家一百一十八口,其心可诛,当为天下臣民伐之。
心头的涌动,眼中的震惊,嘴角的讽刺,皆透露了此时裴晟的心境。
原来,到最终轩辕弘韬还是留了这样一手。
犹记起那一日,先帝临终前,满心诚恳地说着:只要你承诺永不反晋,朕会带着那个秘密离开,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终究还是骗了他,留给了轩辕璟这样一封制衡他的密诏。
此刻的他,好像能够体会当年姚从兴临死前,说的那一番失望而决绝的话语。
“你杀姚从兴的那一日,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日。”律文灏说得不疾不徐,面对此时此刻情景也只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裴晟却已是无力跪地,手死死捏着密诏,气力用到极致,指尖一阵刺骨的疼痛。
“皇上,我裴晟为大晋征战十多载,换来的终究只是这样一封密诏吗?”
心间仿若有什么丝丝碎裂,缕缕扩散开来,心底那浓重的恨意犹如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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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穹天上突闪一道惊雷,乌云压顶,黑压压的密布在偌大的皇宫之上。
夏日不知不觉来临,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却注定了不太平。
“赶紧着,瞧这天色随时要下大雨。”
两名小太监手中提着个竹篮,匆匆奔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乃是大晋的冷宫,早已废弃,破旧不堪。
历年来禁闭着那些犯了罪的后妃,常有宫人言其内闹鬼,久而久之,宫人们对此处避之唯恐不及,除了几名守着宫门的侍卫,便只有每日来为禁闭在冷宫的罪妃们送饭食的小太监。
两名小太监将竹篮中那有些馊了的饭菜端出,径直丢在紧闭着的屋门之外,并高声喝了一句:“吃晚饭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也不管里头的人是否听见。
而长春宫的院落一角,那紧闭着的屋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走出来一个身材消瘦,面色白皙如纸的女子。
她低头望了眼门前的饭菜,眸光清冷如霜。
又是一道雷电划过,倾盆大雨如期而至,打湿地上尘土与落叶。
西风卷起淡淡烟,沥沥残花溃。
风雨中,突闻一声仰天长笑,只见一个中年女子身着一件淡紫色破旧衣裙走入雨中,她张开双臂,任那漫天大雨侵袭全身。
“下雨了,皇上要来见我了。”她在雨中欢快地打转,手舞足蹈,喃喃有词,“皇上曾说过,下雨之日,便是我们相约之时,他一定会来的。”
来到长春宫这两个月来,每当下雨之时,这个中年女人便会奔出屋,站在雨中等待着那个曾与她有约的皇帝,尽管每一次都等不来,可她却每次都重复的等待着。
也许她还不知道,她等的那个男人轩辕弘韬早已经殡天,如今已是新帝轩辕璟的天下。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冰寒彻骨的笑,她弯下腰,端起门前饭菜便轻轻紧闭了屋门。
屋内一盏微暗的灯火照亮四周,里头布置十分简陋,陈旧的床,破旧的案几,布满轻尘的蒲团,缺了一脚的衣橱。
她吃着早就习以为常的馊了的饭菜,烛火在屋中摇曳,明黄的烛光映打在她白皙如纸的脸颊上,为她的添上几分暖色。
这女子,正是数月前诬陷皇后裴瑾而获罪的小菡——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姚丹青。
就在那一日,她满身是伤的自御书房离开后,途中遇见律文灏后便流血过多而昏死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便已身处长春宫,身旁有金疮药与内服创伤丸。
不日便听闻大将军夫人姚丹青身亡的消息,那一刻她已然明白了这一切,律文灏是要她以小菡的身份重新活下去。
心中满满的诧异与疑惑,她曾急切的想要见律文灏一面,亲口问问他究竟有何目的,可要见律文灏又谈何容易?
既然如此,她便在长春宫内安心等待,她相信律文灏会来见她的。
于是,在长春宫内一待便是两个月,身上的伤势已完全好转,只是心伤却未有一丝愈合。
这两个月来,她浑浑噩噩的度日,夜夜被梦魇惊醒。
梦中,常见鲜血飞溅,那隐藏在暗处的人,冷眼看着手下杀尽姚家一百多口。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却是那样熟悉,回首间则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人不是裴晟又能是谁!
这些个口口夜夜,梦魇似乎是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姚家的灭门之仇。
姚家忠心为轩辕家征战沙场,到头来只因站错了队,被轩辕弘韬下令灭门。
而裴晟——就在她爱上这个男人时,才惊然发觉,从始至终骗她最深的男人便是他!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姚家就该用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成全轩辕家的昭昭野心。
姚丹青的眼眶中泛起阵阵泪意,闪闪夺目的眸子被恨意所湮没。
“轩辕弘韬,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裴晟,你想守护这大晋江山,我偏要毁了它,也让你尝尝这痛彻心扉的感觉——”

第111章 永不出征
金銮殿上,轩辕璟坐在九龙石阶之上的龙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满朝文武百官。
李云高唱着: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在场众人皆是静静伫立在原地,一声不吭,沉默不语。
轩辕璟的目光凝着几分冷意,自打两个月前惩处律文灏不得上朝后,裴晟也因伤两个月未上朝,这朝中少了这派首领,整个朝堂一片死气沉沉。
尽管他接二连三的加封了他的人,所有政策都得到支持,朝堂上他也能自作主张,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他便发觉不对劲。
每次上朝,没有任何奏报,各地官员送上报的折子也少了许多,早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颇有大晋一派祥和,太平盛世之态。
可轩辕璟心知肚明,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律家给的一个下马威,整个朝堂上皆是他一人正唱着独角戏。
那一刻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操之过急,律家在朝中根基稳固,门生遍地。
律文灏的不上朝虽然给了他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可大权仍旁落律家,他们的人操纵着整个大晋的政权。
“皇上,臣有本启奏。”此时的兵部尚书律中磊缓步迈了出来,“北胡大王耶律德得知大将军裴晟重伤,便趁势发起进攻,于三日前御驾亲征,带领五十万雄兵一举夺下豫州、漳州等四个城池,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皇上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轩辕璟听到这个奏报,面色一惊,冷声斥道:“三日前之事为何至今才报?”
“微臣也是今日才收到的奏报。”律中磊表面恭谦,可眼底却尽是不屑。
轩辕璟满心怒意涌上心头,指着律中磊,满心责问到了口边却化作无言。
“皇上与其此时追究责任,不如还是先想想对付北胡的计策吧。此番耶律德御驾亲征,必然是胸有成竹,打算一举攻克大晋王朝。”太师陆云池出声道。
律中磊闻言,冷笑几声:“这耶律德敢御驾亲征,必然是知道大将军重伤,律丞相被惩不得参与朝政。任是谁见此大好时机也不会放过。”
“裴将军如今的情况如何?是否能出征?”轩辕璟立刻问着与裴晟关系极好的辅国将军薛林。
薛林即刻答道:“大将军伤势依旧未愈。”
“两个月了,还未痊愈吗?”此时的轩辕璟已有些迫切,更知事态严重。
“大将军的伤在心口,又逢夫人遭遇不测,心中郁结难消,伤势始终不见好。”
轩辕璟眉心紧蹙,犹豫半晌,才问道:“众卿对此次出征的人选有什么好提议吗?”
满朝文武齐声道:“全凭皇上做主——!”
轩辕璟猛然自龙椅上起身,望着满朝文武像是说好了一般齐心,突觉自登位一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不论他多么努力,朝中势力早已成定局。
裴晟掌控兵权,律文灏掌控朝政。
父皇,为何您要交给儿臣这样一个朝廷,让他做一个不能自主的傀儡皇帝。
想到这里,轩辕璟的脸上全然是满满的讽刺。
“传朕旨意,宣丞相律文灏进宫议事。”轩辕璟挥了挥手,话语中满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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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璟召律文灏进宫的旨意传到丞相府,可传旨的太监见到的却只是丞相府的管家,他称律文灏身染风寒,恭敬地回绝了皇上的旨意,这令传旨的太监极为难堪,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回宫禀报皇上此事。
此事的轩辕璟正与淑妃夏缨绯用午膳,待一听此言当即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桌案,“好个律文灏,竟敢称病抗旨!”
夏缨绯眉眼闪了闪,抬手将四周宫人遣退,娇声道:“皇上息怒,您惩处律文灏多时,如今他自然要端着几分。律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此刻正逢大晋危难之际,还望皇上顾全大局。”
“如今朝政荒废,北胡进犯,来势汹汹,叫朕如何冷静。”轩辕璟又何尝不知顾全大局,可此时的局势让他如何沉静心思。
“如今皇上也只有向律家示弱,让他们赢回颜面。”夏缨绯却极为冷静的分析当前形势。
轩辕璟满脸讽刺地嗤笑着:“向律家示弱?”
“不仅如此,皇上还得御驾亲自前往丞相府,将律相请回来。”想了想,夏缨绯又道:“皇上也可顺道去探视大将军裴晟的伤势。”
“朕是大晋的天子,让朕屈尊去见两个臣子?”
“因姚丹青的死,皇上与大将军之间已有隔阂,难道皇上当真想将自身置于孤立无援之中吗?身为皇上,想要保全这大晋江山,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夏缨绯起身,上前紧紧握住轩辕璟的手,轻声抚慰道:“勾践能卧薪尝胆,皇上又为何不能向两个臣子低头?待江山稳固,时机成熟,皇上才能将整个律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收回天下兵马大权。”
轩辕璟深谙夏缨绯话中之言的道理,默默沉思许久,在心中已下定决心。
“好,这一回朕便亲自去一趟。”
“皇上可偕同皇后同行,皇后毕竟是裴晟唯一的妹妹,多少会看她几分情面。”
轩辕璟点点头,心中却突然想起了姚丹青,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内心百感交集。
要是姚丹青还在,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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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轩辕璟换下一身龙袍,随意穿上一件月白绣祥云衣衫便出了宫,此次出宫他带了裴瑾与八名大内侍卫同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裴瑾先去将军府探视裴晟,而轩辕璟则前往丞相府见律文灏。
见到律文灏时,他正倚案看书,神情专注。
“相爷,皇上来了。”姜澈低声提醒了一句。
律文灏这才抬首,对上轩辕璟那双审视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作揖,“不知皇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轩辕璟倒是在心中冷笑几声,不动声色地挥了挥衣袖,“律相免礼。”
他朝律文灏走近几分,“听闻律相近来身子不适,朕特意前来慰问。”
律文灏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道:“微臣只是小病,竟让皇上亲来探视,当真惭愧。”
轩辕璟峻冷眼角一挑,“朝中向来以律相马首是瞻,若你病重不得上朝,只恐要出大乱子。不过现在朕瞧着律相,似乎病情已有好转。”
律文灏瞳内似有微光轻闪,“两个月来,微臣不上朝,也没见朝中出什么乱子。”
轩辕璟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可那一夜,当着诸多臣子与侍卫的面,你与那刺客确实有干系,朕不得不……”
律文灏淡淡地打断,“皇上不必解释,微臣明白。”
“既然明白,那明日便上朝吧,如今北胡进犯,大晋接二连三丢失城池,朕需要你们。”轩辕璟的语气极为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恳请。
律文灏眼尾带过几分诧异,对轩辕璟的态度略有意外。
虽然轩辕璟还不知该如何当一个皇帝,可向来自视甚高,傲气凌然。自打登上皇位后便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番的模样,如今竟拉低姿态,放下脸面恳求他,倒是有一番容人之量。
既然他的目的达到了,轩辕璟亦给足了律家面子,他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律文灏薄薄一笑,“皇上放心,身为大晋臣子,自当为大晋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轩辕璟得到律文灏这番话,紧悬的心终于放下,“有律相这句话,朕心甚慰。”
“瞧这时辰也不早了,臣可否有幸留皇上在丞相府用晚膳?”律文灏一番诚挚邀请,轩辕璟也没有拒绝,正好,也好借着晚膳与他细细谈一谈北胡进犯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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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璟这边进行的很是顺利,反倒是裴瑾那边有着诸多不顺,她进入大将军府一个时辰却未见到裴晟的踪影,眼看着天色已近黄昏,张德言说是去请裴晟却迟迟未归。
裴瑾有些按捺不住,正想起身自行在将军府内寻找裴晟的踪迹,却见那姗姗来迟地挺拔身影。
“大哥!”裴瑾数月不见裴晟,心中有着说不尽的欣喜,迈着小跑的步伐迎了上去。
待靠近,只见裴晟两腮的胡渣遍布,似数日未剔,一副颓废沧桑的模样。
“臣参见皇后娘娘。”裴晟目中冰冷,对着裴瑾时不见任何情绪。
裴瑾盯着裴晟这番模样,自知姚丹青的死对大哥是一个沉痛的打击,心中不由一酸,眼眶闪过几分泪意。
“我知道大哥因大嫂的死……”
裴瑾的话还未说完,只闻裴晟冷声截断,“皇后今日来大将军府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裴瑾一愣,未曾想他竟对自己如此冷漠,“我,我是奉皇上之命出宫,关于北胡进犯之事……”
“只要一有战事,皇上便想起了我。”裴晟神态沉稳,深睿的目光别有一番嘲讽的意味。
“大哥。”裴瑾直觉他的语气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不觉问道:“为大晋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十多载,大哥您从来不求任何回报,不是大哥您一直以来的信仰吗?”
“对,曾经的我,是将这些视为信仰。可如今我才发觉,从头到尾我错的离谱。”
“错?”
“也许,我更该像律家那般,培植自己的势力,掌控朝政。”
“可律家的私欲却是为天下百姓所不齿,而哥哥却为天下百姓称颂。”
裴晟闻言,失声轻笑,“百姓称颂?那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得到这个下场?反观律家,纵然为天下百姓所不齿,可他们依旧鼎力在大晋,无人可撼动其地位。”
他的笑容渐渐淡去,喜怒难辨,“我正是对这大晋太过信任、忠诚,到最后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裴瑾心中一惊,“大嫂的死,与皇上有关?”
裴晟冷声道:“你替我向皇上转告一句话,裴晟明日会去上朝,但今后永不出征。”

第112章 我的人生,没有后悔
明月当空,晚来闷热,即便身着轻衫薄衣也难掩身上燥热,姚丹青在破旧的床榻上翻覆着不得入睡。
汗水湿透背后衣衫,胸口闷闷沉郁,正想翻身而起,却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她即刻警觉地注视着窗外,只见月色照耀下,雪白的窗户纸上映着一个黑影。
“谁?”姚丹青的声音冰冷,隐含戒备。
只见那黑影动了动,径自推门而入。
姚丹青在黑暗中感受不到来人身上的杀意,这才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备。
借着溶溶倾洒入屋的月光,分辨出了来人的容貌,她即冷笑出声道:“我在这冷宫中两个月,曾以为要被律相你弃之冷宫。”
律文灏顺手将门紧闭,从容地伫立在黑暗的屋内,一双精锐地眸子盯着床榻上的一抹倩影。
“让我来猜猜律相你送我入宫的目的。”姚丹青坐直了身子,对着律文灏那张看不清神色的脸笑道:“你偷天换日,要我以小菡的身份在这个皇宫活下去,利用我对轩辕家,对裴晟的仇恨,与你里应外合,颠覆这大晋的江山。”
姚丹青的一番话说完,却迟迟没有换来律文灏的回应,便又问道:“我猜对了吗?”
“若我真的有此想法,你可愿?”律文灏不答反问。
“我愿。”姚丹青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你愿?”
“当年姚家灭门,我便是以澹青菡的身份重回帝都,欲查灭门真凶,为姚家一百多口复仇。如今,真凶已找到,哪怕是付出一切,我也要复仇。”
律文灏低声问:“丹青,你可曾想过放下仇恨?”
姚丹青闻言失笑:“放下?”
“我偷天换日,让小菡代替你死,便是要让姚丹青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而身处冷宫的菡美人,将会身患恶疾假死,就此逃脱升天。”
姚丹青一愣,“这就是你为我安排好的一切?”
律文灏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将其放置于桌案之上,“这是假死药,服后便会浑身长满红疹,高烧不退,似染上天花般的症状。三日后,便会重病不治而死。天花是传染恶疾,你的尸首会被运出宫焚烧,而我则会安排人半路将你劫下,从此,这个世上再没有姚丹青,更没有小菡。”
说到这里,律文灏嘴角的笑意化为一抹嘲讽之意,“只可惜,如今的你好像并不想离开皇宫,更不愿放下仇恨。”
姚丹青缓缓起身,朝律文灏走近,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容愈发清晰的闯入眼中。
她问道:“若我此刻要你放下丞相的权利,就此离开这是非之地,你是否愿意?”
律文灏被她的话问住,一时间竟半晌不语。
姚丹青讽刺道:“连你都不愿放下权利,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能放下这血海深仇?”
律文灏问:“若是我愿呢?”
姚丹青笑得愈发讽刺,她质问道:“如今物似人非,你却说愿意放下权利?你要置七年前曾相爱的姚丹青与律文灏于何地?”
律文灏恍惚间一笑,她说的不错,当年他没有放下一切,如今便更不可能放下。
一句物似人非,道尽了这些年来的辛酸与无奈。
她真的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姚丹青,而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律文灏。
万丈红尘锦绣处,文灏有幸识丹青,终究只是一段美好而残酷的记忆。
“若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律文灏转身欲离开,可步子却顿在原地,长叹一声,“丹青,希望你不要后悔。”
姚丹青深深地闭上双眸,脑海中依稀闪现父亲与母亲的音容笑貌,她坚定如初:“我的人生,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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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律文灏与大将军裴晟相继归朝,大晋战事告急,接二连三传来丢失城池的消息,朝中早已乱作一团,轩辕璟多次深夜召集重臣于朝天殿商议军情。
轩辕璟虽早已自裴瑾口中得知裴晟那句“永不出证”,却仍旧不死心,在朝堂上受命其为本次征讨北胡的主帅。
可裴晟却断然拒绝,称自打受刺后,身子已大不如前,大夫再三交待近几年不得再操持劳累,当于府上修身养性,方能痊愈。
裴晟不仅婉言拒绝出征,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手中虎符交还于轩辕璟。
朝中百官震惊,竟不知这大将军裴晟竟这样轻易交出虎符,谁都明白,单凭这虎符便可调动天下兵马大权。
虎符的交出,便意味着裴晟今后便只空有这大将军头衔,手中再无实权。
轩辕璟握着手中的虎符,看着裴晟如此决绝,心中虽有不悦,却因这轻而易举收回的虎符而动摇了。
大晋乃泱泱大国,他不信,少了这裴晟便无人可用。
当夜,轩辕璟任辅国将军薛林为主帅,兵部尚书律中磊为督军,统领六十万大军迎战北胡。
数十载,大晋雄兵皆跟随裴晟征战四方,士气十足,如今突换主帅,将士多有不解。
更让天下臣民所诧异的是,裴晟这样轻易交出兵权,更让所有人认定了裴晟对大晋的忠心耿耿,对皇上此番更换主帅的决策心有微词,但一想到裴晟的身体情况,军中上至副将下至士兵心中纵然对新主帅心有不服,却因此刻大晋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急而隐忍下来。
大军如期出征,轩辕璟为将士践行,雄心壮志想着能一举将北胡驱逐出大晋,收复失城。
此战若能大捷,至此裴晟在军中威望便会有所消减,而他也能名正言顺收回兵权。
兵权在手,便是将这半壁江山尽数掌控,对付律家便只是时间问题。
可轩辕璟心中谋划好一切,却人算不如天算,薛林率领的六十万大军却在抵达豫州时,遭遇埋伏,不得已被迫后退数十里。
“主帅薛林又逢与督军律中磊在行兵布阵决策上意见相左,导致接二连三延误战机,以致于北胡有机可乘。”
“而北胡皇帝亲征,而大晋主帅却是威望远不及裴晟的薛林,士兵的士气上显然不及北胡铁骑,我军虽人数比北胡多出十万,却接连吃了败仗,实乃意料之中。”
“薛林带兵出征已有半月,却连豫州城都进不去,若继续如此延误战机,只怕士气愈发低落,此战大败是必然。”
……
轩辕璟一杯杯烈酒下肚,满心郁郁难耐,唯有不断饮酒以泄心头之愤。
“皇上,您别喝了。”匆匆前来的庄妃律妙菱一把将轩辕璟手中酒杯夺下,脸上一片担忧之色。
轩辕璟手中酒杯被夺,眼中隐有怒意,正待斥责,只闻律妙菱继续道:“臣妾知道皇上因前线战败之事忧心,可您是这大晋的天子,您必须保重龙体才得以让江山稳固。”
轩辕璟未曾想过,这样一番话竟是从律妙菱的口中说出,自打册封律妙菱为庄妃后,他对她便多有疏远,心生戒备。
“皇上可愿陪臣妾出去走一走?你看今晚的月色异常明朗,必然景致宜人。”律妙菱温淳地笑着,眼中有着说不尽的真诚。
轩辕璟顺着她的目光朝殿外一轮明月望去,心底微有沉淀,带着几分醉意,便与律妙菱双双出了朝天殿,身后的宫人忙尾随而去。
律妙菱知轩辕璟已有几分醉意,便微微搀扶着他的手臂,与他共同漫步而行。
晚来风醉,更使得轩辕璟有些迷醉,他突然感慨道:“明月依旧在,只可惜故人却不再。”
律妙菱听着轩辕璟的话,心中却了然一片,低声问道:“皇上口中的故人,可是指已故的裴夫人?”
轩辕璟踩着虚浮的步伐,却挣脱了律妙菱的搀扶,晃晃悠悠地行走在石林小径,心中忽而涌现一股悲凉之感。
律妙菱盯着轩辕璟的背影,忽觉这样高高在上的天子,竟也会有如此凄凉的背影,是因为酒后的因由吗?
犹记得那一日,正逢皇上与众妃商议着如何给夏缨绯庆生,而裴夫人的死讯传入宫中,皇上就像是失了心般,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得言语。
至此十日皆未进入后宫,就连最宠爱的夏缨绯也拒而不见。
之后,为夏缨绯庆贺生辰之事也不了了之。
后来的皇上虽然一如往常,不见有任何悲伤之色,可明眼人都看的出,皇上对裴夫人之死的悲伤。
轩辕璟本就因大晋接二连三的败仗而心生躁动之意,如今又因律妙菱提及姚丹青,胸口忽而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个世上唯一能懂朕的,也只有她了。”
尾随在后的李云觉察到皇上的略微失态,忙出声道:“皇上,再往前走便是长春宫了。”
轩辕璟步子一顿,遥望不远处那座落在荒芜草丛中的一座宫殿,竟不知不觉走到此处了。
律妙菱那温淳如水的眸子闪过一抹精锐的光芒,出声道:“说起这长春宫,臣妾倒是想起了那个陷害皇后的菡美人,此时的她应该就被关在长春宫中吧。”
轩辕璟经她这么一提,倒是记起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律妙菱趁着他晃神之际,继续道:“听闻菡美人与裴夫人倒是十分相像,臣妾斗胆猜想,当年皇上选中她为妃,只因她长得像裴夫人。”
轩辕璟一怔,平静的心中似被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是啊,菡美人确实很像她……尤其是静若处子时……”
话音至此,便已举步朝长春宫走去。
律妙菱眼看着轩辕璟大步而去的身影,眼底迸出一抹奸计得逞地笑。

第113章 小青,你回来了
长春宫依旧苍凉,时不时传出几声凄哀的哭泣,轩辕璟迈步入内时,眉头不由一紧。
自从登基为帝后,也曾亲口将几位宫嫔打入冷宫,而他却从不曾涉足过这冷宫,如今看来,比他想象中的多了几分阴森可怖。
李云放心不下皇上的安危,紧随其后追了过来:“皇上,皇上!您万金之躯,怎好来此……”
看守长春宫的两名侍卫听闻皇上驾到,一脸诚惶诚恐,恭敬尾随圣驾之后,听候差遣。
轩辕璟四处打量着长春宫内的荒凉,对李云的话置若罔闻,遥望那一间间紧闭着的门扉,问道:“菡美人在哪一间?”
两名侍卫对望一眼,似乎在回想菡美人此人究竟是谁,半晌,其中一人似乎有了点印象,忙上前引路:“回皇上,这一间便是菡美人所住之处。”
轩辕璟目光顺着侍卫所指之处望去,原本醉意迷蒙的目光稍稍有些清明,伫立在原地半晌未有动作。
李云心中惊疑连连,想着今夜异常颓败的皇上,竟会如此失态地步入长春宫,皇上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皇上。
“你们都退下吧。”轩辕璟沉默片刻后才淡淡出声,迈着沉重地步伐推门而入。
·
姚丹青一早就敏锐地察觉到门外动静,躺在床上的她屏住呼吸,倾听着外头的动静,隐约有着几个人在轻声细语的说话。
不一会儿,只闻门扉被人推开,她立刻自床上弹坐而起,淡漠地目光正对上一个身着明黄色便衣的男子,一阵扑鼻的酒气传遍小小的屋子。
姚丹青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这当朝天子轩辕璟。
不曾想,半月前才与律文灏表明意图,今日轩辕璟便如期而至,想来是律文灏下了一番功夫。
轩辕璟借着浅浅月光,看清了她的面容,眼底一阵激动之色,低声喊了句:“小青,你回来了。”
姚丹青缓缓起身,对上他那双惊疑而欣喜的眸子,不言不语。
轩辕璟盯着她的容颜,才稍微抑制了几分的酒意徒上心头,他晃晃悠悠地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低声呢喃着:“你回来就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姚丹青忍住心中厌恶,一动不动地任他拥着,耳边响起他轻声低语。
“我知道你曾在律府受刑,武功被废,皆是为了护我……”
“我曾对你许诺,若我为帝,必然严惩真凶,还姚家一个清白,可我没有做到……”
“下令灭姚家的人是我的父皇,执行这场杀戮之人是裴晟,我如何给你这个交待……”
……
断断续续的声音,掩藏着多少无奈与辛酸,可听在姚丹青的耳中却异常刺耳,更让她觉得曾为轩辕璟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渐渐地,轩辕璟的声音消逝,唯有沉重的呼吸声。
姚丹青知道他已渐渐睡了去,便将伏在身上的轩辕璟搀扶至床榻之上躺好。
而她,则静伫在床榻便,冷冷地盯着轩辕璟那酣睡的俊颜。
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中闪现杀意,此时此刻若她动手,轩辕璟必死无疑。
但她明白,杀轩辕璟容易,但要他痛苦绝望,唯有亲眼看着这大晋江山在他的手中而凋零,要他如自己一般,亲眼看着最重视的东西被毁灭,而无能为力。
那一夜,姚丹青就在漆黑冷寂的屋内静静坐着,而轩辕璟则躺在床榻上毫无顾虑地睡了一觉。
·
一束阳光自残破的窗外射了进来,几声麻雀的恬燥声入耳,轩辕璟只觉一阵头痛欲裂,他睁开迷离的目光,闯入眼中的却是头顶那暗青色的帷帐,周身一阵酸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猛然弹坐而起,这并非他的寝殿,究竟是何处?
“皇上醒了?”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侧首,正对上一张温和沉静的面容。
“丹青?”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几分沙哑,回想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如今她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着实令他一惊。
“臣妾小菡。”她恭敬地朝他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温柔。
“小菡……”他喃喃重复一遍,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这才发觉她虽然与姚丹青生得一模一样,可眼中却有着柔弱与无助,而这种神情是绝不会出现在姚丹青眼中的,这便是小菡与姚丹青最大的区别。
轩辕璟略微有些失望地笑了笑:“原来是你。”
“臣妾不曾想,还能见到皇上,于愿足矣。”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哀之色。
“算算日子,你入冷宫也快有一年了。”轩辕璟想起那一日小菡因诬陷皇后的罪名而获罪,在打入冷宫那一刻时,小菡的脸上却没有惊恐,甚至连一句求饶都不曾有过。
“是啊,一晃眼,就快要一年了。”
轩辕璟深深地盯着她的面容,心中不断闪过阵阵涟漪,仿佛这一刻姚丹青仍旧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从不曾离开过。
“一年的惩罚,也够了。”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起身朝她走去,“即日起,朕便恢复你菡美人的身份,搬回浣纱阁住吧。”
“谢皇上恩典!”说着,便要跪地而拜,却被轩辕璟一把拦住。
她那冰冷的双手落至他温热的掌心,被紧紧握住。
“以后,你便叫澹青菡吧,改日朕召澹霖进宫,让他将你的名字纳入澹家族谱,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认祖归宗。”轩辕璟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屋。
此时,屋外已侯了数位宫人与侍卫,一宿未眠的李云一见轩辕璟出来,忙笑盈盈地上前道:“皇上,您可算醒了,边关又有急报。”
轩辕璟听闻边关急报便是一阵头疼,不耐烦地点点头,“召他们去御书房议事。”说到这里,又想到何事,对着李云交待道:“派人去浣纱阁仔细打扫,让菡美人住下。”
李云即刻会意,“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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