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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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心里好像有一只活生生的猫在不停的跳着，闷得生痛。
房门忽然被敲响，蓦然回头，穿着蓝色长衫的荣鼎天一手支着手杖满面慈爱地看着她，明凤赶紧上前扶着他的手，让他在小沙发上坐下，他的手粗糙干燥，是爸爸的手。
明凤屋里有一套上好的骨瓷套杯，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用，是专门给父亲准备的，一边给父亲泡茶，一边柔声问：“爸爸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先别忙，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闻言，明凤放下手里的杯子，坐到父亲身边，荣鼎天身兼母职那么多年，也为嬖女费了不少心神，这是他们父女两人固定的谈话模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握住她的手，就跟小时候一样用力地握着，手心的暖意渗透在彼此的指尖。
“凤儿，你现在长大了，有主见了，但是有些事情爸爸还是得给你些意见，不是想要左右你的决定，爸爸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不想看到你在外面摔得一头是血的回到爸爸身边来，爸爸只想要给你最好的，用最大的能力保护你，你懂吗？”
明凤约莫地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微微点头，“我懂的爸爸。”
荣鼎天也不拐弯抹角，“周涄元那人你了解他多少？你认为你懂他么？”
明凤一怔，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张翕着唇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候明凤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不了解周涄元的，她不知道他父母何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被周大帅养大的……很多很多事情，她竟然是不知道的。
“你不了解他，对吧。”荣鼎天笑笑，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当然，爸爸也不会说，将来你们不是最了解对方的一对佳偶，爸爸只是想告诉你，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先想想这个人到底凭着什么让你这么对他，为了这个男人，是否值得。”
“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人，如今爸爸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撒手而去……”明凤用力的掐了他的手一把，他笑着回握她，“这话怕什么说，傻孩子。说实话，对周涄元这个人爸爸依旧有着保留，我不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爸爸什么都不怕，只怕我的宝贝女儿被欺负，怕我的宝贝女儿哭。”
这些话荣鼎天是很少说的，明凤只觉得眼眶发热，连忙抱住爸爸的手臂假装撒娇去掩饰自己已经有点红的眼睛，“有爸爸在，谁敢欺负我呢。”
“可是爸爸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宽厚粗糙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地。
荣鼎天这些话自然是有所指的，却并不点明，在他心里齐海平自然是最满意的女婿的人选，这几年他跟齐海平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这个年轻人虽然内敛，可是他能看出来他是对明凤有意思的，或许从很久以前便已经有了。
他支着手杖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叫喜姐给你弄杯牛乳，喝了便睡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纸醉金迷里的事情多分些给潭叔让他帮帮你，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你才能解决的，否则我请他们回来时做什么的？知道了吗？别累坏了自己。”
明凤送他出门，“知道了，爸爸你也早点休息。”
走到了门边荣鼎天忽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随即还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追了上去，“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关于涄元的。”
荣鼎天深深地凝视着女儿，焦急不安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他从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分明知道要说的话会让她难过，但总比将来后悔要好。
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说：“司徒将军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周涄元，周涄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都督府的议事厅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红木长形会议桌边上两个男人跪着被黑森森的枪管抵着脑袋，冷汗淋漓，宋黎坐在首席位上，手一时摆在桌面上，一时又放下去，眉头皱得紧紧的，唇抿成了一线，分明的是在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情绪，在座的几位高官也同样的肃穆，同样地等待着。
周世骞坐在次位的转椅上，慵懒地闭着眼睛，双手交叉，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薄唇微扬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会议厅里浓重的深沉并不存在一般，何立威站在他身后表情严肃，巨大的反差竟无比诡异。
蓦地，他睁开眼，目光森然地看了看跪在那边的两人，薄唇掀起一抹残忍的笑，“宋都督你放心，这事我们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绝对不容许军中有人监守自盗。”
宋黎勉强地笑笑，“老夫自然是信得过少帅的。”
议事厅里的钟咔哒咔哒地响着，钟摆晃得人心都慌了，被枪抵着的两人手早在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冷汗早已经湿透了衣服，在东四省这两人也算是个人物，可是很多时候在碰见周世骞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惊，他很年轻，可是做事的手段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久久，议事厅的门被敲了三下，随机便被推了开来，周涄元清雅如风地迈进，温润的眸子在瞥见了那两名跪在地上的人之后略略一紧，随即很快地恢复了过来，那一瞬间的表情掠过得极快，却依旧落入了周世骞的眼中。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他的笑容平静无波，仿佛正在看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似的，在周世骞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既然副参谋长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吧。”
宋黎话声刚落，周世骞便使了个眼色，持枪的军人扯着那两人到了议事厅正中，完全是准备要枪决的样子，如此状况让周涄元的目光忽的一黯。
周世骞双手环胸，狭长的眼透着犀利凛然之色，“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军火运输的路线早已经修改过，对外防得滴水不漏，不过运送的过程中仍旧出了纰漏，还是我们东四省的将领带头抢夺……是我们之间出了内鬼，还是有特务进入了我们军事内部，抑或是……你们本就预备监守自盗，预谋造反。”
两人看了看他，又看了周涄元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们无话可说。”
抵在太阳穴的枪忽的一紧，两人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桌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周涄元不再能表现得云淡风轻，眼前那两名是他出了霍仲林以外最得力的手下，这一次若不是军火的数量太多对手太强，留在东四省中的几名心腹又只有他们最有经验，他是决计不会让他们出战的，况且还得到了范绿婷偷听来的消息，本是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算漏了一步——周世骞当日是故意的。
他故意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故意引范绿婷去偷听他们军火运送的路线，他就是摸透了范绿婷那小小的心思，他知道范绿婷不会眼看着喜欢的男人吃亏，也知道他只是千百般的算计，还是着了周世骞的道。
此刻的周涄元仿佛站在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只要稍微有什么异动便会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周世骞冷然一笑，表情依旧慵懒地拿出了枪，轻轻地放在桌面上，“是不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所以才无话可说？”话语间，目光几次看向周涄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死紧。
两人不再说话，豆子一般大小的冷汗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滑落，凝在下巴处欲掉不掉，汗珠微微地颤着，滴落在地面的那一瞬，周世骞霍地站起，手覆上枪身。
周涄元迅速起身，“少帅，这件事需要时间调查！切不能冤枉无辜！”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有自信能够保全他们，如果失去了他们，他便等于失去了左右手，那么他的计划便是难上加难了，更何况这些年彼此相交的好友？
周世骞笑，“副参谋长的意思是想要留着他们？”不等周涄元回答，他又道：“副参谋长总是太过仁慈，战场之上无父子，更何况是出卖我们的人？……虽然军火没有损失分毫，但我们也得给宋都督一个交代，不然又怎能服众？我们东四省的颜面何存？”
宋黎都督将周涄元按坐回去，叹：“周贤侄，老夫知道你心存仁善，但是在处理军政上必要时还是需要下得了狠心……还是如少帅所言，他们是为了掩护某个人？”
周涄元无言以对。
就在这僵持的一刻，其中一人忽然朗声道：“……这件事，完全是我的主意。”
瞬间，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张狂地大笑，“我们世代为你们周家效力，可你们周家可从来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好脸色看，都将我们当做世代的奴隶，我很早就已经看不过去了！成王败寇，如今被你们捉到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任凭你们处置！”
周涄元大惊！
薄唇微扬，周世骞走到他面前，他背着光，又是那种感觉，深幽的黑一层又一层地笼罩下来，罩在他的身上，那样的黑，黑得几乎滴水，仿佛地狱而来修罗，手中的枪极缓极缓地举起，对准他的心脏，笑意森然。
“宋都督，接下的便让我来，给我一刻钟时间，我给你一个答复。”
宋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带着自己的人走出议事厅，后面的人带上门的时候，眼神一晃，好像看见了屋里一片漆黑，黑得就仿佛一个无底深黑的漩涡，让人毛骨悚然，吓得连忙关上大门。
他还是在笑着，森森然地。
男人勇敢地闭上眼睛，却不知枪口在瞬间移开了位置，对准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开火！
枪声震耳欲聋，男人痛得脸色刷的变白，痛哼了一声，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扣住受伤的手腕，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见血。
又是一枪，双手手腕上鲜血淋漓，男人的腰板再也直不起来，跪坐在地，血色一寸一寸地蔓延，浓重的腥味刺激了周世骞骨子里的邪气，笑容愈加嗜血邪妄。
周涄元心中何其愤怒，可又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死口不招，为的就是保全自己，此等情谊他又怎能愚蠢的辜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在那死神般的周世骞手下毁去双手，完全无能为力。
“果真是你？”他微微挑眉，黑洞洞的枪口上烟丝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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